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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扶華 -【向師祖獻上鹹魚】《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4-27 09:08 AM     標題: 扶華 -【向師祖獻上鹹魚】《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小叛叛 於 2019-6-20 11:03 PM 編輯

【書名】:向師祖獻上鹹魚

【作者】:扶華

【內容簡介】:

  廖停雁一個剛入門,輩分最低的新弟子,竟然降服了庚辰仙府那位超絕可怕的大魔頭師祖,引發眾人熱議。

  請問廖師妹,你是怎麼做到的呢?

  廖停雁:……依靠鹹魚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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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4-27 09:28 AM

第一章

  鄒雁發現現在的情況不大對勁。
  
  她在一個古色古香,仙氣飄飄的屋子裡,穿著一身青裙,坐在一個蒲團之上,雙手結成蓮花印,彷彿正在修煉的模樣。
  
  ……可她不是昨晚上加班到凌晨改設計稿,回家後連澡都沒洗倒在床上睡了過去嗎?這個手也未免太白嫩了,不太像她的手。正研究著放在膝上的那隻縴縴玉手,忽然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篤篤篤」
  
  鄒雁心下一跳,猶豫著爬起來,做了三個呼吸的心理準備,打開了門。
  
  門外站著個看上去三十多的大哥,穿著一身灰綠色道袍,清俊出塵,對她笑道︰「廖師妹,師父喚你去竹曲幽圃。」
  
  鄒雁︰廖師妹?師父?竹曲幽圃?這都什麼跟什麼,如果是穿越,為什麼沒有自帶記憶,為什麼沒有新手引導?啊!要死了!
  
  「嗯……師兄?」鄒雁試探著問。
  
  大兄弟非常和藹地說︰「師妹可是緊張?沒關係的,師父只是叮囑你幾句罷了,快去吧。」他說完,作勢要告辭,鄒雁連忙又喊了一聲師兄。
  
  大兄弟面帶疑問,鄒雁硬著頭皮問︰「師兄能不能帶我過去?」連地圖都沒有,沒人帶她怎麼找得到地方?!
  
  大兄弟竟然沒有什麼懷疑,非常好說話地帶著她過去了。
  
  「廖師妹,你不用有太大的擔憂,我們清穀天不比其他地方,並不看重那些。」
  
  鄒雁跟在後面做聆聽狀,偶爾受教點頭,其實心裡充滿了疑問。這他喵都什麼,一句話也聽不懂!
  
  路上有一些同樣穿著青衣的弟子們,見了他們往往會微笑頷首,偶爾有打招呼的,會叫廖師妹和蘇師兄。還有矮小一些的童子,穿著更加樸素的衣袍,則叫廖師姐。鄒雁一路走過去,觀察周圍那些全不認識的人和花花草草,腦子裡迅速抓取出了幾個關鍵詞——魂穿、修仙、大門派。
  
  要死了要死了,她的專業是繪畫,又不是表演!現在要怎麼搞,萬一穿幫了會不會遭受什麼可怕的事情啊!
  
  沒讓她想太久,蘇師兄將她送到了一片竹海之外,示意她自己進去,然後就衣袍一展瀟灑離去。
  
  鄒雁沒法,只得硬著頭皮繼續上,進了竹海的一條小路,路上每隔一段就會有竹制的彷彿牌樓一般的門,連續過了九個,才看到裡面一棟竹制小殿。
  
  沒掛匾。等等,怎麼能不掛匾?那這到底是不是竹曲幽圃?她在門外徘徊了一會兒,屋內有人說︰「停雁徒兒,為何不進來。」
  
  哦,是這裡了。而且她現在可以得出一個結論,她這個身體,姓廖名停雁。鄒雁走了進去,見一個二十多的年輕人轉身過來,表情和藹慈愛地看著她。
  
  鄒雁︰「……師父。」這麼年輕的嗎?真假?
  
  年輕人︰「入為師門下三月了,怎麼還這般拘束,為師不是說過了,你與我親生女兒一般,就將我當做父親即可,不必見外。」
  
  鄒雁︰「……」你認真的?你看上去比我還年輕,說當我爹就當我爹嗎?
  
  多說多錯,鄒雁拿出了過年時候應付親戚長輩的絕招——笑。只要不是必須回答的問題,羞澀地微笑就好了。
  
  果然年輕的師父沒有表示什麼不對,而是招呼她過去坐,喝茶,然後用班主任和學生談心的語氣說︰「我這次叫你過來,主要是因為三日後的選拔,你不必擔心,一切隨緣即可,你入門本就晚,修為不高,輩分也是最低的,這次八大宮都會選拔優秀弟子前去,我們清穀天也就是湊數的罷了。」
  
  鄒雁一個恍惚,還以為是班主任在跟她開解考試成績不理想。雲裡霧裡聽了一通,年輕的師父最後說︰「三日後,為師會去送你,你做好準備。」
  
  鄒雁下意識往人家腦袋上看了一眼,覺得那裡應該有個卷軸或者感嘆號。她覺得這師父好像個發任務的NPC。
  
  等她循著記憶回到最開始醒來的那個房間,終於鬆了口氣。略煩惱地抓了抓頭髮。不行,冒充別人壓力太大了,好想死回去!
  
  無意中扭頭,在角落裡看到了一面鏡子,鄒雁忽然怔住,接著跳了起來摸自己的臉,媽呀這是什麼絕世大美人!這具身體是仙女嗎,吃什麼長這麼漂亮的!好了,我可以了,不想死了,多活一天賺一天。
  
  反正也不知道怎麼回去,只能先當著廖停雁。
  
  當廖停雁,其實也不是很難,因為她很快從周圍的弟子和小童子們口中打探出了一些基礎的消息,比如說她是今年被洞陽真人收入門下的,修為低微才煉氣期,是個資質一般的三靈根。
  
  而她所在的是修真界正道第一大派,庚辰仙府,據說這個庚辰仙府非常大,弟子也多得能自成一國。她師門這一小脈名為清穀天,就是八大宮其中一宮下面的一個洞天裡的一個支脈。
  
  總結一下就是,她現在修為低,輩分低,是個龐然大物組織裡面的小小蝦米。
  
  另外她還聽到了一個小八卦,據說她師父洞陽真人之所以會收她為徒,是因為她長得和洞陽真人幾十年前去世的女兒一模一樣,所以洞陽真人愛屋及烏,對她這個小徒弟很是愛護,連帶著清穀天的師兄們都對她和善有加,而她是清穀天這一小支脈裡唯一的女弟子。
  
  因為這,廖停雁終於知道了師父之前跟她說的那通話是什麼意思。這關聯說起來,和一件大事有關。
  
  庚辰仙府最近唯一的重大事件,不僅是庚辰仙府內部人人議論,更是引起了整個修真界的關注。
  
  ——他們庚辰仙府裡輩分最高的一位師祖,即將結束五百年的閉關,出關了!
  
  這位老祖宗,名為慈藏道君,輩分之高,比如今的庚辰仙府掌門還長一輩,乃是掌門的師伯,若把人間的帝王作比,他就是太上皇。不僅如此,這個祖宗還是一語雙意,雙倍的祖宗。
  
  據說他不僅輩分高,身份還很特殊。庚辰仙府開山至今已有幾十萬年,最初建起庚辰仙府的始祖姓司馬,後來每一代掌權的都姓司馬,渡劫飛升幾百人,一大半姓司馬,而如今庚辰仙府裡最後一位司馬,就是慈藏道君。
  
  食物鏈頂端的祖宗要出關,可不是一件大事嗎。
  
  因為這祖宗即將出關,掌門和長老以及八宮宮主們一群頂層領導決定,為祖宗提供最優質的服務,首先呢選一些資質好的優秀弟子過去伺候著。不知是出於什麼考慮,這個人選只限於女弟子,因此廖停雁這個新入門的清穀天唯一女弟子,也在待選之列。
  
  廖停雁︰「……」這怕不是皇帝選妃吧。
  
  第三日,那位看上去很年輕其實已經三百多歲的年輕師父親自過來,送她前往選拔場地。廖停雁才真正見識到了庚辰仙府有多大,她的直系領導用那麼快的法寶飛行,飛了起碼兩個小時才到地方,途中經過的那些地方,據說只是一庚辰仙府的一小片地界。
  
  「瞿冬三十六仙山,延綿八千八百八十八里,全都是庚辰仙府地界。」似乎是注意到廖停雁在想什麼,洞陽真人說道︰「我們的宗門確實是很大的,很多低級弟子,一輩子都會生活在這些附屬城池之中,如同凡間的國家子民一般。」
  
  廖停雁︰媽耶,長了好大的見識。
  
  遠遠的,廖停雁看見了一個巨型的廣場,幾乎能算是一片平原了,幾十根玉柱矗立兩旁,高聳巍峨的殿闕於中線上宛如一隻鳳凰,那裡已經站了不少的弟子,而且還源源不斷有人前來,場面之恢弘壯闊,直教廖停雁心裡發虛。
  
  洞陽真人如同一個送孩子上考場的家長,將人送到後就只能用慈愛的目光給予她鼓勵,然後退場等待,留下廖停雁一個初來乍到的混入一群美人之中。
  
  廖停雁站在角落裡,抬眼望去,只覺得自己來到了選美大賽現場,這要是選美大賽,估計得打起來,因為每一個人都漂亮的好像仙女一樣,要選出冠軍這種東西真是有點困難,看久了甚至有點審美疲勞。
  
  看一會兒,她就不得不低下頭做個眼保健操,這對眼睛的刺激也太大了。
  
  場上起碼有萬人在場,穿著各色裙子的美人們輕聲細語聊天,還有人找到了廖停雁頭上。
  
  「這位,不知是哪一脈的師妹?」
  
  廖停雁好歹也是個社畜,跟人打交道還是會的,當即禮貌表示,自己是清穀天洞陽真人門下弟子。
  
  說話的大美人掩口一笑,眼中露出一絲輕蔑,「哦,不是師妹,是師侄啊。」然後就不理會她了,估計看不上眼。
  
  廖停雁只粗粗一聽,就發現周圍這些美人們不是單靈根就是變異單靈根或者頂級雙靈根的絕佳資質,修真界什麼十年出一個,百年遇一回的天才,全都在這裡紮堆,彷彿一堆大白菜。
  
  而且她們的輩分基本上都與洞陽真人一輩,身份也高,當然看不起廖停雁這個小弟子,若不是她的臉實在好看,在這麼多人中也引人注目,她們才不會主動與她搭話。
  
  廖停雁︰放心了,看來確實如同領導所說,我就是來走個過場的。
  
  「鐺——」
  
  一聲渾厚鐘聲後,場中忽然靜下來,接著有五色流光從天外飛來,一一落在廣場之上的大殿前方,變成五個人。因為離得太遠,廖停雁看不太清楚他們的長相,只覺得那幾位身上都有著一種奇特的氣質,威勢煌煌,令人不敢直視。
  
  這應該就是大領導了。
  
  「竟然來了五位!」
  
  「是啊,幾年前出了禍世大妖魔,當時也只出現了四位宮主吧,怎麼今日為挑選幾個人就來了五位宮主,看來,上面真的很重視這次的事。」
  
  廖停雁豎著耳朵,聽身邊的大美人們小聲聊八卦,語氣無一不是驚訝和興奮。
  
  上方高高的台階之上,一名老者開始說話,「今日,我們會在場上眾弟子中挑選百人,待慈藏道君出關後,前去侍奉。」
  
  老者又簡單說了幾句,便讓旁邊幾人一同出手,放出萬道靈光。場中每一個人身上都會籠罩一層靈光,廖停雁身上自然也是。那些光芒在片刻之後紛紛熄滅,場中光芒未曾熄滅的唯有百人,這便是上方那些宮主們選出來的人了。
  
  籠罩在光芒裡的廖停雁︰「……」說好的來走過場,怎麼被選上了???

  *******

  作者有話要說:

  旁邊《女主都和男二HE》第一個故事的衍生文。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4-27 09:42 AM

第二章

  「既然被選上了,也沒有辦法,放心去吧。」洞陽真人安撫地說︰「雖然為師也未曾見過那位慈藏道君,但只聽這道號,大約也是個寬厚慈和的長者,你要是去了,只管本本分分,事事不強出頭,也就是了。」
  
  好叭,事到臨頭也沒辦法。廖停雁拿出了現代社畜的心理素質,心態放慢,一切看淡,人生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如果有,就躺下,反正躺在終點躺在起點,躺在哪裡不是躺。
  
  一旦看開了,什麼事都不算是事。
  
  等待著祖宗出關之日,廖停雁發現宗門裡確實人人都在關心這事,他們清穀天一脈這種常年被人忽略的小地方,因為出了一個她,也開始熱鬧起來,彷彿小鄉鎮高中出了個省高考狀元。
  
  許多人都不明白,怎麼會選上廖停雁這麼一位,按理來說,待選的女弟子們那麼多,還有很多落選的都比她優秀。而廖停雁自己也不清楚是怎麼被選中的,她全程雲裡霧裡光芒裡,來打探消息的師姐師妹們只能失望而歸。
  
  「聽說白帝山與赤水淵都有遣人前來參加慈藏道君的出關大典。」
  
  「不只是白帝山與赤水淵,那些大小門派,哪個不想來,也要看看有沒有資格啊,我聽說這回的出關大典,並不允許外人參與,能親自去三聖山恭迎慈藏道君的也就只有咱們庚辰仙府內部那些弟子們與各宮各洞天以及各脈之主而已,其他人都只能在山下,別派之人更是不能靠近。」
  
  「那廖師姐應該也是能去的吧,她可是被選作侍奉慈藏道君的百位弟子之一呢。」童子們說起這事,又十分羨慕的看了一眼廖停雁。
  
  廖停雁在他們期待的目光中點點頭,「對,我應該能看到。」
  
  「不知道慈藏道君是什麼樣的人物,我也好想看,可惜咱們這些小童,只能在外面迎來送往,根本沒資格親眼見到道君。」
  
  「廖師姐,你要是看到了,以後跟我們講講好不好?」
  
  「行哪。」廖停雁一口答應下來。其實依她看,那位老祖宗估計是個白髮飄飄的老人家,鬍鬚非常長,和他的年紀成正比;要麼從道號看,也該是個慈眉善目,寬額厚耳像是菩薩一般的面相,說不定眉心還有一點紅痣。
  
  她被人搭話多了,總覺得自己像是要去面見國家領導人,心裡也漸漸有點期待起來,這可太有排面了。
  
  在這個有著妖魔鬼怪神仙的修真世界裡,作為力量頂端的存在,慈藏道君的面子是非常大的,到了他終於要出關那日,整個庚辰仙府都熱鬧的好似沸騰了起來。
  
  廖停雁一大早見到東方雲霞流動,色彩瑰麗,那並不是自然形成的景象,而是庚辰仙府內的弟子們利用法寶驅使雲霞流動,營造出的美景。使天相變化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也就庚辰仙府這麼大手筆,派出這麼多弟子去搞舞臺效果烘托氣氛。
  
  時不時會有巨大的仙鶴以及漂亮的禽鳥飛過,它們身上都馱著閣樓,負責運送客人與旁觀典禮的其他弟子。
  
  還有空氣裡如雲霧一樣的流動,那都是靈力凝結成具象形成的,因為長老們打開了靈力地脈,讓庚辰仙府底下的靈脈上沖,才會顯出這些靈霧。沐浴靈霧的植物靈草散發出沁人心脾的幽香,而沐浴在這些靈霧中的人,也會感覺全身毛孔張開,飄飄欲仙。
  
  廖停雁來到這裡好幾天,一直苦惱不知道怎麼修煉,可是沐浴在這靈霧之中,她驚訝地發現身體自然而然地開始吸收這些溫和的靈氣,全身都暖暖的,腦袋也更加清明了。
  
  她第一次覺得,修煉超絕爽。
  
  可惜她並不能一直這麼修煉,她作為紅旗手……不是,作為侍奉候選人,去三聖山朝拜之前,得先面見大領導,也就是傳說中的掌門大大,掌門得跟她們訓話。
  
  她穿的並非清穀天統一的青衣,而是發放的白裙,那一百個女弟子全都會穿這樣的制服。
  
  照常是由師父送她過去集合,這幾日來,師兄們都與有榮焉,倒是這個師父,看不太出來什麼高興的樣子,將她送到集合的大殿後,又憂心地吩咐了幾句不要輕易與人結怨。
  
  不是親爹更似親爹了。
  
  廖停雁來到的大殿是她見過最華麗的一座,高高的穹頂上雕刻了無數仙人圖浮雕,用的彩寶裝飾,彩繪塗飾,令人眼花繚亂。幾人高的瑞鶴金燈擺放在雲紋玉柱旁,光可鑒人的地面不知是用什麼鋪成,厚重而堅硬,倒映著殿內明亮的燈火,如同另一個鏡中世界。
  
  與廖停雁一樣也在驚嘆四周景象的還有一些人,不過她們都很快收斂了表情,端正在大殿中央站好。殿內高處擺放的琉璃蓮花座上陸續現出幾個朦朧人影,大領導本體沒來,用的分身投影。
  
  廖停雁︰視頻會議,很可以。
  
  正中央那位神秘的大領導掌門聲音嚴肅,「爾等聚在此處,我有一些話要與你們囑咐,出了這道門,便不能與其他人說起。」
  
  「在慈藏道君出關後,你們會被送進三聖山,進入之後,你們要得到慈藏道君的另眼相待,若誰能做到,不只是之前說過的那些獎勵,還有千百倍的好處,乃至你出身的一脈都會得到無上榮耀,而有關慈藏道君的一切事情,你們都要回來稟報。」
  
  廖停雁︰……這話聽著不太對勁呢。
  
  「慈藏道君並非常人,你們都要盡心小心侍奉,萬萬不可惹怒他!否則,只有死路一條!」
  
  廖停雁開始有點緊張了,幹嘛呀,說好的溫和長輩老祖宗呢,怎麼聽著還有生命危險了!
  
  可惜她現在害怕也不能退出了,大領導訓完了話,一揮袖帶著眾人離開大殿,去了三聖山。
  
  這一招袖裡乾坤十分神妙,將百人同時帶走,眨眼間遁去百里之外,廖停雁只感覺眼前一暗,再睜開眼,也就兩秒鐘時間,人已經站在了另一個地方。
  
  「這便是三聖山了?」
  
  身旁不知道是師姐還是師伯的那位,盯著眼前的山,激動的都要厥過去了,搞得廖停雁很緊張,總怕她真一口氣沒上來暈倒。
  
  她們眼前這座三聖山,是庚辰仙府裡最特殊,最有意義,最神秘的一座靈山,連掌門的主峰太玄都比不上。據說三聖山之所以叫做三聖山,只因為庚辰仙府那傳說中最早飛升成神的三位聖人,飛升之前都在那座山中修行。
  
  而如今,因為慈藏道君閉關,整座三聖山已經閉山五百年了,無一人能進入。
  
  往前望去,是隱匿在雲霧之中,散發著靈光的三聖山,往後望去,是烏泱泱的人群,那都是庚辰仙府裡有頭有臉的弟子們,每個人都規規矩矩滿臉狂熱地耐心等待著。天空中則是庚辰仙府頂尖的大能,與掌權的宮主掌門們,一圈看不清臉的人影,同樣在等待著。
  
  有點像閱兵哪這,或者像小時候看過的西遊記,一群天兵天將,站在十幾層的雲間,等待著孫猴子。
  
  這個想像把廖停雁自己給逗笑了,她緊張的時候腦洞就格外大,總忍不住想像那些場景。
  
  「嗡——嗡——咚——」
  
  在數十萬人的灼灼目光注視下,三聖山中忽然發出厚重鐘罄聲,旋即地動山搖,彷彿還有看不見的波動從三聖山向四面八方輻射而去。
  
  廖停雁離得較近,只覺得腦子一懵,鼻子一熱,鼻血就流了下來。
  
  廖停雁︰「……靠,流血了。」
  
  她並不是最慘的,最慘的是高高在上的那一群頂層領導,只見一道光掠過,他們全都發出一聲慘叫,飛了出去,甚至還有兩個踉蹌落在了百人女弟子陣營前方,廖停雁清楚地看見疑似掌門的中年人哇地吐出一口血,往前一跪,揚聲喊道︰「師伯息怒!」
  
  既然掌門都跪了,其他人能不跪嗎,雖然不知道為啥師祖好似要發飆,但四周立馬跪下去一大片,齊刷刷地喊師祖息怒。
  
  這麼多的人,喊聲聲震四野,然而饒是如此,眾人也清清楚楚地聽到了一聲冷笑。
  
  那是一聲充滿了不滿與戾氣的冷笑。
  
  「待我出來,你們都要死。」
  
  好像是那位三聖山裡的老祖宗說的。
  
  廖停雁︰「……」不是,你們確定要出關的是正道的老祖宗,而不是什麼魔門的?你們的老祖宗好像要殺人哪,這個慈藏道君的『慈』好像不是慈祥的那個『慈』啊!
  
  不止廖停雁慌,掌門與幾個宮主以及年老的洞天主更慌。弟子們不知道這老祖宗為什麼這麼凶,他們這些壽數幾千年的老傢伙自然知道緣故,因此更是覺得口中發苦。
  
  怎麼都五百年過去了,這祖宗不僅沒收斂,反而更可怕!這事要是不解決,他們庚辰仙府這延綿幾十萬年的大宗門,恐怕要斷在他們這一代手中,到那時他們還有何臉面去見老祖宗。
  
  掌門此時也顧不得其他了,這祖宗比他們想像中的怒氣更甚,他只能做最壞的打算。
  
  「師伯,五百年前,師伯閉關後不久,師父就壽盡而逝,他老人家臨去前,給您留下了一封信,希望能當面呈給師伯。」掌門恭順地跪在三聖山前的台階上,絲毫不見先前在眾弟子面前的威嚴。
  
  但現在所有人都顧不上這個,他們都豎著耳朵聽著老祖宗的動靜。
  
  「進來。」
  
  掌門起身進了三聖山的雲霧之中,留下一眾弟子在外面翹首以盼。
  
  廖停雁琢磨著,這老祖宗的聲音聽上去似乎並不老,不僅不老,彷彿還挺年輕,就是聽上去凶凶的。
  
  沒過多久,雲霧忽然散去,三聖山的真面目出現在眾人眼前。
  
  三聖山封山五百年了,年輕的弟子們都沒見過三聖山的真面目,此時一見,個個都看直了眼睛。偌大一座三聖山上絲毫不見草木,全是玉石鋪就,以一種玄妙的規律,鋪成各種圖案,乍一看去如同整體,但細細看,就能發現彷彿包含著無數陣法。
  
  山頂中央是圓形的宮殿建築群,高低錯落,圍繞著最中間的一座高塔,金瓦紅牆,看上去是十分富麗的,只是宮殿周圍聳立著上百根黝黑精鐵,其上纏繞著黑色巨大鎖鏈,緊緊纏繞中央高塔,塔上漂浮著繪了符文的巨大封字玉牌。
  
  這個彷彿囚困著什麼可怕東西的架勢,看上去並不像閉關的地方,更像個鎮壓孫悟空的『五行山』。
  
  廖停雁悟了,看看身邊一水兒的大美人們,突然覺得有些頭禿。既然這祖宗是個「孫大聖」,不去找唐僧如來佛什麼的,找一群白骨精蛇妖孔雀公主過來有什麼用啊,難不成她們是去給祖宗祭天平息怒火用的?
  
  廖停雁︰救命.jpg
  
  *********

  作者有話要說:

  鹹魚:我開始慌了,我要換個姿勢躺。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4-27 09:54 AM

第三章

  庚辰仙府一群徒子徒孫們,帶著各種迷茫,在三聖山下等了大半日,等的廖停雁最開始那驚恐的心情已經煙消雲散,重歸鹹魚。
  
  哪怕校長在臺上喊著「等這次成績出來,你們都要死!」她這樣的差生恐懼過後也會覺得無所謂的,反正大家都一樣嘛,就沒什麼好怕了。她現在已經不想著遠方的死亡,只想著眼前的腿疼,有點想坐下歇歇。
  
  縱觀全場,大概唯有她,修為最低,剛才祖宗還一個餘波殃及池魚,搞得她流鼻血,這怎麼扛得住。她將重心從左腳換到右腳,又從右腳換到左腳,終於,那獨自深入虎穴的掌門大大從校長室裡出來了。
  
  他彷彿被人揍過一頓,顯得異常狼狽,頭上戴著的裝逼玉冠碎了,看上去搖搖欲墜。那一張清俊儒雅的臉此時紅白交錯,異常精彩。他中氣不足,有氣無力地吩咐︰「師祖已經出關,不喜人打擾,都散去吧。」
  
  「你們,進去,好好侍奉師祖。」這一句是對百人女團說的。
  
  領頭的女弟子據說是掌門親戚小輩,內定的領頭大佬,此時她視死如歸,與掌門大大對了個眼神,帶著有如革命烈士的姿態,毅然決然領著一群姐妹,一步步走入三聖山。
  
  每個人的腳步都很沉重,全無最開始的興奮與期待。她們在這段時間裡,已經冷靜下來,想明白了此事必有蹊蹺,所以滿心惶恐。廖停雁的腳步也很沉重,只不過她是真的腿疼,三聖山又大,那玉石鋪成的地面雖然好看,可真他媽寬廣,人走上去和螞蟻似得,怎麼走都走不完。
  
  正所謂望山跑死馬,這地方又不知道怎麼回事有種奇怪的壓力,等到百人女子敢死先鋒隊到達那巨大的中心建築群下,不只是廖停雁,其他修為更高的妹子們都快受不住了。
  
  「這裡好像不能隨意動用靈力,怎麼回事?」有人忍不住小聲問。
  
  還有人看著旁邊高聳入雲的漆黑鐵柱與鎖鏈,心下不安,「這些鎖鏈,又是怎麼回事啊?」
  
  「這些花,好像是,好像是日月幽曇,這裡為什麼會有如此多的日月幽曇。」走過最外圍的血紅高牆,又有妹子發現了不對勁,她們眼前一片花圃,彷彿是圍繞著整個圓形建築生長的。
  
  廖停雁看著那些花,花型如牡丹,花色雪白,花蕊為黑,枝葉也是漆黑,看上去怪好看的。她畢竟不是土生土長,見識又少,不知道這名為日月幽曇的花到底什麼來歷,能把一群妹子嚇得瑟瑟發抖如同見鬼。
  
  她有心想問,但所有人的臉都白的和花一樣,瞧著怪嚇人的,於是閉了嘴。
  
  她們到了這裡,周圍寂靜無聲,連風都沒有,不知道該往哪走。
  
  「我們,是否要繼續往前?」
  
  「當然,要去拜見師祖才行。」領頭大佬強裝鎮定。
  
  「可是,該往哪裡走呢?」
  
  廖停雁聽到了一點奇怪的聲音,那種嘶嘶——嘶嘶——好像是蛇吐信的聲音。她感覺頭頂上一陣涼風,抬頭看去,見到一隻巨大的黑蛇盤在柱子上,赤紅的豎瞳冷冷地注視著她們。
  
  這蛇大得離譜,有多大呢?廖停雁目測了一下,覺得這隻蛇吃掉她們這些人,大概只需要十口,一口能吞十個。而把她們全部吃完,應該還不會撐著,畢竟腰身那麼粗。
  
  廖停雁一個腿軟,抓住了旁邊某位不知名師姐的胳膊,師姐也一個腿軟,抓住了旁邊師叔的胳膊。
  
  廖停雁︰……原來我們不是來給祖宗殺著玩的,而是來給他的蛇蛇送肉菜的。
  
  她一邊狂冒雞皮疙瘩狂害怕,一邊還抽空思考了下要是這蛇把她們吞掉,她們身上戴著的首飾衣服之類的,這蛇能不能消化。
  
  最後還是勇士領頭人走了出來,對大蛇畢恭畢敬道︰「前輩,我等弟子,是來拜見師祖的,掌門命我等來侍奉師祖起居。」
  
  大黑蛇從高高的柱子上蜿蜒爬了下來,無聲地貼地靠近,巨大的身軀繞著她們轉了一個圈。廖停雁站在外圍,感覺那些漆黑泛光的蛇鱗幾乎從自己手邊過去,心臟都差點停擺。
  
  真是苦也,這麼大的蛇,這輩子第一次見,就要這麼親密接觸。
  
  好在蛇蛇並沒有要吃她們的意思,只用探照燈一樣的眼睛照了她們一圈,就從她們旁邊過去了。
  
  沙沙——
  
  大黑蛇往前爬行,穿過了那些日月幽曇。
  
  「快,跟上前輩。」領頭大佬低聲說,眾人連忙跟上。
  
  領路大蛇帶著她們一路穿過許多迷宮一般的宮殿,來到了中心塔下。明明她們在山下遠遠看著,三聖山是清光熠熠的,明亮聖潔,可是當她們來到這座中心塔下,才發現中心塔這一片的天空與在外面看著是另一個模樣。陰沉的天空,籠罩在這一片天地,將那些金瓦紅牆的明艷建築都鋪上了幾分陰沉氣息,再加上中心塔上綁著的漆黑鎖鏈,更令人毛骨悚然。
  
  大蛇到了這裡後,順著高塔的巨柱爬了上去,而眾人卻不能去爬柱子,她們面前有樓梯。
  
  「上去吧。」領頭大佬昂首挺胸往上走。她儼然已經是個班長了,其餘人都聽她的,跟著一起上。廖停雁綴在隊伍後面,拖著疲憊的身軀爬樓梯。
  
  這麼高的塔,沒電梯的嗎?
  
  她還以為要一直爬到塔頂,誰知道大約也就爬了五六層的樣子,前面就停了下來,因為再往前沒有通往上一層的樓梯了。
  
  這一層面積很大,上來就看到一條走廊和一扇門。走廊兩邊繪著仙人樂舞圖,和一些飛仙圖之類的巨幅彩繪,華麗神秘。然而這些漂亮的彩繪上,有紅色的血痕,彷彿是有人從這一頭將流血的某樣東西,一直拖拽到了另一頭。更加可怕的是,那些血痕是很新鮮的。
  
  廖停雁開始回想進來前看到的掌門大大,是不是有哪裡流血受傷了。應該不止她一個人在回想,因為她清楚地感覺到旁邊的某位師姐身體顫抖了起來。
  
  她們的腳步聲在這裡顯得異常明顯,心跳聲也是。走到那扇門前,門忽然開了一條縫隙,當隊伍最後的廖停雁走進去後,門在她身後又悄然關上。
  
  在這裡,廖停雁再次看到了那條大黑蛇,它盤在室內的一根柱子上,除了這蛇和她們,這個空曠的空間裡,還有一個人。
  
  那人坐正前方的一張椅子上,對她們說︰「過來。」
  
  廖停雁第一次發現有人能把簡單兩個字說得如此陰鬱森然。
  
  班長帶領同志們上前給祖宗行禮,「見過師祖。」
  
  廖停雁隨大流一起,有點好奇地往前瞟了一眼,只看到了一隻白得有些可怕的腳。
  
  這人赤足踩在深黑色的地面上,皮膚下面隱約露出青色的血管,赤足旁拖著黑色花紋的寬大衣擺,衣擺微微拂動時,露出了另一隻腳。廖停雁發現他左腳踝上繫著一根紅線,紅線上則穿著一枚木色佛珠。
  
  不知怎麼,那細細的一根紅線,竟然給她一種驚心動魄的感覺,看著看著險些喘不過氣。
  
  上頭那位祖宗忽然站了起來,廖停雁看見他往自己這邊過來了,那雙腳在黑色的衣擺裡脫隱若現,最後停在她——旁邊的師姐身前。
  
  「真是好大的膽子。」
  
  這一句話過後,廖停雁感覺有些什麼液體濺到了自己身上,鮮紅濃稠的血在黑色光滑的地面上蔓延,浸透了旁邊廖停雁鋪開的白色裙擺。
  
  強撐著跪在旁邊的廖停雁︰「……」嘔
  
  不行了。
  
  我不行了。
  
  死人了!
  
  我好怕!死人了!啊!
  
  她有點想吐,但腦子裡又特別清楚地意識到,如果現在吐出來可能會導致什麼可怕的後果,於是她又下意識咽回去了。
  
  ……媽的,感覺更噁心了!
  
  師姐的屍體軟軟地倒下來,倒在廖停雁的手邊,她親眼看著師姐的臉慢慢變化,眨眼間變成了另一個人。嗯?變臉??
  
  附近有人在驚呼︰「這,這不是菀靈師妹,這是誰?」
  
  其他人都很慌張,「這人是怎麼混進來的,怎麼無人發現?」
  
  剛搞死了個人的祖宗再次有了動作,他踩著血和屍體,又停在了廖停雁面前。
  
  廖停雁︰「……」好像是在看我?不,祖宗,別看我!
  
  「膽子真大。」
  
  一聽這話,廖停雁整個人涼了一半,剛才旁邊那位不知名的姐妹被弄死之前,這祖宗好像也說了這句話來著。
  
  可是她怎麼膽子大了?她根本什麼都沒做啊!孫女冤枉啊!
  
  就好像打針之前,因為知道針頭即將紮下來,整個身體都會很敏銳,她現在就處於這種狀態,注意力非常集中,提著心等著哪個地方傳來痛感。
  
  少頃,她等來了一隻手。那隻手拈著她的下巴,將她的臉抬了起來。
  
  既蒼白又冰冷的手觸到她的下巴時,廖停雁只覺得渾身寒毛直豎,背後冷汗瞬間下來了,就好像之前那隻大黑蛇往她旁邊爬過去的時候一樣。
  
  她被迫僵硬抬頭,終於看清了祖宗的模樣。
  
  之前都猜錯了,竟然是個小白臉。
  
  皮膚白的像雪,頭髮黑的像墨,嘴唇紅的像血,這描述聽起來就是白雪公主本公主。
  
  廖停雁看著他的眼睛。彷彿過了一瞬,又好像過了很久,祖宗忽然放開了手,坐回原地。他剛才看上去還好好的,可這會兒臉上露出痛苦與暴躁之色,眼角都帶出一抹紅痕。
  
  「出去,都滾出去!」
  
  他突然爆發,把所有人都嚇到了,妹子們各個花容失色,忙不迭告退,連那條大黑蛇都彷彿害怕地夾起尾巴,咬著那具還沒徹底涼下的屍體一起,跟著大部隊一起滾了出去。
  
  說發瘋就發瘋,這祖宗莫不是個精神病吧?廖停雁腦袋空空地離開,直到下了樓梯,站在塔底下,才徹底回過神來。
  
  嗯?竟然沒死?
  
  她抬手擦了一把自己額上虛汗,放下手時看到了手掌中的紅色。
  
  是剛才旁邊那位妹子死的時候,濺過來的血。
  
  說到這個,她看向旁邊的大蛇,大黑蛇跟她們一起被祖宗趕出來了,這會兒咬著一具屍體猶豫不決,但它也沒有猶豫多久,很快就嘴一張,把那具屍體給吞了下去。
  
  廖停雁︰「……!」
  
  她現在合理懷疑,那祖宗剛才沒殺自己,是因為要留著明天再餵給大蛇吃,當場殺的比較新鮮。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4-27 10:07 AM

第四章

  偌大的三聖山,除了一個一言不和就殺人的祖宗,和一條眼睛不眨就吃人的大黑蛇,沒看見其他活物。
  
  只剩下九十九人的百人女團在塔底下站著,站了一會兒,領頭女修清清嗓子,說︰「我們先尋個地方住下,既然掌門要我們侍奉師祖,那麼我們就必須留在這裡。」
  
  「可是,霓笙師叔,這裡不能動用靈力,我們在這裡無法修煉,這可怎麼辦?」
  
  木霓笙斬釘截鐵道︰「不能動用靈力就不用!不能修煉就不修煉,如今最重要的是師祖。」
  
  在這裡的人大部分都不敢反駁她,卻也有不願全部聽她的。「霓笙師姐,雖說我們是來侍奉師祖,可是師祖看上去……並不願意讓我們侍奉,我們留在這裡,恐怕徒勞無功。」看上去清冷如仙的女修道。
  
  這彷彿是某一宮宮主的孫女,身份上和木霓笙相仿,她們都各自有支持的人,另外還有幾個陣營不同的女修,此時是各有心思,不知不覺,原本擠在一起的眾人就慢慢分開了,一堆一堆站著。
  
  廖停雁:「……」不是,這才剛到地方,都還沒脫離生命危險呢,你們這就要鬥起來了?
  
  聽著她們話裡帶話,你一言我一語,廖停雁竟然有種自己錯拿了宮鬥副本的錯覺。那什麼,咱們這不是修仙嗎?
  
  一群妹子在這你來我往說了一陣,最後結局是分成三撥,分別安置。一撥是木霓笙為首的掌門派,一撥是雲汐月為首的宮主派,還有一撥是不願意依附她們任何一個人,身份又普遍不高,抱團紮堆派。
  
  原本,廖停雁應該是屬於最後一派的,然而沒人願意帶她玩,因為這些人都精明著呢。今日面見師祖,一共兩個人得到他的『另眼相待』,已經死了一個,還是身份不明的人,而廖停雁,保不準也是類似的情況,大家都默認她肯定有異樣,自然不願意沾上她,免得被她連累。
  
  眼看著其他人都走了,廖停雁一個人,她也不擔心,直接走到了旁邊的台階上坐下,給自己錘了錘腿。
  
  哎喲媽呀,腿可酸死了。已經是下午了,廖停雁摸出來一個乾坤袋,這一個是師父洞陽真人送的,傳說中修仙人士必備的隨身便攜儲物空間。當然,她這個品級一般,裝不了太多東西,裡面總共也就只有一個房間那麼大的空間,被她裝了全部的身家。
  
  她摸出來一壺水,先洗手,拿鏡子出來照了照臉,把臉上不小心濺上的血擦乾淨,梳一下有些亂的頭髮,然後漱口,喝點水,再拿出個桃子啃,墊墊肚子。她還是煉氣期,都沒築基,當然沒有闢穀,得吃東西的。
  
  她這身體應該是個窮人,身家並不豐厚,但她所在的清穀天是專門種植靈植靈果的,所以吃的東西她不缺,這次過來帶了很多,目前看來,一年半載都餓不死。
  
  如果她能活過一年半載的話。
  
  和其他人一樣,廖停雁自己也覺得自己可能活不長了。但她本來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死了說不定會回去,所以認真來講,她不是非常怕死,她害怕是因為怕疼。死不可怕,死亡帶來的疼痛才最可怕。
  
  沒人理會她,廖停雁反而覺出一點自在來,她走出中心塔那一片陰雲籠罩的範圍,找了個能照到太陽的地方——一棟樓的樓頂。這地方清靜,沒有人過來,太陽又好,很適合午睡。
  
  她每天都習慣午睡的,沒有午睡,總感覺整個腦子都不太清楚。
  
  換掉了沾血的裙子,廖停雁擺出了榻和一張小幾子,躺上去後覺得太陽太刺眼,又找出一個眼罩戴上。眼罩是找清穀天的師兄要的,某種靈植的葉子,形狀合適,綁一根繩子直接就能充當眼罩,而且戴著會覺得眼精清涼,遮光性又強。
  
  躺一會兒覺得口渴了,被太陽曬得懶洋洋的廖停雁連眼罩都懶得扯下來,繼續從自己的乾坤袋裡摸出飲料——清穀天出產竹液,甘甜清冽,清熱解毒祛火,喝一口,發出一聲舒適的喟嘆,將剩下的隨手放在旁邊小幾上。
  
  廖停雁在偏僻的某個宮殿樓頂補午覺的時候,其餘人都坐在一處討論目前的環境,人人臉上都是凝重與憂慮。
  
  中間抱團派的有四十多人,聚在一處外圍宮殿裡,坐在中間的女子皺起眉道︰「確實不能修煉了,不僅是靈氣無法自然匯聚在這裡,用靈石也沒辦法營造出一個聚靈陣,我懷疑這三聖山下是有什麼強大的陣法。」
  
  掌門派木霓笙帶著人在另一處地方,她拿著一面鏡子,愁眉緊鎖,「來時父親給了我這靈犀鏡,本想通過這鏡子聯系他,如今……唉,既然無法聯系外界,我們現在也無法出去,恐怕還是要往師祖那邊想辦法。」
  
  「霓笙師姐,我覺得師祖有些、有些可怕,我總覺得,多看他一眼會被殺掉。師姐,那個被師祖殺死的,到底是什麼人啊?」
  
  木霓笙擺手︰「這不是我們應該關心的事。」
  
  隔壁是宮主派的雲汐月帶著十幾人,她們是人數最少的,但這十幾人普遍身份都高,基本上都是什麼長老家的,宮主家的後輩,一脈之主的天之驕女。她們聚在一起,也在說起那個被師祖殺死的人。
  
  「雖然師祖看上去不太好相處,但他總歸是我們的師祖,我們庚辰仙府的前輩,總不會隨意對我們出手,他殺死的肯定是什麼不懷好意的外派之人,所以我覺得大家大可不必害怕。」
  
  「對,富貴險中求,我相信大家來之前,家中都有說過那些事,我們和其他人不一樣,我們要趕在木霓笙她們之前接近師祖,得到師祖歡心!這可關係著我們庚辰仙府的存亡大計!」
  
  她們各自說話,絲毫沒有發現大殿屋頂上無聲爬過去一條黑色巨蛇。穿著一身黑衣的老祖宗,就坐在巨蛇身上,將她們的話全部聽在耳中。
  
  「你說這些東西,膽子有多大。」慈藏道君司馬焦,語氣裡滿是厭惡與殺意,聽得他身下巨蛇都微微顫抖起來。
  
  司馬焦站起身,踩著巨蛇的身軀,穩穩走到它的蛇頭上,「走。」
  
  巨蛇不知道他要去哪,只漫無目的載著他在屋頂上徘徊。在過去的很多年裡,他時常這樣,醒著的時候會坐在它身上,讓它隨意遊走在這空曠的無數宮殿,白天黑夜都是如此。
  
  他做任何事都沒什麼意義,心情也是陰晴不定,黑蛇和他相處了這麼多年,還是時常被他突然變臉嚇得蛻皮。
  
  「嗯?」
  
  黑蛇賣力地往前爬,努力做好一個能自動駕車的坐騎,忽然聽到身上祖宗鼻子裡一聲嗯,它立刻知機地停了下來。司馬焦看到了不遠處曬太陽睡覺的廖停雁。
  
  別人都那麼緊張不知所措,怎麼她卻能在這裡一個人躲著曬太陽睡覺?
  
  「過去。」
  
  黑蛇哼哧哼哧往前爬,悄無聲息爬到了廖停雁睡覺那個宮殿頂端。廖停雁選擇的這個睡覺地點非常好,首先,這裡有個觀星用的小檯子,能放置睡榻,其次這裡地勢不高,離中心塔不近,哪怕有其他人在附近屋頂,也很難發現她這邊,最後就是這裡的光照好。
  
  此時的廖停雁已經睡熟了,司馬焦坐著蛇來到她身邊,往她臉上的眼罩上多看了一眼,然後抬手把眼罩拈起來看她的臉。
  
  「原來是這個膽子最大的。」
  
  他收回手,目光放在廖停雁的肚子上,臉上露出一個古怪的笑來,自言自語︰「連魔域的人也能混得進來,你說庚辰仙府如今這些沒用的東西,是故意讓她來惹怒我的,還是真的沒用到這個地步,完全沒發現?」
  
  其實之前,他本來是想殺了這個人的。這種偽裝能騙過別人,還騙不過他,只是現在,他突然又不想殺這人了。
  
  魔域要對庚辰仙府做什麼,與他何干,他說不定比魔域的魔修們更期待看到庚辰仙府毀滅的樣子。
  
  司馬焦想事情的時候,手下不自覺的劃過黑蛇的鱗片,然後手指稍稍用力,就摳出一塊黑鱗。
  
  黑蛇︰嚶。好好地,幹嘛又剝我鱗片。
  
  司馬焦想剝就剝了,剝完又嫌棄這鱗片難看,隨手丟了。
  
  「走。」
  
  黑蛇猶豫著擺了擺尾巴,腦袋往廖停雁旁邊小幾上一個竹筒湊了湊。司馬焦看它這樣,將那竹筒拿了起來。
  
  晃了晃,清澈的汁液在翠色的竹筒裡晃蕩。
  
  他嗅了嗅,然後喝了一口,接著就嫌棄地呸了聲,「什麼東西,難喝。」把竹筒丟回小幾上。
  
  黑蛇載著他回去中心塔,略不捨地吐了吐蛇信。它喜歡剛才那個味道,可惜主人是個狗逼,毫無人性,竟然一口都不給它喝。
  
  廖停雁一覺睡到日薄西山,剛醒來還有些回不過神,以為是假期在家裡睡懶覺,摘下有點歪斜的眼罩,看著周圍的建築和遙遙的遠山與夕陽,她才回過神來。
  
  哦,對,穿越了。
  
  她坐起來,揉揉眼睛,隨手拿起旁邊小幾上的竹液喝一口潤嗓子。
  
  「呼……」
  
  「其實這樣也還好,風景好,也有吃有喝,不用工作,不就相當於白賺了個假期嗎。」廖停雁自言自語,砸吧砸吧嘴,又喝了口竹液。
  
  她睡了一覺後,成功開解了自己,收起東西,準備找個地方休息。這裡的屋子特別多,但大多是如空中走廊一般的建築,其他人住在了外圍的小樓裡,她就找了個附近的空屋子,離其他人不是很遠,但萬一發生什麼,都能聽得見。
  
  她選好了房間,一個面積不大的閣樓。這裡不知道怎麼回事,到處都空蕩蕩的,所有房間裡都沒有傢俱和物品,連灰塵都沒有,廖停雁稍微佈置了下,拿出照明的萬年燭,和一些食物,獨自一個人看著夕陽,吃了頓燭光晚餐。
  
  一旦把現在看作難得的度假時光,就感覺整個人都舒適慵懶了起來。
  
  唯一不好的就是食物單一,晚餐的話她比較想吃點味道重的,像是肉類啊。
  
  天徹底黑了下來,廖停雁無意間往下看,發現白天見過的日月幽曇花,整個變了樣子。白天時是白花黑葉,但到了晚上,竟然變成了黑花白葉。那些白色的葉子彷彿會發光一般,讓人能清清楚楚地看見簇擁的黑色花朵。
  
  其實這很奇怪,這麼大的一片地方,她看到的唯一的植物,就是這些花,其他的,連一根雜草都沒有。
  
  她看著樓下的花,忽然發現有一個妹子走到了那些花旁邊,似乎也在賞花。只是她賞著賞著,可能真的很喜歡,就抬手摘了一朵。
  
  廖停雁︰「……!」等下!妹子!你身後!
  
  妹子的腦袋被她身後那鬼魅一樣的人影隨手摘了下來,動作就像剛才妹子摘花一樣。
  
  鮮血從無頭屍體上噴出來,灑在瑩白的葉子上,場面顯得異常凶殘。
  
  一天之內看到凶殺現場×2
  
  廖停雁捂住了嘴,免得把剛才吃的東西吐出來了。就在她扭頭的那一瞬間,摘人腦袋的黑衣祖宗抬頭看了她這邊一眼。
  
  當廖停雁再看過去的時候,人已經消失了。大黑蛇在那裡,把屍體吞了。
  
  ……
  
  「不好!我玉家的溶溶本命之火熄滅了!」庚辰仙府內府燈閣,十幾人圍坐在百盞燈火之間,一個容貌秀麗的男人忽然伸出手往前一抓,口中喝道︰「回!」
  
  絲絲縷縷的白色在他掌中匯聚,男人這才臉色稍好,「還好,魂魄未散。」
  
  他將掌中白霧吹出,頃刻間,一身軀透明的女子浮現在眾人面前,正是因為摘花被摘了腦袋的那位倒楣蛋。
  
  女子滿面茫然,似乎還沒弄清楚發生了什麼,見到眼前的男人,欣喜地喊了一聲︰「外祖!」
  
  玉秋霄怒其不爭,狠狠瞪了她一眼︰「我不是囑咐你事事小心嗎!怎麼這就死了!」
  
  玉溶溶愕然︰「我死了?怎麼死的?」
  
  玉秋霄給她氣笑了︰「你問我?我怎麼知道你是怎麼死的?」
  
  玉溶溶訕訕︰「我,就是看到師祖那裡種了很多日月幽曇,我只是聽說過還未見過,一時好奇,就想摘一朵看看……」
  
  眾人一片無言,玉秋霄簡直想再給她一掌,讓她魂飛魄散算了,「你!我怎麼會有你這種愚不可及的後輩!日月幽曇,那是你能摘的嗎?啊?」
  
  坐在他旁邊的中年男人便勸他︰「玉宮主,事已至此,你再罵她也無用,還是早些準備,將她送去轉世,過個幾年也就能接回來了。」
  
  玉溶溶︰「外祖,你給我選個好看的孕體,一定要長得比我現在好看!」
  
  玉秋霄罵她︰「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給我閉嘴!」
  
  庚辰仙府歷史悠久,已然是仙道中一個龐然大物,難免會有一些重要的優秀弟子無端隕落,後來寄魂托生就應運而生。原本是將那些對宗門有大用處大貢獻的弟子死後魂魄收集起來,用秘法讓他們托生在庚辰仙府附屬家族裡,等到孩子出生,便喚醒他們的記憶,再將他們接回來庚辰仙府修煉。
  
  可是經過了很久,到如今,這寄魂托生,已經成為了庚辰仙府這些權勢者們用來維持擴大家族的工具,各宮宮主,脈主,一代代將自己的血脈親人與親近弟子延續,讓他們再次擁有生命。雖然寄魂托生只能使用一次,但這樣長久的不變,也讓庚辰仙府的頂層們如同一灘渾濁的死水,日漸腐朽。
  
  將玉溶溶的魂魄收起來後,在場十幾人,又繼續看向中間的那百盞燈,如今還亮著的就剩九十八盞而已,一天不到,滅了兩盞。
  
  「第一盞熄滅的燈……」
  
  「不必管他,師祖在這個關頭出關,不只是我們怕,還有的是其他各派之人害怕,他們不管做什麼都是徒勞,師祖對我們都毫無護持之心,對待那些有異心的外派之人,就更不會留手。且看著吧,妖魔鬼怪,還未現行呢。」最正中的老者閉著眼睛哼笑道。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4-27 10:17 AM

第五章

  廖停雁的睡眠質量從來好得一塌糊塗,哪怕是來到了玄幻的世界,還目睹了兩場殺人現場,都沒影響她晚上睡覺。
  
  大約凌晨三點,她睡得最熟的時候,房間裡忽然響起了細細的嘶嘶聲,巨大的黑蛇無聲無息遊走過來,圍在她的睡榻邊上。
  
  「嘶嘶——」
  
  大黑蛇對著床上睡著的廖停雁嘶嘶了半天,都沒看到她有反應,那碩大的蛇腦袋越靠越近,越靠越近,尖銳的蛇牙幾乎就在她的臉頰上方冒著寒光,她還是一動不動。
  
  大黑蛇︰「……」不對呀,它存在感這麼強,怎麼老半天都沒見人醒過來,不可能這麼沒警惕心的,所以難道是暈了嗎?
  
  大黑蛇是條智商不太行的黑蛇,它甚至不是妖獸,只是有一年司馬焦醒過來,抓到它這條誤入三聖山快要死了的普通小蛇,無聊至極就給它喝了點自己的血,才讓它得以在這裡存活下來。
  
  最開始黑蛇其實是條花蛇,也就手指那麼粗,手臂那麼長,後來有幾次司馬焦發瘋起來自殘,黑蛇又吃了點他的血肉,慢慢就異變了,身軀變得越來越大,身上漂亮的花紋也沒了,黑成了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色。
  
  它在這裡沒什麼吃的,雖然不會死,但一直都覺得很餓,今天下午嗅到廖停雁喝的竹液,就惦記上了,晚上悄咪咪過來想討點吃的。
  
  它的腦子就那麼點大,半晌沒想到什麼好辦法,就吐出蛇信,在廖停雁手上舔了舔——它以往實在餓得狠了,就會壓下心裡的害怕,猶猶豫豫爬到司馬焦手邊,像這樣舔舔他的手,司馬焦就會漫不經心用手指劃一劃它尖銳的蛇牙,刺破手指,給它幾滴血充饑。
  
  現在,它又把這方法用在了廖停雁身上。
  
  廖停雁在睡夢中感覺到了手上的濕潤,模模糊糊往旁邊一推︰「大寶貝,臭狗子,別舔,走開!」
  
  她曾經的室友養過一隻狗叫大寶貝,特別愛半夜發瘋,跳到床上來一個泰山壓頂和旋風洗臉。只是這次,她手推出去,推到的不是毛絨絨,而是冰涼滑溜的東西。
  
  廖停雁睜開眼,看到自己腦袋頂上一張猙獰的血盆大口,黑蛇的一雙紅眼睛不帶一絲溫度地凝視著她,彷彿在考慮要不要從頭開始吞。
  
  廖停雁一下子被嚇清醒了,下意識捂住了自己的嘴,免得尖叫出聲。心跳得像擂鼓,頭皮都炸起來,總之整個人都不好了。
  
  大蛇則開心極了,它一開心,嘴就張得更大,而廖停雁更害怕了。牙!你的牙!別再靠近了!我不能呼吸了!
  
  廖停雁躺在床上差點淌出眼淚來,心想,這蛇兄弟是半夜過來吃夜宵的嗎?就不能省著點吃嗎,一共一百個人,一天一個的話能吃三個月,像這樣一天吃三個,也就能吃一個月哪!
  
  然而她誤會大黑蛇了,大黑蛇其實不愛吃人,和司馬焦這奉山一族的最後血脈比起來,其他人的血肉都像是石頭木頭一樣,它壓根不愛吃,只是司馬焦討厭屍體隨便丟在那裡,要它收拾乾淨,它沒辦法,只能自己充當垃圾桶處理屍體。
  
  廖停雁還在那進行生命最後的走馬燈環節,走了半天,這一輩子二十幾年都回憶完了,大蛇還沒開吃。
  
  所以,蛇兄弟,你到底吃還是不吃?
  
  大蛇也想問,朋友,能不能給點吃的?
  
  可它又不會人話,也沒有聰明到能準確表達出自己想蹭點吃喝的意思,於是一人一蛇僵持住了,燈籠眼對燈泡眼,各自炯炯有神看了大半天,雙方都感到很憔悴很無助。
  
  最後,大蛇嗅到一點點味道,把廖停雁打翻在睡榻底下的一個竹筒餃了出來,放在她面前,又朝她晃了晃尾巴。
  
  這竹筒是放竹液的,廖停雁突然間機智了一回,試探著拿出了另一筒竹液。這東西是清穀天最普通的飲料,只要有一截清靈竹,就會源源不斷生出竹液,因為她還挺喜歡喝,所以備了不少清靈竹,竹液當然也有不少存貨。
  
  她剛把竹液拿出來,就看到蛇搖擺尾巴的頻率加快,甚至搖出了呼呼風聲。
  
  可是,蛇類表達開心興奮,似乎不是靠搖擺尾巴的吧?祖宗養的這條大蛇,怎麼有點像……狗?
  
  能把一條巨蛇養成狗,祖宗真不愧是祖宗。
  
  蛇喝水是不用蛇信的,它的腦袋都紮水裡,所以廖停雁貼心地給它換了個大盆,坐回床上聽著黑蛇噸噸噸狂喝竹液。
  
  媽耶,好像撿回了一條命。她擦擦汗,躺回了床上。
  
  從這天開始,連續好幾天,大黑蛇都半夜摸過來討竹液喝,廖停雁給它一個盆,每天睡前倒幾筒竹液進去。
  
  「蛇兄,咱們打個商量,你晚上來了就自己喝,別叫醒我了行不行?」
  
  蛇兄聽不懂太復雜的意思,依舊我行我素,非常懂禮貌,晚上吃夜宵前,都要喊醒主人跟她打個招呼。
  
  再一次被大黑蛇從睡夢中喚醒,廖停雁勉強睜開一隻眼睛,敷衍地嗯嗯了兩聲,轉頭繼續睡過去。
  
  她這幾日壓根沒出去,每天就是安生地待在這,睡睡午覺,看看夕陽,徹底貫徹了度假的標準,也沒和其他人來往,所以並不知道這短短幾日功夫,百人女團已經出局了二十多人。
  
  老祖宗司馬焦,是個別人不去招惹他,他心情不好也要搞事情的,更別說百人女團裡還有些不甘寂寞的野心家,上趕著給他送菜。
  
  其中以雲汐月為首的高幹子弟派,出局最快最多。雲汐月作為老大,當仁不讓,首先出局。
  
  她在廖停雁沒看到的第三日,帶著兩位同派系師妹,前去中心塔求見師祖。如果廖停雁看到她的行為,肯定會誇讚她勇於直面死亡。
  
  司馬焦見了她們。
  
  「你們來幹什麼?」他問。
  
  雲汐月嬌柔而溫馴地低頭道︰「弟子是來侍奉師祖起居。」
  
  司馬焦走到她身邊,他走起路來,和那條黑蛇一樣沒有聲音,寬大的袍子拖在身後,就如同蛇尾一般,目光也如同蛇目一樣冰冷。
  
  雲汐月繃著身子,努力不表現出任何異樣。司馬焦緩緩朝她伸出手,一指虛虛點了下她的眉心,然後再度問道︰「你是來幹什麼的?」
  
  雲汐月不自覺張開嘴,說出了和剛才完全不同的回答︰「我是來成為師祖侍妾的,我要得到一個有司馬家血脈的孩子,一旦奉山一族的血脈有了其他延續,就能困殺師祖,為庚辰仙府解決一個大患,我們雲之一族所在的宮也能成為庚辰仙府的主人……」
  
  她面露驚恐之色,想要停下,卻毫無辦法,身體彷彿有自己的意識一般,將心底掩藏的想法原原本本地吐露出來。
  
  司馬焦聽著雲汐月的話,毫不意外,甚至臉色都沒變,只是又朝另一人點了點,「你呢,來幹什麼的。」
  
  那女子同樣是滿臉的恐懼與抗拒,可是她與雲汐月一般,根本不能控制自己說出了真話,是個和雲汐月差不多的說辭。
  
  還有一人,則不能控制地說︰「我是來搶奪雲汐月的機會,為莫家取得另開一宮的契機,超越雲家。」
  
  雲汐月恨恨地瞪視她,若是能動彈,恐怕恨不得立刻一劍殺了這往日看上去老實的跟班。
  
  「怎麼過了這麼多年,他們還是這個沒長進的套路。」司馬焦語帶譏誚,瞧著她們三人神情,撫掌大笑起來。
  
  「司馬家就剩我一人了,我一死,庚辰仙府都完了,什麼宮主,什麼脈主,你們所有人,整個庚辰仙府都得陪我一起死,知道嗎?」
  
  三人瑟瑟發抖,彷彿看到了他話中那個可怕的未來。不過,她們終究沒看到,因為司馬焦笑完,就隨手將她們三人都提前超渡了。
  
  燈閣內的命燈一下子滅了三盞,接著就在眾人沉沉的目光下,又陸續滅了好幾盞。
  
  「這個魂魄已經散了。」說話的女人臉色不太好,她的兩個弟子過去都死了,那可是她精心挑選培養的!
  
  她不甘道︰「師祖……司馬焦,他就真這麼毫無顧忌嗎!」
  
  「呵,他如今還有什麼顧忌,如果不是現在他還未恢復,無法從三聖山出來,恐怕……」老者雖未說完,但未盡之言眾人都明白,一時沉默。
  
  廖停雁是去取水的時候發現人少了。她們在這裡生活,當然需要水,而這座大宮殿裡面,她發現的只有一處活水,所有人都在那兒取水。她數來數去,發現好像少了十幾個人,心裡就有些毛毛的。
  
  除了第一天那兩個人,她之後都沒再遇見過一個殺人現場,因為她對這裡不好奇,對師祖和其他人也不好奇,只是來享受孤獨假期。
  
  事實證明,沒有好奇心是一件很好的事,不知不覺就苟了好幾天。
  
  「你怎麼還沒死?」一個略眼熟的師姐看到廖停雁來取水,很是驚訝地問。
  
  雖然這話不中聽,但好幾天了難得有人和她說話,廖停雁還是回答了她︰「慚愧,我比較低調,就沒遇上什麼危險。」
  
  那師姐鄙夷地瞧了她一眼,扭頭就走,不願意與她多交談。
  
  好叭,她們都很有上進心,當然看不上她這個落後分子。
  
  誰管她們呢,她還要繼續苟著的。
  
  然而,世事無常,就算鹹魚不想翻身,也總有那麼些外力迫使鹹魚翻身。
  
  這一日晚上,廖停雁醒了。不是被大黑蛇吵醒的,而是被肚子疼醒的。這種感覺她非常熟悉,姨媽疼,在現代的時候她也會姨媽疼,有時候疼起來要命,沒有布洛芬,整個人就廢了。她沒想到,都穿越了竟然還要承受這種疼,不僅比以前更疼,還沒有布洛芬,簡直操了。
  
  修仙之人為什麼還會有大姨媽這種困擾嗎?大姨媽也會這麼疼的嗎?
  
  她疼的死去活來,只感覺肚子裡有一把電鑽在篤篤篤鑽個不停,打水井似得。
  
  好在這疼只持續了一會兒,過後就好了。廖停雁滿頭虛汗爬起來,發現自己並沒來姨媽。
  
  修仙女士的身體構造這麼奇怪的,光肚子疼卻不見姨媽紅?她滿頭疑問又找不到答案,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吃壞了什麼東西。
  
  庚辰仙府,與三聖山相隔不遠的一座山峰下,一人坐在樹影中等待著,可是等待許久都不見任何動靜,這人影冷哼一聲,「聽到召喚竟然毫無反應,也未曾送出消息來,莫非真以為攀上庚辰仙府的師祖,就以為可以擺脫我們的掌控了。」
  
  「好,且看你還能忍這蝕骨之毒幾回!」
  
  對此,廖停雁毫不知曉,畢竟沒有一直疼,她就將這事放下了。直到三日後的夜晚,腹部再次傳來劇痛,這一回,比上回痛感更甚,她幾乎是沒堅持一會兒就疼暈了過去。
  
  暈過去之前,她想,這特麼確鑿不是姨媽疼了!
  
  大黑蛇這一晚照常過來蹭喝,可過來了卻發現廖停雁倒在地上,口吐鮮血,昏迷不醒。
  
  大蛇雖然不聰明,可也知道這看上去並不正常,它用腦袋拱了拱氣息奄奄的人,發現毫無反應,猶豫著擺了擺蛇頭,最後它將昏迷的廖停雁捆著,爬回了中心塔。
  
  司馬焦坐在中心塔的最高層,遙望遠方山脈中一叢叢一簇簇的星火,聽到身後動靜,扭頭看了眼。
  
  「小畜生,帶了個什麼東西回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4-27 10:26 AM

第六章

  黑蛇是隻不怎麼聰明的黑蛇,雖然它心裡其實是害怕司馬焦的,也覺得這是個狗逼主人,可是遇到了難題,還是會過來找他。
  
  它活了這麼多年,餵它吃過東西的,除了司馬焦,就只有廖停雁,它還想著以後繼續去蹭好喝的水,所以才會冒著生命危險把昏迷的人帶到了中心塔。
  
  可司馬焦卻沒那麼好的心去救人,他的名號是慈藏道君,一隻老禿驢給他取的,可笑得很,他這輩子就從沒和『慈』這個字有過任何關係。
  
  哪怕養了些時日的畜生大著膽子湊過來嘶嘶兩聲,他的反應也不過是抬手厭煩地把那顆大蛇頭拍了出去。
  
  大黑蛇被狗逼主人丟出去,摔了個結實,頓時萎了,它還沒那麼大的狗膽繼續在司馬焦身邊癡纏,只能默默爬到一邊柱子上盤起來,剩下昏迷不醒的廖停雁還躺在地上。
  
  廖停雁沒過一會兒,迷迷糊糊恢復了一點意識,只覺得怪冷的,於是縮起身子拉了拉旁邊的「毯子」蓋在了身上,然後又沒了動靜。
  
  司馬焦再次瞧了她一眼,覺得這魔域奸細膽子是真大,他的袍子都被她扯到身上蓋著了。
  
  他不知道怎麼的突然又來了興趣,一根手指挑起她的臉頰看了看。
  
  「過來。」這一句是對大黑蛇說的。
  
  柱子上盤著的黑蛇屁顛顛爬了過來。
  
  「她做了什麼,你為什麼想救她?」
  
  大黑蛇搖搖頭,不知道是聽不懂還是不知道。
  
  「你知道她是來幹嘛的?」
  
  大黑蛇又搖頭,彷彿只知道搖頭。司馬焦露出煩躁的神色,罵他︰「什麼都不知道把人帶到我面前,你要死嗎。」
  
  黑蛇瑟瑟發抖,怕他又發瘋。
  
  司馬焦突然將廖停雁拉了起來,冰涼的手掌摸著她的肚子,彷彿準備救人的模樣。
  
  黑蛇是不知道它這個喜怒無常的主人又要搞什麼,謹慎地在一旁乖巧看著。
  
  司馬焦並不將魔域那點小手段看在眼裡,不過一些控制人的東西,他要是想搞定,自然有無數種辦法,他選了最簡單的一種。
  
  捏著廖停雁的嘴,將一根冷白的手指塞進她口中,摸到她的牙齒……他動作一頓,表情莫測地收回手指,拽過旁邊的大黑蛇,用同樣的姿勢捏開蛇口,熟門熟路摸到它的尖銳蛇牙,用蛇牙將手指刺破一點,然後才收回去往廖停雁嘴裡隨便涮了涮。
  
  他給廖停雁餵了一滴血,之前把手指塞進她嘴裡的動作是下意識的,畢竟這麼多年,他餵蛇就是這樣的,只是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人和蛇是不一樣的,沒用的人類牙齒連他的手指都刺不破。
  
  廖停雁不知道自己被這個不講道理的祖宗嫌棄了,她原本昏迷中也感覺渾身發冷,特別是之前劇痛的肚子,不痛之後就開始散發涼氣,彷彿肚子裡塞了沉甸甸的冰塊,涼進四肢百骸,但是突然間口中彷彿嘗到一點甘甜,接著就是一股霸道的暖意沖進了體內。
  
  好像一隊士兵,喊打喊殺把那些涼颼颼的東西都清理了,並且一路打到大本營,在腹部最涼的地方匯聚,那裡原本囂張的冰冷火焰被這些灼熱的氣息壓的瑟瑟發抖,不斷縮小,最後蟄伏不動了。
  
  廖停雁終於感覺舒服了些,渾身暖洋洋的,找回了自己絕佳的睡眠質量。
  
  司馬焦等了一會兒,他準備等人醒了問些問題,可半天不見人醒。怎麼回事,難道他的血還治不了那區區一點魔毒?她應該馬上能醒過來才是。
  
  然後他就發現,這人確實沒事了,只是她也沒醒,而是直接睡了過去,睡的還……挺香呢,仔細一聽還有細小的呼嚕聲。
  
  司馬焦的表情變幻莫測,一旁的黑蛇腦袋一縮再縮,如果它有耳朵,此刻可能已經變成了飛機耳。
  
  看來這人不是膽子大,而是心大。司馬焦想到那天看到她在曬太陽睡覺,一派比他還悠哉的樣子,臉色更加古怪了。魔域要想送人進這裡可不簡單,這樣千方百計送進來的……就是這樣的玩意?
  
  莫非魔域這些年都已經敗落了,所以都沒什麼拿得出手的奸細,這種不思進取的人也用,都比不上庚辰仙府這些人積極。
  
  只是他轉念一想,又覺得這人定然不簡單,恐怕比那些蠢貨更加聰明,不僅沒到他面前來找死,甚至還悄悄籠絡了那條蠢蛇,或許今天這一齣也是她故意安排,果真好手段。
  
  司馬焦想明白了,點點頭露出一點滿意之色︰「不錯。」
  
  這樣深沉的心機,配得上這張妖艷賤貨的臉。
  
  心機深沉的妖艷賤貨廖停雁,終於醒了過來,一眼見到俯視自己的那個殺人狂魔祖宗。這一幕給她的陰影不下於那天半夜醒過來看到大黑蛇對著自己張開血盆大口,所以她的反應也很真實,捂住胸口倒抽一口涼氣,那口涼氣實在太大,吸氣聲也很響亮。
  
  司馬焦看著她表演,表情似笑非笑,心道︰演技著實不錯,十分真實。
  
  廖停雁差點給他表演一個當場嚇出鵝叫。她是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隱約想起來自己姨媽疼暈過去,不對,好像也不是姨媽,誰家姨媽也沒這麼燥的。她為什麼會出現在老祖宗的中心塔?
  
  她看到老祖宗身後那扇打開的大窗戶,外面的景色很明顯告訴了她自己此刻身處何方,只是她不知道為什麼,總不可能是夜遊症自己爬上來的。
  
  她一個緊張,就死死拽住了身上蓋著的被子。被子……是祖宗的袍子。
  
  廖停雁覺得自己苟不下去了,要死了。
  
  在祖宗莫測的目光下,放開祖宗的衣服,給他拍了拍,然後誠懇認錯,「師祖恕罪。」
  
  司馬焦坐在那,像一隻欲擇人而噬的蛇——不是大黑蛇那種假蛇,而是可怕的毒蛇。他用那種下一刻就要暴起殺人的語氣誇獎她︰「你的膽子著實很大。」
  
  廖停雁︰「……」蛤???這祖宗好像已經是第二次說她膽子大了,可他從哪裡看出來的?她要是真的膽子大,這會兒也不會有想上廁所的衝動。
  
  司馬焦看著廖停雁那毫不作偽的懵逼表情,眼神涼涼。演技不好他不喜歡,演技如此好的,他更不喜歡,很想動手超渡一番,於是他發出死亡之問︰「你是來這裡做什麼的?」
  
  廖停雁猶豫片刻,最終選擇了答案頁的標準回答,說︰「弟子是來侍奉師祖的。」
  
  司馬焦毫不意外,抬起一根手指,在她眉心虛虛一點,再問︰「回答我,你是來做什麼的?」
  
  廖停雁︰「來調整作息,放鬆身心。」簡言之,度假。
  
  廖停雁︰啊啊啊啊啊啊怎麼回事!怎麼話到嘴邊就變了!肯定是這孫子搞的鬼,玄幻世界害我!竟然還有真話buff這種東西!
  
  司馬焦原以為自己會聽到什麼陰謀詭計,結果等來的卻是一句豪不相關的話,他一愣,難得露出點意外神色。忍不住又問了一遍,結果廖停雁還是那個回答。
  
  司馬焦很相信自己的能力,在他的血脈之力下,無人能在他面前撒謊,至少面前這個人絕不可能,所以她說的是真話。
  
  可是,就是這樣的真話,才格外令他無言。
  
  聽聽她這說的是人話嗎?他從前就聽說魔域的人修魔經常把腦子都給修壞了,從前還以為是謠傳,只是因為正邪不兩立所以正道修士們編排出來的,直到現在他才真的有些相信了。大搖大擺跑到他這裡來放鬆來了?他這裡可是龍潭虎穴,庚辰仙府那些老東西都害怕過來,魔域的人但凡沒毛病也不會到這裡來放鬆。
  
  他還帶著懷疑,於是走到廖停雁身邊,捏著她的下巴,湊近了看著他的眼楮問︰「你不想殺我?」如果是魔域的人,身上帶著的唯一任務應該就是這個了。
  
  廖停雁僵著一張臉,搖頭吐出兩個字︰「不想。」這又是什麼令人摸不著頭腦的問題?
  
  司馬焦越發不明白了,「你為什麼不想殺我?」
  
  廖停雁是真的覺得這個祖宗可能腦子有病,聽聽他這說的是人話嗎?她為什麼想殺他?她不過是一隻無辜的鹹魚罷遼,修為低成這個樣子,想不開去殺他?他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被關在這裡其實是因為他修煉走火入魔搞壞了腦子吧。
  
  她腦子裡大聲逼逼,嘴上卻小聲叭叭,回答了司馬焦那個近乎自言自語的問題︰
  
  「因為無冤無仇,無緣無故。」
  
  為什麼不想殺他?因為無冤無仇,無緣無故。
  
  司馬焦看著她的表情又變了,他彷彿想起了些什麼不好的回憶,表情隱隱有些猙獰︰「這世上殺人,不需怨仇,也不需緣故。」
  
  廖停雁︰「……」怎麼講呢,我是法治社會成長起來的守法公民,世界觀設定是不通的。
  
  司馬焦身上的殺氣都能溢出來了︰「比如現在,無緣無故,無冤無仇,我就是要殺你,你覺得怎麼樣?」
  
  廖停雁嘴巴繼續不聽使喚︰「我覺得可以,畢竟我也打不過你。」
  
  廖停雁說完這句就滿臉鬱卒,身上這個真話buff什麼時候能解啊,給她一個求饒的機會好嗎?萬一聽到這話,這龜孫直接給她一掌乾脆的不就死翹翹了,能不死的話她還是想盡量爭取一下存活機會的。
  
  司馬焦手都抬起來了,又忽然慢慢放了回去,「你要我殺,我卻不想殺了。」
  
  哈……你中二少年嗎?
  
  這個疑似腦子有問題的祖宗思想非常跳躍,一下子要殺人,一下子又不殺,不僅不殺,他甚至還對廖停雁說︰「日後你過來伺候。」
  
  廖停雁心裡是拒絕的,但祖宗是沒人能拒絕的,他老人家現在就是她的頂頭大老闆,為了生存,社畜妥協了。上司讓她一個設計方案改十遍,她不願意不還是要改嗎,祖宗讓她過來幹活,她不願意不還是要來嗎。
  
  於是她就莫名其妙成為了大黑蛇的同事,同時也成為了百人女團裡第一個成功靠近了師祖的人。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4-27 10:36 AM

第七章

  半個月過去,百人女團人數銳減,眼看著就只剩下一半了,最積極的「當師祖小老婆」派已經只剩下了小貓三兩只。掌門系的「當師祖弟子籠絡他有機會就搞他派」仍然有十幾個人在堅挺地戰鬥著,人數最多的是來侍奉師祖,卻不知道自己每天在搞個什麼玩意的「我好迷茫只能隨便度日派」,如今還有三十人,抱在一處惶惶終日。
  
  前面兩派死的人,大多是上門送菜,因為太過主動變成了送命,還有一部分人則是無意中觸發了什麼死亡條件,被每天到處亂晃的師祖給取了命,整個三聖山宛如一個大型的絕境求生現場,一個殺人狂魔對上一百個人。
  
  如今還剩下的這五十人,日日看著身邊的人不斷減少,面對著巨大的死亡威脅,都顯得有些憔悴恐懼。她們誰都不知道自己會在什麼時候什麼地點,遇到那個彷如魔頭一般的嗜殺師祖,然後死在他手裡。
  
  她們在這裡無法動用靈力,連自保都做不到,而且她們面對的還是師祖,哪怕她們有靈力,在師祖面前,大約也只是螻蟻,這更增添了她們的心理壓力。
  
  司馬焦對於人的情緒極為敏銳,恐懼、厭惡、嫉妒、貪婪……等等這些負面的情緒,他能輕易感知到,再加上那司馬氏獨特的能力——真言之誓,幾乎所有人在他面前都是透明的。
  
  「我不敢去見師祖,師叔,你放過我吧!」
  
  木霓笙,作為最開始站出來帶領大家的人,此時表情難看,對跪在自己面前哭哭啼啼的女子道︰「你這是什麼話,想要來侍奉師祖,難道不是你自己當初求來的?」
  
  女子滿臉悔恨︰「我不想了,師叔,我害怕。師祖他是不是已經入魔了?不然他為什麼會殘殺我們宗門內的弟子,他能殺幾位師叔師姐,也會殺了我的!」
  
  她親眼看著自己兩位試圖偷偷逃離三聖山的師姐,在那寬闊潔淨的玉石平臺上炸成了兩蓬血花。能在這裡這樣做的,除了師祖還能有誰,他之前殺人隨意,肯定就是他,這樣殘忍的師祖,根本不是她想像中的師祖。
  
  見她眼中畏懼,木霓笙黑著臉一揮袖,「既然害怕,便不要跟著我了。我早便說過,我是為了師祖而來,他一日不願意接受我,我一日不會放棄,你們這些膽小如鼠之徒,連這一點考驗都受不住,如何有資格入得師祖法眼!」
  
  木霓笙是掌門一系的後輩,比其他人知道更多。因為天資聰穎,木霓笙從小就在掌門座下長大,得掌門親自教導,因此她常常會見掌門滿目憂慮地遙望三聖山,她從一出生就知道,三聖山中有一位師祖,他的存在關乎著庚辰仙府幾十萬年的存續,而她,就是掌門特地為了這位師祖養大的。
  
  掌門希望她有朝一日能成為師祖的弟子,就算不能成為他的弟子,哪怕在他身邊侍奉也好。
  
  「如果你能得到師祖的看重,就能拯救庚辰仙府,若是不能,恐怕我們庚辰仙府,將毀在他手中。」掌門曾這麼對她說。
  
  木霓笙從掌門口中知曉了慈藏師祖的奉山一族血脈,知道了他出生的禁忌,知道了他當初釀成的慘劇,知道了他的性格,她有自信比這裡的任何人都瞭解師祖。
  
  在她看來,她也確實得到了師祖的另眼相待。這些時日裡,師祖常常會親自動手殺人,連雲汐月這個最大的對手都被殺了,只有她還好好活著。她每日都會前去中心塔,在那扇不再打開的大門前等待師祖。
  
  她曾撞見過好幾次師祖,但她並不急著獻媚,而是用自己的誠心去打動師祖,想讓他看到自己的誠意。
  
  掌門曾說過,在這位師祖面前,試圖掩藏自己是沒用的,她只能用最虔誠謙卑的狀態,將自己的心思暴露給他看。木霓笙照做了,然後她發現,師祖並不像其他人想像中那般嗜血,他並不會隨意動手殺人,他若要殺人,必是那人做了什麼,而她,沒有她們那些心思,師祖即便看見她跪在塔下,也沒有對她動過手,他只是喜歡忽視一切。
  
  木霓笙越來越篤定自己的想法,她只要繼續堅持下來,等到最後,師祖定然會被她觸動。
  
  原本與她一同堅持的人,如今都不願意再與她一起日日去中心塔下等待,只因為師祖見了她們,便彷彿極不耐煩,偶爾還會動手殺一兩人,這樣一來,誰還敢再去,唯獨木霓笙,仍然日日堅持。
  
  這一日,她照常來到中心塔下,脊背挺直地跪在那扇緊閉的門前。
  
  廖停雁帶著週一上班的鬱悶社畜之氣來到中心塔,就見到了她們百人女團裡的大佬班長跪在那裡,時不時還喊一句︰「弟子前來侍奉師祖,請師祖收下弟子。」
  
  廖停雁︰「……」真是勇士,她恨不得躲得遠遠的度自己的假,這位大佬竟然主動要求去面對那喜怒無常的祖宗,這是何等的心理素質,怪不得人家能當領頭大佬,這個思想覺悟真不是蓋的。
  
  如果能和她換一下就好了,讓她去伺候那祖宗。
  
  然而她只是想想,這又不是她能決定的。祖宗讓她過來,哪怕是送死她也得來。這世間大概就是這麼操蛋的,想要的求不得,求不來的偏想要。
  
  她的腳步聲吸引了那位大佬的注意,大佬扭頭看她,原本誠摯如火的目光變成了冷淡不屑。
  
  「你竟然還未死。」
  
  廖停雁本來還想打招呼,現在不想了。這些人真是不知道怎麼回事,見了她都說這句話。死?不存在的,她還能繼續苟一天。
  
  見她徑直往中心塔的大門走,木霓笙眼中流露出一些詫異,隨即便是嘲諷。就算這人能苟活到現在,今日怕是也得死在塔下。她沒有叫住廖停雁,只冷眼等著看她怎麼死。
  
  近日所有貿然靠近中心塔的人都死了,能在這麼近的地方好好待著的,唯有她一人。木霓笙心中有些自傲。
  
  廖停雁一步步走到大門前,略感棘手,雖然祖宗讓她入職,但工作牌也沒給她,現在門禁進不去。
  
  她心中想了想如果現在扭頭回去睡覺,可能會有什麼樣的後果,還是舉起了手敲門。
  
  身後傳來木霓笙的嗤笑。師祖所在的中心塔,是隨便什麼人敲門就會開的嗎。
  
  門開了。
  
  看著廖停雁淡定地進了那扇門,木霓笙臉上高傲不屑的笑容頓時僵住。
  
  怎麼回事?她進去了?那扇門是敲一敲就會開的嗎?不是自從雲汐月去見師祖惹惱了師祖後,這扇門就再也不隨意開啟了嗎!剛才那個小弟子,她為何能進去?
  
  木霓笙想到靠近就死的那些人,再想想剛才就在她眼皮子底下進去了的廖停雁,整個人目眥欲裂,豁然站起來,奔上前去。
  
  原以為自己是特殊的,卻突然間被打破,她如何能受得了,當即也想跟著一同進入,看看那廖停雁到底搞什麼鬼。
  
  就在她踏入中心塔那扇門的時候,口中猛然發出一聲慘叫,炸成了一片血霧。
  
  哢。
  
  廖停雁毛骨悚然地扭頭看了眼,剛才是不是外面那個妹子在慘叫?可是門已經關上了,她看不到外面。
  
  樓梯上站著幽靈一樣面無表情的祖宗,見到廖停雁的表情,他幽幽一笑,「外面那人死了。」
  
  「你知道我為什麼殺她嗎?」他轉身往樓梯上走,廖停雁只能咽咽口水,艱難地讓自己跟上去。
  
  「我殺的其他人,心裡大多都有著貪婪野心愚蠢的心思,看著礙眼,所以殺了,但剛才那個不是,她什麼都沒有……一個特意培養出來的傀儡,當然什麼都沒有。比起那些一眼能看透的貪婪,我更討厭這種失去了腦子與靈魂的傀儡,連殺她都提不起興致,然而她太吵了,令我有些厭煩。」
  
  他不知哪來的興致和廖停雁說起這些,親自下來帶她上樓,還很是好說話的樣子。
  
  廖停雁第一次來這裡的時候,爬到五層就沒了路,可這回跟著祖宗,她一直往上,一直往上,爬了十二樓還沒有止境。
  
  好累,累成狗了,這個身體虛成這樣還好意思被稱作修仙人士嗎?
  
  原本面對祖宗的恐懼和再次見證了一個死人的噁心,在爬完十層樓梯之後,已經什麼都不剩,她只覺得很累,快要虛脫了。待在這個樓裡面,好像比待在外面更難受。
  
  前方的祖宗還是那麼悠然的腳步,連一眼都沒回頭看,廖停雁抓著欄桿學烏龜爬,時不時看一眼祖宗的背影,他的頭髮披著,又黑又長,衣服還是那件。
  
  廖停雁有點懷疑他從來沒換過衣服,如果是這樣,拖在地上的衣擺不就很髒了?黑色的衣服果然耐髒。
  
  司馬焦恰巧在這個時候轉頭看了她一眼。
  
  廖停雁臉皮一緊,等下,他會真話BUFF,應該不會讀心術吧?她忐忑的如同當年剛畢業去第一家公司面試。
  
  「你今日的膽子沒有昨日大,嚇成這般。」
  
  廖停雁擦了把汗,心道還好,怕還是昨天更怕,今天出這麼多汗不是怕,主要是累的。
  
  「你很怕嗎?」
  
  廖停雁覺得自己的嘴巴有自我意識,回答說︰「不怕,是爬樓梯太累。」
  
  這孫子又來真話BUFF!這真話BUFF難道有聽到疑問語氣就強制回答的設定嗎!
  
  司馬焦表情就有點奇怪。
  
  「累?」就這麼一點樓梯嗎?魔域的人太虛了。
  
  廖停雁清楚地在祖宗眼睛裡看到了鄙夷。這麼明顯又易懂的情緒,她還是第一次在他身上看見。
  
  又往上走了五層,廖停雁癱了。她還以為自己要被不耐煩的祖宗幹掉,可是這祖宗卻好像跟她杠上了,在一旁等著,似乎準備看看她還能堅持爬幾樓。
  
  廖停雁慢吞吞爬樓梯,感覺這祖宗就像一個看著倉鼠爬樓梯打發時間的無聊人士。
  
  終於爬到二十二層。這裡仍舊是個空曠的空間,而且是封閉的,室內最引人注意的就是一朵在紅蓮中燃燒的紅色火焰。那火焰燃燒著,照亮了整個空間。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4-27 10:46 AM

第八章

  廖停雁被那朵紅色的火焰給吸引住了,那實在是一朵很漂亮的火焰,彷彿有魔力一般。
  
  她不知不覺看得入迷,後脖子突然傳來一陣涼意,整個人一激靈,這才清醒過來。
  
  司馬焦的手搭在她的脖子上,死人一樣冰涼的溫度。他按著她的脖子,微微往前帶了帶,廖停雁只能梗著脖子,被他推到了那朵紅蓮火焰面前。
  
  這一層唯一的中心就是這麼一個小小的碧水池子,池子裡長了唯一一朵紅蓮,火焰就憑空燃燒在紅蓮之上。以廖停雁那淺薄的玄幻世界認知,她也能確定這東西一定十分珍貴,司馬焦卻很隨意,將她帶到那朵紅蓮火焰前面就伸手毫不客氣揪了一片紅蓮花瓣下來。
  
  廖停雁聽到了哇的一聲哭聲,但只哭了一下就立刻消音閉嘴了。
  
  孩子的哭聲?一朵火焰發出了孩子的哭聲?她懷疑自己幻聽。
  
  「知道這是什麼嗎。」司馬焦動作隨意地把那片花瓣揉碎了,隨手丟在了地上。廖停雁又隱約聽到一聲啜泣。
  
  廖停雁︰「呃,花?」
  
  司馬焦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什麼都不知道,他們就讓你這麼進來了?」魔域果然日漸敗落。
  
  廖停雁︰「是的,沒人和我說過什麼。」主要是師父師兄們其實不太熟,他們也不知道什麼內幕,要是早知道,裝死也不會來這裡啊。
  
  司馬焦沒想解釋,只說︰「這東西,你每日過來澆水。」
  
  廖停雁︰你認真的?雖然火焰底下有朵花,但這花頂著火焰,不會把火澆滅嗎?
  
  但是司馬焦完全不像在開玩笑,甚至說完就走了,將她一個人留在了這裡。無良老闆在新員工入職第一天就扔下了莫名其妙的任務,大搖大擺揚長而去!狗逼老闆你沒良心!
  
  廖停雁沒敢追,頭禿地看著那朵好像長大了一丟丟的火焰。很快她發現並不是錯覺,隨著祖宗的身影消失,原來那小小一團的火焰瞬間增大兩倍,好像一個瑟縮的弱雞從抱頭蹲恢復了正常。
  
  驟然增大的火焰燒掉了廖停雁胸前一小撮髮尾。
  
  而那火焰似乎很得意地搖搖擺擺。火焰?得意?廖停雁再度懷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現了什麼問題。不過她不再猶豫了,澆水就澆水。
  
  紅蓮底下的小池子裡就有水,她從錦囊裡摸出來一隻竹筒,舀了水就準備往火焰上倒,誰知道那火焰猛然跳躍,出現了一張彷彿大嘴一樣的裂口,從裂口裡噴出一股火焰直沖廖停雁。
  
  廖停雁迅速一矮身,同時手裡的水澆上了火焰。只聽滋一聲,那火焰猛然發出哇哇大哭。
  
  「壞蛋!壞蛋,你澆我!我要燒死你!」聲音像個壞脾氣的奶娃娃,是和祖宗不同的凶法。
  
  廖停雁︰玄幻世界,火焰會說話,也是正常的,不要慌,苟住,我能贏。
  
  「噗——」那朵火焰好像真怒了,噗噗往外吐火,非常囂張。
  
  沒想到澆個花還要承受生命的危險。廖停雁離遠了點,思考半晌,從錦囊裡找出來一個葫蘆形的灑水壺。
  
  不好意思了,清穀天,專業種地的,作為清穀天弟子,這具身體原本的主人也有全套的工具,雖然她似乎並不怎麼用,但全副身家帶在身上的現任主人找到了它的用武之地。
  
  她灌了水,將葫蘆噴壺對準噗噗吐火的火焰一個掃射,接著矮身躲過火焰的追擊,回身又是一個掃噴——澆個花像在打遊擊戰。
  
  小火焰從最開始的囂張憤怒,很快變成了哭唧唧,它打不過就認輸,非常能屈能伸,並且用可憐兮兮的語氣說︰「不要再澆我了,我好難受嗚嗚嗚。」
  
  邊說它還邊特意咳嗽了兩聲,火焰組成的縫隙裡噴出兩顆小火星。噢,澆多了水這傢伙吐不出火了。
  
  廖停雁收起葫蘆噴壺,想著今天的澆花任務算不算完成。
  
  這個時候,火焰又和她說話︰「我從來沒見過你,我好久沒見過其他人了,你是誰啊,怎麼會被那個人帶過來?」
  
  說到『那個人』的時候,火焰的聲音非常小,好像生怕被聽見了似得。
  
  來這裡這麼久,廖停雁都沒跟人說過兩句話,都快自閉了,現在哪怕面前是朵火焰,她還是接了話︰「我來這裡不久,是來侍奉師祖的。」
  
  火焰猛然一跳︰「你是庚辰仙府的弟子!我就知道,一定會有人來從那個人手裡拯救我的,好了好了,既然你也是庚辰仙府的弟子,那你下次不許給我澆水了!」
  
  這是什麼公司內部傾軋,大佬給她任務,大概要損害這公司裡其他人的利益,於是這人站出來威脅讓她不能這麼幹,她拿的原來是職場求生劇本嗎?
  
  廖停雁︰「如果不給你澆水,我怎麼應付師祖?」
  
  火焰彷彿叉起了腰,理直氣壯地說︰「你不是他的女人嗎!跟他撒個嬌不就沒事了!」
  
  廖停雁︰「???」你等會兒?請問你這結論怎麼得出來的?
  
  火焰︰「他敢帶到這裡來的,肯定都是他的人,你是女人,就是他的女人,有什麼不對,送你來的人沒教過你勾引嗎,快點去勾引那個人把他搞定,我已經再也受不了這種生活了嗚嗚嗚!」
  
  不愧是祖宗的火,腦子也有病。聽說他們在這裡被關了五百年,這麼看來病情真的很嚴重。廖停雁沒理會火焰的叭叭叭,繼續給它澆水。
  
  比起一朵只會噴小火星的火焰邪惡勢力,還是要向更邪惡的祖宗勢力低頭,公司站隊,就是這麼殘酷。
  
  火焰被她灑水灑的吱哇亂叫,開始罵人。
  
  「司馬焦你這個沒良心的!你欺師滅祖,你大逆不道!你瘋了,你把我澆滅了,你自己也要一起死!還有你這個臭女人,敢澆我,有朝一日等我恢復了我一定要把你燒成骨灰,灑在司馬焦那個混蛋眼前!」
  
  廖停雁聽它罵『司馬焦』,猜測這很有可能是祖宗的名字。
  
  突然,火焰瞬間收聲。
  
  廖停雁察覺到什麼,扭頭去看,果然見到一身黑袍的祖宗出現在門口,他的表情暴躁,目不斜視上前來,一片一片地扯掉火焰下方的紅蓮花瓣,扯掉了六片,扯一片廖停雁就能聽到一聲低低的抽泣,那抽泣聲裡又帶著滿滿的肉疼。
  
  在祖宗當面,那朵囂張的火焰再也不敢像剛才那樣大聲逼逼了,弱氣得很。
  
  司馬焦扯完花瓣,又像幽靈一樣飄出去。
  
  「嗚嗚嗚,我的花,我好不容易養出來的花。」火焰小聲哭起來,又狠狠對廖停雁說︰「你幫我,我給你好處!司馬焦這個瘋子任何人跟著他都不會有好下場的,你就算幫他,他以後也一定會殺了你,但是你幫我的話,我能給你很多寶物,看到我的紅蓮了嗎,一片花瓣就是千年修為,只要你幫我,我給你二十片花瓣!」
  
  廖停雁︰「……」智障嗎這火焰?也難怪,畢竟是朵火焰,火焰又沒有腦子。
  
  她收起地上被司馬焦剛才扯下來隨手丟棄的六片花瓣,還有他最開始碾成一團的那片,一共七片花瓣,好好收了起來。
  
  「謝謝,我現在知道這是寶貝了。」這應該算工資。
  
  沒想到有工資,廖停雁頓時覺得精神一震。不管做什麼艱難的工作,只要有足夠的工資,都好商量嘛,社畜都是這麼有原則的。
  
  火焰憤怒︰「只要你幫我,我給你更多,你要知道,這世界上除了司馬焦,只有我能摘取紅蓮花瓣!」
  
  廖停雁︰「不用了。」人心不足蛇吞象,這樣的寶貝說真的她還不太敢用呢,什麼千年修為,一聽就很吊,萬一隨便用了就受不住死了怎麼辦,小說裡這種套路很多的。
  
  火焰繼續遊說,彷彿一個傳銷,廖停雁掏出自製的睡眠用耳塞,塞進了耳朵裡。
  
  澆花任務完成了,她應該能暫時先休息一下吧。隨身帶全套床上用品和床的人,就是能這樣隨時隨地享受悠閒的休息時光。
  
  大黑蛇在這個時候爬了進來,它看到了自己最近新找到的飼主,很是高興。而那朵火焰看到黑蛇,則尖叫起來。
  
  「狗逼蛇!滾開啊!」
  
  大黑蛇爬到火焰旁邊,噸噸噸喝水,然後昂起腦袋,把那碧潭裡的水全都噴在了火焰上。
  
  原來同事大黑的工作任務也是澆花,廖停雁懂了。
  
  被澆了兩次的火焰就像個被欺負的熊孩子,大喊大叫大哭,尖叫著喊︰「那個女人都澆我了,你這條傻蛇為什麼還要來澆我!」
  
  大黑蛇又噴了它一口,等它蔫了下去這才緩緩游到廖停雁身邊,用老大一個腦袋拱了拱她的手。
  
  廖停雁︰「……」兄弟,你是蛇,真的不是狗。
  
  她拿出大黑蛇用的盆,給它倒竹液。大黑蛇開心地喝竹液,廖停雁問它︰「兄弟,你知不知道我什麼時候能下班?」
  
  大黑蛇噸噸噸。
  
  廖停雁癱回去,「算了,再等會兒吧,爬樓梯累死了,等我先養精蓄銳。」
  
  大黑蛇不知道是不是突然聽懂了,竟然吐了吐蛇信。扭頭往外爬,還轉身朝她嘶嘶。廖停雁收起東西跟上去,被蛇尾巴捲著放在身上坐著。
  
  大黑蛇經常這樣載著司馬焦,很習慣身上坐著個人,廖停雁卻第一次坐這樣炫酷的『車』,有點暈車。
  
  黑蛇載著她往外遊,穿過一根根高高的廊柱和一扇扇大開的窗。她們在很高的地方,窗外就是那些縱橫交錯的粗大鐵鏈,還有懸浮著的封字玉牌。它們散發著令人壓抑的氣息,廖停雁毫不懷疑這些是用來囚困大魔頭師祖的,這裡確實如她猜測的,是一座監牢。
  
  廖停雁有點恍惚,一個沒注意,就被黑車拉到了一個房間裡。這房間同樣空曠,只是比其他地方多了些東西,有長幾和架子,有床榻還有一個長方形的池子。
  
  池子裡的水在冒寒氣,將整個房間的溫度都降了下來,池子中間漂浮了一個人。寬大的黑色衣擺與漆黑的頭髮像海藻一樣在水中散開,過分蒼白的臉在水中顯出一種妖異的冷色,衣襟大敞,露出頸脖鎖骨與大片胸口,如同一隻能勾魂奪魄的水妖。
  
  廖停雁甚至看到了師祖胸口那兩點……不行,要死!她兩手猛然抓住大黑蛇的鱗片,將它的腦袋往後拽。快走啊,被發現偷看這祖宗泡澡,會死人的!你這心機蛇,是不是故意陷害同事啊啊!
  
  大黑蛇不知道她在驚恐什麼,疑惑地嘶嘶兩聲。廖停雁就眼睜睜看著池子裡泡著的祖宗被吵醒,睜開了眼睛,坐起來看著她們。
  
  「師祖,花澆過了,您看,我能下班了嗎?」廖停雁用這輩子最溫柔的聲音問。
  
  司馬焦盯了她一會兒,盯的她頭皮炸裂,才緩緩嗯了聲。他看著那條蠢蛇被廖停雁連拖帶拽地退了出去,突然笑了一聲。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4-27 11:12 AM

第九章

  大黑蛇腦子不清楚,把廖停雁帶到老闆房間不小心看到了老闆泡澡,差點翻車,讓廖停雁一度懷疑這個黑蛇同事是不是想借刀殺人,幹掉她這個新來的同事。
  
  但是經過幾日觀察,她得出判斷,這傢伙的智力和從前室友養的狗狗大寶貝,只在伯仲之間,職場傾軋這種擁有技術含量的事以它的智商很難完成,於是她單方面原諒了它的黑車行為,仍然在它來討食的時候給它分點竹液。
  
  大家都知道,上班時候吃零食,是要和同事分享的。
  
  短短三日,廖停雁就熟悉了這門新的工作,同事好相處,老闆經常不出現,工作對象雖然喜歡罵髒話喜歡吐火但很好解決,總的來說她沒什麼不滿意,唯一不滿意的就是上班的路途太艱辛,那二十多層樓梯爬的她欲生欲死。
  
  三天,廖停雁就受不住這樓梯了,只好想了個解決辦法——她把自己的鋪蓋一捲搬到了二十二層,乾脆在中心塔生活,這樣就不用上樓下樓每天折騰。
  
  雖然她有點怕那個祖宗,但害怕這種情緒是可以克服和習慣的,勞累就不行了,這個克服不了。
  
  住進二十二層第一天,她還擔心師祖發怒,把自己貼在牆上當壁畫,結果對方壓根就沒管她。
  
  這天晚上是新月,廖停雁躺在床榻上看外面一輪細細的月亮,幾乎完全隱沒的月亮在雲層裡顯得朦朧曖昧。
  
  她在這一層的一片角落給自己佈置了個住的地方,採光通風都很棒,風景也好。從最開始的緊張,到現在已經能這樣放鬆地癱著,她對外面的巨型鎖鏈無動於衷,還能在睡前賞月。可見人類的潛力是無限的,適應能力也是一流的。
  
  這個晚上沒有風,哪怕開著窗子,也能感覺到窗外撲進來的熱氣,廖停雁莫名有些心緒不寧,所以過了往日入睡的時間,她還癱在那發呆。
  
  「今天是新月。」不遠處那朵火焰突然開口說話,孩童的嗓音裡帶著一股興奮,「五百年來,三聖山見到的第一個新月。」
  
  從今天早上開始,火焰就一改往日滿口髒話威脅,變得沉默下來,廖停雁給它澆水,發現火苗比平日要小。現在,她被吸引了目光,發現火焰的火苗更加小了,如果用火焰大小來對比它的狀態,那它現在的狀態肯定是很差的,可它不僅沒害怕,反而聽著聲音很是期待。
  
  它期待什麼?
  
  廖停雁忽然感覺到一陣涼意,有寒冷的氣息從門外湧進來,隨即一個漆黑的身影出現在門口,隨著他的走動,剛才還讓廖停雁覺得燥熱的空氣頓時涼了下去。
  
  師祖這個時候怎麼會來這裡?
  
  廖停雁從放鬆的癱著變成了緊張地癱著,甚至不自覺屏息起來。走進來的司馬焦表情陰鬱而森然,鮮紅的嘴唇卻是往上勾著的。
  
  廖停雁其實之前看到過這祖宗在大半夜出現,就是從前大黑蛇去喝竹液把她吵醒的時候,她無意間往窗外看,看見過兩次司馬焦。那時他也是這樣一身漆黑,遊魂一樣獨自一人走在那片潔白的玉石之原上。他往三聖山下走,到了一定距離就停下腳步,望著遠方,禁錮中心塔的鎖鏈在他往山下走的時候會嘩嘩作響,然後過上片刻,他就會轉身走回來,隨著他走動而捲起的衣袍像是一片黑雲。
  
  此時的司馬焦,也有那種壓抑感。他直接走到了火焰之前,伸出手,摘取了那朵火焰。
  
  赤紅的火焰無聲無息,蔓延了他的全身,接著迅速融合進他的身體裡。
  
  廖停雁瞧著這個不同尋常的場面,慢慢撈起之前踢在一邊的毯子,把自己蓋好。冷氣太充足了,現在還怪冷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的動作,司馬焦猛地看向她。
  
  廖停雁︰「……」看我裝死大法。
  
  司馬焦額上出現了一團紅色的火焰印記,融合了一團火焰,還是個氣質陰沉,彷彿抬手就要殺人的魔頭樣。廖停雁露出一雙眼睛看著他,不敢動。
  
  司馬焦抬起手。
  
  摘了孤零零還在水池裡的那朵花。
  
  廖停雁︰「……」那朵暴躁火花一定會哭的,等等,那一潭碧水不會就是火花兄哭出來的眼淚吧。
  
  司馬焦拿著那朵紅蓮,走近了廖停雁,最後一屁股坐在了她的榻上。
  
  廖停雁只感覺那朵紅蓮在她臉上一拂,一股幽幽的清香鑽入鼻尖,令她瞬間神清氣爽精神百倍,彷彿喝了三箱紅牛。
  
  「知道這是什麼嗎?」
  
  坐在她榻上的司馬焦搖晃著那朵漂亮的紅蓮。
  
  廖停雁發現自己又中了這廝的真言BUFF,身不由己地老實回答︰「紅色的蓮花。」
  
  司馬焦︰「不對,這是奉山血凝花。」
  
  他又問︰「你知道這東西有什麼用嗎?」
  
  廖停雁繼續有問必答︰「知道,一片花瓣千年修為。」
  
  司馬焦隨意玩著手上的花,「對,一片花瓣千年修為。不過,如果沒有我的血一起服用,哪怕只吃了一點點,都會炸成一片血花。」
  
  廖停雁冷汗下來了,感謝鹹魚的本性,這東西她放在那都沒敢用,要是用了,早就變成血花滿天飛了。
  
  司馬焦看著她,眼中有奇異的迷惑,他又問︰「你想殺我嗎?」
  
  這個問題你好像以前問過的。難道我看起來那麼像殺人狂嗎?廖停雁癱在那發出鹹魚的聲音︰「不想。」
  
  司馬焦忽然笑了出來,將手裡那一大朵紅蓮丟給了她︰「給你了。」
  
  雖然是寶貝,但我他媽又不能用!廖停雁抓著那花,心中扼腕。這傻逼老闆,給她一個箱子,又不給鑰匙,這不是逗她玩呢嗎。
  
  司馬焦一手托著下巴,忽然問她︰「你是不是在心裡罵我?」
  
  廖停雁︰「是啊。」
  
  啊啊啊啊真話BUFF殺我!
  
  司馬焦沒有抬手給她一掌,他不知道哪根筋不對,坐在她旁邊就哈哈笑起來。
  
  今晚的老闆好說話過頭了,廖停雁怕了,縮在毯子裡暗中觀察,戰戰兢兢問了句︰「您……這是怎麼了?」
  
  司馬焦︰「是不是覺得我今天很好說話?你猜我為什麼這麼好說話?」
  
  廖停雁發現真話BUFF沒了,她謹慎地思考片刻,試探著問︰「因為我快死了?」除此之外,她不做他想。
  
  司馬焦詭異的一笑︰「你猜對了,真是聰明。」
  
  廖停雁︰「……」哦呼。
  
  司馬焦忽然抬起一隻手,向空中一揮。呼呼風聲裡,虛空中有人悶哼一聲,不只是一個人,聽聲音彷彿有好幾個。
  
  廖停雁見到幾個婀娜的身影憑空出現,落在殿中另一側。她們的面容廖停雁都有一點印象,好像是百人女團裡的。這幾位姐妹這麼彪的嗎,她還在祖宗的陰影下瑟瑟發抖的時候,她們已經不服就幹了。
  
  雖然現在好像是沒事了。司馬焦都坐在廖停雁鋪了軟墊的榻上沒動彈,只揮了揮手而已,那幾人就狼狽退後,目中閃爍著驚愕畏懼的神色。
  
  「怎麼會,不是說他這個時候是最虛弱的嗎!」一個年輕的姑娘忍不住說。
  
  「不要後退,上!」領頭的妹子帶著視死如歸的氣勢衝上來。跟在她身後的三人對視一眼,也堅定了眼神,拔出靈劍。
  
  在廖停雁看來,這場面並不緊張,因為旁邊坐著的這祖宗甚至還有些神遊天外,頗無聊的拈著她的毯子搓手指。廖停雁只眨了下眼,那些氣勢凌厲的妹子們就全部撞在了一側堅硬的柱子上,吐了好幾灘血。
  
  廖停雁用手裡的紅蓮花默默蓋住了眼睛。
  
  她聽到司馬焦說︰「我在這裡被困五百年,修為被壓制,日日遭受折磨,如今這第一個新月夜,就是我最虛弱的時候,再不出來動手,過了今夜,就沒有機會了。」
  
  第一次看到人自動爆出弱點要人來殺的,廖停雁覺得這祖宗要麼真的腦子有問題,要麼就是這麼囂張欠殺。就在她暗自嘀咕的時候,猛然感覺到一股強烈的殺氣,憑空逼來,壓得人喘不過氣。
  
  「師叔,得罪了。」虛空中現出一個白衣女子,她狀似恭敬地對司馬焦一禮。
  
  廖停雁見過這女子,好像也是百人女團其中一個,她記得這女子也是不怎麼起眼,進來的時候輩分不高。可她現在聽著人家喊師祖叫師叔,就明白這位白衣姐姐輩分真的很高,竟然是和掌門一輩。與掌門同輩的角色,修為怎麼也該到合體以上,這樣的超級能人竟然隱藏身份扮成一個小弟子混進來?
  
  好像還是為了殺師祖司馬焦的,這集團情況真的復雜。
  
  「雖然師叔是庚辰仙府命脈,但師叔殺我師父,此仇我不能不報,待殺了師叔,我再去與掌門請罪。」這位大佬說著,同時殺招陡現。
  
  說好的在這裡無法動用靈力呢,那你們還打的這麼誇張!廖停雁因為和司馬焦靠太近被迫承受了壓力,無辜捲入戰場,心裡非常奔潰。
  
  司馬焦揮袖,看不見的風驟然從平地而生,飛旋捲起,將刺來的千萬利劍攪碎,又將無數碎片射向四面八方。
  
  那姐姐一擊不中,眼中反而生出亮光,喜道︰「果然你修為已經大損!」
  
  下手遂更加重,可司馬焦只是坐在那裡一下一下地抵擋她的攻擊,始終是那一張似笑非笑,又有些陰鬱厭世的表情。廖停雁全程安靜如雞,連六六六都不敢喊。
  
  「噗——」
  
  白衣女子倒飛出去,想是傷重了,再也爬不起來。在她們這個修為,可以呼風喚雨,移山填海,但是在這裡,在這個特殊的地方,她受制許多。和她比起來,司馬焦只會受制更多,然而這樣她還是連近身都不能。倒在一側口吐鮮血的白衣女子表情淒然憤恨,滿懷不甘。
  
  「你……其實根本沒有元氣大傷,也沒有受到新月影響,你是故意,故意引我們這些人動手的。」白衣女子聲音沙啞道,「我還以為,你沒有發現我們,現在看來,你早就知道,你是故意的。可憐我,為人當了馬前卒。」
  
  「你錯了,我確實元氣大傷,今日是我最虛弱的一日,想要殺我,確實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只是……」司馬焦一笑︰「就算我虛弱至此,你們對我來說還是太弱了。」
  
  廖停雁︰祖宗,老闆,您說這種酷炫台詞的時候嘴角流血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4-27 11:24 AM

第十章

  廖停雁用一言難盡的眼神看著祖宗嘴邊緩緩流下的血,他這是受傷了?
  
  司馬焦抬起手,用拇指擦了擦嘴邊的血跡,露出一個毫不在意的笑容看著那邊的白衣女子︰「當年我幾乎殺光了庚辰仙府的長老和宮主們,如今你一人就想殺我,未免太不自量力。」他話中明顯是沒把最開始那幾個不堪一擊的妹子算上。
  
  看來,這還是兩撥不同背景的妹子。
  
  白衣女子勉強坐了起來,她從袖中拿出一個玉瓶,倒出裡面的一枚丹丸咽了下去,整個人肉眼可見地恢復,甚至比之前看上去更危險幾分,她又抽出一把通體瑩白的長劍。
  
  「這是我師父的劍,我們月之宮傳承的月華,今日我與你不死不休。」白衣女子一字一句,目光中的仇恨和堅毅令人動容,看上去像個即將絕地反擊吊打BOSS的女主角,她深沉地說︰「司馬家這腐朽的奉山一族,早就該斷絕了。」
  
  廖停雁聽到外面巨大鎖鏈的唰唰聲,還有那些封字玉牌也發出嗡嗡輕響,整座中心塔都有輕微的震蕩。女子的攻勢比剛才更加犀利幾分,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那瘋狂的姿態只能令人想到同歸於盡四字。
  
  司馬焦彷彿終於抵擋不住,在這樣的攻勢下又噴出一口血,他甚至站了起來,表情終於凝重了些。
  
  整個中心塔充斥著他們爆發的靈力,廖停雁這個修為,一旦有異動就是個死,好在司馬焦身後比較安全,她只能苟在安全區等待這場戰鬥結束。
  
  他們打得並不久,很快,一聲轟然巨響後,白衣女子全身染血,摔在遠處,整個人就剩下一口氣。而司馬焦也沒好到哪裡去,他退後兩步,恰好倒在了廖停雁的榻上,微微垂著眼睫,同樣一副出氣多進氣少的模樣,嘴邊的血流的更加洶湧了。
  
  廖停雁抓了一把頭髮,發現戰場上好像就剩下自己能動了。她從榻另一邊的空隙裡站起來,試著問老闆︰「師祖?你還好吧?」
  
  「廖停雁。」
  
  喊她的不是師祖,是那邊就剩一口氣的白衣女子,她說︰「我知道你是清穀天的弟子,你的師父要叫我一聲師叔祖。」
  
  廖停雁︰「……」什麼,姐妹,你的輩分這麼高的嗎。修仙人士活得久,都不知道多少世同堂,輩分真的難搞清楚。
  
  女子一雙灼灼的眼睛帶著末路的瘋狂︰「司馬焦已經沒有反抗之力了,你快點殺了他!」
  
  廖停雁︰哈?
  
  「只要你殺了他,日後我們月之宮就是你的靠山,不論資源與地位,你都能輕易獲得。」女子掙扎著說︰「你不用怕,現在你用奉山血凝花沾上司馬焦的血服下,立即就能擁有深厚修為,再拿我的月華劍,可以剖開他的胸膛,取出心臟,放進那邊的碧潭,他就能徹底死去。」
  
  步驟解釋得很詳細,操作很可行的樣子。但凡是有野心的人,恐怕都會忍不住按照她的話去做。
  
  廖停雁看了眼毫無反應的司馬焦。其實說來慚愧,剛才看他流血,她也有那麼一瞬間想試試紅蓮花瓣沾血,看看經驗會不會蹭蹭往上漲。
  
  司馬焦睜開了眼睛,臉上帶笑,注視著她,無聲說了幾個字——「來殺我啊」
  
  廖停雁︰「……?」這祖宗說的什麼?不舒服啊?他躺在那裡硌著腰了,看著確實不太舒服。
  
  她猶豫著朝他伸手,把他用力抱起來,好好放在榻上,順便蓋上了毯子。
  
  廖停雁︰「這樣?」
  
  司馬焦︰「……」
  
  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咳嗽的快要死掉了,嘶啞大喊︰「你做什麼,快!快殺了他啊!他是個魔頭,今日不死,有朝一日就會死更多人!」
  
  廖停雁戴上了耳塞。她不會按照那妹子說的做,因為她只是個無辜的旁觀者,不想參與這個世界的鬥爭。再者,她二十多年人生中,別說殺人了,雞都沒殺過,幾句話就想讓她殺人,不可能的,這麼多年的守法公民白當的嗎。
  
  哪怕她戴上耳塞,還能聽到那邊的白衣妹子臨死前大喊︰「你這是助紂為虐,遲早會悔不當初——」
  
  廖停雁不認同。這個世界和她沒關係,這些人也和她沒關係,那邊妹子和她無親無故,她不會聽她的,司馬焦和她無冤無仇,她也不會殺他,這事很簡單。
  
  妹子似乎斷氣了,整個這一層都安靜下來。廖停雁坐在榻邊上,瞧一眼被自己安置在榻上的老闆。他在用一種奇怪的,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著她。
  
  廖停雁︰「您老人家沒事吧?」要是老闆有事,她還是要考慮一下以後的出路的。
  
  司馬焦吐了一口血給她看,嗓音虛弱︰「你覺得呢?」
  
  那看起來是真的不好了,他似乎連動彈都沒辦法,只能躺在那一動不動,連說話都費力。
  
  「我覺得這個時候應該有什麼療傷聖藥之類的。」廖停雁說。
  
  就在這一剎那,她看見司馬焦眼中忽然出現一點亮光,猛然間,她感覺自己被一隻手用力拽下,整個人撞進司馬焦的懷中。接著,她眼前一花,再睜開眼,她已經被司馬焦抱著漂浮在了窗外,而他們剛才待的地方,連牆帶榻,全都被炸的粉碎。
  
  廖停雁︰「?!」
  
  剛才還氣息奄奄好像要死了的司馬焦現在一改虛弱,穩穩地漂浮在中心塔外的空中,從他抱著自己的手臂力道來看,剛才這逼的虛弱絕對是裝的。廖停雁僵著一張臉抱著司馬焦的腰,只求不要摔下去,她現在腳下可是空的。
  
  司馬焦手中出現一團火焰,那片火焰驟然化作一片火海,瞬息間鋪滿了整個中心塔與周邊百米的天空。
  
  廖停雁看到天空中浮現出數十條人影,這些人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帶著一種危險的氣息,將司馬焦團團圍起來。雖說他們人多勢眾,司馬焦只有一個人,但廖停雁發現他們所有人的表情都特別凝重難看。
  
  與他們的如臨大敵相比,孤身一人的司馬焦就顯得張狂而從容。廖停雁自覺把自己當個掛件,安靜掛著,在這種場合,她就是智障也該知道,這裡今夜是個危險的戰場,如果剛才這祖宗沒護她,她現在就死翹翹了。
  
  在場十幾人,面上難看,心裡也是直發虛。說實話,他們這些人也並不是鐵板一塊,而是各有心思,庚辰仙府延續這麼多年,又是這麼大的勢力,哪怕小小一個支脈都有不同的聲音,更何況整個庚辰仙府。對於司馬焦,他們都有不同的想法。
  
  有的人因為五百年前的仇恨,主張殺死司馬焦;有的人垂涎奉山族人的血肉,想分一杯羹;還有人想要庚辰仙府像從前一樣維續下去,又忌憚司馬焦的不安分與修為,所以希望控制司馬焦。
  
  今夜是新月,他們這些知曉司馬氏秘密的人,悄悄潛入這裡,已經看了許久。方才那白衣女子,確實就是個馬前卒而已。直到剛才,仍有許多人猶豫不決,但他們之中有一人與司馬焦有殺親之仇,所以迫不及待出手,誰知道司馬焦那虛弱姿態竟然是偽裝出來的,反而是他們被他反將一軍,現在身陷火海。其他人都不免暗罵那沉不住氣動手的老者。
  
  這火焰與其他火焰不同,就是修為最高的人也不敢輕舉妄動。所以現在看似是他們包圍了司馬焦,實則是他們被司馬焦的火海阻隔。
  
  「慈藏道君,這恐怕是一個誤會,我們並無惡意。」一個高挑瘦削的男子首先說道︰「至少我們天之宮並無對您不敬的意思。」
  
  司馬焦的目光放到一個氣質陰鷙的老者身上,「你是哪個宮的垃圾,被你們關了五百年,我都不記得了。」
  
  廖停雁︰「……」這個時候了還要拉仇恨不愧是祖宗我真的佩服。
  
  老頭鼻子都氣歪了,顯然剛才那一下是他出的手,現在他仍是仇恨地瞪著司馬焦,卻沒有和他說話的意思,而是看向其他人,煽動道︰「你們可不要被他騙了,他分明已是強弩之末,今夜我們聯手,定然能解決他!若是今夜不殺他,日後我們誰能逃得掉!」
  
  有人意動,眼神閃爍,也有人退後低頭,表示不願參與。最後退卻的有一半,他們都曾見過五百年前司馬焦發狂的模樣,心有餘悸,不敢輕舉妄動,其餘的則因為貪婪與仇恨,或者只是單純的立場不同,最終還是選擇對司馬焦動手。
  
  廖停雁忍不住更緊地抱住了司馬焦的腰,一下子身處戰局中心,她真的慌了。這好像不應該是她的戲份,祖宗非要cue她,真的壓力好大。
  
  「怕什麼。」
  
  廖停雁後知後覺抬頭,發現這句話是師祖和她說的。這人垂頭看了她一眼,「我不想讓你死,你就死不了。我不是說了,就算我虛弱至此,他們對我來說還是太弱。」
  
  叼。
  
  接下去的場面,讓廖停雁明白了什麼叫做真的叼。司馬焦,以一人之力,搞死了七個庚辰仙府內數得上號的大佬。這讓廖停雁意識到,之前在塔裡面面對那個白衣女子,他可能是在演。真是好一個戲精,他沒事閒得慌嗎?還吐血,搞得像真的一樣,如果她真的在那個時候聽了妹子的話,現在估計就已經變成一把骨灰了。
  
  那七個人被燒成人形乾屍的時候,圍觀的其餘七人都忍不住用驚恐的目光看向司馬焦。他們本以為這麼多年被鎮壓在這裡,司馬焦只會更虛弱,沒想到他竟然還是這麼可怕,莫非奉山一族真的如此強大,竟連這樣一重重的陣法和一層層的禁制都奈何不了他?
  
  「慈藏道君,這些人對道君不敬,理應受次懲罰,我等回去之後,會好好處置這些人的所屬支脈。」說話的人顯然更加小心翼翼了。
  
  但司馬焦沒有讓他們離開的意思,他的目光掠過場上還活著的九人,突然笑道︰「我還需要一個人留下來。」
  
  所有人一愣。
  
  最開始說話的那人猛然發出慘呼,整個人瞬間變成一個火人,竟然都沒能反抗。其餘人臉色難看,一面貌憨厚的老者猛然睜大眼睛,低呼︰「不好!難道是……」
  
  話未說完,只見塔中那個白衣女子的屍體飛了出來,一共九具屍體在中心塔各處。這九人,正好有著五百年前庚辰仙府八大宮與掌門一脈血脈。當年就是這九道血脈的祖宗在這裡布下囚困大陣。
  
  「我忍這些礙眼的封印已經很久了。」司馬焦這一句出,九具屍體飛快墜落,落進特定方位,剎那間地動山搖,中心塔那些巨大鎖鏈互相撞擊,不斷發出咣咣巨響,隨即齊齊斷裂,轟然砸向底下的宮殿,將這座宮殿在瞬息之間變作廢墟。
  
  在一片驚呼與巨響中,廖停雁聽到司馬焦發出一聲輕笑,非常開心的那種笑。
  
  經歷了這一系列的事情,廖停雁滿臉木然,腦子都空了,只覺得——這祖宗的腰真的細。
  
  司馬焦暢快地看著眼前的一切,發現自己一手抱著的那個奇怪魔域奸細都被嚇懵了,他非常好心情地抬起她的下巴,問︰「看看這些人,他們每一個人站出去都是令人畏懼的大能,但現在他們的樣子多可笑,你現在有什麼感想?」
  
  廖停雁︰「你的腰好細。」真話BUFF又要殺我,這人沒事老搞真話BUFF幹什麼!
  
  司馬焦六親不認的笑容一頓,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4-27 10:15 PM

第十一章

  三聖山上靈力無法凝聚,長久待在這裡,對於修士來說,是非常壓抑痛苦的一件事,就彷彿將一條大魚困在淺可見底的水坑裡。司馬焦在這裡待了五百年,此時此刻,他終於徹徹底底地逃脫了這個囚籠。
  
  隨著那些鐵鏈的斷裂和封字玉牌的破碎,沖天靈力從下方一片狼藉的廢墟裡湧出,濃郁成實質的靈氣如霧一般籠罩了整座三聖山,頃刻間匯聚成一片雲海。這樣充沛的靈氣,哪怕是廖停雁這種不知道修煉為何物的菜雞,也下意識自行開始吸收湧進身體裡的靈氣,比上回感覺還舒爽。
  
  場中還活著的幾位大佬,被這靈氣一沖,臉色五彩繽紛,精彩極了。
  
  三聖山原本就是一座靈山,靈氣最是濃鬱純粹,當初囚困司馬焦,一些人費盡心思讓這個大陣將此地地脈靈氣隔絕,那些靈氣就藉由地下,分流到了庚辰仙府其他的地方,享受這些地方的是誰,不言而喻,如今司馬焦這一出,不知道要毀去庚辰仙府裡多少人的利益。
  
  然而這並不是最嚴重的事情,最嚴重的是,司馬焦徹底脫困,就像他從前說的,肯定不會放過他們。可笑許多人當初心中都想著司馬焦在這裡待了五百年,又是那種瘋癲的樣子,說不定等他出來時都虛弱不堪了,到時候他們眾人一起動手,不怕制他不住。
  
  大半個月之前,掌門要暫時安撫他,送了許多心思各異的人進來試探,有不少人還不以為意,覺得這多年前的心腹大患如今不足為慮,可現在看看,這哪是不足為慮,分明就是大事不妙了。
  
  「慈藏道君,您看這三聖山如今被毀成這個樣子,不如您先遷往白鹿崖暫居,等到這三聖山修葺完畢,再請您回來?」一個看上去年紀輕輕的青年人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似得,如此說道。
  
  其餘人心中暗罵他不要臉,此人是掌門一脈,是主張安撫交好司馬焦的,此時他站出來,就是為了表明自己的立場,把自己摘出來,免得面前這祖宗一個不高興再殺幾個人,他完全做得出這種事。
  
  是殺是剮,總得有個反應,可是司馬焦壓根沒理會他們。他面無表情地盯著自己懷裡抱著廖停雁。
  
  其實之前,他們就注意到了師祖懷裡那女子,只是生死大事當前,沒有太多心力注意,那麼低微的修為,在他們這些人眼裡,大約也就是只螞蟻,祖宗手上抓著只螞蟻,能引起注意才奇怪。
  
  只是現在,因為司馬焦古怪的沉默,其餘人都不自覺把目光給了那個女子。
  
  好像……是之前送進來的一百位女弟子其中一位,誰來著?這一百人,說是在所有支脈裡挑選,但實際上早都被各宮內定了名額,她能進來,那肯定就是哪一宮的大人物安排的,肯定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只是在場幾人,都不知道這人是哪方勢力送進來,竟然能好好活到現在。
  
  他們看一眼腳下的廢墟,此時那送進來的一百人,大約就剩下這一個活口了。這人有何能耐,竟然能讓那個殘忍嗜殺的暴君祖宗帶在身邊護著,莫非,是這祖宗看上了這女弟子?不可能不可能,想到當初發生的那事,他們在心裡否認了這個猜測。
  
  要是哪天司馬焦能看上什麼女人,那可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修真界要和魔域聯姻,絕對不可能。
  
  廖停雁感覺到好幾道灼灼的目光,假裝自己沒感受到,僵硬地抱著祖宗的腰,一動不動彷彿被按了暫停。
  
  「我的腰……細?」良久,司馬焦才重復了這麼句。
  
  這是個問句,所以裝死的廖停雁被迫開口,「對,我覺得可能是被關久了餓成這樣的。」
  
  三聖山什麼吃的都沒有,可不是餓的嗎,她沒事的時候會腦補這祖宗坐牢沒人送飯,忍饑挨餓,日漸變態。雖然這樣腦補,但她清楚,這種事不能說出口,否則會死。清楚歸清楚,現在情勢不由人,真話BUFF這祖宗說開就開,隨時隨地,根本讓人無法好好交流。她想好的塑膠老闆員工情,一下子就變了味道。
  
  「你說得對。」司馬焦說︰「我遭受的痛苦,應該一一討回來。」
  
  廖停雁︰「?」不是,我什麼時候說過這種話?
  
  司馬焦看向那邊幾個倖存人士。幾人都非泛泛之輩,見他神情,下意識要遁逃,然而天地之間的靈氣已經回來,司馬焦此時更是凶殘,片刻後,在場活著的人,就剩下司馬焦和廖停雁兩個。
  
  不管是哪一方勢力,也不管他們對司馬焦有沒有惡意,對於司馬焦來說都沒有任何不同,只要他想,就會殺。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真正對他抱有善意,特別是庚辰仙府這些知道他所有秘密和過去的人。
  
  廖停雁目睹了這一切,整個人一顫,下意識把臉埋在司馬焦胸口,做了這個動作後她才反應過來,造成她恐懼的就是她現在抱著的人。講真的,要不是現在還在空中,她現在就放手了。
  
  她沒放手,司馬焦反而將她往上抱了抱,另一隻手從她後背緩緩撫上去,一直撫摸到後脖子。廖停雁不知道他搞什麼,但感覺到了一股危機感,她發誓這祖宗在考慮要不要捏斷她的脖子。如果她身上有毛,肯定會因為這一下撫摸全部炸起來。
  
  司馬焦垂眸望著她,確實是在思考什麼的模樣,有些走神,手底下不由再次撫了撫廖停雁的背。他這樣又輕又緩又危險的動作,讓廖停雁整個人都隨著他的動作吊起心。也跟著他的動作炸毛,在司馬焦眼裡,他摸一下,廖停雁就提起一口氣,他放手,廖停雁就緩下一口氣。
  
  這樣來回三次後,廖停雁沒反應了。
  
  你媽的,要殺就殺吧,這樣反反復復太累了。
  
  司馬焦沒殺她,他抱著她回到那塌了一小半的中心塔。終於踩到實地,廖停雁還感覺腳下軟綿綿的,整個人都虛得慌,立刻從錦囊裡拿出一把椅子坐了上去。
  
  司馬焦走過她身邊,一步步走進了那紅蓮生長的碧潭,他走進去,撕開了自己的手腕。絲絲縷縷的紅色溢進水中,奇怪地並沒有散去,而是凝聚在中心。
  
  廖停雁坐在那看了很久,看到天都亮了,司馬焦也沒有任何反應。她看到大黑蛇在黎明的曦光中探頭探腦,在這裡就剩下她們這三個活口,廖停雁朝黑蛇招招手,但是黑蛇慫慫地沒敢靠近,還把腦袋縮了回去。
  
  行吧。廖停雁一晚上沒睡,睏得要命,可惜她的榻被炸了,現在沒地方能休息,想了想找出了布和繩子,臨時加工一下,做了個吊床,吊在兩根柱子中間,自己躺進去。
  
  在入睡之前,廖停雁看到碧潭中司馬焦的血變成一朵紅蓮從水中長了出來,隱隱綽綽的火焰浮現在上面。原來那寶貝蓮花是這麼長出來的,這麼一想,這祖宗不就是最大的寶貝了?別人升級需要天材地寶,他自己本身就是個天材地寶,難怪這麼叼。
  
  廖停雁睡著了,在她睡著後不久,太陽完全出來,碧潭中的紅蓮與火焰恢復了往日的樣子,司馬焦滿身濕意從碧潭裡走出去,每走出一步,他身上的水跡就憑空蒸發,走到廖停雁身邊的時候,就只剩下微微的濕氣。
  
  司馬焦的唇色蒼白許多,少了往日的凶戾之氣,整個人只有黑白兩色,更加令人心驚。他俯身湊到廖停雁身邊,躺了下去。
  
  廖停雁補完覺醒來,感覺有些不對。她的吊床做的挺大的,但現在有點擠。
  
  殺人狂師祖躺在她旁邊,好像睡著了。他的腦袋抵在她頸窩,輕輕的呼吸就拂在她脖子和鎖骨,她睡著時候拉著蓋在身上的,是這祖宗的長袍和袖子。因為吊床會把人往裡兜,所以她整個人都在司馬焦的懷裡,他長長的黑髮都有幾縷搭在她胸口處。
  
  廖停雁︰不行,我要窒息。怎麼回事,就補個覺而已,怎麼就被睡了。
  
  她的眼神往外瞟,看到大黑蛇盤在吊床下面,捲成了一個大卷,也睡著了。
  
  外面陽光燦爛,一直盤旋在中心塔上空的陰雲好像隨著破碎的封印一同散去了,溫暖的陽光直接照進廢墟,還有白色霧狀的靈氣,在空氣裡輕輕浮動。她扭頭看不遠處的碧潭,那裡靜靜開著一朵更美麗的紅蓮,滿口髒話的火焰安靜如雞。
  
  非常的安靜,廖停雁一動不敢動,就這麼躺了一會兒,不知不覺再次睡了過去。
  
  沒有什麼事是不能面對的,如果有,就睡一覺再說。
  
  ……
  
  三聖山上傳來的動靜,引起了庚辰仙府所有大佬的注意。連那些閉關的,多年不管事只想著衝破屏障飛升的,幾乎全都出來了。
  
  庚辰仙府內數得上號的家族有幾百個之多,頂尖的幾個家族一直都是把持著幾個宮與實力雄厚的支脈,他們底下又有附屬的家族,就用掌門師千縷的師姓一脈來說,本家就有上萬師姓弟子,若是加上所有支脈和外姓門生,人數多達幾十萬,一個家族的勢力之龐大,已經比得上外面一個中型門派,而這麼多復雜勢力交織組成的庚辰仙府,有多少種不同的聲音,可想而知。
  
  關於奉山一族的最後血脈,這是多年來的難題,至今仍是無法統一處置方法,此次三聖山發生的事,令這些人又生出了不知多少復雜心思。
  
  上百盞弟子魂燈在一夜之間幾乎完全熄滅,只剩下了孤零零一盞仍在燃燒。還有前去監視和查探消息的十幾位各家天之驕子與厲害人物,竟然同樣全數覆滅。
  
  掌門師千縷聚起一個男人的魂魄,神情平靜地問道︰「格言,你們在三聖山究竟發生了什麼?」
  
  師格言正是之前在三聖山出來說好話表明立場的年輕男子,這會兒他魂魄出現,露出一個苦笑,「叔公,那位慈藏道君果然如同您所說的一般,殘酷嗜殺,我們這些過去打探消息的,不管對他有沒有威脅,竟然全數被他滅殺了。好在還沒有趕盡殺絕,留了我一條魂魄在。」
  
  師千縷沒有任何意外,只沉吟片刻,道︰「有一盞弟子命燈沒有熄滅,你可知道是怎麼回事?」
  
  師格言︰「這,其實我也很意外,有一名女弟子彷彿很得慈藏道君喜愛,被他護在身邊。」
  
  師千縷終於露出一些訝異神色,「當真?」
  
  師格言︰「確實如此,不只是我,其餘人也看見了。」
  
  「竟有此事。」師千縷沉思片刻,眼中出現一抹笑意,「或許,這是我們的一個契機也不一定。」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4-28 08:54 AM

第十二章

  庚辰仙府,除了幾乎代代由奉山一族統領的掌門一脈,還有天、地、陰、陽、日、月、星、四時,一共八大宮,每一宮有幾支主脈,另外還有幾十到上百支脈,以及數不清的小支脈。廖停雁就是四時之宮紅楓主脈下的一條小支脈清穀天弟子。
  
  這紅楓一脈近千年都掌握在蕭氏家族手中,在三聖山挑釁司馬焦被殺的老者,就是紅楓一脈中資歷比較老的一位長老,也是蕭氏上任家主的親子。
  
  「太爺爺,您總算出關了,您可千萬要給爺爺討回公道啊!」蕭花影滿臉悲傷,跪坐在閉目養神的中年男子身側。
  
  中年男子便是蕭氏上任家主蕭長樓,光看樣貌,他甚至比一些兒子甚至孫子都要年輕,他已閉關三百年衝擊大乘境界,然而仍未成功。
  
  「討回公道?」蕭長樓對著自己直系的曾孫女,仍是一副平淡口吻。如他這種,家族龐大,祖孫數都數不清,若要他每一個子孫後代都關心,根本不可能。像他跟前的蕭花影,三百年前他閉關前才十幾歲,在他這裡侍候過一段時間,這才讓他有了些印象。
  
  「是啊!」蕭花影仰頭看他:「那慈藏道君雖說是師祖,可也不能如此欺辱我們紅楓一脈,爺爺不過是去三聖山查探情況,怎麼就被他隨手滅殺了,這不是狠狠打我們蕭氏的臉嗎!而且爺爺從前就用去了一次寄魂託生,如今這次死了便是真的離我們而去了!」
  
  蕭長樓巍然不動,淡淡道:「打蕭家的臉又怎麼樣,就憑他姓司馬,殺誰都沒人會多說什麼。」他看了眼這個年輕的孩子,心中一哂。
  
  司馬氏,只剩一人的奉山一族,真的是沒落了。從庚辰仙府的主人到如今的……末路囚徒。
  
  蕭花影似乎是沒想到他會這麼說,一愣,神情略帶倉惶道:「可太爺爺,爺爺的死,難道就這麼算了嗎?」
  
  「我早就說過,他要是一直惦記著五百年前被司馬焦發瘋殺死的蕭家人,遲早也會死在他手裡。」蕭長樓揮揮手:「行了,下去吧。」
  
  蕭花影雖然仍舊心情悲痛不甘,卻不敢多說,委屈地下去了。
  
  她出了門,臉上立即一掃委屈之色,變成了憤恨。她從小聽著庚辰仙府的起源傳說,司馬氏幾乎就是伴隨著庚辰仙府的興盛,她確實對這曾經的強大氏族感到嚮往畏懼,但她畢竟沒有經歷過前幾代人那樣被司馬氏支配的恐懼,完全無法理解太爺爺他們的容忍心態。在她看來,一個再厲害的師祖又怎麼樣,還不是獨木難支,對上一個大家族,總該是落在下風的。
  
  「走,去清穀天!」蕭花影狠狠擰眉,帶著自己的侍從弟子前往清穀天。
  
  她對付不了那個慈藏道君,總能找別的什麼人出出氣。像他們這些消息靈通的人,距離三聖山之事不過半日,已經知道了三聖山上發生的事。對於那唯一一個能在師祖手裡倖存下來的弟子廖停雁,自然也已經搞清楚了身份。
  
  如今掌門與幾大宮有些身份的人,都知道那無法捉摸的兇殘師祖疑似看上了一個女弟子。那女弟子修為低微,輩分更是低,只是清穀天一個普通弟子,他們不敢去見剛發過飆的司馬焦,便不約而同前往清穀天。
  
  蕭花影才到清穀天,就發現這小小支脈一改往日冷清,顯得非常熱鬧,人來人往,她甚至見到了掌門一脈的師真緒,定海神針般鎮在清穀天。對方論起輩分比她還高上一輩,見有他在,蕭花影暗罵一聲,她知道自己今日恐怕是做不了什麼了。
  
  這師姓掌門一脈也真是可笑,偌大個家族,竟然甘心侍奉司馬氏,到如今還擺出一副忠狗架勢。蕭花影腹誹,如今的掌門一脈其實上位並不久,他們最開始不過是作為司馬氏侍奉者的身份,後來司馬氏人越來越少,還為了維持血脈的純淨折騰的就剩下一個人,所以原本司馬氏統領的掌門一脈,才漸漸被師氏所取代。
  
  師真緒面容和藹可親,但沒人會覺得他這樣一位大能真的對任何一人都這個態度,清穀天的脈主洞陽真人一早陪坐在師真緒下首,心中的驚濤駭浪久久沒有平息。
  
  他的消息不靈通,還是師真緒告訴了他如今的情況,他收的那位弟子得慈藏道君青眼,留在了身邊。正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這短短半日時間,不知多少人送來了禮物,平日他們這乏人問津的清靜之地,儼然已經成為了最矚目的地方。
  
  洞陽真人並沒有太大野心,心中喜悅遠遠比不上惶恐。
  
  「洞陽不必擔憂,你教導出的弟子有這等能耐,是件好事,日後若她仍能一直伴在師祖身側,清穀天便無後顧之憂,或能使清穀天直接成為一支主脈也不一定。」師真緒笑道:「如今師祖還在三聖山,近日不敢前去打擾,或許過段時間掌門會帶你一同前去探望你那弟子,你可要做好準備。」
  
  他這話中有掌門一脈的護持拉攏之意,洞陽真人自然聽得懂,如此他也恭敬道:「是,師叔,洞陽明白了。」心裡實在是發愁啊。
  
  四時之宮苑梅一脈,袁家主最疼愛的十八子袁觴,此時神情複雜地坐在暗室內,從探聽到三聖山消息,他就坐在這沉思了許久。他怎麼都沒想到,自己之前安插進三聖山的那個探子竟然會有這樣的造化。庚辰仙府裡那麼多勢力,安排了那麼多人進去,最後竟然只留下了他安排進去的廖停雁,這實在太可笑了。
  
  袁觴聽到掌門一脈與其他宮的一些動作,他知道那些人在想些什麼,不管是明面上保司馬焦的,還是暗地裡想殺司馬焦的,無非都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想得到司馬氏身上的好處。可他不同,他唯一的目的就是毀滅庚辰仙府。
  
  要毀滅庚辰仙府最直接的辦法,就是毀滅司馬焦。他如今掌握著的,是所有人都沒有的優勢,一個讓司馬焦另眼相待的女人。
  
  廖停雁身上的蝕骨之毒一日不解,她就只能一日聽從他的控制,哪怕是司馬焦,也救不了她。
  
  ……
  
  廖停雁一覺睡到黃昏,直接把一天都給睡了過去,外面爾虞我詐恩怨糾葛,全都和她沒關係。和她有關係的,是那個殺人就像捏花生殼一樣的師祖司馬焦。
  
  他不在她的吊床上了,這令廖停雁放鬆了很多。就說再睡一覺所有事情都會解決的,這不就沒事了。
  
  她爬起來感受了一下自己體內充沛的靈氣,覺得自己美得冒泡,鹹魚泡了水,有點膨脹了。現在的三聖山仙氣飄飄,雖然很多地方都變成廢墟,但莫名透出一股頹敗的美感,估計是這靈霧造成的濾鏡,所有的一切都有朦朧的美感。
  
  沒見到大黑蛇,也沒見到司馬焦,只有恢復了神奇的火苗在那裡叉腰大罵:「沒用的傢伙,庚辰仙府裡那些沒有用的孫子們,昨天那麼大好機會都搞不死司馬焦!」
  
  廖停雁有時候真搞不懂這火苗到底是什麼立場,一下子說自己出事司馬焦也好不了,兩方有共生關係,一下子又恨不得立刻有人來搞死司馬焦。
  
  中心塔塌了一半,廖停雁走到缺口處往下瞧了瞧,沒敢站太近。就這麼一晃眼的功夫,她瞧見底下的一圈花圃旁邊站了個黑影,還有一條黑蛇在辛辛苦苦地用身體把那些砸在花圃旁邊的碎石推開。
  
  那是日月幽曇,三聖山上唯一的植物。火焰紅蓮,應該不算是植物吧?她想起來自己放在錦囊裡的一朵寶貝紅蓮,心裡對底下的日月幽曇也生出點好奇。當初那些妹子們看到這花就古古怪怪的,她到現在還沒搞清楚有什麼內幕。
  
  花圃旁邊的司馬焦忽然轉頭朝中心塔這邊看來,他動了動手,是一個「過去」的手勢。
  
  修士的眼睛就是這麼厲害,廖停雁想假裝看不到都不行,縮了縮腦袋,轉身往樓梯過去。她下了二十多層樓梯,披著淡紫色的雲霞走到花圃邊。可是之前站在這裡的司馬焦已經不見了,只有黑蛇還在做搬磚工。她扭頭張望了一下,耳邊忽然響起一個聲音,「為什麼這麼遲才過來。」
  
  幽靈一樣的祖宗出現在她身後,好險沒把她嚇得撲進日月幽曇花叢裡。她還記得那些妹子一般沒事都是不隨便靠近這花叢的,這裡面肯定有事,所以她迅速往旁邊閃——撞進了司馬焦懷裡。
  
  廖停雁:……這個,看上去是不是有點像投懷送抱?
  
  她考慮著這個問題,又覺得這不是個問題,反正祖宗開真言BUFF問一句「女人,你是不是在投懷送抱?」她就能完全證明清白。
  
  然後司馬焦沒問,他用一種「色誘這種事我可見太多了你省省吧」的表情睨了她一眼。
  
  廖停雁:你媽的!用真話BUFF啊!快用啊!讓我告訴你真話!
  
  「你知道這是什麼嗎?」司馬焦看著那些花問。沒用真話BUFF。
  
  廖停雁:「……日月幽曇。」媽的好氣哦。
  
  司馬焦抬手劃過那些逐漸改變了顏色的花。這花白日裡白花黑葉,現在太陽正在落山,慢慢就變成了黑花白葉,在廖停雁看來,就像是司馬焦撫摸過的花,都在瞬間變成了黑色。手動染色,很強。
  
  「你知道這花是怎麼來的嗎?」
  
  廖停雁:「不知道。」
  
  司馬焦好像特別喜歡辣手摧花,尤其愛手賤扯別人長得好好的花瓣,他揪了一片黑色的花瓣丟在一邊,語氣毫無起伏地說:「日月幽曇的種子很特殊,是司馬氏一族死後身體裡留下來的一顆珠子,一顆珠子能種出一株日月幽曇。」
  
  廖停雁看看這大片的日月幽曇,背後一涼。那這……不就是墳地了?這麼多的日月幽曇,這裡該死了多少人。
  
  司馬焦:「司馬氏人死後身體留不下來,能留下來的只有一顆珠子,以前有很多珠子留存,後來全被我灑在了這裡,長出了這些花。」
  
  「好不好看?」
  
  老實說,雖然驚悚了點,但還挺浪漫的。廖停雁點點頭,老實巴交:「好看。」
  
  司馬焦:「那送一朵給你,你自己選吧。」他指指大片搖曳的黑色花朵。
  
  廖停雁直覺裡面有問題,但司馬焦擱那盯著呢,還沉著臉催促她:「摘一朵。」
  
  廖停雁抬手就哢嚓折了一朵。
  
  司馬焦這才說:「日月幽曇最奇特的地方在於,它可能是能祛除任何毒的靈藥,也有可能是無藥可解的劇毒。據說司馬氏人,惡人死後骨珠種出的日月幽曇是劇毒毒物,善人骨珠種出的則是靈藥。但它們模樣完全相同,無人能分辨出來。」
  
  廖停雁:「……嘶。」聽上去好叼,所以說可解任何毒的靈藥,能解那個無藥可解的劇毒嗎?
  
  司馬焦:「看你還能站在這,估計選的是靈藥,運氣不錯。」
  
  他剛說完,廖停雁就倒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4-28 09:06 AM

第十三章

  廖停雁以為自己會當場死亡,但是沒有。她帶著愕然和滿心的MMP暈過去之後,看到了幾段零散的回憶。
  
  畫面的主角是個天真爛漫的姑娘,叫司馬萼,她與雙生哥哥,是司馬氏族最後的兩個人。他們一族已經走到了滅亡的邊緣,然而,司馬一族不能滅亡,他們必須延續血脈,於是司馬萼從一出生就在一個畸形的環境中,她將註定要與自己的兄長結合誕下子嗣。
  
  司馬氏為了維持奉山一族的純淨血脈,從來不與外人結合,玷污奉山血脈對於他們來說是罪惡而不可饒恕的,相反的,在司馬一族中,近親結合併不罕見,他們的一切都只為了最純淨的血脈。只有純淨的奉山血脈,才能蘊養靈山之火。
  
  廖停雁看到了那靈山之火,像一個小小的火炬在碗口大的紅臉上燃燒。比她見到的那個髒話奶娃娃音小火苗要旺盛許多。總之這好像是很重要的大寶貝,司馬萼就是這一代奉養靈山之火的人。她從小就在三聖山長大,雖然有無數侍從弟子服侍,吃穿用度都是最珍貴的,在廖停雁看來算是世界第一公主殿下,但說實話,她真的太慘了。
  
  司馬萼喜歡那朵火苗,哦,在這段記憶裡,那個火苗不是個奶娃娃音,是個暴脾氣的男人,不管誰來侍奉他,都會被他罵的狗血領頭,而司馬萼姑娘是他唯一不會罵的人。可惜喜歡歸喜歡,司馬萼萬萬不可能和這朵寶貴的火苗在一起,畢竟有生殖隔離,他們的關係只能用「愛的供養」四個字來形容。等到姑娘可以生孩子的年紀,她被要求和哥哥一起造人。
  
  廖停雁看到了這段記憶中的三聖山,宮殿華美,擺設精緻,僕從如雲,各個恍若神仙妃子,最讓她印象深刻的就是碧潭火苗那一層掛著的超大伏羲女媧圖,司馬萼每日都要祭拜,估計是司馬氏什麼信仰之類的。年紀輕輕的姑娘雖然不願意,但她背負著一族的興衰壓力,最終還是痛苦地妥協了。
  
  她和她的哥哥生下一個男孩,取名司馬焦。
  
  聽到這個名字,廖停雁反應過來,歐,竟然是祖宗媽媽的故事。
  
  生了個男孩,還不夠,他們還需要她再生一個女孩,才能保證下一代的純淨血脈,可是司馬萼遲遲未能生下第二個孩子,更加慘的是,她的哥哥突然發瘋,燒掉了大半個三聖山,自殺而亡。這些記憶並不清楚,非常跳躍,是廖停雁自己根據上下文推測出來的。
  
  畫面一轉,憔悴的司馬萼姑娘,好像被這一切逼瘋了。她年紀尚小,縱使天賦過人,也沒有來得及成長,而庚辰仙府,早不是司馬氏的天下,主弱臣強,有許多人要求她好好奉養靈山之火,然後等待她的孩子長大,再與之生下其他孩子。
  
  看到這裡的時候,廖停雁是滿頭問號的。這個時候司馬焦才是個幾歲的小娃娃,這些做下決定的人,你們這麼騷的嗎?
  
  顯然,已經有點瘋癲的司馬萼無法接受,廖停雁看到她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準備掐死自己自己的孩子。
  
  廖停雁:……司馬氏,我嘆為觀止。
  
  後面沒了,最後一段就是司馬萼在碧潭裡自殺,碧綠的潭水都被她染成血紅色,長出了非常大的一朵紅蓮,熊熊燃燒起來的火焰安靜地將她包裹起來,燒成了一片灰燼。
  
  被迫知道了這種隱私,廖停雁醒來的時候覺得自己不太好,知道太多不是好事,畢竟知道越多扯上的事就越大。她看到了很多醜惡嘴臉,差不多明白了這些牛鬼蛇神都是些什麼來歷,越發覺得頭禿。
  
  這個副本太重口味了,她玩不來。
  
  等她從那些慘劇回憶裡回神,發現自己現下處境,頓時覺得更加不好。因為她此刻躺在一個漆黑的長方形盒子裡。
  
  廖停雁:啊啊啊我被埋了嗎!沒有死都不能再搶救下的嗎!哪個狗逼埋的我!
  
  她只覺得自己渾身無力,腰酸背疼腿抽筋,胸口還沉甸甸悶得慌,都沒力氣推開這個棺材蓋爬出去。
  
  「來人啊……救命啊……我還沒死呢……我死了……我又活了……」
  
  「祖宗?蛇蛇?小火苗?應個聲哪……」
  
  「我為公司出過力,我為老闆流過血……」
  
  在這個棺材裡面喊了一大通騷話後,廖停雁終於感覺自己積蓄了一點力氣,抬腳用力往上一踹,瞬間,她把棺材蓋給踹出了一條小小縫隙。還好,還沒釘上棺材釘,要不然怕是得在這裡永久居住。
  
  她抬手摸索那條縫隙,使出吃奶的力氣一點點往旁邊推,推了好一會兒才重見天日……和祖宗。
  
  那烏漆墨黑一身的小白臉祖宗就站在棺材旁邊,靠在那看著她,說了句:「醒了。」然後用一根手指隨隨便便把她推到一半的那個棺材蓋給掀了出去。
  
  你媽的你剛才幹嘛去了,看別人推棺材蓋好玩是不是?不知道為什麼廖停雁在這一刻非常想罵他,可是那一瞬間她又想起回憶裡看到的,那個被親媽掐的像棵小青菜一樣的娃娃,一腔怒火被噗滋噗滋的小水槍澆滅了。算了,不想罵他了。
  
  司馬焦覷到她臉色,問:「你是不是想罵我?」
  
  真話BUFF,開啟!
  
  廖停雁身不由己:「是。」
  
  司馬焦神情莫測,眼神變態變態的,說:「你罵句來聽聽?」
  
  「臭傻逼,我日你!我日你聽到了嗎!」廖停雁還活著,但她的眼神已經死了。她感覺這個好不容易推開的棺材蓋可能要重新蓋回來,大概這回真的要入土為安了吧。
  
  然而她註定搞不懂神經病的腦迴路,那個被她罵了的祖宗突然大笑起來。不是那種「等我笑完就殺你」的笑,而是「這太他媽好笑了」的真笑。他靠在棺材旁邊,笑的整個棺材都在抖。
  
  廖停雁:還好嗎,氣傻了嗎兄弟?
  
  就在她躺屍的時候,笑夠了的司馬焦一抬手,將她抱了出來。她剛才躺的地方確實是個棺材,還是個看上去特別華麗的棺材,好像還是在中心塔,只是不知道在第幾層,周圍燃燒著明亮又造型奇異的龍形燭火,厚重棺材就在中心,她還看到了前方的牆壁上雕刻著伏羲女媧圖。
  
  司馬焦抱著她大步走了出去,大袖子帶起的風把路邊那些擺放的蠟燭吹得搖曳不停。
  
  廖停雁以為自己大概也就睡了一天,但其實,她其實已經躺了半個月。她出了中心塔的門,發現外面的廢墟全部消失了,只剩下一望無際的平地,曾經那個空蕩蕩迷宮般的建築全部消失,只剩下一座半塌的中心塔。
  
  廖停雁:睡一覺醒來發現天翻地覆。
  
  大黑蛇等在外面,見他們出來了就扭動著碩大的身軀湊過來,司馬焦抬腳踩著它尾巴走上去。「走。」
  
  廖停雁:不是,走哪去啊?我怎麼跟不上思路了。
  
  她連被司馬焦抱著都沒心思管了,扭頭瞧了眼那中心塔和下面一圈搖曳的日月幽曇,「師祖,我們去哪?」
  
  司馬焦心情不錯,「當然是出去,在這裡待夠了。」
  
  他抱著癱著的廖停雁,說:「你怕什麼,我要是想殺你,在哪裡你都會死,要是不想殺你,就是死了也會讓你活過來。哦,那朵花的毒已經給你解掉了。」
  
  廖停雁:「那是朵有毒的花?!」
  
  司馬焦:「不然你為什麼會躺在那裡大半個月。」
  
  廖停雁不太相信,不是不相信自己躺了那麼久,而是不相信那朵花是毒花。按照司馬焦說的,惡人開毒花,善人開靈花,她摘的那朵好像是司馬焦媽媽骨珠長出來的靈花,怎麼看也不算個惡人啊,她沒殺過一個人,還處處與人為善。
  
  「真是毒花?不是說惡人才開毒花?」廖停雁想不通。
  
  司馬焦嗤笑一聲,「我騙你的,一個人怎可能非黑即白,區區一朵花就能定善惡嗎。」
  
  廖停雁覺得他好像很好說話的樣子,忍不住追問,「那是怎麼樣?」
  
  司馬焦還真給了她解釋,「死前心情平靜愉悅,骨珠結靈花,死前怨恨痛苦,結毒花。」
  
  廖停雁想到那個溢滿了鮮血的池子,全身染血奄奄一息,被火焰吞沒的司馬萼,頓時沉默了。老實說,她死前的痛苦,也給她感染了一點點,所以現在還覺得腦殼疼。
  
  「怎麼,聽你語氣,你看到那朵花前身主人是誰了。」司馬焦隨意問。
  
  他似乎並不知道那朵花是他母親骨珠結出來的,廖停雁若有所思。他當時站著的那片花叢,是從前有個妹子想摘花,被他摘了腦袋的那片花叢,他站在那,她還以為是知道那裡有母親骨珠開的花呢。
  
  既然他不問,廖停雁也沒說,只避開這事,說:「不是說毒花無可解嗎?」
  
  「不是還有可解任何毒的花。」司馬焦理所當然。
  
  廖停雁心想,原來不是矛盾之爭,是消消樂。
  
  司馬焦當初看著倒下去的廖停雁,蹲在旁邊思考半晌,還是決定救她,於是在那裡摘了花自己試。他不怕那些花,因為那花對司馬氏族人無效,別人分不出是藥是毒,但他有靈山之火,嚐嚐那花是什麼味道就知道了,苦的是靈藥,甜的是毒藥,隨便找個苦的給人餵下去就行了。只是他沒想到,她會沉睡半個月之久。
  
  因為這半個月裡,又有人來三聖山,司馬焦跟人打起來把所有建築打的灰飛煙滅,不好讓人躺在原地,就放到中心塔底那棺材裡去了,他以前就在那裡睡過幾百年,算是他放東西的地方。
  
  廖停雁雖然不知道司馬焦做了些什麼,但也知道這回是他救了自己,有些感激……不對,感激個屁啊,中毒不也是他害的嗎?辣雞!這個辣雞!
  
  她撫了撫胸口,發覺不對。她的胸怎麼好像比從前大了兩個號?現在這種沉甸甸的感覺真的好充實,難怪躺著會覺得壓著胸悶。
  
  她很久沒說話,表情沉沉,司馬焦表情也沉了下來,有些煩躁,「你在想什麼?」
  
  廖停雁:「我的胸好像突然長大了?」腿好像也變長了,手上的皮膚似乎也更加瑩白透亮,就像開了美顏濾鏡一樣。
  
  司馬焦:「胸?」他第一次正眼看了下廖停雁的胸。
  
  廖停雁低頭盯著自己的胸蠢蠢欲動想著是不是摸一下,不過顧及著現在被個男人抱著,不太好意思上手,正強忍著,就看到司馬焦滿臉冷淡伸手過來非常自然地摸了一把。
  
  廖停雁:???你手在幹嘛?你摸哪裡??
  
  司馬焦:「不就是兩團肉,長這麼大有什麼用。」
  
  看到他面上嫌棄和不以為然的表情,廖停雁朝他露出一個假笑:「您把手放下去再說這話吧。」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4-28 09:27 AM

第十四章

  廖停雁求生慾是很強的,同時,她對於危險也很敏感,所以每次看到司馬焦這個師祖,她都是慫慫的,盡量少說話,把對方當祖宗,注意使用禮貌用語。但是現在,當這祖宗像掂量豬肉一樣掂著她的胸時,她的理智瞬間下線,惡向膽邊生,垂手摸到司馬焦的屁股就捏了一下。
  
  司馬焦:「……」
  
  老虎的屁股不能摸,廖停雁看著對方的表情,忽然想到了這句話。她慢慢放開了自己的手,感覺見底的求生慾開始回滿,於是她的表情從憤怒變成平靜又變成迷茫中帶著一點慫。她靠在司馬焦懷裡,乖巧地抱著自己胡來的左手,扭頭望向天邊翻湧的雲霧。
  
  我看著蒼天,我看著大地,就是不看你。
  
  廖停雁在等著這壞脾氣的祖宗把自己反手丟下行駛中的蛇車,還想了下跳車注意事項。等了好一會兒,都沒等到。她斜著眼睛偷瞄了一眼,撞上了司馬焦的眼睛。他的眼睛很冷,涼颼颼的,刺得人腦子疼。他這人滿身陰鬱面色暴躁的時候令人害怕,變態笑起來的時候令人害怕,這樣面無表情的還是令人害怕。
  
  廖停雁:嗨呀我怎麼就管不住我這手呢.jpg
  
  司馬焦握住了她那隻捏他屁股的手,她的手腕纖細白皙,在他白的過分的手中,彷彿一折就斷。他的動作很親暱,寬大的手掌裹著她的手,纖長的手指慢慢撫在她的手腕處,稍稍用力——
  
  廖停雁用自己突然變長的大長腿發誓,這個祖宗現在是準備捏斷她的手腕,給她一個教訓。情況緊急,廖停雁行動比腦子更快,下意識順著司馬焦的動作,一把拽住他的手堅定地按在了自己的胸上,「冷靜,您請摸胸,隨便摸。」
  
  她猜對了,司馬焦這變態心情說變就變,別人動了他根手指他都想殺人,更別說被人捏屁股,他最開始簡直都驚呆了,畢竟這世界上有敢殺他的人,卻沒有敢摸他屁股的人,他反應過來這事後,唯一一個念頭就是給她一個教訓——這還是在他對這個人沒有厭惡感以及有些興趣的份上。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可是他沒想到她會來這一齣。他想要用力的手突然被按在軟綿綿的地方,而那個力道沒有收,恰好就像是捏了一團棉花,完全卸了力。
  
  廖停雁按著他的手,神情正直,像個推銷員,「您試試,手感特別好。」又香又軟的小姐姐大胸,誰會不喜歡呢,男人女人都喜歡,連貓這種傲慢生物都喜歡,踩奶不要太開心,區區一個殺人狂,完全沒問題。
  
  司馬焦做什麼事都只因為心裡突生的衝動,大約是因為他的血緣親人都是瘋子,他自己也是個瘋子,易怒且嗜殺,當他感覺到不愉快的心情,就會想要一個發洩的管道,這個管道自然是殺人。誰讓他不愉快,他就想殺誰。
  
  面前這個人很特別,她在他手底下苟活很多次了,能讓他接二連三打消殺心的,也就這麼一個。其他人往往是在他第一次出現殺心的時候就原地去世,可是她卻莫名其妙讓他一次次平息心中的燥怒和殺意,就像現在,剛才那股要捏碎她手腕的衝動沒有了。
  
  既然沒有了,他也就恢復冷靜。
  
  「呼——」廖停雁冷汗涔涔,發現自己還緊緊按著祖宗那涼颼颼的手,連忙緩緩撤退。撤到一半,司馬焦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她現在是靠在司馬焦懷裡,被他一隻手圈抱著的姿勢,現在另一隻手又被他握住,就顯得非常不端莊,是個狗男女光天化日之下秀恩愛的姿勢。
  
  雖然廖停雁自覺自己只是個掛件,但在別人眼裡看來,就不是這樣的了。
  
  就在廖停雁和司馬焦解決一個因為胸引發的血案時,大黑蛇司機已經把車開到了山下,出了三聖山地界。等在那裡的掌門眾人看到的,就是一身黑袍的師祖抱著個紅顏禍水氣質的妖艷賤貨,腳踩一條猙獰大黑蛇,即將興風作浪的出場,這配置活脫脫就是個反派大魔王與寵姬與走狗。
  
  一般而言,是冷酷殘忍的大魔頭和惡毒作精女人以及助紂為虐大狗腿,顯然,掌門身後很多人都是這麼想的。
  
  在廖停雁掉線期間,庚辰仙府到處都在議論這個出關的師祖。大部分年輕的弟子都沒見過他,再美好的幻想在聽到這祖宗一次又一次毫不顧忌的殺人,也會變化的,從最開始的憧憬到現在的畏懼,還有不少人私底下憤怒咒罵他肯定是個入魔的魔頭,要不是他輩分太高,估計早就有一堆人要來清理門戶。
  
  而知道內幕的人各有心思,最開始是想殺或控制司馬焦的人居多,這些人搞不清狀況,還帶著兩撥人去三聖山送了菜,全都沒能回來,最後還是掌門師千縷力排眾議,壓下了所有其他的聲音,恭恭敬敬把司馬焦這個大祖宗請下山。反正他的宗旨就是,隨便他怎麼作,就算他殺他師家的人也無所謂。
  
  掌門師千縷很清楚,司馬焦還給他一點點面子,只因為自己的師父當初也是三聖山負責照顧司馬焦的人之一,曾經阻止了他的親生母親殺他,就這麼一點情誼,淺薄又靠不住,他只能小心謹慎照顧著,避免讓司馬焦發狂殺人,要殺人也行,至少少殺點輩分高的精英弟子。
  
  司馬焦乘著蛇抱著美人從三聖山出來,誰都沒理會,被掌門小心送進了白鹿崖暫居。這白鹿崖是庚辰仙府內除了三聖山外靈氣最旺盛的地方,有一處漂亮的景緻名為白鹿青崖,是一個觀星的好去處,此處宮殿建築大氣精緻,特別是最中間那一座重閣尤其氣派。
  
  廖停雁見了地方,腦子裡瞬間就冒出來滕王閣序,什麼飛閣流丹,什麼桂殿蘭宮,反正她是從沒見過這麼好看的地方,雖說三聖山也氣派,但那都荒廢很久了,哪像這裡,花木扶疏,一派生機勃勃,山間雲鶴偏飛,山道上竟然還有通體雪白的白鹿群,簡直仙境,絕對是超棒的度假勝地。
  
  「喜歡這裡?」司馬焦突然問。
  
  廖停雁:「喜歡!」
  
  掌門與幾個特地挑選出來的弟子陪在一邊,面上帶笑,心道果然師祖是瞧上了這個女弟子,聽聽這平靜的聲音與和諧的談話,掌門心中大感放心。能和司馬焦正常對話的人,是多麼難得啊,他的思路是對的。
  
  「師祖與這位……夫人,盡可在這裡住下,一切事物都已經準備妥當,若有需求,只管告知,定會滿足師祖一應需求。」掌門很是體貼周到。
  
  廖停雁:「……」夫人?
  
  司馬焦卻沒在意這個稱呼,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打發他,「滾吧。」
  
  看著這個在司馬焦面前很是恭敬的掌門,廖停雁想起之前自己第一次見到掌門的樣子。高高在上,大佬氣派,而現在,活像個大內總管。而司馬焦就是個暴君,脾氣奇差,彷彿時刻都在忍耐什麼,聽到人說話都很煩,直接給人趕走了。
  
  她就多看了兩眼掌門的背影,就被司馬焦給發現了,他盯著她扯了扯唇角,像是看穿了她在想什麼,似笑非笑:「可憐師千縷那老東西?不要以為他態度好,就真把他當做個好人,他……呵,可是這庚辰仙府裡最『有趣』的人了。」
  
  廖停雁覺得司馬焦這話中有深意,但他沒有多說,冷笑著自己往宮殿裡走去。宮殿裡有伺候的,並不是人,而是傀儡,沒有情緒,只會聽從命令伺候人的傀儡。廖停雁跟上去,發現司馬焦進了正殿,找了個地方坐下,一臉冷漠地望著窗外,完全沒有理會她的意思。
  
  廖停雁大喜,見他沒有要把自己當掛件的意思,連忙溜進偏殿找到給自己準備的房間,先拿出鏡子照照自己現在的樣子。這一看,她的求生慾達到了有史以來的最高點。
  
  這是怎樣一個仙子啊,以前就很漂亮了,現在更是脫胎換骨,美成這樣,只是這麼看著都快自戀了。廖停雁摸著自己的大胸翹臀,覺得為了這具身體,自己還能再活一百年,試問哪個妹子不想變成大美人,嘗試一下這樣早上起來照照鏡子就能硬的快感。
  
  同時,廖停雁想起剛才司馬焦的種種表現,覺得這逼不是雞兒不行就是性向不對,面對這樣的大美人,他竟然沒有半點沉迷女色的意思,搞什麼,她一個女人都快沉迷了。
  
  長得這麼漂亮,應該換條更漂亮的裙子,梳個美美的髮髻。廖停雁發現站在角落的傀儡人特別智能,她就嘀咕了句沒好看衣服,它就默默送來了很多套裙子。是真正的仙裙,也不知道是什麼材質做的,輕盈得像雲一樣,穿在身上毫無束縛感,還顯得人飄逸如仙。這樣的裙子各種顏色各種樣式,有很多很多套,還有各色首飾配飾,鞋子等,源源不斷送來,擺滿了她的屋子。
  
  這是什麼神仙日子!廖停雁瞬間忘記那個難搞的祖宗,開始了快樂的換裝遊戲時間,玩真人換裝遊戲玩的興致勃勃,忘卻一切凡塵俗事。
  
  她正準備試一套紅色的紗裙,剛脫了衣服還沒把裙子往身上套,門就被人踹開了。
  
  那個剛才還一幅不想要理會別人,想要自閉的司馬焦,非常暴躁地走進來,冷著臉問:「你在幹什麼,誰讓你到處亂跑的。」
  
  廖停雁下意識遮了一下身體,可是看到司馬焦那表情,她又覺得,遮個屁的遮,這逼好像對女人沒意思,簡直像沒看到她這美妙的前凸後翹,還煩躁地抬腳踢飛了旁邊的漂亮衣服和首飾,「跟我走。」
  
  廖停雁一邊翻白眼,一邊默默把那身紅紗裙穿上。
  
  「您要去哪?」
  
  司馬焦冷冷一笑,「我不是說了,待我出來,所有人都要死,現在當然是去殺人。」
  
  廖停雁:打擾了,告辭。
  
  司馬焦瞧她神色,「你不想去?」
  
  廖停雁暗罵一句,艸你,又來真話BUFF,嘴裡已經不由說道:「不想去。」
  
  司馬焦面色一沉:「不去就先殺了你。」
  
  廖停雁:「我好了,現在就走。」
  
  司馬焦好像被她噎了一下,又用那種複雜的眼神看她:「為什麼不想去?」
  
  廖停雁:「怕看到死人。」
  
  如果沒開真話BUFF,司馬焦是不會相信的,一個魔域的人,會怕死人?魔域死人可比活人多多了。魔域的人只有比修士更殘忍的,她這樣的人怎麼能當奸細?
  
  他古怪問:「你該不會沒殺過人?」
  
  廖停雁:「沒殺過。」
  
  司馬焦真的沉默了,他現在是真的不太懂魔域的人是怎麼樣,送這樣的人過來,他們是真的想搞庚辰仙府的嗎?庚辰仙府裡這些人自己搞自己,都比他們魔域要認真。
  
  *********

  作者有話要說:

  沒孩子,鹹魚不生。

  嬌:搞事情,你們是真的嗎?這屆魔域不行。

  魔域:別亂說啊,我們搞事情是認真的!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4-28 09:44 AM

第十五章

  廖停雁不知道為什麼司馬焦剛才下三聖山的時候不直接動手殺,反而給人請到這豪宅裡休息了,突然又心血來潮要帶掛件出門搞事情,但她想,這樣腦子不太清楚的老祖宗,想法豈是她這種智商平平的凡人可以理解,所以她當即老實穿上漂亮裙子跟他出門。
  
  她開始慶幸自己沒有吃飽,不然萬一等下看到什麼畫面,當初吐出來,怕是要被司馬焦順手弄死。
  
  慶幸完她又覺得不太好,因為她修為還在可憐的煉氣期,是沒有辟穀的,在三聖山上的日子全靠帶過去的靈植等一些有靈氣的食物填飽肚子,那些雖然比一般的食物要更容易飽,但是她也好久沒正正經經吃過一頓飯了。
  
  坐在黑蛇大車上被司馬焦帶著往其他地方走的時候,廖停雁開始覺得餓了。
  
  餓的人是這樣的,沒注意到的時候就沒什麼,注意到了就開始難受,要是這個時候聞到了飯菜香味,那就更加難受了。現在的廖停雁就是這樣,他們剛下了白鹿崖,路過旁邊一片繁花林中,就聞到了美味的食物香味,那肉味可太香了,廖停雁好久沒吃肉,嘴裡快淡出鳥,真是口水一下子就流下來。
  
  大概是她嚥口水的聲音太大,旁邊司馬焦看了她好幾眼,看到她裝模作樣按了按嘴角。
  
  他屈指敲了敲蛇頭,「去那邊。」他指了個香味傳來的方向。
  
  廖停雁試著開口問他:「師祖,咱們這是去哪?」
  
  司馬焦:「殺人啊。」
  
  廖停雁:「呃,就這麼去,然後直接殺?」
  
  司馬焦:「不然呢。」
  
  那您可真是做事乾脆的殺人狂。廖停雁心裡哀嘆一聲,眼見過了繁花叢,一片瀑布下的石潭邊正在辦仙二代風雅派對。擺放了許多美味佳餚,坐了幾十個衣袂飄飄,容貌出眾的年輕人,正在縱情享樂。他們顯然都是地位很高的弟子,因為這裡靈力充足,景緻優美,飯菜食物也很講究,每個人都高雅優雅,還有女弟子彈琴助興。
  
  突然冒出來的大黑蛇和司馬焦以及廖停雁,和這裡格格不入。
  
  廖停雁是沒試過這種隨便闖入人家宴會的事,但師祖對這種燒殺搶掠的壞事得心應手,毫無心理壓力。
  
  他們一出現,就有個坐在末席的弟子皺眉叱罵道:「你們是哪一宮弟子,怎麼敢這樣隨意闖入天師兄的花宴,還不快滾出去!」
  
  廖停雁抽了一口涼氣,差點想摀住自己的眼睛。祖宗本來就是殺人來了,現在這麼個不怕死的上來用這種輕蔑的眼神和不耐煩的語氣對他說話,這不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了嗎。
  
  她以為三秒鐘之內,就會看到那個說話弟子炸成一朵血花,然而並沒有,她身邊的司馬焦抬腳下了大蛇車,看著周圍的東西,彷彿沒有聽見那弟子的話一般。廖停雁看著他踩在那些鋪滿地面的彩緞上,隨手拿起旁邊一個飲宴弟子桌案上的酒壺瞧了瞧,他還聞了聞,大概不喜歡那味道,隨手就丟了,酒液在華美的彩緞上暈出一片痕跡。
  
  他的動作太自然了,態度也非常傲慢,全然沒把這些人看在眼中,最開始說話那弟子怒氣沖沖站起來道:「你……」
  
  他才說了一個字,司馬焦就出現在了他的身前,抬手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拖著他往譚邊去,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將他按進了水裡。
  
  這下子同時有好幾人站了起來,面上全都帶著怒意,其中那個首位的帥哥站得最急,廖停雁看見他好像還被絆了一下,只有他臉上的神情與其他人不同,是惶恐與畏懼。這位大概是見過師祖的,剛才愣了一會兒可能是不敢認,畢竟司馬焦什麼身份,掌門在他面前都是那個樣子,更別說其他人,就是有些弟子私底下敢抱怨他,當面見到了,那也是慫的一逼。
  
  真正見過司馬焦長什麼樣子的人不多,能認出來的,基本上都有點身份,這裡認出來他的就一個人,那位往前急走幾步,到了司馬焦三米範圍內就腳步沉重,不太敢繼續上前,直接往前一撲行了個標準的大禮,低著頭喊:「慈藏道君。」
  
  這一下子,炸的宴會上所有人全都傻掉了,大約三秒鐘後,跪了一地,所有人都很慌張,被司馬焦按在水潭裡用力掙扎的那傢伙尤其慌張,他像是被雷劈了一下,僵在那裡一動不敢動。修仙人士當然不可能被按在水裡這麼普通淹死,他是嚇的。
  
  司馬焦見他不掙扎了,說了句:「繼續掙扎啊。」
  
  那弟子動作僵硬,慢慢試著掙扎起來,動作像一隻大烏龜。
  
  廖停雁一個沒忍住,噗嗤笑了聲。現場安靜得連風聲都消失了,廖停雁這一笑特別明顯,司馬焦扭頭看她,她還沒來得及控制表情,就見他忽然也笑了下。他放開了那弟子的後脖子,任他趴在水裡裝死,也沒管其他人,自己走到首位上,直接坐在了那張桌案上,朝廖停雁招手。
  
  「過來。」
  
  廖停雁過去,聽到那個說要出門殺人的祖宗對她說:「想吃什麼就吃吧。」
  
  剛你不是說要來殺人?
  
  廖停雁一時沒反應過來。這祖宗,莫非是聽到她剛才嚥口水,知道她餓了,才特地帶她過來吃東西的?不……不會吧,他在她這裡的人設可沒有這麼體貼細心的!
  
  司馬焦也不管她怎麼想,說完這句話就拿了桌上一串紅彤彤的靈果,摘一顆,在手裡捏碎,紅色的汁水四溢,染紅了他的手指。他就那麼坐在那裡,沒什麼表情一顆顆地捏果子玩,也不理會其他人。廖停雁莫名覺得他捏果子的姿勢和捏別人腦袋的動作特別像。
  
  其他人跪著,冷汗涔涔,廖停雁坐在一邊,開始啃肉。不知道是什麼動物的肉,做的特別爽口,咬在嘴裡那股肉汁迸發出來,鮮美的味道瞬間就撫平了廖停雁在這種緊繃環境下的緊張心情。
  
  她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肉,甚至開始可惜沒有飯,她已經開吃了,大黑蛇遊過來,在旁邊用腦袋撞了撞她的手。
  
  廖停雁還記得她們三個相依為命,沒吃沒喝的日子,取了個大盤子,拿過那幾個壺,一一給大黑蛇聞過味道,讓他自己選。畢竟這裡的飲品怎麼看都比她喝的竹液要好,難得老闆帶兩個員工來加餐,當然得吃好的。
  
  大黑蛇選了其中一個,廖停雁噸噸噸給他倒了一大盆,讓它自己喝去。
  
  她做這事的時候,司馬焦扭頭瞧了她一眼,廖停雁總是不知道這祖宗的眼神究竟是什麼意思,她又沒有讀心術,只能當做沒看到,吃自己的。她是把這個當自助餐吃了,吃的很開心,大黑蛇顯然也很開心,尾巴甩來甩去,大概頻率太大,惹著祖宗了,司馬焦丟了個果子砸在大黑蛇尾巴上,大黑蛇立馬僵直尾巴。
  
  廖停雁心道,還好自己吃東西不吧唧嘴,不然吵到祖宗,肯定也會被丟。
  
  吃點肉,吃點菜,喝點果汁,最後吃點餐後水果。
  
  司馬焦捏完了最後一顆果子,用身邊的一壺雲茶洗了洗手,站起來。
  
  大黑蛇再次載上他和廖停雁,開開心心地離開這裡,轉而去司馬焦一開始要去的地方。
  
  等他們走了,場上仍然很久沒動靜,那位身份最高的天師兄猛然跳起來,臉色非常複雜,其他人也站起來,面面相覷。
  
  「那真的是慈藏道君……師祖?」有人聲音低弱。
  
  「他方才沒殺人,不是說……」
  
  「好了,可別說這個,吳師弟沒事吧?」
  
  腦袋浸在水潭的裡的吳師弟滿臉水爬起來,整個人顫抖著,看向天師兄,「天師兄,師祖……」
  
  天師兄一句話沒說,腳步匆匆就走了。他現在要去見自家爺爺,趕緊把這事告訴他,哪裡還顧得上這些來赴宴的師弟師妹們。
  
  那邊掌門也收到了司馬焦離開白鹿崖的事,立刻警惕起來。司馬焦這個人行為無可琢磨,誰都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他倒是想派人跟著司馬焦,好時刻知道他的動向,可司馬焦這人,根本不可能容忍他人的窺探,他只能讓人多注意,難免會消息滯後一些。
  
  趕往靈巖山台的路上,掌門聽天無垠說起之前司馬焦突然衝進他花宴的行為。
  
  「弟子當時看得清楚,慈藏道君對那女弟子確實寵愛有加,他根本未曾理會我們這些弟子,只等著那女子吃完後就離開了。」天無垠道:「聽爺爺說過,那慈藏道君被困多年,對我們八大宮多有怨恨,此前踏足三聖山的前輩長老們都丟了性命,可這回看來,他卻沒有那麼嗜殺,在場之人,哪怕有最開始對他出言不遜的,也未曾有事。」
  
  掌門淡笑,語氣意味深長,「這個司馬氏最後的一人,連我都未曾摸透他的底細。他的想法,更是無人知曉。 」
  
  司馬焦去了靈巖山台,這裡是庚辰仙府中心山脈裡最大的一處武鬥台,大多時候都是八大宮與掌門各脈的精英弟子在這裡切磋比試,因為地方大,容納了幾千人後仍顯開闊。他一出場,原本熱鬧的靈巖山台變成一片寂靜。
  
  廖停雁發現了,祖宗到哪裡,哪裡就是一片死寂。他的惡名早就傳出來,看把這些弟子們嚇得,各個面色煞白。廖停雁一看就明白了,祖宗估計是要搞一波大的,把下一代的有生力量全部收割,這可太狠了。不知道他是準備一個個來還是一群群來。她有點後悔自己剛才吃那麼多。
  
  司馬焦隨意坐在了高高的台階上,指了兩個弟子,「你們二人,哪一脈?」
  
  兩名弟子走出來,大約也是有些能力的,回過神來後好歹是保住了風度,不卑不亢報了脈系出生與姓名。
  
  司馬焦:「你們上臺去,來一場生死鬥。」
  
  那兩名弟子對視一眼,臉色都有些難看。他們隸屬於不同的的宮,但兩宮關係並不差,讓他們生死鬥,哪一個出了事都不好交代。可司馬焦這個師祖既然說了,他們這些小輩總不能忤逆——主要是他們也打不過上頭那師祖。
  
  兩人只好上了台。他們想著拖延一下時間,等到上頭能主事的長輩來了,或許事情還有轉機。他們打了一會兒,都沒有動真格的,司馬焦早就料到,並未生氣,只是又說了句:「一炷香內分出勝負,若是平局,你二人都要死。」
  
  廖停雁覺得他好像不是殺人,而是看戲來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4-28 09:54 AM

第十六章

  場上千數精英弟子,哪個不是庚辰仙府內大家族的子弟,從一出生就比普通人擁有更好的資質和更多的資源,這些走在起點的人生贏家,哪一位出去,都是外面那些小門派不能高攀的人物,信手一揮就能斷無數人生死,然而今日,在慈藏道君面前,他們也成為了螻蟻,彷彿身份調換一般。
  
  司馬焦只隨意坐在玉階之上,瞧著就像一個略陰沉些的年輕人,可是經過之前無數次血的教訓,沒人敢不把他當一回事。越是有能力有心計有身份的人,就越是不敢光明正大地得罪他,因為他們比一般弟子知曉更多秘事,於是對於司馬焦這個人就更加畏懼。
  
  臺上本來兩個打得收斂的弟子,聽到司馬焦一句話,心裡都盤算起來。他們知道這個慈藏道君殺人隨意,並不像其他大能那般在意派系與他們的價值,他不顧忌這些,只是個強大的瘋子,所以他說要殺,是真的要殺。
  
  其中一人眼神變了,看向對面的弟子,再次出招後,已然帶上了殺氣。他想的清楚,恐怕就算是一會兒家中長輩來了,也不可能阻止這場相殺,畢竟他家中有一位長輩,之前可是在三聖山被殺了,慈藏道君不還是好端端站在這。
  
  他這一改招,他對面那弟子也察覺到了,兩方雖說有點面子情,可也比不上自己性命。一時間,兩人就認真打了起來,殺招頻出。這兩人修為不錯,顯然都是被好好栽培過的,如今生死相搏,場面堪稱精彩,圍觀的眾弟子都忍不住細看,而這場比鬥的發起人司馬焦,卻坐在上面無動於衷的模樣,又在人群裡選著下一場比試的人。
  
  廖停雁坐在他身旁,大黑蛇圍在他們兩個旁邊,她們都對這打來打去的事沒什麼興趣,廖停雁一直不愛看武打片,更不想看死人。太陽略大,她學著司馬焦的樣子往後靠在大黑蛇冰涼涼的鱗片上,覺得舒服了不少,她扭頭看著遠處飛在山頭上的鶴群,數那些飛來飛去的鶴有多少隻打發時間。
  
  掌門和其他人趕到靈巖山台時,勝負剛分,一人重傷,一人死亡。
  
  來的不只是掌門,其他八大宮的宮主都來了,還有各消息靈通的大小家族中人,全都一起到了。這些平時從不輕易出來的大佬們結伴趕過來,都是因為怕司馬焦突然發瘋把這一堆精英苗子全給薅了。
  
  「慈藏道君。」眾人對司馬焦行禮,幾位宮主面上看不出喜怒,只有一些家中死了優秀弟子實在心疼的,會露出一點怨憤來,卻也不敢表現得太明顯。
  
  掌門是一貫的好態度,上前道:「師祖,怎麼有興致來看這些年輕弟子們的比試。」
  
  司馬焦靠在自己的黑蛇身上,看著這一群衣冠楚楚,仙氣飄飄的人,道:「無聊得慌,剛才才看了一場,繼續吧,再選兩人出來,仍然是死鬥。」
  
  掌門有定力,有些人可就沒有這樣的定力了,家中子弟多了,難免有最疼愛的,哪捨得讓人在這裡輕易折了,當下就有脈主硬著頭皮出來勸:「慈藏道君,不過是比試,不如將死鬥改一改……」
  
  司馬焦:「可我就想看到人死。」
  
  他一一看過所有人面色,忽然道:「我曾聽聞,許多年前,仙府內弟子們時常死鬥,在生死之間提升自己,因此那時也人才輩出,今日看來,我們庚辰仙府已是沒落了。」
  
  他說到這話音一轉:「今日在場的弟子,若有一人能贏二十場死鬥,可得一片奉山血凝花。」
  
  廖停雁知道,這花一片花瓣千年修為 但她知道的仍不是全部,這花的神奇之處在於,不管資質如何,直接增加修為,且資質越差,效果越好,譬如若是有人修為在煉氣期,甚至能一下子直接衝到元嬰,其中築基結丹的兩道難關能全部無視,而若是修為高深,這一千年修為或能直接讓人度過瓶頸,並且絕無後遺症,還有若是年紀已經到了,修為卻在臨界點無法增長,用了這花,陡然多出千年修為,萬一恰好度過這一關,到達下一境界,便等於多了一條命。
  
  司馬焦這話一出,連掌門脈主們帶底下不少弟子全都安靜了,每個人的神情在司馬焦這裡都清清楚楚,他那過分敏銳的感知令他此刻宛如站在一片貪婪的海洋裡,幾要窒息。
  
  廖停雁在一旁當花瓶,忽然被司馬焦拉過去。她看了眼司馬焦皺起的眉和煩躁的神情,哪怕被他埋在背上吸了口,也沒敢動。
  
  您這吸貓呢?廖停雁心想,我今日這絕色寵姬的名頭算是安排明白了。
  
  司馬焦緩了緩,再開口時聲音已經陰沉了很多,「開始吧。」
  
  這一回沒人阻攔了,也有弟子主動站了出來。而十場死鬥,殺二十個人。這並不算難,畢竟大家在一起,難免有厲害的和不那麼厲害的,難的是那些人背後的脈系勢力糾葛,要殺哪些人才能最低限度地減少麻煩,是所有人都在考慮的事情。
  
  讓他們平白無故得罪人不願意,可利益當前,還是無法拒絕的利益,又有多少人能不動搖。事情發展到現在,已經不是司馬焦的事,而是那一群逐利者的取捨。在他們看來,沒有誰是不能捨棄的,如果不能捨棄,只是因為利益不夠動人心。
  
  這一日,死在這裡的弟子有上百人,司馬焦漠然看他們廝殺,直到日暮西山才回白鹿崖。廖停雁跟在司馬焦身後,看他修長的背影和漆黑的頭髮,問:「師祖,明日可還要去?」
  
  「怎麼,你又不想去?」司馬焦淡淡道。
  
  廖停雁:「如果明日還要去,我就準備傘和墊子了。」活活曬了一天,要不是天生麗質,這皮膚立刻就黑一個度,還在台階上坐了一天,以為她屁股不會痛嗎?
  
  司馬焦腳步一頓,扭頭看她,忽然瘋狂大笑。
  
  又來了,老闆又發瘋了。
  
  「你不是怕死人嗎,現在不怕了?」司馬焦問。
  
  廖停雁難得跟他講話沒有真話BUFF,斟酌著回答:「怕是怕的,所以今天我都沒往他們打架那邊看。」一會兒扭左邊看山和鳥,一會兒扭右邊看一群大佬,做了一下午的頸椎操。
  
  「哦,倒是委屈你了。」司馬焦說。
  
  廖停雁聽不太出來他這話是不是反話,按照他這個不會說話的性格,她猜這應該是反諷。見他的心情似乎比較平和,廖停雁就忍不住問他:「今日那些紅蓮花瓣,他們似乎都很想要,可是您不是說需要您的血才能用嗎?」
  
  「不是我的血,是奉山一族的血。」司馬焦走在山間,袖子拂過旁邊的花樹,落了一地的粉色花瓣,「我不是說過,司馬氏族人死後屍體留不下來,只有一顆骨珠。那些屍體之所以留不下來,是因為他們的血肉都是靈藥,會被庚辰仙府裡的這些家族分割,雖然現在只剩我一個,但以前還是有些人的,他們多年積累,手中當然留存著一些能用的血肉。」
  
  廖停雁猝不及防聽到,有點噁心,乾嘔了一聲。
  
  司馬焦又被她的反應給逗笑了,隨手折了旁邊一朵花掃了一下她的臉:「這就受不了了,不過吃人而已,這世間,何處不是人吃人。」看廖停雁的表情,感受到她的情緒,司馬焦越發覺得這個魔域奸細真的奇怪,瞧著比他們這些人正派多了,她真的是魔域之人?
  
  司馬焦遲疑道:「你真是魔域……」他語帶懷疑。
  
  魔芋?什麼玩意兒,罵我魔芋,你又算哪塊小餅乾!廖停雁心裡罵了他幾句。
  
  「算了。」司馬焦本想問,轉念又想,管她是哪裡的。
  
  回到白鹿崖,廖停雁在自己房間裡躺了一會兒,瞅著差不多快到晚上了,試著對傀儡人提了想吃晚餐的要求。不過片刻,她就在窗戶邊上瞧見了銜著飯盒飛過來的漂亮大仙鶴。
  
  太牛逼了,你們修仙人士配送晚餐的送餐員都是仙鶴,飛的超快啊。
  
  飯盒瞧著不大,但內裡空間很大,擺滿了各色吃食。廖停雁感覺自己像個老佛爺,一動不動坐在那,看著傀儡人們給她把吃的喝的端出來,一一在面前擺放好,因為是在外面吃的,還有傀儡人送來了漂亮的琉璃明燈,襯著旁邊的花樹,營造氛圍一絕。
  
  老闆司馬焦神出鬼沒,又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廖停雁自己吃獨食,感覺非常好。因為所有的東西都很好吃,靈氣充足,不僅管飽,解饞,她還能感覺到身體裡的靈力飛漲,那種經驗條蹭蹭往上升的感覺,真的太爽了。她開吃沒多久,大黑蛇不知道從哪溜了出來,又拿腦袋拱她手。
  
  廖停雁非常有同事愛地給大蛇車倒好喝的果汁,一人一蛇大快朵頤。
  
  吃飽後,廖停雁散步消食。整個白鹿崖只有她和司馬焦兩個人,其餘伺候的都是傀儡人,她一個人在黑夜裡走來走去,說實話還有點慫,拉著大黑蛇一起作伴。大黑蛇有奶就是娘,被廖停雁餵了一段時間,也會甩著尾巴跟在她身後了,一度讓廖停雁懷疑自己是在遛狗。
  
  「今天運動量差不多了,洗洗睡吧,明天又是早起工作的一天。」廖停雁很滿意這個新的工作地點,因為這裡吃穿不愁,竟然還有露天的池子泡澡。
  
  傀儡人帶她來到泡澡的池子,廖停雁一見就迫不及待脫了衣服跳水裡。池子很大,但是不深,她站著,水面就在她胸口。池子四周種著垂到水面的靈木,這些靈木就像天然的圍牆,密密實實擋住了整個池子,自成一方天地,而且這些靈木繁花盛極,紅色的花瓣全都落在水面上,是個天然的花瓣澡池子。花樹上掛著幾盞琉璃燈,照的水面朦朦朧朧。
  
  廖停雁感覺到心曠神怡,這才是度假的感覺啊。人生艱難的時候,總得學會自己調節,她現在就完全把白天那些糟心事給排解掉了,一心沉浸在這美妙的景緻和溫柔的池水裡。
  
  周圍很安靜,只有她一個人。洗澡的時候就適合做點自由自在的事情,比如唱走調的歌,使勁摔腿打水花,圈出一大片花瓣貼在自己手臂上和臉上,再比如憋一口氣整個人埋進水裡。
  
  水裡有個黑乎乎的人影。
  
  「噗,咳咳!」廖停雁冒出水面用力咳嗽。司馬焦從池子裡站起來,滿身濕淋淋的,他捋了一把長髮,露出光潔的額頭,往她這邊走過來,在廖停雁摀住自己胸的時候,一臉冷漠地從她旁邊上了岸,扭頭幽幽對她說了句:「你真的很吵。」
  
  然後就這麼走了。
  
  孤男寡女,花瓣澡池子,氣氛旖旎,什麼都沒發生。
  
  廖停雁沉思片刻,覺得自己能確定,祖宗是真的雞兒不行了。太好了,一下子就放心了很多。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4-28 10:16 AM

第十七章

  司馬焦離開那池子之後,回到白鹿崖的居處,他並沒有刻意處理身上的濕氣,但在他行走過程中,那些濕意自然而然地蒸發,彷彿他身上有什麼火焰在燃燒一般。
  
  他面色陰鬱,眉頭緊蹙,漆黑的眼中有細細的血絲。原本有許多靈獸生活的白鹿崖,此時陷入了一片死寂,任何有靈性的活物都能感覺到某種壓迫,下意識保持了安靜,山間的白鹿伏在地上瑟瑟發抖,雲峰處飛翔的白鶴,落進松林不敢再飛,只遙望白鹿崖中心的宮殿。
  
  殿內,司馬焦一隻蒼白的手掌觸到殿內整塊玉石鋪就的地面,瞬間就有赤紅火焰從他掌下湧出,向四周蔓延。幾乎是瞬間,那堅硬的玉石好似冰遇上火一般開始融化,不過片刻,就在玉石中央溶解出一個不小的池子。司馬焦站在池邊,五指伸開朝著窗外虛虛一抓,整座白鹿崖上的白色霧氣湧動起來,倒灌進空蕩的池中,當白霧匯聚在池中,就變成了冰冷散發寒氣的池水。
  
  司馬焦仍是穿著那身衣服,踩進冰冷的池水裡,將自己埋進了水底。
  
  露天花池裡泡澡的廖停雁歌聲頓了頓,忽然覺得周圍的溫度好像上升了,連之前水面上白色的霧氣都少了很多。空氣裡有種凝滯的寂靜,身旁的靈花無風自動,落了很多花瓣在水面。
  
  她撓撓臉,繼續泡澡唱歌。泡完澡她回房間睡覺去,說實話在白鹿崖比中心塔舒服多了,房間裡各種擺設都是很漂亮的,床尤其舒服,她就是對那個玫紅色的床簾子有點意見,她躺在花團錦簇如雲端的超大床上,再把那精緻的玫紅色簾子拉下來,總感覺非常妖艷賤貨。
  
  廖停雁想著晚上大黑兄弟應該已經喝飽了,不至於半夜過來吃夜宵,所以就把門窗都關好了。誰知道大晚上她迷迷糊糊又被吵醒,不是被大黑吵醒的,是被冷醒的。好像有誰把製冷空調的風口對著她的腦袋吹,活生生給她弄醒了。
  
  外面在下雨,窗戶大敞,門也是開的,而她身邊躺了個人。廖停雁好險沒叫出聲,差點咬住了自己的舌頭,因為她從手邊頭髮的手感摸出來,這是掌握了她現在身家性命的老闆司馬焦。
  
  這祖宗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了,就這麼理所當然躺在她床上,雖然沒脫衣服,但廖停雁總懷疑他是不是對自己有什麼想法。夭壽,大半夜跑到她床上來躺著,該不會是想睡她吧!她屏息著在黑暗裡去看身邊躺著的人,感覺他身上涼颼颼的氣息,覺得他好像剛從冰箱拿出來的凍豬肉,還覺得他像個死人,心裡怪慫的。
  
  猶豫了一會兒,她悄咪咪伸手過去摸了一把祖宗的手,冰涼涼的,而且她這麼摸了一下,祖宗竟然毫無反應。她又摸了一下,還是沒反應,這下子廖停雁頭皮涼了,她半坐起身,仔細觀察旁邊的司馬焦。他閉著眼睛,臉頰在黑夜裡都顯出毫無生氣的蒼白,聽不到呼吸聲。
  
  該不會,死了吧?廖停雁被自己這個想法嚇了一跳,馬上又覺得不可能,猶豫著把手按在了他的胸口上。
  
  有心跳,雖然很緩慢,但是有的。還好還好,沒有死。廖停雁放鬆下來,繼續躺回去,撈起一旁的被子給自己蓋好,繼續閉著眼睛準備睡覺。
  
  她快睡著的時候,死人一樣的司馬焦忽然開口問:「你就準備這麼睡?」
  
  廖停雁一個激靈清醒過來,清清嗓子,遲疑著回答:「師祖……也要蓋被子? 」
  
  司馬焦:「……」
  
  他沒回答,只感覺旁邊的女人拉起被子給他也蓋了,等著看他有沒有其他的反應,發現他一直不說話後,她又一副沒事了準備睡自己的架勢。
  
  司馬焦不太明白。庚辰仙府裡,沒人不怕他的,就是看著德高望重的掌門師千縷,對他也多半是心虛和提防,還有一些師千縷自己也不願承認的恐懼,偏偏旁邊這人,看著好像害怕很多東西,但那種恐怖都流於表面,就像是凡人看到鬼怪被嚇一跳的恐懼,而不是打心底裡對於死亡的恐懼。
  
  她說害怕死人並非作假,可面對他這個隨手就會殺人的人,還能這麼安心在他旁邊入睡,真令人捉摸不透。司馬焦知道自己在旁人心目中,是捉摸不透的,旁邊這人在他看來,同樣奇怪捉摸不透。
  
  今夜他又覺頭疼欲裂,令他煩躁想殺人,整個白鹿崖只有他們兩個人,所以他過來了,可站在床邊看了半晌,看她睡得人事不知,本來沸騰的殺意莫名消散了一些,又覺得頭疼,乾脆就在旁邊躺下了。他還記得之前在中心塔裡的時候,躺在這人身旁時,難得睡了一個好覺。
  
  他想過她醒過來後會是什麼反應,或者驚嚇恐懼,瑟瑟發抖再睡不著;或者像從前那些另有心思的人一樣,湊到他身邊暴露出內心的齷齪慾望。但他沒想到,這傢伙嚇是被嚇了一跳,然後就若無其事繼續睡了,彷彿他半夜躺在她身邊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司馬焦這個人很不講道理,是個煩人精,毛病多,他躺在那不舒服了,就要起來把旁邊的廖停雁搖醒。
  
  「起來,不許睡了。」
  
  廖停雁:……祖宗,你要搞什麼,睡眠不足很容易有黑眼圈的,體諒一下美人對自己美貌的愛護心情好嗎!
  
  她勉強打起精神,應付這個突然發瘋的祖宗。因為心裡給他的標籤是神經病,所以不管他做什麼,廖停雁都接受良好,這會兒她搖搖晃晃坐起來,吸著氣問這祖宗:「師祖,可是有什麼問題?」
  
  司馬焦:「你怎麼還睡得著。」
  
  廖停雁:「啊,我為什麼睡不著?」
  
  司馬焦:「我在這裡。」
  
  廖停雁:「其實蓋了被子也不是很冷。」
  
  廖停雁看著他的表情,後知後覺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的意思是「老子這麼一個殺人狂在旁邊你都睡得著?!」而不是「我這麼一個開門冰箱在旁邊你還睡得著?」
  
  但是,這又不是第一次,上回被他當抱枕一樣睡了一回,她有說一句什麼嗎?她倒是想表現一下內心的矛盾,可是睡眠質量這麼好怪她嗎?
  
  總之這一晚上,廖停雁都沒能睡覺。她修為低的幾乎等於沒有,比不了司馬焦這個大大大佬,深夜睏得不行,被迫無奈撐著眼皮坐在床上和他互瞪,大黑蛇兄弟半夜過來準備喝夜宵,看見他們兩個,主要是看見司馬焦坐在床上,嚇得扭頭就跑,不敢惦記夜宵加餐了。
  
  第二天,司馬焦再度前往靈巖山台。廖停雁這回沒忘記帶上軟墊和傘,可惜沒用上,因為那裡已經專門搭建了一座高臺,用來給師祖以及掌門等人觀戰,不僅有能坐著休息的軟榻,還有食物。廖停雁發現一個問題,裡面的食物都是自己比較愛吃的。不過在外面吃了兩餐,喜好就全部被人摸透了嗎。她只愣了一下,就老實在司馬焦旁邊坐下,假裝自己什麼都沒發現。
  
  而司馬焦,看著今日的靈巖山台,忽然掀唇笑了笑。往日的靈巖山台都是精英弟子在此,今日可是多了很多不明所以的普通弟子,顯然這些是各脈主為自家小輩準備的犧牲品。死幾個人,只要不是死的他們自家寶貝子弟,又有什麼關係,他們所擁有的權勢,讓他們只要說一句話,也多的是人願意為他們犧牲。
  
  掌門師千縷面帶微笑,向司馬焦道:「師祖,今日可還是如昨日一般。」
  
  司馬焦:「不,今日百人死鬥。」
  
  師千縷答了聲是,目光似有若無地掠過他身邊坐著的廖停雁,吩咐:「那就讓弟子們開始吧。」
  
  今日底下的弟子有不少是從小支脈而來,他特地命人安排了不少清穀天弟子在其中,而這,是一個試探。對於司馬焦容忍一個女子在身邊的舉止,他心裡有些疑慮和猜測,今日這個小小試探,是對司馬焦的,也是對那個似乎並無甚麼異樣的小弟子廖停雁。
  
  這女子能冷眼旁觀其他人生死,跟在這心狠手辣的司馬焦身邊,倒是不知輪到她認識之人,她又是否會出手阻止司馬焦,而一旦她阻止,司馬焦又會如何做。
  
  師千縷在那邊腦補大戲,可惜這邊廖停雁完全沒看清臺上都有些什麼人,她不是原本那個廖停雁,連和師父洞陽真人也只見過寥寥幾面而已,更別說其他人,要說稍微熟一點的,怕是清穀天負責迎來送往的小童和負責管理倉庫飯食的小管事。本來原本那個廖停雁,進了清穀天就深居簡出,少和同門打交道,恐怕就是她現在在這裡,也認不出下面那些清穀天弟子。
  
  下面開打的時候,一天沒睡的廖停雁,眼皮漸漸沉重,不知不覺就靠在軟榻上睡了過去。
  
  師千縷時不時主意她,就看到她慢慢滑坐下去,在眾目睽睽之下打起了瞌睡。司馬焦本就引人注意,她在司馬焦身邊,當然也少不了關注,見她癱了下去,真的睡著了,所有人的神情都有點奇怪。司馬焦也不看底下了,擰著眉看她。他們坐著的榻不是很大,廖停雁躺著躺著,自動找到了個舒服的睡姿,她把腦袋枕在司馬焦的腿上了。
  
  以掌門為首的大佬們:「!!!」
  
  枕在慈藏道君這個大魔王的腿上睡覺,太敢了吧!真是無知者無畏,師千縷臉上神情微妙一瞬,悄悄覷著司馬焦,等著看他會怎麼反應。是不耐煩地把人丟下臺階,還是直接擰斷脖子?看這表情,不耐煩多一點,以他對司馬焦的瞭解,應該會是把她踢出去。
  
  司馬焦伸出手,把自己被廖停雁枕著的衣袖扯了出去,沒理會她,任她把腦袋擱在自己大腿上,一沒撒氣二沒發瘋。庚辰仙府的高層們,看得清清楚楚,心裡的驚愕差點衝破他們端莊斯文的面孔暴露出來。
  
  石鎚了,那個難搞的師祖慈藏道君,真的迷戀上了一個女人。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4-28 10:23 AM

第十八章

  場上風起雲湧,人人心中都在算計籌謀,廖停雁這一睡,雖說她自己以為沒什麼事,可實際上已經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尤其是掌門師千縷,他心中暗想,此女子看似毫無心機,可恰是如此,才能讓他確定,這女子其實城府極深,能籠絡得了司馬焦的女人,會是這樣一個天真簡單的人物嗎?而且她這突然睡著,看似是隨意而為,實際上正好躲過了下面的清穀天弟子出手,她這是巧妙的躲過了他的試探!
  
  這廖停雁,絕不普通。這樣一個弟子,當真只是清穀天微末支脈的一個小小弟子?師千縷懷疑她的身份,先前遣人查過,卻沒有發現什麼疑點,入選也只是運氣好。此時他再度懷疑起來,暗自傳音給弟子,令他再去仔細探查。
  
  看來,他要快點動手籠絡這女子才行,免得被人捷足先登,他決不允許司馬焦這個奉山一族最後一人身邊還有什麼掌握不了的變故。
  
  真正安排了廖停雁這個角色進入庚辰仙府的袁氏家族袁觴,今日也在此處,他的身份比師千縷低上一輩,落座的位置稍稍靠後,因著他平日低調,性格孤僻些,也沒什麼人注意他。他親眼看到了慈藏道君對於廖停雁的縱容,心中狂喜簡直無法言表。他最開始其實根本沒覺得自己能靠這麼個女人成功,但現在,老天都在幫助他成事。
  
  袁觴只要想想自己終能報復仇人,毀滅這個庚辰仙府,就覺得迫不及待起來。必須得讓廖停雁出來見他一趟!
  
  白鹿崖雖說在掌門一脈的掌握之下,但他作為四時之宮主脈裡袁家主的兒子,手中權力也不小,雖說做不了大的動作,但傳個消息令她出來一見,也不是做不到。
  
  廖停雁睡過了一下午,睡的差點落枕,都沒怎麼睡好。老祖宗這種涼颼颼的體質,真的不適合當枕頭。她嫌棄完了才開始思考為什麼司馬焦會願意讓自己枕著大腿睡覺。莫非,是為了可持續發展?白天讓她養一養,晚上好繼續折磨她?
  
  這也太喪心病狂了。
  
  司馬焦這一天興致不是很高,早早帶著自己的班底離場。廖停雁高興了,能回去軟綿的大床上癱著,誰願意在這吵吵鬧鬧還有很多人圍觀的地方午睡。
  
  和昨天一樣,司馬焦一回白鹿崖就不見了人影,廖停雁回自己房間裡,甩了鞋子直奔床上,一副剛下班累的癱倒床上的樣子。
  
  是吃了再睡,還是睡了再吃?
  
  廖停雁考慮了十分鐘,開始對照顧起居的傀儡人念菜單。
  
  傀儡人扭頭去給她取飯。
  
  這回吃飯是在寢殿外面的小客廳,那裡擺放了雲椅和插花,旁邊是懸浮的琉璃燈,廖停雁靠在軟綿的靠墊上戳懸浮的琉璃燈,傀儡人給她送上了茶。它們就像是沉默寡言但是工作能力超強的專業服務人士,才不過兩天,廖停雁就要被照顧成一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廢人了。
  
  但是真的好爽。
  
  擺盤精緻的飯菜端上來,每一道都散發著可口的香味和濃鬱的靈氣,飯菜,甜品和湯,還有……一封花箋。
  
  花箋?廖停雁拿起粉色花箋,看向那個送餐的傀儡人,「這是什麼?」
  
  傀儡人毫無反應,低頭安靜站在一邊,看著就像一座木雕。
  
  廖停雁翻看了一下那花箋,覺得這顏色很不對勁,這麼少女心的粉色,上面還繪了花,帶著一股子幽香,有點像是情書啊。猶豫了下,還是放下筷子先打開花箋看起來。
  
  【今夜子時,白鹿崖下,藍盈花旁,不見不散。】
  
  花箋裡一共寫了這十六個字,廖停雁左看右看,都覺得這字裡行間充滿了曖昧的氣息。這難道是原主的情人?不然為什麼大半夜的偷偷約她出去,還藍盈花旁,這不就是花前月下嗎!越想越覺得是這樣,廖停雁滿頭冷汗都下來了,這下子怎麼搞!她又不是原來那個,總不能替她去赴會吧。
  
  她拿在手裡的花箋被風一吹,忽然散落成幾片粉色花瓣,從她指縫裡落在地上。
  
  廖停雁沉默片刻,撚起花瓣丟出窗外,假裝無事發生過,拿起筷子繼續吃。反正花箋都散成花瓣了,就當它不存在吧,反正她是不會去的。管他是什麼情況,都不去。
  
  袁觴利用傀儡送去了那麼一封密信,就在等待著晚上的會面。他因為心中仇恨,投了魔域,廖停雁就是魔域那邊為他準備的禮物,魔域控制人的手段堪稱一絕,廖停雁是魔域裡用特殊手段養大的,本就是一心向著魔域,再加上蝕骨之毒,袁觴篤定她絕不可能背叛自己,上一次對方沒有回應,他雖然惱怒,但後來仔細想想,也可能是因為三聖山特殊,她在慈藏道君眼皮子底下無法出來。
  
  如果她真是背叛他了,那麼他如今也不能還安生待在庚辰仙府裡。
  
  至於這一次,袁觴已經算好,子時月華正盛,慈藏道君必然是身受奉山靈火的燒灼,在寒池內待著,這種時候,他定然不會讓廖停雁陪伴,這樣她就有時間出來相見,為了這次隱秘的見面,袁觴還花了大力氣準備了能暫時蒙蔽天機的法寶遮天鏡,避免被人發覺。
  
  師千縷那邊,幾乎要把眼線佈滿整個白鹿崖,若是沒有準備,定然會在第一時間被他察覺。
  
  一切具備,只欠廖停雁。
  
  廖停雁……已經直接去睡了。不管是莫名其妙的信還是有可能會晚上來夜襲的老祖宗,在沒逼到眼前來的時候,都是不存在的。
  
  那邊袁觴等了大半夜也沒等來人,激動的發熱腦子終於稍微清醒了點,他從用美人計搞死慈藏道君,摧毀庚辰仙府的美夢裡醒過來,滿心的陰謀算計都成了憤怒。
  
  「莫非她還真有這個膽子背叛我們,背叛魔域!」袁觴身邊裹著灰袍的身影語氣生硬。
  
  袁觴神情也是難看,他沒想到自己今夜這些佈置全都成了空,他現在也懷疑,廖停雁是否真的背叛了。
  
  「看來她確實是心大了,之前沒有回應我的召喚,連一星半點的消息都沒傳出來,現在更是對主人的信不管不顧,必須給她一些教訓!」灰袍人語氣憤憤。
  
  袁觴沉著臉,手中出現一串鈴鐺,鈴鐺有三隻,他先是搖晃起這串鈴鐺,搖了半天,仍是沒看見有人來,便冷哼一聲,直接捏碎了其中一隻鈴鐺。
  
  這一串鈴鐺,是廖停雁的伴生之物,她身體裡的蝕骨之毒,雖說是以毒為名,其實卻是一種陰邪之術。魔域人不多,時常會從現世偷渡許多孩童回魔域,從小培養。這些人都是為了能安排在修真界各門派的探子,最要緊就是忠心,於是她們從小身體裡種下這種魔域特殊的術,鈴鐺則是載體,經過多年下來,與她們成為伴生關係,一旦掌握了這鈴,生死就在他人手中,要想徹底去除這種術,十分不易。
  
  一般被種了這蝕骨之毒,就絕不會背叛魔域與主人,然而現在這個廖停雁,她壓根都不知道自己還是個魔域奸細。
  
  鈴鐺聲響起的同時,熟睡的廖停雁也被疼醒了,她一個人躺在床上,生無可戀地摸著疼痛的肚子。
  
  到底搞什麼,還讓不讓人睡覺了,好不容易今晚上祖宗沒來,怎麼會肚子疼!她起身去了趟廁所,發現並不是姨媽。
  
  看來是和上次一樣,廖停雁想起之前在三聖山住的時候,也有這種姨媽疼但不來姨媽的情況。
  
  那次她疼得厲害,直接吐血暈了過去,還以為自己要死了,結果醒來看到司馬焦還被嚇了一跳。她自己思考過,更傾向於是司馬焦救了她,她猜這具身體大概是有什麼毛病。
  
  現在又開始疼,在床邊坐了一會兒,疼得難受,廖停雁還是爬起來提著燈準備去找司馬焦。她這人最受不住疼,所以才會一改往常推一下走半步的鹹魚行事風格,主動去找殺人狂師祖。
  
  白鹿崖各處都懸浮著琉璃燈,她走出自己的偏殿,披著一件外裳,向著明燈輝煌的主殿找過去,覺得自己好像一個半夜過去自薦枕席的白蓮。
  
  她弓著身子,彎著腰,滿臉喪氣來到司馬焦的主殿,推開厚重的門走進去,輕聲喊:「師祖?」
  
  「師祖?」
  
  「嘶嘶——」捲在柱子上的大黑蛇遊了下來。
  
  廖停雁臉都疼白了,問它:「咱們老闆人呢?我要疼死了嗷。」
  
  大黑蛇歪歪腦袋,把她帶到了司馬焦所在的地方,只是這傢伙膽子忒小,在門口不敢進去。廖停雁其實也不太敢,可肚子還催命一樣疼著,她只能推開門,往裡探進一個腦袋。
  
  這殿內空氣特別冷,地面上一層寒氣白霧,門乍一推開,廖停雁就被寒氣激地抖了抖。屋裡亮著兩盞琉璃燈,但隔著簾子不是很明亮,她看見裡面有個水池,池子裡泡著一個模糊的黑色人影。
  
  她想起在中心塔也遇上過這類似的場景,那回也是大黑蛇,開著黑車把她帶到司馬焦的私人領地,瞧見他泡在池子裡。
  
  他應該不是喜歡睡在這樣的涼水裡,而是有其他原因的,那她現在過來打擾,似乎不是明智之舉?
  
  廖停雁猶豫了一下,捂著肚子走了進去。每往前走一步,她就感覺自己是在踩地雷,不知道下一步會不會爆炸,提著心走到池邊,她把手裡的琉璃提燈放在一邊,抱著肚子蹲在池邊上,探頭去看水池裡泡著的司馬焦。人閉著眼睛,面無表情在水中,沒有因為她的到來有任何反應。
  
  廖停雁剛準備張口喊人,腦中忽然聽到一聲清脆的,好像是鈴鐺碎裂的聲音,整個人一下子天旋地轉,往前栽進了水池裡。她幾乎在瞬間就被劇痛奪去了所有感官,在水池裡哇地吐出一大口血。
  
  身體裡所有的器官被捏碎了,大概就是這種感覺,但她這麼疼,偏偏沒有失去神智,而是處於一種能清晰感知外界一切與身體內部痛楚的情況。
  
  廖停雁栽進水池裡那一瞬間,司馬焦猛地睜開了眼睛,他往前伸手,攔腰抱住了沉下來的廖停雁,帶著她從水池裡站起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4-28 10:31 AM

第十九章

  司馬焦瞧著懷裡奄奄一息的廖停雁,她嘴邊還有一絲血線,渾身都在顫抖,一向紅潤的臉頰蒼白如雪。
  
  他一手按在廖停雁的腹部,仔細感受了一番,眉頭漸漸顰起。他知道這是什麼,他上次還救了她一次,只是那次他以為已經完全解決了,沒想到並沒有。一般來說,他的血應該能壓制,就算不能,後來吃的日月幽曇,也足夠解任何毒,除非她身體裡那東西,並不是他以為的魔毒。
  
  魔域的手段,倒是沒有他想像中那麼不堪一擊。只是,她不是魔域奸細嗎,怎麼一次兩次,被這東西反噬?
  
  司馬焦抬手將她抱起來,走上了水池。廖停雁被放在地上後,就痛苦地縮成了一團,又被司馬焦強行打開身子。她睜不開眼睛,只覺得自己快要疼死了。
  
  嘩啦——
  
  司馬焦一把將旁邊那盞琉璃燈砸碎,透明的琉璃碎片散開後,內裡淡黃色的熒光瞬間化作無數螢火,在殿內四處飛舞。司馬焦沒在意這個,他抬手在碎琉璃上按了一下,將自己溢出鮮血的手掌堵住廖停雁的嘴。
  
  如果一點鮮血壓不住,那就多給她喝一點。奉山一族的血肉,本就是世上最厲害的靈藥,特別是他這種奉養靈山之火的奉山血脈,身體裡的血日夜被靈火燒灼,純粹無比,幾乎已經算不得是『血』 ,而是『藥』。就算是從前奉山一族人還很多時,也是最珍貴的。
  
  從前他還未得到強大的能力,無法自保,那麼多人想要他的血,但他寧願灑在地上,給一隻普通的小蛇,也不願給那些人。現在,他這般隨意給廖停雁,還不只是一滴兩滴,這『大方』勁若是被垂涎許久的掌門師千縷知曉,估計要肉疼死。
  
  廖停雁疼的牙關緊咬,司馬焦堵著她的嘴也餵不下去,帶著一點金色的鮮血就順著她的嘴角流進頸脖。
  
  司馬焦乾脆伸手去捏她的下巴,硬生生用手將她的牙關掰開。最讓司馬焦煩躁的是不能太用力,他要是不收斂自己的力氣,那一下直接就能把人的下巴扯掉了。他有生之年只殺人,幾次救人,都是因為她,他自己都覺得奇怪。
  
  好不容易把廖停雁的嘴巴捏開,想把手指塞進她嘴裡,偏偏他稍一放手,她就開始掙扎,司馬焦沒那麼好的耐心,直接在自己腕上傷口咬了一口,含了一大口血堵上了她的嘴,全給她灌了進去。灌了好幾口,可能是灌得太多了,她那蒼白的臉色很快變得紅潤,甚至紅過了頭,好像被扔進熱水裡燙熟的那種紅。
  
  司馬焦:「……」救人比殺人難多了。
  
  他從廖停雁懷裡翻出來她的小錦囊,揪出來幾片奉山血凝花,一股腦也塞進她嘴裡,抵著她的下巴讓她嚥下去。
  
  他的血太多了受不住,乾脆讓她修為提升,這樣自然沒事了。
  
  司馬焦簡單粗暴一通操作,不僅徹底把廖停雁身體裡的蝕骨之毒澆滅了,還讓她從最低的煉氣期修為,直接暴漲,過了築基、結丹和元嬰,直接一舉衝到化神期,比她那個師父洞陽真人修為還要高出一個大境界,六個小境界。化神期修士,哪怕是在庚辰仙府這樣的地方,她這個修為也能當一個支脈的小脈主。
  
  別人修煉三四千年,她只用了三個時辰。庚辰仙府立府這麼多年,像她這樣的幸運兒不超過一隻手的數,畢竟像司馬焦這樣任性又無所顧忌的人不多。
  
  #每次暈倒醒來後都會發現進度條拉了一大截#
  
  廖停雁從榻上坐起來,整個人都是懵的。她發現自己意識裡多了一朵紅色小花,樣子和那個紅蓮花很像,以這個小花為中心,身體裡多了一片異常廣闊的空間。她側了側頭,發現自己的意識能穿過大殿和牆面,看到外面的景象,她能感覺到周圍許多生物的動靜,就好像瞬間變成了千里眼,還有了順風耳,不僅精神百倍,身體輕盈,甚至覺得自己能飛,能做到很多很多事,移山填海,可在反手之間。
  
  我怎麼膨脹得這麼厲害?廖停雁心道,抓了抓自己的腦袋,低頭去看身邊躺著的人。
  
  司馬焦躺在她旁邊,仍是那個蒼白的臉,唇卻不紅了。他的唇色一般是紅的,只有那次他在水池子裡放血養蓮花的時候褪去了紅色,現在和那次的模樣很像,這大概代表了貧血。
  
  他很不舒服的樣子,一手搭在她的肚子上。廖停雁看見那隻手上的傷口,下意識舔了舔唇。昨晚上她差點疼死,但又沒有徹底暈過去,發生了些什麼她覺得模模糊糊的。好像是被司馬焦給救了,現在她身體裡這些異樣的感覺,都是他給予的。
  
  廖停雁沉默很久,心情複雜。她莫名來到這個世界,從來就是過一天算一天,因為她在這裡,只是將自己當做旅人過客,這個世界再好再大,都不是她的家,甚至這具身體也不是她的,這個身份她也沒有認同感。她覺得自己在這裡度假,苟活,早晚會回去自己的世界,所以這麼久,在這個修真的世界裡,她也沒有正兒八經修煉過,哪怕得了司馬焦那些增長修為的花,也沒試著去吃。
  
  但現在她修為暴漲,才有點自己真的身處奇異世界的真實感。
  
  她以往開玩笑一般把司馬焦當做老闆,老老實實待在他的身邊,可是其實如果能選,她不會跟著他,因為這是個危險的人物,她看多了他殺人,對他的態度一直很消極。按照現代社會標準,他應該算是個大壞蛋,可是在這個世界,是這個大壞蛋一次兩次地救她。
  
  廖停雁碰了碰自己肚子上那隻冷冰冰的手。上面的傷口隨意,完全沒有處理過。像這種傷,對於一般的修士來說,痊癒是很快的事,但在司馬焦身上,這傷卻沒有一點好轉的意思。
  
  「在這世上,能傷我的沒有幾人,但是我體質特殊,傷不容易痊癒。」司馬焦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
  
  廖停雁:「……」這種弱點你告訴我幹嘛?
  
  壓力突然變得越來越大,感覺自己進入了徹底的反派陣營。
  
  司馬焦:「你喝了我多少血,知道嗎?」
  
  廖停雁摀住了自己的嘴。之前還沒感覺,被這麼一說,自己確實喝了人血,嘔——
  
  司馬焦:「敢吐就殺了你。」
  
  廖停雁:「咕咚——」
  
  她臉色不太好,實在不明白為什麼玄幻世界人血能當藥治病救人,按照現代科學,直接喝人血沒卵用。可是玄幻世界大魔頭不跟她講現代科學,他坐起身湊近她,用那隻有傷的手按著廖停雁的下巴:「你的修為已到化神,怎麼樣,現在想殺我了嗎?」
  
  真話BUFF,開啟。
  
  廖停雁:「不想。」
  
  司馬焦:「還想漲修為嗎?」
  
  廖停雁:「不想。」說實話突然變成這麼厲害的修仙人士,就好像擁有了高端的機器,但是不知道怎麼用,只能小心摸索,心裡還怪慫的。
  
  司馬焦:「想離開我嗎?」
  
  廖停雁:「不想。」
  
  不想三連。
  
  等等,不對,為什麼最後一個答案是不想?廖停雁驚訝地瞪著司馬焦,為自己最後那句不想感到吃驚,難道……她已經被腐朽墮落的生活侵蝕到這種程度了?
  
  司馬焦也愣了下,放開她的下巴,靠在靠枕上,眼神古怪,「你是來用美人計色誘我的?」
  
  廖停雁無比乾脆:「不是!」
  
  好的,為自己正名了。但是我做了什麼才會讓他產生這種錯覺?廖停雁捫心自問,自己可真的沒有想睡他的心。
  
  司馬焦:「那就好。」
  
  說完這句,他拽住廖停雁,抱著她,就好像抱著一坨軟綿溫熱的枕頭,閉上眼睛,準備休息。
  
  不是,祖宗你等會兒,說了不是來色誘的,您就這麼放心拉著我睡了?那你問這個問題有個鬼的意義?
  
  意義在於,要是有想睡他的心思,司馬焦就會選擇捏死她。沒有那種心思,他就會把她當抱枕。
  
  廖停雁睡不著,她的精神好的有點離譜,被人當抱枕一樣躺著,她的思維發散。如果是普通人發呆,那就是發呆,可作為化神期的修士,她的思維發散,就是意識往外跑。那是很新奇的世界,廖停雁能看到整個白鹿崖上的建築和花草樹木,所有東西在她眼前纖毫畢現。她看到天上的飛鶴,心裡一動,就完全拉近了過去,就好像她整個人站在仙鶴的身邊,還能感覺到空中的風,再一個眨眼,她就來到白鹿崖下的瀑布,看到瀑布潭水縫隙裡生長的蘭草,看到陽光下瀑布的彩虹和濺起的水珠。
  
  她見到傀儡人在宮殿的廊下走動,見到大黑蛇在殿外的柱子上盤著睡覺,柱子很滑,它睡著了就一直往下滑,滑到底後又醒來往上爬,智商顯而易見的不行。
  
  廖停雁就好像得到了一個玩具,意識在白鹿崖上上下下來回看。她看了一會兒,覺得想去外面看看,意識就像雲一樣往外鋪展。
  
  忽然,她感覺身體的臉頰上一涼,猛地睜開了眼睛,那些風一樣到處亂飛的意識也瞬間回籠。
  
  司馬焦涼颼颼的手摀在她的臉上,他仍然是閉著眼睛,說:「別往外面亂跑,白鹿崖有我在,其他人神識不敢過來,你才能這麼隨便亂晃神識,出了白鹿崖,外面不知道多少人的神識在虎視眈眈,你一出去,就這個弱雞的樣子,撞上任何一個,馬上就能變成白癡。」
  
  神識?剛才那個嗎?廖停雁乖巧地哦了一聲。
  
  既然這個技能不能玩,那就玩其他的。她躺在那瞅到旁邊懸浮的琉璃燈,眨眨眼睛,那琉璃燈就順著她的意思漂浮了過來,她伸出一隻手接住那隻琉璃燈,興奮地想,以後躺在床上想吃什麼拿什麼,就不用起身去拿了,心念一動東西就過來了!
  
  她瞅一眼旁邊的司馬焦,看他沒反應,掏出自己的小錦囊,從裡面拿了吃的。她在裡面放了不少東西,都是讓傀儡人準備的,這會兒她雖然不餓,但想試驗一下偷懶秘技。
  
  像葡萄一樣一串串的指甲蓋大小果子,懸浮在空中,廖停雁讓它們一顆一顆從梗上摘下來,主動送到自己嘴裡。她就像雛鳥一樣張著嘴巴等著小果子掉到嘴裡,小果子送到嘴邊,忽然往旁邊移過去,送到了司馬焦嘴邊。
  
  突然被半路截胡,廖停雁詫異,這祖宗不是不吃東西的嗎?
  
  司馬焦咬著嘴裡的小果子,睜開一隻眼睛瞧她,「你是個假的化神期吧,隨便一攔就能截過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4-28 10:39 AM

第二十章

  搶我吃的還要嘲笑我,你特麼是小學男生嗎?廖停雁心道,你一個大佬,我要喊師祖的人物,在這裡欺負新手司機,竟然還有臉說。
  
  她再度動用自己的能力,摸索著控制那些漂浮在空中的小果子。她今天還非就要吃到一顆不可!
  
  可惜,她旁邊的祖宗無聊至極,也和她槓上了,每次那果子要落到她嘴邊,她都張口了,就會忽然被劫走。司馬焦吃她的果子,還要用眼神嘲笑她。
  
  試了六次,次次被人半路劫走,廖停雁放棄了。她靈機一動,讓那果子送到司馬焦嘴邊。以她對這個祖宗的瞭解,送到嘴邊的他反而不會要。
  
  果子掉到司馬焦嘴邊,他吃了。
  
  廖停雁:「……」猜錯了,告辭。
  
  「師祖,喜歡吃這個?」廖停雁假笑。
  
  司馬焦:「不喜歡,太甜膩。」
  
  不喜歡你他媽吃什麼!
  
  廖停雁心念一動,幾十個果子爭先恐後湧到司馬焦嘴邊。吃,給老娘吃啊!讓你吃個夠!結果還沒碰到他的唇,那些果子就一個反射,糊了她一臉。
  
  媽的,好氣。她聽到旁邊司馬焦突然笑出了聲,心裡冷漠地想,你以為我是在逗你玩嗎,笑屁啊。
  
  她不太想理這個小學男生,繼續摸索自己的能力,匯聚出一團水球,試圖讓它們像面膜一樣貼在臉上,清洗臉上的果汁。她不太熟練,小心翼翼地控制水團,在臉上來回清洗。這種感覺非常爽,臉上清涼又清爽,洗完臉就好像做了個水膜。
  
  咦,這樣的話,下次可以用匯聚出的靈水加點什麼護膚用的東西,讓它們覆蓋在臉上,豈不就是貼面膜了?雖然修為這麼高了好像不太需要面膜這種東西了,但還是好想用。
  
  她試著在臉上貼了個流動的水面膜,旁邊司馬焦抬手給她揭了起來,「你這是在幹什麼?」為什麼要把水壓成這麼一層貼在臉上?
  
  廖停雁反手又給自己做了個,「貼面膜。」她忽然手癢,給司馬焦臉上也弄了個。
  
  司馬焦:「嗯?」
  
  「這有什麼用。」
  
  「保持肌膚水潤?」廖停雁回答。
  
  司馬焦又覺得自己弄不明白這人腦子裡在想什麼了。如果現在用真言之誓問她,大約又是奇怪的回答。
  
  廖停雁看到他捏著水面膜的手,傷口還在那敞著。她看到這個傷口,就覺得有點不自在,安靜了一會兒,等司馬焦重新閉上眼睛之後,她偷偷摸摸把手虛虛放上去,想試著治一治。她輸入了一靈力,泥牛入海。
  
  好了,放棄了。
  
  可是看著,實在太礙眼,就算治不了傷,包紮一下不行嗎?她想起來創可貼,決定做個大的創可貼。錦囊裡有之前在清穀天帶來的一種植物葉子,一位不記得名字的師兄說,跌打損傷可貼,所以傷口應該也能貼。
  
  她摸出來大葉子,稍微裁了下,貼在司馬焦的傷口上,最後用薄薄一層靈力覆蓋上去,裹住葉子和傷口,做了個玄幻世界版大創可貼。
  
  忽然覺得自己好厲害,還可以自行摸索出無數玩法。
  
  她閉上眼睛,又把神識摸到宮殿外面去,嘗試著遠距離控制,不過片刻,白鹿崖山上紅艷豔的花從窗戶外面飄進來,被廖停雁伸手抓住。她用意識控制這些紅色的花瓣擠壓出汁液,順手給自己塗了個紅指甲。
  
  廖停雁在這玩著自己的新技能,外面卻因為今日白鹿崖那祖宗沒動靜,而感到提心吊膽。
  
  「師父,今日慈藏道君未曾去雲巖山台,莫非是因為昨日之事令他不快?」
  
  師千縷坐在自己的玉座上闔目修煉,聽見弟子問話,微一擺手:「他若是不快,昨日當場就要發作,以我對他的瞭解,今日他恐怕是有什麼事,才會閉白鹿崖不出。」
  
  師真緒問道:「師父,難道就真的沒辦法窺視白鹿崖中發生了什麼嗎?如此,我們十分被動啊。」
  
  「司馬焦有很強的攻擊性,他的地盤絕不允許任何窺視,你以為我們沒有安排眼睛進白鹿崖,其他宮脈也沒有嗎,可你看看,誰成功了,不過是又白白送了些性命罷了。」
  
  師千縷周身靈氣濃鬱,隨著他的呼吸起伏,他說起話不疾不徐,語氣中還有些感慨:「誰能想到,當初前輩們以為能控制的一個小小孩童,會長成如斯模樣,不僅擺脫了他們的控制,甚至反噬了那麼多人,真是令人畏懼的資質與兇狠。瀕死的野獸,不好惹啊。」
  
  師真緒沒有對此說什麼,他身為師氏一脈的晚輩,知道許多事情,關於五百年前發生的那場動盪,他也是有些瞭解。如果不是那一次失誤,他們如今對上這位慈藏道君,也不至於如此束手束腳。
  
  「令你去查的那廖停雁,可有消息了?」師千縷問。
  
  師真緒躬身,「已有一些眉目,只是還未查清她背後究竟是何人。師父,我們或許應當等到查出她的身份,掌握了她的把柄才好控制。」
  
  師千縷:「真緒,你想差了。以她的身份,就是沒有把柄,也好控制,我並不顧慮她身後之人,唯一顧慮的唯有司馬焦,與她的接觸宜快不宜慢。明日,若司馬焦還未出現,便令洞陽真人前去求見,一來試探,二來讓他為我們送一封信。」
  
  師真緒道:「是,徒兒明白了。」
  
  廖停雁被抱著睡了一天,夜晚來臨時,司馬焦睜開眼,赤著腳在床邊坐了一會兒。廖停雁看他揉著額心的模樣,猜測他可能是腦殼疼,她之前在三聖山的時候就懷疑了,他絕壁腦子有病,這個腦子有病不是罵人,是客觀的描述。
  
  她還覺得,就是因為腦子太疼了,他才完全不在乎手上的傷,可能比起來,手上傷口的疼並不算什麼。
  
  他心情看著不太好,一聲不吭,站起身就往殿內的那個池子走過去,他一邊走,手指輕揮,濃鬱的寒氣灌進池中。眼看他準備往裡泡,廖停雁瞅著他的手,悄悄動了動。一道靈氣纏過去,裹在他那個傷口上。
  
  司馬焦腳步一頓,舉起手看了眼。廖停雁之前給他用一種名為百益草的葉子裹了傷口,現在覆上來的這道靈力,是用來隔絕水的。他仍是沒什麼反應,整個人浸到了水裡。
  
  廖停雁等了一會兒,沒見他有其他反應,立馬跳起來溜出了這個宮殿。
  
  自由了!
  
  她興奮地撲到欄杆邊上,看著下方的高度躍躍欲試,要不在這裡試試飛行?不不不,太高了,還是換個矮點的地方試。她到一旁的台階試飛,比她想像得更加容易。
  
  這具身體前所未有的輕盈,心中也沒有作為普通人飛起來的畏懼之心,只覺得暢快。
  
  輕輕往前一躍,她漂浮於空中,扭頭去看白鹿崖上的宮殿,依山而建的華美宮殿亮起無數盞琉璃燈,常開不敗的花樹搖曳,夕陽映照下,宛如美妙的夢境。
  
  「我特麼能飛了啊啊啊!」廖停雁眼睛亮起來,朝宮殿最高處飛去,站到最高的一層琉璃塔頂,再俯視白鹿崖之外的山川。
  
  遠處有庚辰仙府內的家族聚居城市,通明燈火和她所在那個世界的夜晚有一些相似,但是天上飛過去的各種坐騎仙獸,以及流星一般的御劍弟子,又讓這個世界格外奇幻。
  
  她獨自一人坐在那瞧著天邊,修為高了,她能看到很遠的地方。其他地方的天空有好些仙獸飛禽飛過去,她還看到裝飾了無數彩綢花朵的空中樓船,掛滿了造型奇異花燈的飛翔車馬。
  
  最奇異的是一座三層帶著花園的小閣樓,是無數白雁托起來的,飛在空中時,小閣樓周圍還有彩鳥環繞,清越啼鳴,閣樓裡似乎有人飲宴,還有人在歌舞。
  
  這是什麼天空飛閣,也太會享受了吧,羨慕,有點想上去看看。
  
  她才發現,原來天上還挺熱鬧的,之前沒發現,是因為之前她修為不夠看不了那麼遠,也是因為白鹿崖這一片的天空非常清靜,沒有任何人敢在這上空飛過去。
  
  現在,只有她一個人敢在這上空亂飛,有種狐假虎威的爽感。
  
  她看著下方的落差高度,往前快跑兩步,跳下去。呼呼風聲在耳邊,被她激起的流雲湧動捲起,廖停雁踩著那些虛無縹緲的白煙,飛向下方的瀑布。她在瀑布旁邊掠過去,伸長了手臂劃過那些水流,還在那片瀑布崖壁上摘了一枝花。
  
  她可以飛在天上,可以踩在樹頂,可以騎在山裡那些跑得飛快的白鹿身上,還能抓到天上飛的仙鶴,嚇得它們吱哇亂叫。
  
  當神仙怎麼這麼快樂啊!
  
  玩夠了暫時下去吃個飯。雖說這個修為已經不會感到餓了,但是嘴饞想吃好吃的,沒問題,因此晚飯還是要吃的。
  
  傀儡人們照例給她送來了許多美味佳餚,以及……一封和昨天一樣的花箋。
  
  廖停雁的笑臉瞬間消失,你媽的,怎麼又來!
  
  她懷疑昨晚上的姨媽痛,和這花箋的主人有關。帶著沉重的心情打開花箋,上面寫著【子時,白鹿崖下,藍盈花旁。若是不至,你的身份便會暴露,而你,也活不過三日。】
  
  我還有什麼奇怪的身份?廖停雁虛了,這感覺不太妙啊,她難道不就是個普通平凡的幸運鵝而已嗎?怎麼還有身份故事設定,一般而言,這種情況多半是要出現反派搞事情的,現在她就在考慮,究竟送來這花箋的人是反派,還是她自己是反派?
  
  正想著,身後忽然伸過來一隻手,將她手裡的花箋拿了過去。
  
  是司馬焦,他捏著花箋,那花箋在他手中散落成花瓣,被他踩在腳下後,憑空蒸發,連碎渣都沒留下。
  
  廖停雁瞅著他不好說話的臉,心裡莫名心虛,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心虛什麼。
  
  「你去赴約。」司馬焦說。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4-28 10:44 AM

第二十一章

  子時,白鹿崖下
  
  這裡處於白鹿崖的邊緣地帶,稍微往裡一點,就是司馬焦神識籠罩範圍,無人敢隨意踏入,往外一點,生長了一株巨大的藍盈花樹,到這裡則已經不屬於白鹿崖的地盤,也出了司馬焦神識範圍。
  
  袁觴面沉如水地等在樹下,若是過了今日,廖停雁還未來,他便會考慮直接處理了這人。若是養的狗不能咬敵人,就要防備著她可能會回頭來咬主人。
  
  沙沙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來人完全沒有掩飾自己,只有一個人。袁觴從陰影中走出來,看著廖停雁,語氣非常不好,陰陽怪氣的,「讓我好等,一次兩次地聯繫都不願來見,連半點消息都未傳來,你如今另攀高枝,看來是準備與我一刀兩斷了?」
  
  廖停雁:這是什麼男女朋友變怨偶之後的激動發言,簡直就是男方發現女方變心,打電話不接發消息不回,終於見面後女方遲到被男方埋怨,準備開始吵架撕逼的節奏啊,太人間真實了吧!
  
  草,這傢伙絕壁是原身的男朋友沒跑了!
  
  她想想那個可能跟在自己身後過來看戲的老祖宗,定定神,擺出高冷的樣子說:「我們已經結束了,你以後不要來找我。」
  
  袁觴那些話不過是諷刺,他沒想到廖停雁這條走狗竟然還真的敢不把他這個主人放在眼裡,頓時怒不可遏,厲聲道:「你別忘了,你的性命還握在我的手裡!昨天蝕骨之毒發作的感覺,可還好啊!」
  
  廖停雁也怒了,果然是這逼搞的破事!就是你特麼讓老娘疼了那麼久差點疼死!這種因愛生恨還用奇怪毒藥控制女朋友的男人,原主是眼睛瞎了還是腦子壞了才看得上他,就連殺人狂老祖宗都比他好,看她今天就替原主斷情絕愛!
  
  「像你這種只會用手段控制別人的垃圾,活該沒人願意跟你,還敢威脅我,真不要臉,誰怕你,你來啊傻逼!」廖停雁雖然沒有男朋友吵架經驗,但基礎罵人知識總是會的。
  
  她敢這樣說話,難道真不怕死不成?袁觴被她激怒了,拿出廖停雁的伴生鈴鐺,毫不猶豫捏碎了第二個,準備給她一點厲害看看。他都露出冷笑準備看廖停雁痛的在地上打滾了,可是半晌過去,無事發生,只有藍盈花樹冠在風中發出簌簌聲響。
  
  廖停雁站在原地,連表情都沒變。氣氛又冷又尷尬。
  
  怎麼回事?鈴鐺,這個伴生靈物怎麼沒有用了?袁觴直到這時候才感到不妙起來。
  
  「你怎麼會沒事,你的蝕骨之毒已經被解了?!」
  
  廖停雁其實也不是很清楚是怎麼回事,但她知道肯定是昨晚上老祖宗給她解決的問題,又忍不住給司馬焦發了個好人卡。雖然看上去不是個好人,但對她,真的是個好人了。
  
  「你怎麼可能能解這蝕骨之毒……一定是慈藏道君!是司馬焦為你解的是不是?」袁觴看著她的眼神變得很奇怪,滿是不可置信,「他既然能為你解了蝕骨之毒,就代表已經知道你的身份了,他竟然沒殺你?!」
  
  我到底有什麼身份?廖停雁心裡發虛,嘴裡說著:「師祖不會在乎我的身份,他英明神武,心胸寬廣,怎麼會與我計較這些小事。」說的和真的一樣。
  
  袁觴看她的眼神越發微妙,「沒想到,你還有此等能力,竟能哄得他不顧身份,是我小看你了。」
  
  噫,這男人酸話好多。對啊,你前女友去找第二春了,氣死你這個傻逼。
  
  廖停雁:「我們之間的事到此為止,以後你最好不要來招惹我。」
  
  袁觴卻不願意吃這麼大一個虧,他當初與魔域合作,將廖停雁安插進庚辰仙府,又動用能力將她安排進三聖山,花了那麼大的功夫,什麼都沒得到,這女人卻藉著他的手攀上了高枝,然後一把將他踹開,沒為他做辦點事不說還耍著他玩,這樣狡猾又有心計的女人,他日一旦她身份更加穩固,絕對不會放過他,他不能留下這麼大的隱患。
  
  「司馬焦不在乎你的身份,庚辰仙府其他人難道會不在乎?若是被掌門與其他宮主知曉,你以為司馬焦還能護著你不成,如今他是自身難保,囂張也只是一時的,你當真以為跟了他就萬事大吉了?」袁觴神情陰沉地說:「你想擺脫我,沒那麼容易,你若是不聽從我的吩咐,日後只會死的更難看。」
  
  畢竟她曾是魔域之人,若他這邊事發,魔域那邊也不會輕易放過這個背叛之人。
  
  廖停雁只覺得鄙夷,這什麼渣男,玄幻修仙世界的渣男和現代的渣男都是同款的嘛,用手段控制女朋友,死纏爛打,威脅,都是這一套。
  
  廖停雁:「聽從你的吩咐?我聽你個頭啊,你想搞事儘管去。我是什麼身份,你到是說啊,你看看誰會信你!」你倒是說清楚我是個什麼身份哪!
  
  袁觴見她不見不棺材不落淚的囂張模樣,舉起那隻剩一個的鈴鐺,「你可別忘了,你的伴生靈物還在我手裡,雖然它不能控制你,但只要有它在,你的身份就狡辯不能……」
  
  他一句話沒說完,感覺手上一空,鈴鐺到了廖停雁手裡。
  
  袁觴:「……」
  
  廖停雁:「……」
  
  看他說的那麼嚴重,好像是很重要的東西,她的第一反應就是趕緊搶回來,沒想到這麼輕易就到手了。這麼重要的東西,這男的就拿的這麼隨隨便便,被人一搶就搶到手,他弱智嗎?
  
  袁觴眼睛都快瞪出來了,剛才廖停雁的速度極快,他都沒察覺到她的動作,可是這怎麼可能,她不是煉氣修為嗎?怎麼能在他這個元嬰後期的修士手中搶東西,他發覺不對,仔細去查探,這才發現廖停雁的修為自己竟然看不穿。
  
  這怎麼可能,明明昨天之前她還是個煉氣期!
  
  雖然技能還沒摸熟,但經驗條是實打實的,廖停雁也察覺到自己現在比對方等級高了,頓時無所畏懼,還想揍他一頓。
  
  「又是司馬焦,他竟然、竟然為你做到這種地步!」袁觴眼睛充血,好像就要被他自己的腦補給氣死了。
  
  袁觴之所以如此生氣是有理由的,想當年他也是個天之驕子,可惜後來因為一個意外,修為倒退,從化神期退到元嬰期,多年來吃了無數天材地寶也沒能再把修為堆上去,此生都沒有再進一步的希望了,因此一度灰心喪氣,心思越發狹隘易妒,如今見到廖停雁這個自己養了準備去咬人的狗一步登天,甚至超越了自己,他不僅是嫉妒惱怒,還感覺被狠狠羞辱了。
  
  「你該死!」袁觴被刺激得不輕,手中出現一柄寬劍,紅著眼睛朝她刺去。
  
  廖停雁一隻鹹魚,被司馬焦強行翻身,變成了鍍金的鹹魚王者,等級雖然在那,但袁觴暴怒下不管不顧地動手,她還是有點慌,袁觴動作太快容不得她多想,下意識接了他一下。
  
  然而她感覺自己根本沒碰到袁觴,對方就噗的一下遠遠飛出去,砸在那棵大藍盈花樹幹上,又滾落下來,淒慘地趴在那裡。
  
  我……現在這麼厲害的嗎?剛才好像沒什麼感覺?廖停雁看著自己的手,又看那邊的袁觴,這男人該不會給她打死了吧?
  
  藍盈花樹上站著的司馬焦放下手,瞧著廖停雁那傻樣,捏了捏自己的鼻樑。果然是個假的化神期,連一個元嬰都打不過。能安排這樣的魔域奸細進來,這男人也不是什麼聰明的東西。
  
  袁觴吐血,狠狠咬牙抬頭瞪向廖停雁:「你以為殺了我,你的身份就不會暴露了嗎!」
  
  廖停雁滿頭問號,剛才是誰先動手的?誰要殺你啊?你搞清楚誒。
  
  袁觴:「想不到我最後竟然是死在你這種女人手中,我不甘心!」
  
  廖停雁:沒人要殺你吧,戲怎麼這麼多,你收一收好吧。
  
  她用一言難盡的眼神看了眼袁觴,扭頭就走,袁觴還在吐血,見她離開,喊道:「你……站住。」
  
  廖停雁扭頭:「你還要說什麼,趕緊一次性說完行不行。」大半夜冒充別人來和人家前男友分手這種事真的好累啊。
  
  袁觴:「你之所以背叛我,是不是因為你愛上了司馬焦!真是太可笑了,他那樣的冷血罪惡的人,遲早會殺了你!」
  
  我不是!我沒有!你別亂說啊!
  
  廖停雁緊張地往左右看看,不清楚老祖宗是不是跟來了,正在聽牆角,要是讓他聽到這話,誤會了她喜歡他怎麼辦!她趕緊打斷袁觴:「住口,不要胡說了,看你每天想這麼多亂七八糟的事,肯定過的很辛苦,勸你去看看病吃吃藥,找個地方修養,別整天想著搞事情,很容易早死的。」
  
  說完她趕緊溜了。
  
  袁觴憤憤吐出一口血,今日的一切都出乎他的預料,那司馬焦,為什麼會這麼容忍廖停雁這個魔域奸細,莫非是真的被美色所惑?不,不可能,他那種人,怎麼可能輕易被一個女人迷住,一定是還有他不知道的事!
  
  「你是袁家的血脈?」
  
  袁觴悚然一驚,抬頭看去,見到穿著黑袍的司馬焦從樹後走出。
  
  「曾經最厭惡魔域的家族,如今與魔域糾纏不清,你可比別人可笑多了。」
  
  他走到袁觴身前,看到他眼中的恐懼,一指點在他的額頭,閉目片刻,自言自語道:「原來如此。」
  
  袁觴無法動彈,也無法開口說話,只覺得那根冰冷的手指虛點在額頭時,自己的識海與靈府,瞬間猶如被颶風席捲,神魂動盪,不只是身體劇痛,連魂魄都有潰散之兆。他的所有秘密,都被人強行窺探。
  
  咚——
  
  袁觴的屍體倒在地上,整個腦袋整個破碎了,腥紅噴濺在藍盈花上,腥氣蓋過了花香,令人作嘔。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4-28 10:07 PM

第二十二章

  廖停雁在回程的路上看見了司馬焦。他在一片鮮紅的花叢裡站著,漆黑的身影像是深夜裡遊蕩的惡鬼。那花不知道是什麼品種,有非常濃鬱的香味,聞多了都感覺有點窒息,嗅不到任何其他的氣味。
  
  廖停雁隔著七米的距離喊:「師祖?您還沒睡呢?」她覺得這氛圍非常鬼故事,有點擔心等下他轉過來會沒有臉。
  
  司馬焦轉過身,手裡揉著一朵紅花,臉是正常的臉。
  
  廖停雁發現他似乎很喜歡隨手揉碎些什麼東西,比如花,比如果子,比如……人的腦袋。
  
  「你已經是化神期,還要睡覺?」他毫無顧忌地踩著那些漂亮的花走過來。
  
  廖停雁認真告訴這位老闆:「覺沒必要睡,但我想睡,食物沒必要吃,但我想吃。」
  
  司馬焦:「你很奇怪。」他把那朵揉爛的花隨意丟在了腳下。
  
  過獎,沒有您奇怪。
  
  廖停雁想到剛才,試著問:「師祖剛才都聽到了?那您也知道我的身份了?」
  
  司馬焦:「我早就知道,沒人能在我面前隱藏任何事。」
  
  可我自己還不知道呢。廖停雁試著問:「您說我是什麼身份?」
  
  「你是來殺我的。」司馬焦湊近她,用手指擦過她的唇,「你說我該不該殺你?」
  
  這讓她怎麼回答?要是現在殺,昨天不是白救了,她想想都覺得頭疼,這是在折騰什麼呢!而且,能不能把手指拿下來再說話?
  
  「你在想什麼?」司馬焦的眼睛裡有一點紅色。
  
  廖停雁:「你的手剛才揉了花沒有洗就貼在我嘴上了。」這麼直白的回答,顯然是種了真話buff。
  
  司馬焦關了真話buff,不想再聽這種破壞氣氛的真心話。他繼續像個大反派那樣逼問她:「我該不該殺你?」
  
  廖停雁吸了口氣:「我覺得不該。」
  
  司馬焦:「哦,為什麼?」
  
  廖停雁:「我已經棄暗投明,現在是師祖陣營的人了。」
  
  司馬焦的注意點卻在奇怪的地方,「我是明?」
  
  廖停雁瞬間改口:「我已經棄明投暗。」
  
  司馬焦:「你改口倒是快。」說來也好笑,他自己與魔域比起來,孰明孰暗,還真是很難說清。
  
  「你方才,實在太無用了,連一個元嬰期都對付不了。」司馬焦突然說起這事。
  
  廖停雁這下子明白,剛才那「前男友」是誰打飛的了。
  
  「是啊,我也這麼覺得。」她露出一個假笑:「肯定比不了師祖這麼厲害。」呸,才當了一天的化神期,讓誰來都不可能一下子學會熟練使用所有技能打架的!
  
  司馬焦盯著她的假笑,忽然也笑了,一把抓住她的手往來路拖,「多殺幾個人就習慣了。」
  
  廖停雁被他嚇住了,「去哪?!」
  
  「當然是帶你去殺人,我就是殺了很多人才這麼厲害。」他陰惻惻地說。
  
  廖停雁當場跪了,往地上坐,「我不去。」
  
  司馬焦扯著她的手,就像大街上扯熊孩子的媽媽。「起來。」
  
  廖停雁:「不,我不想殺人。」
  
  司馬焦:「如果我非要你殺呢?」
  
  廖停雁就地躺下,「那你殺了我算了。」
  
  司馬焦臉色沉下來,「你當真以為我不會殺你?」
  
  說實話,廖停雁真的覺得他不會,因為她都沒感覺到危險。反正她不去殺人,這祖宗愛幹什麼幹什麼她管不著,她自己就不一樣了,她不想做的事,死也不做。
  
  司馬焦還真的挺想一巴掌打死她,以前要是有人敢這麼跟他說話,下一秒就死翹翹了,哪像她,竟還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他抬起手,又放下,最後一把將廖停雁整個人抱起來。
  
  「我們有話好好說,不要衝動。」廖停雁發現祖宗把自己扛到高空,心裡開始慌了,下意識抱緊他的腰。
  
  司馬焦沒理會她,看到遠處一架飛過去的白雁飛閣,伸手一抓。
  
  那白雁飛閣是月之宮宮主的女兒月初回所有,這位天之驕女是庚辰仙府裡有名的小霸王,慣來囂張跋扈,她的母親月之宮宮主對她千依百順,因此此女在庚辰仙府橫行霸道,所有人都捧著她。
  
  她想要一座能在天空中飛行的閣樓,月之宮宮主便令弟子們四處尋找頂級的煉材,又托唯一一位天級煉器師,為女兒造了這麼一座靈氣充裕,防禦力驚人的寶貝飛閣。
  
  以往月初回就喜歡待在這飛閣裡,令人為她表演歌舞,還時常帶著自己的小姐妹們一起駕駛飛閣四處遊玩。近來因為慈藏道君出關一事,月宮宮主對這女兒千叮萬囑,讓她千萬避開慈藏道君。
  
  可這月初回與其他人不一樣,她覺得慈藏道君輩分高,修為高,哪怕兇名在外,她也覺得十分嚮往仰慕,因此這兩日時常讓自己的飛閣在白鹿崖附近徘徊,只想著能有機會邂逅這位神秘的師祖。
  
  今日也是如此,她坐在飛閣二樓的窗前,遙望月色下的白鹿崖,心思全不在身後的歌舞上。她身旁還坐著一位師妹,兩人交情不錯,時常在一處玩。
  
  此時那師妹與她說起慈藏道君,說道:「聽說那日慈藏道君在雲巖山台看弟子們比鬥,那廖停雁還枕在他膝上,大庭廣眾之下,人人都見到了,如此不自愛,定然是個不懂規矩的。」
  
  月初回聽到廖停雁這個名字就不耐煩,發脾氣將手中薄如紙的珍貴玉杯往外面一摔,「好了,我不想聽她的事。慈藏道君那樣的人物,怎麼就能瞧上那樣一個小弟子,真讓人想不明白!」
  
  正說著,她感覺自己的白雁飛閣忽然朝白鹿崖飛去。
  
  「月師姐,你別生氣,快停下吧,師父可交代過的,不許靠近白鹿崖。」師妹也感覺到飛閣越來越靠近白鹿崖,還以為是月初回大小姐脾氣又犯了,立刻小心勸道。
  
  月初回臉白了,「不是我!我控制不了這飛閣了,怎麼回事!」
  
  師妹發出一聲尖叫:「啊!那裡,那是……!」
  
  司馬焦把遠處那個招搖的飛閣給拉進了白鹿崖範圍,然後抱著廖停雁進了飛閣。飛閣的防禦力對他來說彷彿不存在,控制飛閣這個靈器的月初回掙扎都沒能掙扎一下,就被奪走了控制權。
  
  她與師妹,還有一屋子伺候的奴僕,以及找樂子的舞姬樂伎,全都被突然發生的事給驚住了,尤其是見到司馬焦帶著廖停雁直接從二樓窗戶走進來,所有人都愣愣地看著他們,不知該作何反應。
  
  「慈藏……道君?!」月初回激動地喊道。
  
  司馬焦一腳把這個熱情的粉絲從窗戶踹了出去。
  
  月初回:「啊——」
  
  他把這飛閣的主人踹了出去,又把其餘人全都打包也一起丟出去,丟出了白鹿崖範圍,然後把廖停雁一個人關進白雁飛閣裡,對她說:「你就一個人在這裡好好反省,什麼時候反省完了再出來。」
  
  漂亮的白雁飛閣懸浮在白鹿崖上空,裡面只剩下廖停雁一個人。
  
  廖停雁:「誒嘿?」這不是之前看到的那個白雁群托起的飛閣嗎!那時候就好羨慕好想上來看一看!這是,夢想成真了?
  
  要說這白雁飛閣不愧是月之宮宮主為愛女傾心打造,處處精緻,除了一棟小樓,還有一片帶花園的庭院。這飛閣漂浮在空中時,離天空上的明月很近,彷彿伸手就能觸碰。坐在二樓窗戶邊上,能俯視庚辰仙府裡延綿流離的燈火,簡直夜裡觀景的最佳去處。
  
  這裡她很喜歡,要是一直住在這裡也願意。二樓之前還有許多為月初回準備的食物和酒水,現在也一起便宜了廖停雁。
  
  所以,那祖宗是真心把她關在這裡反省的嗎?讓她在這裡獨自享受安逸的月色還有好吃的,再讓她美美地睡一個覺?
  
  真的搞不懂他的腦迴路。
  
  她開心地在小樓上下轉了圈,發現有溫泉,就順便泡了個澡,換了件裙子,跑到露臺上面躺著賞月。
  
  「啊——月色真美——」
  
  還是一個人這麼靜靜躺著更開心。
  
  第二日,四時之宮苑梅一脈袁氏家主,帶著自己十八子袁觴的屍體前來白鹿崖,遇上了冷著臉前來為女兒討說法的月之宮宮主,和帶著清穀天洞陽真人拜見師祖的掌門師千縷。
  
  「掌門,我兒這麼不明不白死了,我定要向慈藏道君討個說法!」袁家主滿面憤怒。
  
  「掌門,昨日我的女兒遭受羞辱,連我送她的禮物都被奪走,我想問問慈藏道君,這可是當人師祖應做的事?」月宮主冷臉。
  
  師千縷四平八穩:「啊,那便一起前去面見師祖,聽聽他是怎麼說的。」
  
  司馬焦怎麼說的?
  
  他先看了眼袁家主,「我殺了你兒子又怎麼樣,你不是有二十幾個兒子,上百個孫子,還差這一個?真以為我不知道你是來幹什麼的,惹了我不高興,你其他兒子我碰上一個殺一個。」
  
  再看月宮主:「你的女兒想要回她的東西?好啊,她要是死了,那東西就是無主之物了。」
  
  最後看師千縷:「我今日耐性不好。」
  
  師千縷則道:「師伯息怒,洞陽的弟子廖停雁在師伯身邊照顧,今日是特地帶他前來探望徒兒。」
  
  司馬焦擺弄著手腕上貼著的一片綠葉:「她惹了我生氣。」
  
  師千縷一驚,惹了這魔頭不開心只有一個下場,那就是死。他心中暗道可惜,又覺得果然如此,怎麼可能有人能在司馬焦這種人身邊活太久,「那廖停雁的屍身?」
  
  司馬焦:「沒有屍身。」
  
  師千縷明白了,看來是屍骨無存了。
  
  司馬焦說著就露出不耐煩神色,揉著額心一腳把旁邊的玉柱給踹斷了,「沒事都滾出去!」
  
  師千縷十分好脾氣地告退離開,心中暗道這司馬焦越發暴戾嗜殺,離他等待的那日應當是不遠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4-28 10:12 PM

第二十三章

  師千縷與袁家主月宮主出了白鹿崖,月宮主之前在司馬焦面前臉黑成炭也沒敢說什麼,現在有氣全發在了師千縷身上,「掌門,難道你就一直要忍著他這樣囂張?你以前可沒有這樣膽小。」
  
  師千縷從容問:「不然你想如何?」
  
  月宮主咬牙:「就算不能殺他,難道我們這麼多人就不能將他困住……」
  
  師千縷笑了一聲:「困住,像五百年前那樣?」
  
  月宮主被他堵了下,想起從前,神情不自在起來。
  
  當初也是因為不能殺司馬焦,想著徹底控制他,卻沒能成功,反而被他害死了那麼多人又修為大增,最後犧牲了許多弟子才將他困在三聖山五百年,本是打算著讓他在那種全無靈氣的地方困個五百年,再加上奉養靈火,定會將他困得虛弱,到時再來收拾,可結果,他不見虛弱,反倒比五百年前更加厲害。
  
  司馬焦是奉山一族萬萬年罕見的天才,他的資質悟性都無人能比,哪怕是死路他也能死裡逃生,師千縷的師父都曾在他那裡失手,他也再不敢輕視司馬焦。
  
  如今他們都怕了,只能小心維持著一種平衡。大家心中都清楚,只要司馬焦沒有踩到他們的底線,殺些人而已,他們只能忍耐,而這一點,顯然司馬焦自己也很清楚。
  
  他行事看似囂張毫不顧忌,其實很有分寸,一點都不像一個瘋子,師千縷有時都懷疑他是不是真的瘋了。如果承受那樣的痛苦,他還未瘋,那此人就更加可怕了。
  
  「要動他,只會讓庚辰仙府元氣大傷,他若真的不管不顧要對付我們,也只會兩敗俱傷。」師千縷看向月宮主,嚴中帶著深意:「且忍耐吧。 」一個人總不可能一直囂張下去,而這個微妙的平衡,也總會被打破。
  
  月宮主也是身份尊貴多年沒受過氣了,乍被人打臉有些受不了,走了這麼一趟,她終歸還是選擇忍。袖子一揮回去了自己的月之宮,她還要安撫自己的寶貝女兒。
  
  至於袁家主,他前來見司馬焦很大原因並非是為了兒子。司馬焦說的不錯,他的兒子很多,哪怕偏愛袁觴一些,但這些年袁觴的修為無法提升,他心裡對這個兒子少了很多關心,他今日來其實是另有原因,如今他心裡有數了,倒是沒多說,與師千縷點了點頭便回去了自己的袁氏。
  
  他回到袁家便招來自己的得力下屬,吩咐下去:「將袁觴身邊所有伺候的人全部暫時押起來,細細審問,看看他到底做了些什麼。」
  
  他也不是什麼傻的,下手又快,很快就得知了袁觴曾做過的一些事。得知自己的兒子與魔域有聯繫,袁家主也是大吃一驚。
  
  「那廖停雁竟然是他安排進去的魔域之人,他還真是膽大妄為!」袁家主怒罵,他猜得到,這個曾經優秀的孩子必定是因為受傷修為倒退那件事生了心魔,才會做下這種事來。
  
  好在他死了,那魔域奸細也已經死了,否則鬧出什麼風波,袁氏也要被影響。
  
  師千縷回去後,第一件事便是去燈閣。守燈的弟子面色難看,見到他來,匆匆稟告:「師祖,正要去向師祖稟報,那盞弟子命燈不知為何突然熄滅了,魂魄也召不出來。」
  
  師千縷正是來看那盞廖停雁命燈的,如今命燈熄滅,看來人確實是死了。確定了這事,他心裡也覺得可惜,可利用的大好工具少了一樣。
  
  「罷了,不必再看著了。」
  
  廖停雁這個曾經被慈藏道君迷戀的人,在短短幾日就被慈藏道君給殺了,這消息傳出去後又引起了一波流言。
  
  據說死得很慘,屍骨無存的廖停雁,剛睡完一覺起來。
  
  她在飛閣的露臺上賞月,賞著賞著就睡著了,剛醒來就看到了滿目的燦爛陽光。
  
  她翻了個身,見到坐在旁邊的司馬焦。好大一個司馬焦。
  
  祖宗,為什麼看上去好大一個?他伸過來的手也好大一隻,簡直是個巨人。
  
  廖停雁有不妙的預感,她眼睜睜看著司馬焦的手摸到了自己的肚皮上。她整個變小了,沒有穿衣服,毛茸茸的肚子起伏著,看著很好摸。她又看到了自己的爪子,還有一條……尾巴!
  
  廖停雁:「啊——」
  
  尖叫喊出來後是一種好像嚶嚶嚶的弱氣叫聲。
  
  她從榻上爬起來,用灰灰的毛爪子捧住臉,「啊——」
  
  司馬焦:「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笑得靠在了她的靠枕上。
  
  廖停雁發覺自己好像還能用一些技能,比如她還能看到自己腦海裡有一朵紅色小花,還有內裡的空間,之前從錦囊裡移進去的東西還在。她找出了鏡子,抱著那個現在比她個頭還要大的鏡子放在靠枕上。
  
  鏡子裡照出來的是一隻毛色灰灰,皮毛油光水滑的水獺。就是俗稱嚶嚶怪的一種動物,叫聲嚶嚶嚶聽上去就好像撒嬌一樣。
  
  水獺呆呆地坐在鏡子前,做出了看爪子,摸肚皮,拽尾巴等一系列動作。
  
  我特麼變成水獺了?廖停雁扭頭看向司馬焦,衝過去給了他一個頭槌,「為什麼把我變成這樣!快把我變回來!」大胸!長腿!美顏!
  
  司馬焦伸手擋住她的腦袋,聲音裡帶笑,似乎心情挺好,「不是我要把你變成這樣,是你自己想變成這樣。」
  
  廖停雁給了他一爪子,「聽你胡扯,大豬蹄子胡說八道!」
  
  她雖然是嚶嚶嚶的聲音,但司馬焦似乎聽得懂,他說:「我給你吃了一枚幻形丹,所以你會根據你自己心裡印象最深的,變成另一種形象。 」
  
  廖停雁回憶起來自己昨晚上做的夢,她夢見自己在刷微博,吸完貓和小糯米糰子一樣的熊貓後,又看了個水獺視頻,水獺油光水滑好像手感很好,她在夢裡非常想摸一摸……你媽的,為什麼!現在這麼好的手感她自己摸不到,反而要便宜司馬焦!
  
  微博誤我!早知道就多想想自己那些男神和雲老公,變成哪一個都是賺了,誰不想變成美男子呢!現在好了,成了一隻水獺!
  
  她憤而嚶嚶嚶,把司馬焦摸向自己肚子的手推開。
  
  把我變成這樣還想吸水獺,滾吧你!
  
  司馬焦大笑,笑得前俯後仰,非常快活。
  
  廖停雁:我剛才是撞到你的笑穴了嗎你笑成這樣?
  
  她抬起兩隻前爪,趴在司馬焦的腿上,朝他喊:「把我變回來啊!」
  
  司馬焦用和她同款的鹹魚癱姿勢,癱在本該她享受的榻上,慢悠悠說:「幻形丹,你會保持這樣三個月。」
  
  平白無故給她吃那種東西,搞得她要當三個月水獺,這大豬蹄子根本就是魔鬼豬蹄,還是特辣那種的。廖停雁坐在那發了頓脾氣,覺得氣累了,癱在一邊休息會兒。
  
  她剛瞇上眼睛,就感覺肚子被摸了兩下。她推開那毛毛手,翻了個身,很快那冰涼的手指又開始摸她的背。
  
  其實……還挺舒適的。摸得人昏昏欲睡的。罷遼,就當他按摩好了。
  
  廖停雁很快發現,當一隻水獺,生活和之前其實沒什麼區別,照樣是吃吃睡睡的度假生活。因為她只是外貌變了,技能還可以繼續用,所以她還能飛,用水獺的樣子飄在空中,比人的樣子飄在空中其實還要方便一點因為都不用在意形象的,泡澡的時候還能直接仰面躺在水面上,連懶都能懶得更加光明正大理所當然。
  
  怪不得現代那麼多社畜想當貓,其實當一段時間水獺,也不是不能接受。
  
  唯一的問題,是司馬焦好像挺喜歡吸水獺,以前常常不見蹤影,但現在時不時就過來摸兩把,他去泡水池子的時候還強行把她也扯過去泡,她就躺在他肚子上跟他一起泡冷冰冰的水池子。
  
  廖停雁不喜歡泡冷水,等司馬焦沒反應了就飛上岸跑到榻上去睡。她正睡著,大黑蛇爬進了殿裡。
  
  這位黑蛇兄弟因為近來失寵,司馬焦不愛管它,它自己在白鹿崖也過的挺自在,有吃有喝,日日就懶洋洋地爬柱子,還會在山上到處溜達,抓一些小玩意回來玩。
  
  它的腦子不太好,沒能認出來變成水獺的廖停雁,見她癱在主人的地盤,就過去和她玩鬧。大黑蛇的玩,就是把她咬進了嘴裡。
  
  大黑蛇不會隨便吞吃那些小動物,就是愛嚇唬人,估計是和它主人學的壞毛病。廖停雁睡的好好的,突然發現自己被大黑蛇兄弟咬在了嘴裡……
  
  她剛想著怎麼掙脫開蛇口,大黑蛇的嘴巴就被從池子裡爬起來的水鬼祖宗給掰開了,司馬焦把水獺拿出來,錘了大黑蛇一下,「怎麼這麼蠢,滾開。」
  
  大黑蛇剛才沒認出來,但現在已經察覺到廖停雁身上的氣息熟悉了,它不明白自己的小夥伴怎麼突然變了個樣子,但被錘了下,不敢再和小夥伴玩了,委委屈屈地吐著蛇信子爬開。
  
  廖停雁剛才突然被吞到大蛇嘴裡,還想著揍它一頓,但現在看大蛇可憐巴巴地爬走,她又覺得都是司馬焦的錯,要不是他亂給她吃東西,大黑會這樣嗎,大黑只是個智商不行的孩子啊!為什麼要打他。
  
  司馬焦和廖停雁對視了片刻,忽然沉著臉抓著她走到門口,把往外爬的大蛇扯了回來,然後掰開大蛇的血盆大口,把水獺重新塞了進去。
  
  大黑蛇:「……?」
  
  廖停雁:「……!」
  
  突然發脾氣,你是熊孩子嗎?!
  
  廖停雁從大蛇嘴裡爬出來,洗了洗身上的皮毛,躺在大蛇頭頂的鱗片上,讓它載自己去兜風。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4-28 10:56 PM

第二十四章

  大黑蛇的鱗片光滑冰涼,躺在上面,就像睡涼蓆一樣,廖停雁癱在上面吹著小風覺得還挺舒服的。
  
  但是這黑蛇兄弟特別喜歡一些旮旯角落,什麼山岩下的狹窄縫隙,不知道什麼動物鑽出來的土洞,滿是腐爛落葉的樹叢底下,它就愛往那些地方鑽。
  
  廖停雁好好一個皮毛光滑的水獺,被它載著出去遊了一通,毛都亂了。
  
  這黑車她是遭不住了,廖停雁用爪子抓掉腦袋上的樹葉草屑,又去撫自己倒劈叉的毛,這手感都不絲滑了。眼見大黑蛇又要去瀑布底下耍,廖停雁立刻準備跳車。
  
  「傻孩子,我暈車,不跟你玩了,你自己去玩好吧。」廖停雁拍了拍大蛇,伸出爪子揮了揮,在大黑蛇衝進瀑布之前,整個水獺飛了起來,朝著大殿內飛過去。
  
  她是躺著飛過去的,她對飛行和控制,已經小有心得,正在研究夢中學習。玄幻世界皆有可能,所有妄想都應該勇敢嘗試。
  
  飛到主殿,廖停雁聽到了一陣罵聲:「這麼多天都沒把我放出來,你有本事就一直把我放在身體裡啊,你不要命了,看我不燒死你! 」
  
  好熟悉的童聲,這不是暴躁髒話小火苗嗎?自從從那個三聖山出來之後,她都沒看到這朵火苗了。
  
  她漂浮在窗外,看到殿內多出了一汪碧綠池水和紅蓮火苗,司馬焦就站在旁邊。只是,不對啊,這朵火苗膽子變得超大,都敢罵司馬焦了,它以前那慫樣呢?
  
  剛這麼想著,她就看到膨脹的火苗猛然縮下去,司馬焦用一團碧池裡的水把那團火苗裹了起來。火苗每次碰到那水就疼,因此這會兒它大聲哭鬧起來,「我不罵了不罵了還不行嗎!你以前只是澆我,現在更喪心病狂了!啊!疼死了!」
  
  廖停雁:「……」這新技能,好像是她用來敷面膜的,祖宗活學活用,真的學超快。
  
  火苗遭了虐待,不管怎麼哀求哭鬧司馬焦都不理它,它也發了狠,繼續兇狠地罵人:「你這個臭瘋子,我死你也死,我疼你也疼,這麼澆我,你特麼自己沒感覺嗎!你怎麼還不去死啊!老子殺了你!等老子脫開你的控制,第一個就燒死你!」
  
  司馬焦把它困在水球裡,冷笑:「我看到你就不爽,你難受我就好受了。」
  
  火苗一會兒哭求一會兒大罵,是個反復無常的小屁孩,司馬焦從頭到尾都是暴躁嘲諷臉,雙方都是恨不得立刻搞死對方的模樣。
  
  廖停雁莫名覺得,好像一對相看兩厭的父子。
  
  「你還知道回來。」司馬焦忽然扭頭看向窗戶。
  
  廖停雁趴在窗框上,心想,你這個爸爸的語氣怎麼回事???
  
  「你過來,給它澆水。」司馬焦丟下一句話,袖子一揮就走了。
  
  廖停雁慢悠悠飄到火苗的周邊安全距離,那朵火苗認出她的氣息,先開始罵:「又是你!你怎麼變成這個蠢樣了。我警告你,司馬焦的走狗!你要是敢給我澆水,我就燒死你!」
  
  它罵了半天,沒見廖停雁有什麼動靜,不由疑惑道:「你怎麼不給我澆水?」
  
  廖停雁:「……因為我比較懶,不想幹活?」
  
  火苗跳了一下,「你敢不聽司馬焦的話,你不怕他殺你嗎?」
  
  廖停雁翻了個墊子出來,躺上去,心說,殺我這個威脅,倒沒有那麼怕,要是威脅打斷手腳抽筋扒皮片肉,這種很疼的懲罰方法,對我更有用。
  
  見她當真沒有動手澆水,火苗稍稍膨脹了一些,叉著腰,「你很有眼色嘛,是怕了我的威脅吧!」
  
  廖停雁:「對對對我好怕你燒我的毛,你能安靜點別打擾我修煉嗎?」
  
  火苗:「你明明是在睡覺,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你這個懶鬼!」
  
  廖停雁:「我是在研究夢中修煉。」
  
  火苗:「我從來沒聽說過,夢中怎麼修煉?」
  
  廖停雁:「等我研究出來就告訴你。」
  
  火苗哼了聲:「我知道也沒用,我又不會做夢……也不對,我做過一個夢,只有司馬焦做夢的時候我才會做夢,但他好久都沒睡過覺,他不做夢,我也沒有夢。」
  
  廖停雁:「……其實做夢很影響睡眠的。」
  
  火苗兇巴巴的,還很鄙夷,「你的氣息都已經到化神期了,怎麼還要睡覺。」
  
  廖停雁:「我以前的夢想是不工作的時候能睡個夠,現在我是在實現夢想,你不懂我的心情的。 」
  
  廖停雁:「好了你別說話了,我開始睡了。」
  
  火苗烏拉烏拉吵:「我就不我就不!憑什麼我都被司馬焦欺負成這樣,他的女人還要在我面前好好睡覺!我要報復!」
  
  廖停雁:……熊孩子真的欠教 ,司馬焦這個喪子體罰式教育真的有問題。
  
  拜火苗所賜,廖停雁又學會了使用一樣技能——隔音。
  
  她學會了兩種隔音,一種是戴耳塞式隔音,切斷自己的聽力,就像戴上睡眠隔音耳塞,世界一片寂靜。太安靜了,廖停雁有點睡不著,所以她採取了第二種方法,做了個隔音罩子把噪音污染源頭給遮罩了,這下子就好多了。
  
  迷迷糊糊中,廖停雁感覺有人蹲在面前,身上還有種微妙的不自在,就好像被人不停撩眼睫毛,很煩。她睜眼一看,是司馬焦在扯她的鬍子。水獺,是有鬍子的,幾根白色的毛毛,司馬焦就在動她的鬍子。
  
  講真的,這祖宗和那邊的噪音污染火苗在煩人的方面真是同出一脈,煩人程度不相上下。
  
  「我讓你給它澆水,怎麼不澆?」他問。
  
  廖停雁:「……澆了一點。」
  
  司馬焦:「你在騙我。」
  
  廖停雁:「……」是的呢。
  
  司馬焦意味不明地哼了聲,竟然也沒說什麼,只是一把抄起她走出去。
  
  外面已經天黑了,他一路往外走,邁著風馳電掣的步伐,一手抄著水獺,一手沿路把那些傀儡人全都捏爆了。
  
  廖停雁:「???」你幹嘛?這些傀儡人又沒有生命,差不多就是智慧機器人,你搞他們都能得到快樂嗎?
  
  司馬焦一個傀儡人都沒放過,把白鹿崖上所有的傀儡人全都報廢了,又把還在山間流竄追趕白鹿的大黑蛇抓起來塞進了天上的白雁飛閣裡。
  
  突然被上天的大黑蛇:「?」
  
  司馬焦:「你就在這裡待著。」
  
  幹嘛,這是把公司員工輪流關禁閉嗎?廖停雁發現今天祖宗好像有點燥。
  
  廖停雁回到白鹿崖後,往天上看了眼,發現白雁飛閣裡黑蛇的身影有點明顯。司馬焦帶著她往白鹿崖外面去了,他用了縮地成寸類似的術法,廖停雁感覺到加速度帶來的巨大壓力,皮毛都好像要被掀飛出去了。眼前的景色變成一片光怪陸離。
  
  他的速度極快,廖停雁以前被那位師父洞陽真人帶著飛過,覺得司馬焦的速度起碼比他快上一千倍。
  
  有那麼片刻,廖停雁看見了燈火通明的樓宇,看見了無數穿著相似衣服的弟子聚在一處,還看見了山崖上有人在切磋。路過的風景都成了一幀一幀的幻燈片。
  
  廖停雁有點明白他之前為什麼要處理那些傀儡人了。他大概是要去做些什麼。
  
  司馬焦終於停了下來,他們面前有一座繁華大城,廖停雁看見城門上庚城仙府的徽印,這裡應該還是屬於庚辰仙府境內,但已經不是內圍,而是屬於外圍。
  
  庚辰仙府廣闊無邊,內圍是各大家族本家所在,各種靈氣充裕的修煉之地,還有弟子們的地盤,外圍則是附屬的小家族組成的一個個類似國的聚居地,多是曾經的庚辰仙府弟子家族,世代繁衍而來,甚至還有許多遷居過來尋求庇護的尋常百姓。
  
  整個庚辰仙府就像一株巨樹,這些外圍的大小城池,就是樹上長著的樹葉。
  
  廖停雁曾經聽清穀天的小童們說過一些這個世界的情況,但他們知道的不是太多,所以她也是一知半解。
  
  一座這樣大的城池,會有一個元嬰期修士坐鎮,不過他們一般並不出現,除非城池遇上了極大的危險才會出手,平時只有些練氣築基修士在維護城內的治安。
  
  外圍畢竟比不得內圍那種元嬰滿地走的盛況,在這裡大家等級都很低,所以司馬焦進這座城,完全沒有任何顧慮,他是直接從人家城門牆頭上踩著走過去的,城內的修士沒一個人能發現他。
  
  雖然這城裡的修士等級低了點,但熱鬧卻是其他地方不能比的,堪稱廖停雁來了這個世界之後見過最熱鬧的地方。而且是那種她很熟悉的,市井人間的凡人熱鬧,讓她想起以前下班後和同事們一起回家,在夜晚降臨的街上吃晚餐的場景,一下子就有點親切。
  
  司馬焦進了城後,反而有些漫無目的的閒逛意思,他走在街上,其他人看不見他們,都會不自覺地避開他。
  
  廖停雁從前看古裝劇,覺得夜晚還是現代的夜晚熱鬧,不過現在她開了新的眼界了,這個玄幻修仙的世界夜晚,竟比現代社會還熱鬧,因為這裡不僅有人類的熱鬧。
  
  街上用來照明的不只有普通的燈,還有廖停雁沒見過的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像是路邊一家店的幡子上掛著的五彩燈,是用貝殼一樣的薄片反射出的光芒,非常明亮璀璨;街邊掛著疑似路燈的發亮圓球,廖停雁發現它們會張開嘴巴吃被光吸引過來的小蟲子,竟然是活的。
  
  還有一家肉舖門口玩耍的小胖孩子,手裡抓著個看上去像眼睛的東西,那「眼睛」裡面射出光來,廖停雁覺得像電筒。
  
  司馬焦走到那小胖子面前,把他手上的「電筒」拿起來看,看了兩眼,大概有點興趣,淡定地拿著繼續往前走。
  
  小胖子玩得好好的,突然發現自己的玩具莫名飛在半空中,越飛越遠,眼睛都瞪圓了,扭頭朝店內哭喊:「爹,我的光眼飛了!沒了!」
  
  後面那個小胖子哇哇哭起來,他爹在屋裡吼他:「哭屁啊,下次再給你買個!」
  
  廖停雁趴到司馬焦肩膀上,瞧著他那張小白臉,心道,這祖宗搶小孩子玩具的樣子,真的好像個沙雕反派。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4-29 10:36 PM

第二十五章

  雖然覺得司馬焦搶小孩子玩具的樣子非常流氓,但廖停雁還是順從好奇心湊過去看了。
  
  司馬焦看一會兒又不感興趣,見她整個水獺往前湊過來看,順手薅了一把毛後,就把手上的東西遞給了她。廖停雁兩隻爪子抱著那東西研究,發現這看上去像眼睛的東西,其實是塊石頭,至於為什麼發光,這個原理她就不清楚了,玄幻世界不能用科學去解釋。
  
  街邊當路燈的奇怪生物張開大嘴吃小飛蟲,吃得吧唧吧唧響。廖停雁有點想過去看看,但司馬焦沒什麼興趣,他在街上四處巡視,不知道在找什麼。
  
  廖停雁扯了扯他臉頰邊上的長髮,指了指路邊的燈。
  
  司馬焦:「那種東西有什麼好看的。」
  
  你自己剛才搶小孩子的玩具,怎麼不說這話,玩具有什麼好看的。廖停雁腹誹完,自己飛過去看。剛飛到那燈旁邊,一個沒注意,差點被燈底下伸出來的大舌頭給舔了。空中的水獺緊急停下,往後倒飛回祖宗肩上。
  
  口水好多的大舌頭,不看了。
  
  走過了一條街,廖停雁聽到祖宗不耐煩地嘖了聲,接著眼前一花,他站到旁邊的屋頂上,又是一閃,來到一棟高層建築頂部。
  
  廖停雁敏銳地察覺到他的視線在最明亮喧嘩的地方停留,大約過了幾秒鐘,他朝著最熱鬧的一處街道飛去。接近那裡之後,廖停雁的表情越來越古怪。
  
  那條街上有很多花,不僅是鮮花,還有女人花。所以那是條花街。
  
  這祖宗特地飛這麼久到這個地方來,就是為了嫖娼來的???他不是性冷淡,還腎虛嗎,以前那麼多活色生香的大美人送到面前都無動於衷,現在難不成改主意了,想要試試外面的野花?這是什麼老年失足劇本。
  
  司馬焦扭頭和廖停雁對視半晌,沉下臉說:「你再說一個字,就掐死你。」
  
  廖停雁:……我說什麼了?我剛才有吭聲嗎?
  
  「師祖,您……有讀心術?」廖停雁問。他該不會聽到她心裡在想他腎虛吧。
  
  司馬焦:「沒有。」
  
  他只是能感覺到他人內心真正的情緒而已。
  
  廖停雁:「我剛才沒有說話呢。」
  
  司馬焦:「你在心裡說了,還很吵。」
  
  廖停雁開始不停地在心裡罵他。
  
  司馬焦:「你在罵我。」
  
  廖停雁開始不停在心裡想自己喜歡過的男神。
  
  司馬焦開始掐她的尾巴。
  
  廖停雁立刻住腦。不是,他真的沒有使用讀心術嗎???
  
  她把自己的尾巴扯回來,隨手往一處地方一指:「看那是什麼!」
  
  司馬焦看過去,意味不明地嗯了聲,朝那邊飛了過去。那是個燈火通明的閣樓底下,一群公子哥正在開酒池肉林派對,場面不堪入目。廖停雁看清楚的瞬間,下意識抬起爪子摀住了眼睛,但她很快又放下來了。怕什麼,又不是現代社會,沒有掃黃打非,這些不和諧的東西是不會被打馬賽克的,能看就多看會兒,長長見識。
  
  司馬焦也沒有走開的意思,他抱著胳膊居高臨下站在那看著,神情冷漠厭惡,「看到那個人了嗎。」
  
  廖停雁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頓覺眼睛一陣疼,太辣眼睛了。
  
  「看到了,是有點小。」她說。
  
  司馬焦:「誰叫你看那裡。」
  
  廖停雁:噢,那你讓我看哪裡?
  
  他們說話的時候,司馬焦指的那個油頭粉面的公子哥兒提褲子離開了,他眼下烏青,雙目渾濁,臉頰蒼白削瘦——是和司馬焦不一樣的那種蒼白,司馬焦的蒼白看著就讓人覺得涼颼颼的,這男人的白看著就油膩膩的。在他轉過身那瞬間,廖停雁看到他背後好像有一點淡紅的痕跡。
  
  啊,是讓她看這個嗎?
  
  司馬焦跟了上去,他跟在後面,瞧著那公子哥一搖三晃嘻嘻哈哈和周圍衣著暴露的小姐姐們嬉鬧,最後走到樓內一間更衣室如廁。這種銷金窟,就是上個廁所,裡面都有漂亮的大姐姐幫忙脫褲子,還有的順便就來一發了,講真的,廖停雁感覺自己曾經看過最大尺度的A片都沒這麼大尺度。
  
  如果她是一個人看到這種場景,肯定會不好意思,但是趴在司馬焦這個開門冰箱肩上,光感覺到他身上的厭惡和殺氣了,怪害怕的,什麼其他感覺都生不出來。
  
  「哦………」腎虛公子發出一聲舒適的嘆息,拉著那給自己清理的大姐姐,嘿嘿笑著往外拖,「你不錯啊,走,跟公子我去酒池那邊繼續玩。」大姐姐眼波楚楚,貼在他身上扭動,兩人對著說騷話。
  
  司馬焦上前朝著兩人猛踢一腳,把這對野鴛鴦踢倒在地。他的力氣沒有收斂,兩個人瞬間昏倒。司馬焦走到腎虛男面前,一把扯住他的頭髮把他拽了起來,用腳扒拉開他背後的衣服。這回廖停雁看清楚了他背後肩胛骨處的一塊淡淡紅色痕跡,像火焰的形狀。
  
  看到火焰,她就想到那朵火苗,所以這人大概率與祖宗有什麼淵源。
  
  司馬焦用手按著昏迷的腎虛公子腦袋,閉目彷彿在查看什麼,半晌,他忽然冷哼一聲,火焰順著他的手,燒到了腎虛公子的頭髮,將他整個包裹起來,三秒鐘,一個人燒成一層灰。又被司馬焦袖子一揮,連灰都沒了。
  
  廖停雁:「……」看來他是很生氣。
  
  司馬焦變成了被他搞死的那個腎虛公子的模樣。
  
  廖停雁:祖宗要幹什麼,冒充別人身份打入敵人內部?
  
  還以為他是直球強攻系的,沒想到還能來迂迴。
  
  司馬焦把廖停雁塞進了衣襟裡,隔著一層薄薄的內衫貼著胸膛。他大步朝外走,一路上那些倚著門坐在錦墊上喝酒的小姐姐們照舊笑著招呼他,「嚴公子~」還有想貼上來勾引的,全都被司馬焦的袖子糊了一臉,把人家的髮髻妝容都給抽得亂七八糟。司馬焦從這條錦繡堆走廊裡走過去,引起了一片尖叫聲。
  
  他都沒管這些,掠過一個個歡聲笑語的房間和院子,出了這片銷金窟。
  
  在前面的樓內,有僕人見他出來,忙迎上前來,「公子,今日怎麼這麼早就要離開了?」
  
  除了僕人,還有一個結丹修為的修士作為保鏢,在這裡,這樣的配置已經表示身份不低了。
  
  司馬焦用那個腎虛男的臉,說:「回去。」
  
  原主嚴公子脾氣應該也不好,僕人見他這個樣子,習以為常一縮脖子,不敢再說,令人牽來馬車,又扶著司馬焦上車。
  
  司馬焦坐上車後,發現內裡還有兩個漂亮的少年少女在裡面,他們是慣常伺候那位嚴公子的,這會兒熟門熟路靠上來,被司馬焦喝退。
  
  「滾下去。」
  
  兩個人下去了,司馬焦倚在寬敞的車廂內,不知想到什麼,漆黑的雙眼裡隱約有些赤紅的火焰跳動。待在他衣襟裡的廖停雁動了動尾巴,伸出腦袋來看了眼他莫測的神情,又縮了回去。
  
  總覺得這祖宗要搞一票大的。
  
  說起來他當初一開始就說過,等出了三聖山,要殺了所有人。這些天他都沒什麼大動作,她還以為是他出來後發現庚辰仙府發展太快人口百萬很難殺完所以放棄了,現在覺得,他可能是另有打算。
  
  什麼打算都和她沒關係,畢竟她現在只是無辜的水獺而已。
  
  這位嚴公子的家是這城中最大的幾個宅子之一,像他這樣的情況,應該就是家裡有人在庚城仙府內圍當弟子,或者有其他特殊身份,才會有這樣好的待遇。
  
  司馬焦冒充別人的身份,比原本那個腎虛公子還要有牌面,進了那座華麗的嚴府,路上看到許多請安的人,他連眼睛都沒帶眨一下,全部視而不見。
  
  連見到腎虛公子他爹,他也是餘光沒給一個。
  
  「站住!」那中年人被他的態度氣的吹鬍子瞪眼,「你這是什麼樣子,去那種地方廝混,混得腦子都有問題了,見到你爹都不會請安!」
  
  司馬焦停下步伐,瞧了他一眼。
  
  他這個人是這樣的,嘲諷起來不需要說什麼,只是眼神就足以氣得人發瘋,嚴老爺抖著鬍鬚,「你是越來越不像話了!不許再出去,家裡那麼多女人許你睡,偏要跑到外面去睡那些生不出孩子的女人,你給我待在家裡,多生幾個孩子才是重要!」
  
  司馬焦朝他抬了抬下巴:「你跟我過來。」
  
  嚴老爺:「孽子,你就是這麼跟你爹說話的!」
  
  司馬焦不耐煩了,一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原本滿面憤怒的嚴老爺一僵,直愣愣地跟著他一起走進了內室。司馬焦放開他坐在屋內的椅子上,朝他勾勾手指。
  
  嚴老爺滿面恐懼,「你、你是誰啊,你不是我兒子!」
  
  司馬焦笑了一聲,「我是你祖宗。」
  
  嚴老爺露出被羞辱的神情。
  
  圍觀群眾廖停雁:祖宗說的可能是真話呢。
  
  司馬焦沒有廢話,他問嚴老爺,「三日前出生的女嬰,你會把她送到哪裡去?」
  
  嚴老爺並不想回答的樣子,但祖宗的真話buff他無力抵抗,聲音僵硬地說出了幾個字:「百鳳山。」
  
  司馬焦:「百鳳山在什麼地方?」
  
  嚴老爺:「不知道,會有使者來接引,我們不能靠近,只能在外面。」
  
  司馬焦:「什麼時候送去?」
  
  嚴老爺:「兩日後。」
  
  司馬焦:「很好,到時候我會與你一起去。」
  
  他又問了些其他的問題,廖停雁在一邊聽著,零零碎碎的資訊拼湊起來,再加上她自己的猜測,差不多明白祖宗在幹什麼了。
  
  他在找人,不是找某個人,而是在找某一類人,像是嚴公子這樣的。
  
  嚴家在這裡住了上千年了,他們的富貴都來自於他們的血脈。他們每隔幾代,偶爾會生出擁有返祖血脈的人,具體體現就是背後有那種火焰痕跡,而一旦出現這樣的孩子,就會被送到某個地方去,如果血脈之力稍強就會留下,同時嚴家就會得到很多好處。如果血脈力量很弱,就會像嚴公子這樣,可以回自己家裡。
  
  像嚴家這樣的小家族,零散住在庚辰仙府外圍,被一股神秘力量掌控著,完全不引人注意。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4-30 09:50 PM

第二十六章

  司馬氏的奉山一族,是久遠之前大陸上最接近神的種族。然而隨著諸神消散天地,所有種族的力量都在衰弱,奉山一族也一樣,他們侍奉的神滅亡了,他們為了延續更久的強大,開始追求血統的純淨,這樣一來確實出現了不少驚才絕豔的天才,可是司馬氏的人也越來越少。
  
  在庚辰仙府那厚重的歷史中,司馬氏的榮耀幾乎佔據了一半,不過隨著時間流逝,這個曾經強大的種族飛快衰敗下來,與此同時,侍奉他們的師氏一族與其他庚辰仙府的家族,開始一代代強大,他們的人數大大超過了司馬氏族人,強弱反轉之後,曾經的強者就由主人變成了「籠中鳥」。
  
  在往前追溯的幾千年時光裡,司馬氏一族僅剩的幾個強大修士因為種種原因意外去世,只剩下一些還未成長起來的年輕孩子。再厲害的天賦與資質,都需要時間成長,他們在師氏的「照顧」下,漸漸失去了自由。
  
  被貪婪與野心所驅使,師氏背叛了這個曾經的主族,他們利用司馬氏的信任,控制了年幼的那些司馬氏族人,讓他們沒有機會變得強大,只能淪為傀儡,被隔離在三聖山。
  
  當然,在世人眼中,司馬氏一直是地位超然的,就是庚辰仙府裡的普通弟子們,也是這麼以為。誰知道他們像珍貴的奇獸一樣被小心飼養在「金籠子」裡。
  
  直到司馬氏的人越來越少,最後一個司馬氏的純血之女司馬萼用自己的生命做出了最後的反抗,她為司馬氏最後的一點血脈爭取到了成長的機會。
  
  她承受巨大的痛苦,用自己的血肉與靈骨淨化了靈山之火,讓這已經化靈的強大火焰甘心涅槃新生,重新成為一朵幼生靈火,然後將這淨化後的新生之火植入自己的孩子身體中,讓他的性命與奉山靈火完全聯繫在一起。
  
  司馬焦那時候也不過是一個孩童,同樣經歷了巨大的痛苦才完全接受了這削弱後的新生靈火。
  
  靈火是奉山一族最重要的寶物,也是庚城仙府立府的根本,最重要的根系,如果沒了靈火,庚城仙府地界將靈氣全無,從仙府變成貧瘠荒地,他們的運勢也會頹喪。
  
  多年來,雖然有無數司馬氏族人曾像司馬萼這樣奉養靈火,但只有司馬焦和其他奉養之人不同,他是徹底與靈火合二為一,同生共死,再也無法轉由其他人奉養——世上也沒有第二個可以奉養靈火的司馬氏族人了。
  
  因為這靈火的加持,司馬焦的修為提升極快,而師氏與其他庚辰仙府家族也因為這火對他投鼠忌器,轉而試著誘惑拉攏他。然而司馬焦擁有真言之誓,擁有看透他人內心的奇特能力,縱使那些人對他露出最溫柔的笑容,他也只能感覺到被各種可怕的慾望包圍著。
  
  他能感受到的,只有欺騙、貪婪、恐懼、各種惡意。
  
  他警惕任何人,並且天生兇狠,與他那個天然善良的母親不同,才那麼小就能毫不猶豫殺人——他為了提升修為,吸收了師氏好幾個人。
  
  他的「飼養者」們從沒見過這樣的修煉方式,兇狠近魔,可偏偏又不是魔,因為魔修與他們不同,魔修的身體裡靈氣運轉是與仙修完全相反的,司馬焦沒有出現入魔的徵兆,他只是毫不在意地殺人,吞噬他們的修為。在他吸空了整個三聖山的精英弟子後,他們不敢再派任何人前來。
  
  「不能為我們所用,也無法控制,這樣下去他會對整個庚辰仙府造成危害!」庚城仙府裡那些趴在司馬一族身上吸血的家族開始恐懼,於是他們做了許多事。
  
  每一次都失敗了。他們不僅沒能控制司馬焦,還被他抓緊一切機會強大起來,最後他們沒有辦法,犧牲了許多弟子將他困了個幾百年。
  
  ……
  
  廖停雁睡醒了,飛到桌面的墊子上,揮起爪子慢條斯理給自己洗了個臉,順了順毛和鬍鬚,坐在盤子邊抱起一塊雪白軟糯的糕點啃起來。
  
  她啃了兩口香甜的花味小圓糕,往旁邊看了眼。
  
  司馬焦靠在那裡,閉著眼睛。大腿上搭著的袖子亂糟糟團在一起,是之前廖停雁睡出來的,自從她變成個水獺,每回睡覺都要被司馬焦撈在手裡擼,睡在他身上的次數多了,就很習慣了。
  
  只是一般她醒過來,司馬焦也會睜開眼睛,這回怎麼還沒動靜。
  
  該不會真的睡著了?不對,那朵火苗說過的,司馬焦好多年沒睡過覺了。
  
  她瞄著司馬焦一動不動的樣子,又啃了口圓糕,啃完一個了,他還是那個樣子,靠在那裡,真的好像睡著了。
  
  一小滴水珠悠悠從茶杯裡躍出來,隨著廖停雁的爪子揮動,砸在了司馬焦的臉上。司馬焦睫毛一顫,睜開了眼睛,那珠水滴恰好落在他的眼皮上,這麼一眨動,那水珠就順著他的眼睛滑落面頰,好像流淚一般。
  
  司馬焦朝她看過來。
  
  廖停雁身上的毛一炸。
  
  司馬焦面無表情地把水獺拿過來往臉上一擦,用她的皮毛把臉上那點水漬給擦乾了。
  
  廖停雁:「……」
  
  她抬手撫了撫自己身上倒伏的毛毛,準備拿點瓜子出來磕。
  
  「我剛才做了個夢。」司馬焦忽然說。
  
  廖停雁嚇得瓜子都掉了。祖宗睡著了還做夢這是什麼概率?這是五百年一遇流星雨的概率啊。她扭頭看著司馬焦,等他接著說,她還挺好奇這種幾百年不睡覺把自己熬的這麼虛的祖宗,會做什麼夢。
  
  可司馬焦沒說,他垂眸有些無聊地看著窗外。
  
  廖停雁:像這種話說一半的人,在現代社會,是會被打死的。
  
  司馬焦夢見了自己小時候,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他那位娘親司馬萼來到床邊,將他從睡夢中驚醒,掐著他的脖子要掐死他。這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如果不是師慵遊發現阻止,他大約真的會被那樣掐死。
  
  最可笑的地方在於,他能感覺到那些保護他照顧他的人身上,都有著濃鬱的惡意,而那個母親要掐死他的時候,傳達給他的卻只有溫柔愛意和珍重。
  
  想到這裡,司馬焦又看了眼廖停雁。她已經飛到桌子上,躺在那啃五色圓糕,每種顏色都啃了一口,好像在比較哪種口感最好。
  
  這個人,是他見過最奇怪的。別人見了他,心中的情緒無非兩種,一種害怕厭惡,一種嚮往討好,但她不一樣,她什麼都沒有。她對他沒有濃重的惡感也沒有多少好感,就像對待路邊的花草樹木一樣,這種淺淡的情緒令司馬焦覺得平靜。明明是個很弱的人,明明遇到了很多事,仍舊能把自己安排得舒舒服服。
  
  司馬焦覺得她比曾經見過的很多人都要聰明,真正聰明的人是不管在哪都能活得好的。
  
  廖停雁把圓糕固定在空中送到嘴邊,又想去控制旁邊的茶,一個分心,圓糕砸下去糊了她一臉,糕渣渣撒了滿身。
  
  司馬焦:收回剛才覺得她聰明的話。
  
  「前輩。」嚴老爺在門外喊道:「來接引我們去百鳳山的人到了。」
  
  她們在這裡住了兩天,終於要準備出門。廖停雁看司馬焦站起來,也拍拍爪子抖抖身上的毛,朝他飛過去,準備繼續當掛件。
  
  可是,司馬焦一手把她擋住,彈飛了出去,碰——一下砸在了軟墊裡。
  
  「你待在這裡。」
  
  廖停雁:什麼?不帶我去?還有這樣的好事?
  
  她剛坐起來,聽到這話順勢就躺了回去。其實她真不太想去,因為去了肯定會發現什麼大秘密,說不定還會看到很多血腥殺人現場,她不想知道太多,也不想圍觀血腥恐怖片。
  
  司馬焦往外走了兩步,手一抓,抓出來一團小小的火苗,往廖停雁那邊一彈,「拿著這個。」
  
  他說完就乾脆俐落走了。
  
  小小的火苗在一個透明的圓球屏障裡,砸在廖停雁尾巴旁邊。廖停雁湊過去看,那朵小小的火苗就大聲逼逼起來,「看什麼看!臭灰毛!」
  
  廖停雁把球把拉過來,「你怎麼變成這麼小一朵了。」
  
  「你沒聽說過分神嗎!這只是我本體分出來的一個小火苗而已!是用來監視你的!」
  
  廖停雁:「哦。」
  
  老闆外出辦事,員工當然是要偷懶的,廖停雁一個水獺慵懶獨占了一整個大床,愜意地伸懶腰。火苗很吵,被她再加了個隔音罩子。
  
  這火焰真的就像個臭屁又寂寞的熊孩子,沒人跟它玩,還經常被關,見到人就說個不停,沒法正常交流,只會罵人了。廖停雁忽然想到什麼,把罩子拿開,跟它聊天。
  
  「你之前說過師祖做夢你也會做夢,是不是你可以看到他的夢?」
  
  火苗剛才氣急敗壞,現在聽她問這個,可把它得意壞了,一朵火苗都能看出沖天的牛逼氣息。它說:「那可不,我知道他所有的小秘密,他的夢我也能看到。」
  
  廖停雁還有點好奇,「他老人家剛才睡著了還做夢,你看到什麼了?」
  
  火苗立刻大聲嘲笑起來:「他夢到他娘了,哈哈哈哈!那個還沒斷奶的小白臉!」他說著說著就開始胡編抹黑,「他在夢裡哇哇大哭喊著要他娘呢!還流鼻涕!」
  
  廖停雁:我信你個鬼。
  
  「造謠一時爽,要是他知道你這麼說,可能會把你打的哇哇大哭。」
  
  火苗一滯,「我……你以為我真怕他嗎!」
  
  「對啊,我覺得你真的怕他。」廖停雁說完,瞬間把隔音罩子蓋上,第一時間隔絕了火苗的髒話。
  
  司馬焦用著嚴公子的外表,跟在嚴老爺身後,見到了來接他們的一個元嬰期修士。這修士容貌尋常,沉默寡言,有一艘舟形的飛行法器。他看了眼嚴老爺懷裡抱著的女嬰,就讓他上飛行法器。
  
  「以前只你一個人去,這回多了一個人。」元嬰修士抬著下巴指司馬焦。
  
  嚴老爺討好地笑笑:「這是……犬子,日後他要繼承我的家業,會由他去送孩子了,所以我先帶他去見識一番。」他說著,塞了一袋子的靈石過去。
  
  元嬰修士收下靈石,沒再吭聲,讓司馬焦也上了飛行法器。
  
  嚴老爺稍稍鬆了口氣,又抱緊懷中沉睡的女嬰。這女嬰是嚴公子後院裡某個女人生下的,嚴公子的女人們為他生下那麼多孩子,就這個女嬰遺傳到了血脈,如果她能留在百鳳山,那他們嚴家還能繼續風光個兩百年。
  
  只是……嚴老爺又悄悄瞧了眼旁邊的神秘修士,心裡惴惴不安,他覺得這一趟可能要發生什麼大事。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4-30 09:55 PM

第二十七章

  司馬焦一貫是沒什麼好的表情的,他時時刻刻都感到痛苦與煩躁。燥鬱的心情來自於血脈遺傳下來的病症,痛苦來自於身體裡時刻燒灼的靈火力量,戾氣來自於他人傳達過來的貪欲與惡意。
  
  有時候,他自己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他也不會去克制。
  
  距離百鳳山越來越近,司馬焦的神情也越來越陰沉難看。到了百鳳山下,進了一層結界之後,百鳳山的氣息再無遮掩,司馬焦更是雙眼幾乎都要變得血紅。
  
  在嚴老爺眼中,百鳳山只是一座巍峨靈山,這世上靈山大多都一樣,靈氣濃鬱,生機盎然,甚至還帶著一股聖潔之氣。可是在司馬焦眼中,這仙山一般的靈山,如同煉獄,赤紅的火焰裹挾著深厚怨恨籠罩在山上,鬼哭幾要衝入雲霄,刺得他腦中愈發疼痛難忍。
  
  「就送到這裡吧。」元嬰修士在山腳停下,等著人前來接女嬰。
  
  人很快就來了,兩個修士一男一女,穿著繡了火焰紋樣的衣裳,神情帶著些貴重的矜持,顯然對嚴老爺很是不屑。他們兩人負責將孩子抱走檢查血脈,如果血脈之力比較濃郁,就會給予嚴老爺極為豐厚的賞賜,如果血脈之力不怎麼樣,孩子會讓他帶回去。
  
  「你們先在此等待,規矩應該知道的,不可在此隨意走動張望。」那女修著重看了眼司馬焦,彷彿對他的表情不甚滿意。
  
  帶嚴老爺過來的中年男修對兩人很恭敬,聞言便斥責司馬焦道:「無知小兒,不可冒犯靈山!」
  
  「靈山?」司馬焦忽然冷笑一聲,朝著中年男修一抓,將他抓在手中,赤紅火焰瞬間把人吞沒。
  
  在場其餘幾人都被這突發的情況給驚住了,嚴老爺嚇得目瞪口呆,跌坐在地連滾帶爬滾到一邊蜷縮起來,抱著女嬰的兩個修士則迅速反應過來,準備通知此地的守衛。然而司馬焦沒有給她們機會,兩人連一聲都沒發出就動彈不得,僵在原地。
  
  司馬焦燒完了一個人,又動動手把另一個男修也燒成了灰。他燒死一個元嬰修士,看上去比凡人摘一朵花還要容易,把那女修嚇得不輕。
  
  他再看向女修時,抱著孩子的女修已經面色慘白,眼中滿含恐懼。她的修為不低,算是一位小管事,向來過得如魚得水,今日還是第一次感覺到這種可怕的威勢,她那些術法靈力和靈器,沒有一樣能用出來,被徹徹底底壓制了。
  
  甚至她心底也生不起反抗的心思,只覺得無邊恐懼侵入靈府。她聽到腦海裡有一個聲音,告訴她要聽從這人的命令。
  
  司馬焦的精神何其強大,他將女修控制,自身化作方才那男修的模樣,道:「帶我進去。」
  
  女修毫無反抗之力,抱著孩子帶著他往百鳳山內部去。百鳳山所在隱秘,有許多個結界,普通修士在最外一層結界外面根本察覺不到內裡乾坤,而進了第一層結界到了百鳳山腳下,也只是最外圍,必須要有被認可的身份才能進入裡面兩層結界。
  
  以司馬焦的能力,他固然可以衝破這裡的結界,將這裡大鬧一通,可是那樣打草驚蛇,還耽誤時機,必定會跑掉一些「蛇蟲鼠蟻」,說不得還會有人能趕過來阻止。
  
  如今,他跟著女修進入百鳳山腹地,無人阻止,這裡所有的秘密在他面前敞開。
  
  司馬焦眼中的紅色越來越濃,像是黏稠的鮮血在眼裡化開。
  
  百鳳山山腹裡開闢了無數供人居住的宮殿,生活了許多人,男男女女身上都有著類似於嚴公子身上的火焰氣息。這些微弱的氣息匯聚在一起,與司馬焦身體裡的靈火有一絲共鳴。
  
  這些人,都是奉山一族的血脈,只是他們的血脈很淡。
  
  奉山一族很早開始推行純淨血脈繁衍,可是那麼多年下來,難免會有人不願意聽從長輩意見,和非同族之人留下後代。就是這些被當初奉山族人稱為「不純者」所以不被認可的血脈,流落在外,許多代之後被有心人找到聚集在這裡,形成了這樣一處地方。
  
  從外圍到內部,那個帶路的女修等級也不是很高,還沒法去到最內裡的地方,但司馬焦已經看夠了。
  
  在這山腹裡,他能感覺到的同源氣息由外而內,由弱到強,所以越是外圍生活的人,血脈之力就越弱。這裡就像是一座管理嚴格的監牢。
  
  男男女女混住在一起,曖昧的呻吟此起彼伏,在這裡的所有人大概都是從小生長在這裡,沒有絲毫羞恥之心,處處是白花花的裸體。還有一處更加寬敞僻靜的空間,則生活著許多的女人,她們的共同點就是都懷有身孕,還有不少女人在一處生產,孩子的哭泣聲混雜著血腥味,被風送到司馬焦面前。
  
  在這裡管理的人都穿著相似的衣服,外圍處理雜物的是許多煉氣築基修為,中層管理的人修為大多在元嬰和化神,司馬焦能感覺到深處還有合體以及煉虛期的修士在鎮守。而那些擁有奉山血脈的人,不論血脈之力濃淡,都是凡人,沒有一個人有修為。
  
  如果把這些人看做任意一種動物,那這就是個養殖場,畢竟人類飼養畜生便是這樣的做法。
  
  「我、我只能帶您到這裡……」女修戰戰兢兢,停下了腳步。
  
  司馬焦伸手掐住了女修的脖子,把她燒成灰,順手拂開灰塵,便向著山腹深處而去。
  
  ……
  
  百鳳山腳下的嚴老爺沒敢跑,他蘑菇一樣慫慫地蹲在原地,緊張地看著百鳳山。他資質不好修為不高,又養尊處優慣了,這會兒帶他過來的修士被殺了,他自己沒法回去,只能絕望地坐在原地。
  
  忽然,他感覺到一陣天搖地動,清靜聖潔的百鳳山上憑空升起火焰,熊熊大火燃燒著整座山,將山上的一切都變成了赤紅色。
  
  有山巒崩摧,有雷霆陣陣,有火焰成海。嚴老爺扭頭就往外跑,眼裡滿是駭然。他從未見過這樣可怕的場景,原本青翠的森林眨眼間成為裂開的焦土,連山上的岩石與土壤都被火焰燒化。他甚至聽到了無數人的慘嚎,聖潔之山底下彷彿鎮壓著無數冤魂,它們掙脫山的束縛後,就全部湧進了火海。
  
  這……這是火海煉獄嗎?嚴老爺腿軟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了。
  
  ……
  
  廖停雁一個水獺坐在嚴家大宅戲檯子的雕花橫樑上嗑瓜子,聽著底下的說書人講古。
  
  「那魔修蚰蜒屠空了東南三座大城,吃掉了數十萬的平民,可憐東南地界,也沒甚厲害的仙府門派,就是有小門小派的弟子前去,非但沒能救人,還搭進了自身。當年那蚰蜒攪弄風雨,成了東南一害,惹得天怒人怨,就是臨近幾個大門派也拿他沒有辦法,枉送了許多弟子性命,終於有人求到庚辰仙府,當時的掌門慵遊道君最是正直善良,為天下眾民計,當即應下此事,前往東南剿滅魔修。」
  
  「那一戰,打得是天昏地暗,上古仙神之爭也不過如此了,當時那一片因為兩人,變成千里赤地,原本的丘陵高山,也成為了曠野平原,你們道怎麼著?是給他們活生生打平的!」臺上的說書人講的搖頭晃腦,台下坐著的一眾嚴家女眷聽得津津有味。
  
  「仙人當真這麼厲害?要說修仙人士,咱們府中也有不少,瞧著也不甚厲害啊。」一個年輕婦人不太相信。
  
  「這麼說就不對了,他們能和咱們庚辰仙府掌門相比麼,就是仙府內府的一個弟子,也比得上外面那些門派的掌門長老了,不然怎麼說我們是第一仙府呢。」說話的婦人滿臉驕傲之色,那與有榮焉的樣子,彷彿庚城仙府就是她家的。
  
  這些都是嚴府後宅的女人,鶯鶯燕燕上百人,同時孩子也很多,一大堆孩子這會兒在外面的花園裡吵吵鬧鬧的,簡直可怕,廖停雁是睡著無聊了,閒逛的時候發現這裡,就躺在橫樑上一起聽書。
  
  嚴府非常富貴,養了許多打發時間的樂伎和藝人,這說書人今天講的是庚辰仙府裡眾多有名氣的大能們的事蹟,剛才講的慵遊道君是上代掌門,在修真界風評極佳。
  
  廖停雁很多事都不知道,在這裡躺著聽了大半天,也算是長了點見識。
  
  底下吵嚷一陣,忽然又有人說:「誒,你們可知曉,據說咱們庚城仙府裡頭那位祖宗出關了。」
  
  「……你是說慈藏道君?」
  
  「當然是他,這位司馬氏最後的血脈,怎的沒怎麼聽說過他的事蹟?」
  
  「我也沒怎麼聽過,不如讓說書的先生給我們講講。」
  
  聽到慈藏道君,廖停雁默默又磕了個瓜子。心道,要是你們知道這祖宗之前就住在這府裡,怕不是要被嚇死了。
  
  底下那說書的先生道:「這位師祖,輩分雖然高,年紀卻沒有很大,還閉關了這許多年,要說什麼了不起的事蹟,倒真的沒有。不過,有些小道流言,能和各位夫人們講講。」
  
  不論在哪裡,八卦的力量都是強大的,一群女人興致勃勃地催促他快說。
  
  說書先生就道:「據說這位慈藏道君,乃是慵遊道君養大的,卻沒能成為慵遊道君那樣正直善良的人,他的性子啊,聽說是非常不好,不好到什麼程度呢?當年隱世佛國上雲佛寺裡的一位高僧被慵遊道君請來為慈藏道君壓制心魔,這慈藏道君的『慈藏』二字,就是那位高僧所起… …」
  
  長了好大的見識。廖停雁情不自禁鼓起掌來,真是高人在民間,這位說書先生知道的真不少啊,那祖宗的事很多庚辰仙府內部弟子都不清楚,他倒是說的頭頭是道。
  
  聽了一天八卦,廖停雁收起剩下的瓜子和軟墊飲料,從戲台橫樑上飛回住處。
  
  這個住處是嚴老爺安排的,非常偏僻,是個風格很土豪精緻的院子。廖停雁從窗戶飛進去,癱在床邊那架祥雲紋榻上,剛坐好,門就被推開了。
  
  司馬焦回來了。
  
  他渾身都在滴血,頭髮上,衣擺上,落下一串串的深紅色,眼睛也是可怕的紅,只有臉還是那麼白。走進來的瞬間,濃重的血腥味瞬間充斥了整個屋子。
  
  他坐在一把椅子上,仰了仰頭,手放在扶手,長長喘息了一聲,又忽然咳出一口血,彷彿很累的模樣,連擦都懶得伸手去擦。他看了眼廖停雁,忽然淡淡地說:「我馬上要死了。」
  
  廖停雁:「?」您這是在開什麼玩笑?
  
  她仔細看司馬焦,發現他冷白的脖子上有微微鼓起的血管,露出的手背上也是。
  
  「我從出生,就有很多人想殺我,他們想要我的命,可我不想給。」司馬焦語氣陰沉,「誰要我的命,我就要誰的命。」
  
  他忽然話音一轉,盯著廖停雁的眼睛說:「但是,如果你現在想要我的命,我可以給你,你想要嗎?」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4-30 10:40 PM

第二十八章

  廖停雁:為什麼總是跟不上這位大佬的思路?而且每次都覺得自己是不是少看了十集劇情,才會導致這種無法正常交流的情況。
  
  司馬焦還在用眼神催促她回答,可廖停雁滿頭的問號拔都拔不下來。
  
  一個男人,說願意把命給自己,這種事情應該是很值得感動的,如果放在任何一本言情小說裡,就該是男主角和女主角表白的場景,但是,這位司馬焦大佬,就是有這個能力,把這種話說得好像要人送命一樣。
  
  廖停雁沒有應對這種場面的經歷,過了會兒說:「嚶嚶嚶嚶嚶?」
  
  司馬焦瞪她:「說人話。」
  
  我特麼現在是隻水獺啊,不就是這個聲音。
  
  司馬焦:「你要不要我的命?」真話buff加載!
  
  廖停雁脫口而出:「不了吧。」
  
  司馬焦擰眉瞧她,還有幾分怒其不爭的意味:「這不是你的任務嗎,雖然你不想殺我,但我死在你手裡,畢竟還是對你有好處的,你怎麼一點上進心都沒有。」
  
  廖停雁是懵逼的,她還沒完全搞清楚自己身上的設定。不過上進心這點說對了,她還真沒有。世界上有人辛勤奮鬥,也有人更喜歡輕鬆平凡的生活,她就是這樣。
  
  「是這樣,我的任務不重要,我也不想殺人,不想要你的命,我覺得你現在精神狀態良好,不太像快死的人,不然想想辦法找人給你看看,或者吃點什麼靈丹,我覺得你還有救的,不要這麼隨便放棄治療吧。」廖停雁還怪緊張的,看著他身上滴下來的血,很想讓他去看看大夫。
  
  司馬焦:「你真不要?」
  
  廖停雁:「不要。」
  
  司馬焦:「我給過你最後的機會了。」
  
  廖停雁忽然感覺背後毛毛的,忍不住伸爪撓了撓,就聽到司馬焦說:「既然這樣,你也會陪我一起死。」
  
  廖停雁:……您怎麼得出的這個結論?
  
  「您真的不吃點藥嗎?」廖停雁受不住。
  
  剛說完,司馬焦在她面前吐出一大口血。廖停雁一驚,心裡第一個念頭竟然是:好特麼浪費啊這東西超珍貴的!
  
  司馬焦手指一動,火焰憑空燃燒起來,將吐出來的一灘血燒得乾乾淨淨。見廖停雁盯著看,他竟然還笑了聲,對她說:「等我死了,我的身體也會被這些火燒乾淨,半點血肉都不會給他們留。」
  
  火葬啊,那你還挺現代化呢。
  
  司馬焦朝她招手,「過來。」
  
  廖停雁飛了過去,小心翼翼直立踩在他的大腿上。到處都是血,這不太好落地。司馬焦垂眸看她,神情怪異,語調緩慢:「我以為你會跑,我都要你死了,你怎麼還不跑。」
  
  廖停雁一來覺得自己不可能在這祖宗眼皮底下跑掉,二來懷疑他就是故意在等她跑,她要是現在跑了,估計三秒鐘之內會被他燒成碳。雖然並沒有相處太久,但她好像已經很瞭解他的鬼畜了。
  
  司馬焦:「你怎麼就不跑呢。」他這不是一個問題,更像是感嘆,似乎想不明白。
  
  廖停雁覺得這人真的活得很糾結,也不知道到底是想讓她怎麼做才對。他說自己要死了,現在還滿腦子折騰她這個友軍,而廖停雁只覺得他該去找醫生,而且她真的受不了他這個渾身血的樣子。
  
  「師祖,您不找大夫看,不然也換身衣服打理一下吧?」廖停雁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現在還有一種迷之從容,就好像工作任務已經到了限期還沒完成仍然無所畏懼,甚至還想摸魚。
  
  司馬焦用手摸著她身上的毛毛,帶血的手摸了她滿身的紅色,「反正都要被燒成灰,是什麼樣子又有什麼關係。」
  
  發現自己身上毛毛糾結在一起的廖停雁:這個臭豬蹄真的很過分。
  
  司馬焦擼著自己的水獺,癱在那把尋常的椅子上,好像一個走到生命盡頭的老人,已經準備安詳地等死了。他的焦躁慢慢平息下來,露出一種少見的迷茫與放空——雖然手裡擼水獺的動作並沒有停。
  
  「就這麼死了,那些人的表情肯定很有趣,奉山一族徹徹底底地滅亡了,庚辰仙府的根系也要斷了,這些汲取血肉成長起來的繁榮之花,將會很快枯萎,第一仙府崩塌敗落,只在百年之內。」司馬焦說完這些,很暢快地大笑起來,像個瘋瘋癲癲的神經病。
  
  就在此時,外面忽然傳來一股強大的威壓,浩浩蕩蕩墜在這一片院子上空。
  
  司馬焦的笑聲戛然而止。
  
  他神情陰沉地看向外面,雖然有屋子作為阻隔,但他神識已經能看到遠在數十里之外的浩蕩人群,掌門師千縷帶著一群宮主長老過來了,幾息之內就會過來將他包圍。
  
  「司馬焦,今日留你不得了!」人未到,聲先至。
  
  掌門師千縷往日那溫良恭儉讓的好脾氣與好人面孔,這會兒已經維持不住,誰都看得出來他怒極氣極。
  
  能不氣嗎,他們師氏兢兢業業幾千年,費盡心機搞了個百鳳山,就為了徹底將庚辰仙府握在手裡翻身做主人,再不必受司馬氏的挾制,在這種馬上快要成功的時候功虧一簣,千年功業全沒了,換成任何人都受不了。
  
  而且最糟糕的情況還沒發生,司馬焦這個瘋子先前蒙蔽了他,來了個暗度陳倉,直擊要害毀了他們師氏一族的心血,現在還準備讓庚城仙府陪著一起送死,要是讓他把靈火完全熄滅,這才是最糟糕的。他們已經站在修仙界太久,被打落神壇比死亡還要讓他們難以接受。
  
  他們必須在那之前,把司馬焦的命握在手裡!再多傷亡也顧不得了!
  
  司馬焦在屋內冷笑,「想要我的命,癡心妄想。憑這些東西,還不能降我。」他站起來,完全沒有剛才那幅動都不能動的瀕死模樣,反而好像一個準備去收割生命的死神。
  
  祖宗突然間又燃起了求生的鬥志,準備在自己死前再帶走一波。
  
  您剛才不是還一片安詳準備等死嗎,現在別人要來要你的命,立刻就打了雞血。廖停雁感覺有點荒誕,這是什麼奇葩狀況,感謝敵軍激起我方大佬求生慾?
  
  她再次成為掛件,被司馬焦帶著站在屋頂上。為了不破壞這個反派大魔王配置的師祖裝逼,自身外貌過於可愛的廖停雁暫居他的衣襟裡。感謝這水獺嬌小的身形,不然還真藏不下。
  
  雙方都紅了眼,開殺只在兩三句話之中。
  
  司馬焦完全是不管不顧,他身上燃燒起火焰,這片火焰變成了火海,完全是準備打算大家一起死的狀態。可師千縷他們卻惜命,不肯輕易陪他一起死,他們還準備把司馬焦打個半死,而不是完全打死,所以儘管他們人多,還是束手束腳。
  
  廖停雁以前看過司馬焦和人動手,她知道司馬焦很厲害,是個超超超級大佬,但直到這一場戰鬥,她才明白什麼他究竟逆天到什麼程度。
  
  對方除了師千縷,還來了許多潛修的前輩,人數差不多在三百人,每一個人的修為廖停雁都看不透,顯然這些人的修為都比她這個化神期要高至少一個大境界,或許還不止。
  
  這是幾乎出盡了一半的庚城仙府頂層大佬吧?估計除了留守的,所有能來的人都來了,畢竟是生死存亡的大事。廖停雁咋舌,覺得自己今天估計就要交待在這裡了。她算了下自己的度假日期,覺得自己應該滿足。
  
  司馬焦又殺了兩個人,笑的十足反派,廖停雁不看都知道那些仙風道骨的大佬們神情多難看。
  
  「不可被他近身!他會吸取他人靈力與修為!」師千縷大聲喊道,令眾人分散開。
  
  司馬焦腳底下的火海鋪開得更加廣闊,在眾人想要後退的時候,又硬生生將他們逼了回來。
  
  「沒用的。」司馬焦在火海中也彷彿成為了火焰,與這火海融為一體,甚至他身後都出現了奇特的火焰虛影,是那朵靈山之火漲大的模樣。
  
  他在毫不客氣地大肆殺死那些攻擊他的人,那些人不想徹底殺死他,開始還在留手,可慢慢地他們就發現,留什麼手,要是不用出自己壓箱底的本領,一不小心都會被殺了。
  
  雖然師千縷眾人看上去是節節敗退,拿司馬焦沒有任何辦法,可廖停雁抬頭看了一眼,見到司馬焦脖頸上的青筋突起,十分可怖,他的手上血管與皮膚已經龜裂開了,像是被燒灼出的焦土,淒慘又可怕。廖停雁在他的衣襟裡,都感覺有鮮血慢慢浸透內衫,幾乎要把她整個水獺都染上血色。
  
  到現在,廖停雁才有了那麼一點真實的認知——這祖宗好像真的是強弩之末,身體快崩潰了。
  
  司馬焦彷彿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情況有多糟糕,他眼裡都是通紅的血色,在眾人畏懼或憤恨的目光中大笑,他揮動雙手,血液落在哪裡,哪裡就是一片火海。
  
  他們在天空上爭鬥,火海鋪在天上,地上的建築也被那熱度烤的融化,還時不時有其他人的攻擊如流星墜落,落入底下的城池裡。城中的人們紛紛尖叫逃竄,低階的修士們在這強大的威懾下與普通凡人沒什麼不同,也是驚叫逃竄,想要逃離這座淪為戰場的城池。
  
  所有戰場上的修士都沒有在意這些人,雖然在許多凡人百姓眼裡,高高在上的修士們都是正直善良的仙神,會在惡妖與魔物手中保護他們,但這只是個一廂情願的美好錯覺,實際上這些修士們並不在意一些人的性命。
  
  這一點,廖停雁倒是早就有很準確的認知。所以她大概是戰場上最平靜的那個人,她還有心思整理自己意識內開闢出來的空間,一邊等著戰爭結束。
  
  這場戰爭的時間拉得比廖停雁想像中更長,天色暗了又亮,亮了又暗,仍舊沒有結束,只有好像永不熄滅的大火,和惡鬼一樣噬人的司馬焦。
  
  廖停雁在他懷裡蜷縮著,小小睡了一覺,睡醒後發現自己全身都沾著他的血。開門冰箱如今變成了炭爐,不冷了,非常燙。
  
  有那麼一刻,她懷疑這個人身上的血是不是已經流光。
  
  她忍不住伸出爪子摸了摸司馬焦的肚子。下一刻她感覺自己被一隻潮濕血腥的手給按住了。
  
  「你在害怕?」司馬焦啞聲說:「你有什麼好怕的,真正害怕的是對面那些狗東西。」
  
  廖停雁不知道他每次裝逼說狠話的時候都要吐血是什麼操作,她覺得他撐到現在很不容易,應該是快不行了。
  
  她就輕輕摸了摸這祖宗的肚子,說:「你要是實在太疼,就算了吧,反正都要死了,沒必要為了他們延長自己痛苦的時間。」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5-1 09:32 PM

第二十九章

  沉浸在血與火中的司馬焦其實已經聽不見外界的聲音了,他只是感覺到胸口那毛茸茸的一團動了動,覺得她應該是害怕的,才伸手按了一按。
  
  她說了什麼他聽不到,他只在她那裡感覺到了一種沒有感覺過的情緒,似乎並不是特別害怕,而是一種有些酸軟的情緒,令他被殺意完全浸染的混沌思緒恢復了一點清明。
  
  他摸了摸這軟乎乎的一團,溫熱的身體,忽然讓他想起之前幾次,抱著她休息時的感覺。他許久許久沒有睡著過,閉著眼睛也得不到片刻寧靜,但是抱著她躺在那裡,世界就突然變得安靜了些,沒有那麼喧鬧,她時常弄出一些小動靜,也並不惹人厭煩。
  
  他需要浸泡寒泉來遏制身體裡的靈火,所以身軀常年都是冷的,她卻不同。哪怕現在,他因為身體裡的靈火太過強大,已經將血液都燃燒起來,變得比一般人還要身體熾熱,他也還是覺得冷,骨子裡的冷。她不同,依舊是那樣溫溫的,軟綿綿的。
  
  司馬焦在這一刻,忽然不那麼想讓她陪著一起死了。
  
  「算了。」他說。
  
  廖停雁聽到了,司馬焦的聲音不大,她也不知道他這一句「算了」到底是什麼算了,只發現他忽然撕開本就血肉模糊的手臂,灑下一片鮮血。他的血已經從紅變成了金紅,灼熱的溫度也越來越高,灑出去就是一片接一片的大火。
  
  大火猛然再度升騰,隔開了那些傷亡慘重的庚城仙府修士們。
  
  「他要走!攔住他!」師千縷還是反應最快的那一個,幾乎是在司馬焦動作的一瞬間,他就喊了出來。
  
  可惜,他們並沒有人能攔住司馬焦。
  
  廖停雁感覺司馬焦在往地上墜落,像一團燃燒的火從天上墜下來。他砸在地上,砸壞了一座金瓦紅牆的高樓。樓內還有人躲著,被嚇得尖叫連連,司馬焦扶著廢墟站起來,沒管那些嚇得不輕的人,徑自提氣離開。
  
  他的速度仍然是很快的,像風一般掠向遠方。每每有血落在地上,都會很快燃燒起來,廖停雁覺得他這個人也很快要燒起來了。
  
  他真的很厲害,之前就受了傷,還能堅持這麼久,彷彿沒有痛覺,廖停雁覺得如果換成自己,是絕對做不到的。但她不知道他究竟有什麼打算,之前明明是準備和那些人同歸於盡,現在看來怎麼又改變了主意?
  
  祖宗的想法,真的很難捉摸。
  
  司馬焦停了下來,靠在一棵樹幹上仰頭喘息,捏著水獺的尾巴,把她拎了出來放在一邊。他們身後的樹林裡窸窸窣窣,有什麼東西來了。
  
  廖停雁扭頭看到了那條熟悉的黑色大蛇,它鑽出樹林遊了過來。
  
  司馬焦看都沒看,彷彿知道是大蛇來了,對廖停雁說:「你跟這蠢貨一起走。」
  
  按照約定俗成的規矩,廖停雁這時候應該問一句:「那你怎麼辦?」但是她沒問,因為這問題的答案很明顯,那麼多電視劇劇情擺在那,類似的能找出來一百八十場。他是準備留在這裡吸引火力,讓她和大蛇趕緊跑,畢竟他看上去真的命不久矣,而且留在那邊的火海不可能永遠擋住那些人。
  
  「我攔著他們,你快走」這樣的劇情,彷彿也應該出現在男女主角之間。廖停雁的心情很複雜,一時沒動彈。
  
  蠢蠢的大蛇不知道怎麼過來的,但它今天的智商也沒在線,見到他們很是興奮地溜過來,把他們繞了一圈,它還頂著渾身沾血的水獺,昂起腦袋,伸出蛇信在司馬焦的手上舔了舔。然後它就被燙嘴的血燙地嘶嘶叫。
  
  司馬焦踢了它一小下,又很厭世地罵了聲:「滾吧。」
  
  他坐在這株平凡的樹下,一副自閉的樣子,被他靠過的樹幹留下了被燒焦的痕跡。大蛇和廖停雁都有些修為,並且喝過他的血,不怎麼害怕他身上的熱度,這會兒大黑蛇還在他身邊盤著,猶猶豫豫的樣子。廖停雁也沒動彈。
  
  司馬焦就又抬頭看了他們一眼,「我都不準備殺你了,連逃都不會逃嗎。」
  
  廖停雁忽然感覺身體一熱,整個人一重,就變回了人形,坐在大蛇腦袋上。她愣了下,看著自己的大胸長腿和長裙,訝異道:「不是說三個月嗎?」
  
  司馬焦:「騙你的,只能維持幾天而已,你要是很想變回來,就會變回來了。」誰知道她好像還對那個水獺的樣子挺滿意的,效果額外多維持了半天。
  
  廖停雁想起來這不是祖宗第一次騙她玩了,頓時惡向膽邊生,有種帶著他的寵物趕緊走,把他一個人留在這裡等死的衝動。
  
  不過,她終究還是嘆了口氣。
  
  她把司馬焦隔空搬到大黑蛇身上,自己飛在黑蛇身邊,摸了一把它的腦袋,「兄弟,用你最快的速度,向前跑,我們應該逃命了。」
  
  大黑蛇雖然智商不行,血統尋常,但好歹是被司馬焦養了幾百年的,整個都變異了,比一般妖修都要皮糙肉厚,速度也很快,快成一道閃電。廖停雁打起精神飛在它身邊,覺得自己這段時間休息那麼好,養精蓄銳,就是為了這一場速度與激情。
  
  司馬焦略有些詫異,他沒想到廖停雁會這麼做。
  
  「你帶著我一起逃?」司馬焦語氣怪異。
  
  廖停雁:「對啊。」
  
  司馬焦:「你很想死?」
  
  廖停雁:「其實不太想。」
  
  司馬焦:「你帶著我不就是找死嗎,你應該沒這麼蠢吧? 」
  
  廖停雁心裡嘆了口氣,「這不是蠢,你救過我,我總要報答的。」
  
  「您老人家能不能有點求生慾,告訴我們現在逃到哪裡才比較安全?」
  
  「哪裡都不安全。」司馬焦躺在蛇背上,語調隨意,「既然你們不走,待會兒他們追過來,把你們殺了,我再殺了他們,給你們報仇就是。」
  
  哦哦,那您的邏輯還挺圓滿唄。廖停雁發現了,跟精神病人講這個沒用。
  
  要是只有她自己,垂死就不掙扎了,但多了個司馬焦,她就只好再努力一下。他們在崇山峻嶺裡飛馳,黑蛇只能在地面上游走,廖停雁自己飛沒給它增添負擔。司馬焦好一會兒沒說話,廖停雁發現他閉著眼睛,胸口都沒起伏了。
  
  不會死了吧?
  
  她猶豫著是不是先停下查看司馬焦情況的時候,眼前忽然一亮,她們衝出森林,面前出現了一個湖泊。湖邊有棟小木屋,木屋旁的小船上還坐著個戴斗笠的人在釣魚,場景閒適又放鬆。湖光和水色都帶著淺淡與朦朧,令人不由自主心平氣和。
  
  廖停雁:啊,這是闖入了別人的地盤了。
  
  釣魚的人沒有轉頭,聲音不大不小,但讓廖停雁聽得清清楚楚:「既然有緣來了,便不要急著出去了。」
  
  廖停雁被人拽到了後面。剛才躺在大蛇身上半死不活的司馬焦站起來走到前面去了,用警惕厭惡的目光看著那個顏色淺淡的背影。
  
  廖停雁:……這祖宗是看到威脅就求生慾暴增,瞬間回血的體質嗎?不是快死了,怎麼又能站起來。
  
  她有點懷疑司馬焦是不是又在騙人,他其實根本不會死。
  
  「孩子,看來你還記得我。」垂釣的人轉過身,臉上帶著令人如沐春風的老爺爺式和藹笑容。
  
  但司馬焦的表現就不那麼友好了,他沉著臉,「果然是你。」
  
  廖停雁:誰?
  
  斗笠摘下,露出一個光頭。廖停雁在他身上的灰色僧袍上看了看,又看到他戴著的佛珠串,原來是位僧人。
  
  她想起來之前聽說過的八卦,就是司馬焦從前很小的時候搞事情,上任掌門請了上雲佛寺得道高僧來教育他,還給他起了個「慈藏」道號的事。難不成就是面前這位?
  
  修仙世界諸位的年紀,真是比司馬焦的心情還難以分辨呢。看這位高僧,長得這麼年輕水靈,斗笠一拿下來,都感覺被佛光普照了。
  
  高僧瞧了廖停雁一眼,對她露出了個慈祥的笑容,彷彿聽見了她的心裡在想些什麼。
  
  不是,你們這些人都是有讀心術外掛的?
  
  司馬焦直視著這和尚,身上殺意濃重起來,「你是來殺我,還是來救我?」
  
  高僧說:「殺人亦或救人,都有可能。在那之前,我需要解開一個問題。」
  
  「哦?」司馬焦腳下出現了火焰。
  
  高僧微一搖頭,並不怕他搞事情:「不過,這個問題,不是由你來回答。」
  
  他的眼睛由黑色變成了琥珀色。廖停雁只覺得被那雙眼睛一看,迷迷糊糊的什麼都不記得了,等她突然清醒過來,見到司馬焦倒在地上,黑蛇盤在一邊睡著了。瞬間幹倒兩個。
  
  廖停雁:高僧牛批!高僧厲害!
  
  「看來是真的傷得極重了,這種程度都能壓制他。」高僧感慨一句,又朝廖停雁一笑,上前拖起司馬焦,「請你跟我一起過來吧,還有事需要你幫忙。」
  
  廖停雁跟著他一起走向那棟小木屋,看著高僧把司馬焦放在了木屋裡唯一一張木床上。那床應該沒人睡過,只鋪了一層寒酸的稻草。
  
  「請坐,喝點水吧。」
  
  廖停雁坐下喝水。
  
  高僧坐在旁邊,和藹的好像一位老爺爺,溫和問道:「你是魔域的魔修吧。」
  
  廖停雁摀住嘴沒讓自己把喝下去的水噴出來。
  
  「???」
  
  「我?我是魔修???」
  
  高僧大大:「……你看上去怎麼很驚訝?」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5-1 10:22 PM

第三十章

  現在好了,她本來就覺得司馬焦像是反派BOSS,她身上也疊加了一個魔修設定後,他們就更加像是反派陣營了,他們現在簡直就是全員惡人嘛。
  
  廖停雁試圖講道理:「我覺得……雖然我是魔修,但應該沒幹過壞事。」
  
  高僧:「不用緊張,我知道,我的雙眼可見善惡,所以知曉你並非邪魔之流。 」
  
  廖停雁籲出一口氣,嚇死,還以為這高僧是來降妖除魔的。
  
  高僧說:「我多年前,在三聖山見過司馬焦一次,他那時尚且年幼,就顯露出了非比常人的心智與悟性。我當時為他取了『慈藏』作為道號,便是希望他對生靈有慈心,能將殺心歸藏。」
  
  「我算過他的未來,在我所見的未來,他會成為一個可怕的罪惡之人,沾染無數血腥,以一己之力幾乎顛覆了整個修真界,滅庚辰仙府,更屠殺無數無辜凡人,使沃土變成焦原,使仙境淪為地獄,導致生靈塗炭,犯下滔天罪業。」
  
  廖停雁:確認了,高僧就是來降妖除魔的。
  
  高僧話音一轉:「但是,萬事萬物,都並非絕對,哪怕死路也有一線生機。我在他滿是血腥殺戮的未來,窺見過一線生機。我預言他會等到一個轉機,一個能改變他的人。」
  
  廖停雁聽到這裡,心裡有個預感。
  
  「所以我給他留下一枚佛珠,鎮壓他的戾氣,助他清心,同時,他若起殺意,就會感到痛苦難當。」高僧平靜地指了指司馬焦左腳踝上繫著的紅線木珠。
  
  這珠子,廖停雁從三聖山見到司馬焦的第一面,就注意到過。
  
  「這木珠,他人都只覺得是束縛司馬焦的封印,從戴上那日起就無人能解開,但其實它同時還是一樣靈藥。」高僧剔透的眼睛注視廖停雁,彷彿能看穿她的靈魂,「你若能解下這『封印』,這枚靈藥能救他一次,若你不能解下,就說明司馬焦並沒能等到那一線生機,今日,就是他生命的盡頭。」
  
  預感成真了。
  
  這個有緣人論調,還真是穿越人士標配啊,哪怕她這麼鹹魚,還是落在了她頭上。
  
  逼上樑山廖停雁:「……那我試試?」
  
  高僧頷首,讓她去試,還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眼神。
  
  廖停雁:「……」
  
  她過去端詳了下那連個線頭都沒有的紅線木珠,兩手用力,結果直接給扯斷了。
  
  這麼輕易的嗎?這位高僧是不是在逗她玩呢?
  
  「一定要解開嗎,扯斷了行不行?」她給高僧看了眼那斷成兩截的紅線。
  
  高僧忽然肅容,起身朝她一禮,鄭重道:「果然如此,你既然是司馬焦的那一線生機,也是黎明蒼生的生機,日後還望你多加規勸司馬焦,引他向善。」
  
  廖停雁:「這個任務,我覺得我可能做不好。」
  
  高僧笑著誇了她一頓,就像是黑心老闆把艱難的任務強按在員工腦袋上,還給員工使勁戴高帽子。
  
  她扭頭去看床上那個「艱鉅任務」,考慮著要麼還是不救他算了。
  
  「高僧……」她回頭想問問接下來怎麼辦,卻發現高僧原地消失。
  
  嗯嗯嗯?
  
  她出門看了看,也沒見到人,只聽一個逐漸遠去的飄渺聲音道:「這一場緣分已了結,今後還請珍重。」
  
  事了拂衣去,還真是乾脆。但她怎麼覺得像是怕惹到麻煩呢?
  
  廖停雁回到屋內,想了想,把手上的木珠直接塞到了司馬焦嘴裡。雖然是從他腳上取下來的,但是管他的呢,又不是她吃。
  
  把傳說中的靈藥一餵,廖停雁總算覺得放鬆了點,還好老闆大難不死,有靈藥救命。至於以後的事那就以後再說好了,所謂社畜,都是深諳船到橋頭再說的道理,事情逼到眼前再做,沒毛病。
  
  她給自己拿了個墊子出來,墊著坐下,準備休息一會兒,順便給重傷病人陪床。
  
  司馬焦吃下靈藥,身上的血就不再流了,廖停雁還發現他鼓起的青筋慢慢平緩,傷口也緩緩癒合。他說過他的傷口很難癒合的,可見這靈藥果真是靈。
  
  廖停雁試著去查看他身體裡的情況,就是想像自己有透視眼,或者把自己當個CT機。最開始不得要領,後來研究了一會兒就能看到了。她「看」到司馬焦身體裡五臟六腑和各種血管經脈,都有嚴重的損傷,正在靈藥的作用下蠕動生長。
  
  廖停雁咋舌,都這麼嚴重了,他是怎麼扛到現在的?要不是流血太嚴重,她都覺得他其實根本沒事,誰知道身體裡已經崩壞到這種程度了。
  
  甚至還有不屬於身體血肉範圍,而是隨著蛻凡後新長出來的靈脈,都碎了一大半。他的身體幾乎就是由那些火焰在暫時支撐,確實是頹敗到極致的身體,只差一線就要完全崩潰。
  
  這時候,廖停雁才感到後怕。忍不住用敬畏的眼神盯著司馬焦,雖然是個小白臉,但也是真漢子,能忍。
  
  不知道高僧用的什麼辦法,司馬焦一動不動,一點意識都沒有。廖停雁守了他一下午,看著他身體裡和表面的傷癒合。
  
  開始她還有點擔心追兵,後來發現這裡不太對勁,一直維持著天亮的環境,沒有天黑,她才明白,這可能是另一個空間內,暫時應該是安全的。
  
  連大黑蛇都醒了,爬過來看了看他們,司馬焦還沒醒。廖停雁瞅著他滿身血污的模樣,實在受不了,又開始折騰自己的新技能,給他用水膜的方式洗去身上的汙漬。用水團裹著司馬焦頭髮,讓它自動清洗的時候,廖停雁還架著腿在一旁一心二用,想著如果這個技能能帶回自己的世界,自動洗頭豈不是太爽了。
  
  把司馬焦全身洗了遍,因為她這裡沒有男人的衣服,所以給他蓋了件裙子。還把他漂浮起來,換掉木床上的稻草,墊了個床。
  
  今天做了這麼多事,累,差不多也該洗洗睡了,可能明天早上醒過來這祖宗就會生龍活虎,繼續裝他的逼,她也可以繼續鹹魚,完美。
  
  就在這時候,異變陡生。司馬焦身上湧出火焰,這火焰匯聚成一朵,懸浮在司馬焦身體上方。
  
  火焰張口說話,還是那股小奶音,它衝著廖停雁喊:「你還愣著幹什麼,這傢伙快死啦!」
  
  廖停雁:什麼玩意兒???
  
  火焰大聲叭叭:「這傢伙的靈府裡面一團糟,他之前要跟人同歸於盡,連神魂都差點燒了用,現在雖然身體正在恢復,但是意識已經快散了!」
  
  廖停雁感覺自己像個無辜的醫生,根本不是治腦袋的,卻被人強制拉過來治腦袋,整個人都懵了。
  
  她實話實說:「我是個半吊子,聽不太懂什麼意思。意識散了會怎麼樣?」
  
  火焰:「會死!這麼簡單的問題還要問!」
  
  所以就是剛才高僧那靈藥救得了身體,救不了神魂。廖停雁自閉了,坐在椅子上按額頭。
  
  火焰吼她:「快想辦法啊!」
  
  廖停雁頭疼:「我有什麼辦法,我又不學醫!」而且這火焰雖然以前老是喊著要殺司馬焦這個大狗逼,現在倒急了。
  
  火焰大聲:「你進去他的靈府把他的神魂拼一拼不就行了!」
  
  聽上去是個好簡單的事情。但廖停雁不太相信這熊孩子。
  
  她懷疑的目光惹惱了火焰,它惡聲惡氣道:「你以為我想救他嗎!我還沒想到辦法和他分開,他現在死了,我不就一起死了!所以你趕緊救他!」
  
  廖停雁雖說半路出家,但基本的情況她還知道一點。靈府是一個人最隱秘的地方,神識、神思與神魂都在其中,別人一般是進不去的。如果修為高,對待修為低神魂較弱的人,可以直接侵入,如果侵入時帶著惡意,輕則讓人神魂受創變成癡呆,重則直接就神魂消散了。
  
  對於修為等級遠高自己的人,一般對方沒有敞開靈府,是怎麼都進不去的,廖停雁自覺沒有這個本事闖入祖宗的靈府。
  
  「你去試試啊,他不是很喜歡你嗎!說不定你能進去呢!」火焰還在喊。
  
  廖停雁:「你哪看出來他喜歡我的?」她就納了悶了,這祖宗瞧上去是會喜歡別人的人嗎?這火焰眼睛瞎的吧……哦,它沒有眼睛。
  
  火焰扭動,「我就是知道!」
  
  「你不要再浪費時間了,快點啊!」火焰尖叫起來,奶氣十足的聲音裡都是焦急和害怕。它的火焰看上去越來越小,似乎都要熄滅了。
  
  「真是操了。」廖停雁罵了句髒話,認命地拖著椅子坐到床前,用額頭對著司馬焦的額頭,嘗試著進入他的靈府。
  
  她提著心,小心翼翼,生怕自己連靈府門口都沒到就被人家直接給幹掉了,做賊一樣將神魂慢悠悠湊過去。
  
  靈府就像是人意識的大門,不同的人有著不同的樣子,如果防備心重,很有攻擊性的人,靈府也是極為危險的,比如司馬焦。那厚厚的壁壘,帶著危險的氣息,廖停雁閉著眼睛,額上的汗珠滾落下來,砸在司馬焦的臉頰上。
  
  在靈府空間裡,廖停雁將意識的一個小小觸角試著碰了碰司馬焦的靈府壁壘。她碰了下就趕緊縮回去,半天沒有什麼反應。
  
  難不成是神魂受傷太重了,沒有攻擊性了?
  
  她膽子大了點,湊過去扒在靈府壁壘上,想要找找看有沒有縫隙……然後她就整個掉進去了。
  
  簡單到讓她懷疑之前聽說過的「擅入他人靈府極為危險」這一說,是不是假的。
  
  廖停雁自從跳級成為化神期後,她也能看到自己的靈府了,她的靈府裡平靜又悠閒,有風有花香,像是度假海灘一樣的感覺,舒緩得讓人想睡覺,所以她每次睡覺都是把意識沉進靈府裡,睡眠質量更上一層樓。
  
  但司馬焦的靈府,是一片暗沉的黑夜,唯一的亮光就是大地上燃燒著的火焰,傷痕累累的大地和肆虐的火焰,血腥氣逼人,令人感到無邊壓抑與窒息。在他的靈府裡,代表著神魂的一大團意識,層層分裂剝落,像是一朵凋零的花。
  
  廖停雁見了,朝那邊飄蕩過去。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5-2 10:48 PM

第三十一章

  靈府裡的神魂形狀都不是一定的,像是廖停雁這會兒就像是一朵軟綿的白雲,所以她只能用飄的。
  
  司馬焦的神魂正在凋零,廖停雁看著他那朵神魂之花都快掉完了,過去試圖撈那些「花瓣」。她把神魂拉長一點,兜住一片掉下來的神魂。那一片神魂掉在白雲上,廖停雁腦子一懵,感覺像是被電了一樣,好像有哪裡麻麻酥酥的,非常奇怪的感覺。
  
  還有一種負面的厭世情緒順著那片「花瓣」傳遞過來,廖停雁就覺得自己想看了一部致鬱電影那麼難受。
  
  她繼續去撈,每撈到一片,那種古怪的酥麻感就更清晰一點。雖然神魂在別人的靈府裡,但對於身體的感知還是存在的,她就發現自己的身體沒有力氣,腿軟,還有點頭疼。
  
  估計是後遺症,過來別人的地盤不是那麼好進的。
  
  可是來都來了。
  
  她兢兢業業撈了一大半,還有一部分不是她不想撈,而是那些就像枯萎的花瓣捲曲消散了,所以她只能帶著其餘這些往上飄,飄到靈府中心,那一顆發光的黯淡圓球旁邊。這顆發光的圓球,就是神魂的內核了,要是這個內核也消散了,人就真的會連魂魄都散了。
  
  廖停雁不知道該怎麼把這些神魂碎片給他黏回去,就試著把自己當一塊膠布,裹著那些神魂碎片貼在內核上,想著能不能等他自己長好。
  
  她貼上去的那一剎那,腦中一陣劇痛。
  
  然後是一陣可怕的戰慄。
  
  具體來講就是又爽又痛。痛是因為司馬焦的神魂太過鋒利,哪怕沒有惡意,但他無意識地散發出的戾氣,貼近後也一齊反應在廖停雁的神魂之上,而且那種痛很難講清楚,不是被戳了一刀的痛,更像是在搓澡的時候太用力,全身都有種刺疼感。
  
  至於爽……這個更不好講。
  
  總之在這個情況下,廖停雁猛然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
  
  作為一個普通的凡人,她在這個世界一直都沒有太深刻的認知,所以之前要進別人靈府,看到神魂,她也沒多想,可是現在身體的反應明明白白告訴她,她現在這個行為,講道理的話,其實可以叫做「神魂交融」,更簡單的解釋就是「神交」,再通俗點,可以說是修士專屬的……雙修行為。
  
  ……修仙人士玩這麼高端局的嗎!竟然真的有這玩意兒嗎!
  
  廖停雁心情是激蕩的,這個激盪在她強撐神智罵了一句「幹」之後,就湮滅在了非常不和諧的快感中,什麼都記不起來了。
  
  廖停雁以前是個單身社畜,當然也看過不少小黃文小視頻什麼的,只是沒遇見過想實踐操作的人,雖然各種作品中描寫似乎是挺爽的,但是據朋友們和同事們的吐槽,那種事其實並沒有想像中那麼爽,用一位姐姐的話來說就是——「還不如我自己的手指用著爽。」
  
  但現在,她算是明白,什麼叫做神魂顛倒了。就是她很長時間都不記得自己是誰,在哪裡,要做什麼,只覺得自己和另一個人糾纏在一起,密不可分,分享了對方的情緒、感受還有一些碎片式的心情和記憶,像是沙漏裡漏下來的幾粒砂礫。
  
  她好像被什麼包裹了起來,在這一片空間裡擁有了另一個身體,每一寸肌膚都沾染上了對方的氣息……
  
  神魂交融,修為低的一方會更容易承受不住,到了臨界點,神魂就會回到自己的身體裡。
  
  廖停雁癱在椅子上,渾身戰慄的酥麻餘韻未消。她面紅耳赤——不僅是臉,全身都紅了,睜著眼睛不住喘息。腿軟站不起來,手也軟,一根手指都動不了。勉強恢復了一會兒,稍微動了動,就感覺又是一陣顫抖。
  
  她無力地抬起手摀了一把臉,像一個失足中年,滿臉寫滿了疲憊和自閉。
  
  「幹!我特麼……」
  
  「你特麼!」
  
  「啊——」
  
  她都不知道怎麼說這個傻逼操作,她自己送上門,然後把司馬焦給睡了?這應該算是睡了吧?
  
  他要是醒了,會不會立刻給她一個魂飛魄散?
  
  廖停雁嚇得毫不猶豫踹了司馬焦一腳出氣。反正他沒醒,肯定不知道,先出口氣再說。
  
  這種危險時刻,火焰很沒眼力見地出現了,它的語氣很是興奮:「我就說你可以吧,現在他的情況穩定很多了,你再努力幾次就搞定了!」
  
  「再努力幾次?」廖停雁用這輩子最暴躁的表情看著這熊孩子火苗。一次她都感覺自己死去活來了,還再來幾次?
  
  火焰毫無察覺,還在說:「啊,他還沒恢復,醒不過來,當然要你再進去幫他。不過還真沒看出來,你還真能幹,我以為你這麼闖進去多少要神魂受損的,現在看,你不但沒受損,還得了好處嘛。」
  
  廖停雁:之前信誓旦旦說絕對能行,絕對沒事的是哪個熊孩子?就知道這傢伙不能信。
  
  「閉嘴,你這個熊孩子!」廖停雁說。
  
  火苗哇哇叫起來,「哇你們人雙修會把對方的壞脾氣也一起染上的嗎!」
  
  暴躁鹹魚,在線滅火。廖停雁給了它一個隔音罩,扶著椅子站起來,又扶著牆走出去,沒有看昏迷中的司馬焦一眼。不能看,看就是自閉。
  
  廖停雁自閉了一個小時,跑了個澡,吃了東西,喝了茶,在湖邊支了個地方看山看水,自閉不下去了,人要是太舒適了,心情很難抑鬱的。
  
  其實,也不是很難接受,爽還是挺爽的嘛,成年人有點性生活又沒錯。她現在整個人甚至充滿了一種爽過後的超脫。
  
  好了,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擔心司馬焦不爽,醒過來後對著她一個毀天滅地。想到某個過程中感覺到情緒,廖停雁又沒那麼怕了,甚至還有點膨脹地覺得司馬焦是不是挺喜歡自己的。
  
  不好不好,太過膨脹了,人生的三大錯覺之一就有「對方肯定是喜歡我」,十有八九是自作多情。
  
  蠢蠢的大黑蛇在湖裡玩水,絲毫沒有察覺自己的同事就要升級成老闆娘了,廖停雁也沒察覺。
  
  她休息了一天,再次被火苗吼著飄進了司馬焦的內府。不然怎麼辦呢,救人救到一半扔下來不管嗎?還是那句話,救都救了,不好前功盡棄,否則不是更划不來。
  
  所謂一回生二回熟,廖停雁飄到司馬焦的靈府外面,和之前一樣簡單進去了,感覺像是拿著門票那麼順利。司馬焦的靈府看上去比昨天要稍好一些,乾涸開裂的大地還是那個樣子,火焰也還在,就是小了些,空氣中的血腥味淡了很多,壓抑的氣息消散不少,主要是他的神魂不再凋零了。
  
  雙修效果真的好。
  
  靈府內的情形是一個人心理和身體狀況的投射,這樣荒蕪可怕的地方,本身就代表著司馬焦的情況糟糕,廖停雁感受到的痛苦,不過是司馬焦感覺的萬分之一,像被過濾的砂一樣漏給了她。
  
  廖停雁第二次進來前,做了功課,對這些瞭解了不少。她再次把自己懟在那散發光芒的神魂上面,感受到了熟悉的刺痛感,忍不住想,如果時刻經歷著這樣千百倍的痛苦,不管是誰大概都要發瘋的,可司馬焦他更多時候都只是顯得陰鬱又厭煩,而很少露出痛苦的表情。
  
  也不知道他是習慣了,還是善於隱藏這些痛苦。
  
  廖停雁:糟糕,竟然生出了一點憐愛。清醒一點,這位可是五百歲打底的祖宗,殺人比喝水還簡單的!
  
  但是和人家的神魂糾纏在一起,太過親密了,彷彿成為一體,完全興不起一點害怕或是其他的情緒,只覺得安心和快樂。
  
  再一次全身發軟地清醒過來,廖停雁打理了一下自己,坐在床邊看著司馬焦看了好一會兒。
  
  她其實之前都沒怎麼認真看過他的容貌,對他的印像一直留在第一次見面。她當時看著旁邊那姐妹的屍體倒下,鮮血沾上自己的裙子和手,真的冷汗都下來了。後來見到他殺了越來越多人,對他的害怕反而沒有之前那麼深,到現在,好像完全不怕了。
  
  哪怕想著說不定他醒來後要發飆,說實話,也沒辦法生出什麼緊張感。
  
  他的頭髮很黑,摸上去是軟的,細軟的那種,和他這個人不太相襯,他的容貌其實也好看,說他小白臉並沒有錯,只是他時刻在不高興,氣勢就顯得很嚇人,反而讓人不注意他的臉長什麼樣了,鼻樑很高,唇很薄,原本鮮紅的顏色因為失血過多變成了淡色,這大概是他身上唯一鮮亮的色彩。
  
  火焰說了起碼要幫他融合修養三次才能甦醒,廖停雁就很是放心大膽地觀察他,還對他的臉動手了。
  
  耳垂意外的有點肉肉的,還挺好捏。
  
  廖停雁捏著捏著,對上了司馬焦睜開的漆黑眼睛。
  
  她收回手,動作無比自然地拉起剛換的薄被,遮住他的脖子,露出一個「這個問題我很難跟你解釋,因為我只是一隻鹹魚罷遼」的表情。
  
  其實心裡在實名辱罵熊孩子火苗,這傢伙真的不靠譜!枉她之前還看在它小奶音可愛的份上,沒有給他澆太多水!
  
  司馬焦坐了起來,薄被從他身上滑落,露出白皙的胸膛。這男人只要一睜開眼睛,不管身體怎麼虛弱,都不像個病人,好像隨時隨地都能再去殺個來回。他朝廖停雁伸出手,神情看不出什麼怒意。
  
  廖停雁默默放上了自己的手,她此時此刻,誠摯希望自己還是隻水獺,不用面對這樣的修羅場。
  
  司馬焦握住了她的手,將她拉到床邊。然後他就抱著廖停雁躺下了,一手撫著她的頭髮,一手抱著她的腰。靜靜躺了半天都沒什麼動作,常年的不高興情緒都沒了,是她從沒見過的平靜。
  
  廖停雁:我有種好像要和人談戀愛的錯覺。
  
  司馬焦抱了她一會兒,將額頭貼在她的額頭上,漆黑的眼睛離她格外近,和她對視的時候,彷彿成為了一個漩渦,廖停雁意識有些模糊,不知不覺靈府都被叩開了。
  
  兩人之前氣息交融,熟悉了對方的神魂,她的靈府都沒怎麼抵抗就打開了。像是兩個被吸引的小球,貼在一起互相融合。
  
  比之前兩次更加劇烈的感覺一瞬間就幾乎奪去了廖停雁所有的意識。
  
  她失去意識前,感覺頸後被冰涼的手指輕捏了捏,捏的她渾身都在顫抖,司馬焦的聲音在耳邊說:「你之前是在做什麼,這才是神交。」
  
  廖停雁:我日!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5-3 10:47 PM

第三十二章

  廖停雁雙眼無神癱在床上大喘氣,整個人都不太好,是那種懷疑自己腎虧的不好法。什麼被玩壞的破布娃娃,不存在的,她覺得自己就是一灘爛泥,捏都捏不起來,或者是一灘水,軟綿綿的骨頭都沒了,要不是司馬焦在旁邊攔著,她都能流下床去。
  
  她都不知道自己失神了多久,總之好不容易緩過來之後,她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摀住了司馬焦的額頭。
  
  司馬焦拉下她的手,「你怕什麼。」
  
  你特麼說我怕什麼?廖停雁心有餘悸,剛才死去活來,活來死去,簡直可怕,受不住,怕了怕了。弱小可憐又無助的鹹魚準備爬開,又被司馬焦抓住腿拖了回去。
  
  廖停雁噗通一聲給他趴下了,「祖宗饒命。」
  
  司馬焦就笑了,笑得像個惡作劇的年輕人,眼角眉梢都是搞事情,「不饒。」他說。
  
  廖停雁搞不清楚他是說真的還是開玩笑,說真的吧,他的神情又太懶洋洋了,看上去好像有點飽,說他開玩笑吧,他又作勢靠過來,唬的廖停雁縮起了脖子。
  
  「啪」
  
  司馬焦額上忽然貼上了一張清涼的綠葉,這是清穀天特產,用來清心凝神的一種靈藥,廖停雁急中生智,給了他一片,貼在額頭上可以清心,試圖讓他冷靜,雖然看上去有點像是殭屍腦袋上貼黃符。
  
  司馬焦動作一頓,廖停雁還以為他真的被鎮住了呢,誰知道他捏著那片綠葉,半晌笑倒在床上,他都沒穿衣服,倒在凌亂的床鋪上,頭髮散亂的樣子,非常不和諧,是那種拍了照片發圖傳微博,圖會掛掉的不和諧。
  
  「你該不會以為,只有對著額頭才可以吧,嗯?」
  
  廖停雁又有了不好的預感。
  
  她不好的預感又成真了。
  
  她癱在司馬焦身邊,被逼得喘不過氣,朦朧中感覺一雙手臂抱過來,順手就抱了回去,在大海裡飄蕩的時候想要抓住浮木,這是人的下意識反應。
  
  被榨乾的鹹魚找回神智時,臉上還掛著眼淚,聽到抱著自己的胸膛一直在震動,司馬焦不知道為什麼一直在笑,他低頭看著她,眼角有些紅色,漆黑的長髮披在肩上,垂落在她胸口,像個水妖,用冰涼涼的手指擦了一下她的眼角,說:「你哭的好大聲。」
  
  大豬蹄子你也笑得好大聲。
  
  廖停雁心態崩了,她甚至想讓司馬焦乾脆直接身體力行地來一發算了,那樣可能還能在中途休息一會兒,至少精神能休息一會兒,特麼的神交就完全沒有一點思考餘地和休息空間的啊,就是沒完沒了。
  
  她自暴自棄,假裝自己已經死了,攤在那裡一幅「要想煎屍你就來」的模樣。
  
  司馬焦戳著她鎖骨下的那個凹陷:「嗯……你是覺得這樣我就不會動手了?」
  
  廖停雁被這句話說的腦殼隱隱作疼,為了避免自己死在床上,她忽然間縮成一團,異常敏捷地從司馬焦身下鑽了出去,滾下床然後迅速奪門而出。
  
  屋內的司馬焦躺倒在床上,笑聲大的外面都聽得一清二楚。
  
  廖停雁披頭散髮,扭身朝屋子裡比了個中指。
  
  司馬焦醒來後,廖停雁發現這一方淺淡山水色的不夜邊緣正在變淡。
  
  「我們是不是該離開?」廖停雁坐在司馬焦三米開外,問他。
  
  司馬焦已經穿上衣服了,他若有所思看一眼窗外,「還有半日這裡就會消失。」
  
  廖停雁考慮著他們接下來去哪,聽到司馬焦說:「走吧。」
  
  他是個說走就走的男人,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廖停雁這個在他靈府裡走了幾個來回的人也不知道。她只知道,祖宗好像對她更親暱了,還更喜歡抱著她。這一點她能理解,香香軟軟的女孩子誰不想抱著呢,反正只要他不搞神交,隨便他愛怎麼抱怎麼抱。
  
  要去哪裡,廖停雁沒問,司馬焦要去哪裡,她覺得自己改變不了,而且什麼地方對她來說都沒差。
  
  不出意外,他會回庚辰仙府。果然,在一日後,他們來到了洛河仙坊。
  
  這一處不是城池,而是一片普通人和修士雜居的坊市,是庚城仙府最邊緣地帶,也是進入庚城仙府地界的第一站,洛河就是分割了庚辰仙府地界和外界的分界線。
  
  洛河仙坊因為庚辰仙府才有幸能在名字裡加一個「仙」字,其實更傾向於凡人坊市,修士很少,就算有修士住在這裡,也大多是些被排擠的小修士,或者修為不高的。這些修士在庚城仙府外府都算不上什麼,可在這種邊緣小城裡,就格外尊貴。
  
  廖停雁和司馬焦一起走在洛河仙坊裡的時候,看到街上一隊凶神惡煞的護衛清路,把所有人都趕到路邊上站著,陣仗非常大。
  
  當然她們不可能被趕到路邊,因為司馬焦大佬修為高絕,哪怕是傷重未癒,也足以吊打一堆人,他和廖停雁坐在大蛇身上,周圍人看不見他們,還會下意識自動迴避。那些來清理路況的侍衛也不自覺避開了他們。
  
  廖停雁扭頭去看後面來了什麼人,司馬焦瞧了她一眼,屈指敲了敲大黑蛇的腦袋,大黑蛇的速度就慢了下來,在大街上以龜速扭啊扭。
  
  遠處十幾個人抬了一棟小屋子似的轎子過來,後面還跟了一大串侍女。廖停雁開始還以為是什麼很厲害的角色,結果發現那轎子裡坐著的中年人才是個築基修士。
  
  她看多了各路大佬,沒想到自己現在也能算是大佬了——哦對,因為雙修,她的修為又上一層樓,已經是化神後期巔峰,差一點能到煉虛期。
  
  雖然很厲害,但認真考慮廖停雁還是覺得沒用,她們這邊,祖宗一個能群挑一堆,她就是個零頭,就算能挑動對方一個,對司馬焦來說也沒差,所以她盡可以安心的鹹著。
  
  其他修士動不動有瓶頸,突破還有大雷劫和小雷劫,廖停雁就壓根沒有。她好奇問了句,司馬焦嗤一聲,也不知道在嘲諷什麼,說:「不然你以為為何人人都想要奉山血凝花。」
  
  「我還以為這花不難長。」廖停雁回想起當初他直接折了一朵丟給她的大方勁,實在沒辦法像其他人一樣感受到那種珍貴。
  
  司馬焦瞥了她一眼,「長一朵花,需要我一半的血。只有新月才能生長,每一次我都會元氣大傷。若不摘,一朵花能生千年。」
  
  就算是師氏一族,這麼多年來的積累,手中也絕不會有超過十片花瓣。對比他們,一次性得了幾十片花瓣的廖停雁,可謂財大氣粗,而且她自己毫無覺悟。
  
  一次性流一半的血,人會死。廖停雁想起現代醫學,又想起之前司馬焦那個破爛身體迅速復原的樣子,決定拜服於玄幻世界。好叭,你厲害,你說了算。
  
  金子和各種寶石及珍貴木料做成的轎屋從旁邊經過,大黑蛇就跟在旁邊,仗著沒人看見,廖停雁還用風吹開轎簾往裡面好奇地看,中年男修士長得不錯,他旁邊坐著的少年少女長得更是不錯。
  
  廖停雁多看了兩眼,司馬焦兩指微收,摳起了轎外鑲嵌的寶石,隨手砸進了轎內,把那兩個正在奉承中年男人的少年少女砸的哎喲叫。
  
  廖停雁撤去了風。她怕再看下去,祖宗能當街把這土豪轎給拆了。
  
  她雖然不看了,司馬焦卻讓大黑蛇跟了上去,好像對人家起了興趣。
  
  廖停雁:「……」
  
  中年修士姓木,雖然修為不是很高,但七拐八彎和內府木氏一族有那麼點沾親帶故,所以才能在這洛河仙坊裡當個小小地頭蛇,享受這等風光。這回他大張旗鼓,是去接人的。
  
  木氏一族有位外嫁的大小姐,與夜遊宮一位少宮主結為道侶,生下了一男一女兩個孩子,這兩個孩子如今年滿十六,被送到庚城仙府外祖家學習來了。
  
  庚辰仙府內是有學府的,內外都有好幾個不同等級的學府,這一對兄妹身份不是特別高,雖說只能在外府修習,但也是在外府頂尖的學府裡,這說出去已經很值得驕傲,所以那對兄妹兩個就像是高傲的孔雀一般,昂著腦袋過來了。
  
  廖停雁和司馬焦跟著中年修士過去,看到了全程。那兩個身份不低的天之驕子見了來接駕的中年修士,沒有半個好臉色,特別是那個少女,直接嗤一聲就笑了,罵了句:「俗不可耐,什麼東西也配來接我們。」
  
  那少年倒是人模狗樣,勸了兩句,可惜眼中的譏諷不屑壓根沒掩飾,是個人都能看得出來。中年修士不以為意,點頭哈腰把他們迎了進去,這兩位小祖宗對他來說是了不得的大人物,需要好好巴結。這個接待任務,就是他費了不少心思才搶到手的。
  
  兄妹兩個帶了大堆僕人奴僕,萬里迢迢趕路過來,要在洛河仙坊暫作修整,於是準備停留一日。
  
  司馬焦跟著他們一路去了那個中年修士宅邸裡,他們大搖大擺騎著黑蛇進去,又大搖大擺進了兄妹倆暫住的地方。
  
  「哥,這地方破破爛爛的,我們還真的要在這住一天嗎?我可受不了,我待會兒就要走,不然要給我找個更好的地方!」少女一進屋子就開始發脾氣。
  
  廖停雁瞅著這充滿了金錢味的建築與擺設,覺得除了略有些閃眼睛之外,和破爛兩字真的不沾邊。這小妹子一看就是嬌養出來的,而且被寵壞了。
  
  修仙世界,怎麼這麼多被寵壞的二代們?
  
  少年拿了把裝逼用的玉扇,擺了擺手,讓自己帶來的侍從們重新裝飾屋內。他們東西都裝在乾坤囊裡,看樣子是把整個屋子都裝來了,這會兒眾僕人忙忙碌碌片刻,就把屋子裝飾得煥然一新。
  
  「出門在外,條件自然比不得家中,你就稍稍忍耐吧。」少年說。
  
  少女哼一聲,轉而又笑起來,「哥,你說庚辰仙府裡的學府是怎麼樣的?比咱們曾經去過的重九學府還好嗎?」
  
  少年:「重九學府怎麼能和庚辰仙府裡的學府相比,就算只是外府學府,也不是什麼人都能去的。我們這次來,母親可是說了,讓我們好好待著,若我們能成為庚辰仙府弟子,日後出去那才是風光呢,說不定連夜遊宮以後也要靠我們庇護。」
  
  少女:「我知道,我肯定比其他那些野種們優秀,到時候夜遊宮都是我們的。」
  
  兄妹兩個展望未來的時候,司馬焦已經帶著廖停雁在他們院子裡溜達了一圈,回到了兄妹兩個面前,指著他們兩個對廖停雁說:「就用他們的身份怎麼樣?」
  
  廖停雁:「嗯?」
  
  司馬焦當她答應了。
  
  然後,廖停雁和司馬焦就變成了這對兄妹的模樣,至於那對兄妹……被司馬焦變成了兩隻麻麻灰的小山雞。
  
  頂著哥哥外貌的司馬焦將兩隻驚恐的小山雞推到廖停雁面前:「妹妹,喏,給你玩。」
  
  廖停雁:祖宗你在搞什麼奇怪的y……?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5-4 10:50 PM

第三十三章

  廖停雁見到了司馬焦走在三聖山高塔上的場景。他那時候似乎年紀並不大,因為臉龐上還帶著一點稚氣,他一個人,繞著高塔一圈又一圈,一層又一層往下走,走到底,再從另一邊樓梯走上去,不知疲倦,又形單影隻。周圍很安靜,連風聲都沒有,有種逼人的窒息。
  
  她還看到了他獨自走在日月幽曇中間,這日月幽曇一株只開一朵花,永不凋謝,但折下花朵,就會整株枯萎。他站在那裡看著那些花,伸手折了許多,折了後厭煩地丟在地上,任由其枯萎。
  
  這都是些記憶碎片一角,廖停雁之前進了司馬焦的靈府,接住了許多他的神魂碎片,大概是因為這個原因,那之後,她偶爾休息的時候,就會看到這樣一些關於司馬焦的記憶碎片,浮光掠影從她睡覺的縫隙裡淺淺溜過去。
  
  有時候,她甚至能感覺到他當時的一點心情。他的心情總是不好的,她醒過來後回想,覺得他大概每天都在不高興。當然,她也能理解,被關在那裡坐牢一樣,誰開心得起來。
  
  除了這一點後遺症,和師祖大佬神交之後,還有個好處,就是她的修為在緩步上升,哪怕她壓根沒修煉,還是在上升,所以她總有種自己似乎採陽補陰了的錯覺,還怪不好意思的。
  
  司馬焦沒有半點不好意思的樣子,他除了表現得對她更親密一些外,沒有其他異常,這讓廖停雁感到很放鬆。她沒什麼真實感,可能因為這神交車太高端了,而她人生觀在科學的凡人世界被奠定,關於最親密的關係定義是低級的肉體關係,所以反而對這種修仙人士最親密的關係沒真實感。
  
  至於司馬焦,他就不是會因為和別人有什麼親密關係而改變的人。但他這樣,神奇地令廖停雁更能接受,所以沒兩天,廖停雁就又和以前一樣能自然地癱在他身邊了。
  
  他們冒充夜遊宮兩位公子小姐,被護送前往庚城仙府的辰學府,如今已經走過了一半路程。
  
  廖停雁現在的身份是大小姐永令春,司馬焦是她「哥哥」永蒔湫,她們兩個一個沒演技,一個不愛演戲,難免和之前那兩位小祖宗人設不符合,夜遊宮派遣來保護他們兩人的兩位元嬰修士自然也懷疑,可是他們找不到異常,也只能當成是這個年紀的孩子性格古怪。
  
  真正的兩位小祖宗成了兩隻毛茸茸小山雞,被司馬焦丟給廖停雁玩。廖停雁不愛玩小雞,但是被司馬焦變成拇指粗細的小黑蛇很喜歡玩這兩隻小山雞,經常在桌子上圍著他們轉,把兩隻可憐的小山雞攆的嘰嘰叫。
  
  他們離開洛河仙坊時,那位地頭蛇修士為了討好他們,還誇了他們養的小山雞非常有靈性,並且給他們送了稀有金屬打造還鑲嵌寶石珍珠的迷你小籠子,剛好能放下那兩隻袖珍小山雞。
  
  於是廖停雁被迫養了兩隻寵物。好在不需要她餵,傻黑蛇自己吃完東西後,會叼著些零零碎碎的食物去餵兩隻小山雞,非常樂在其中。
  
  廖停雁:行叭,靠你養了。
  
  雖然這兩位野心勃勃的驕傲少年少女變成了小山雞,但是對比之前司馬焦搞死的那些大佬,他們的苟活已經非常幸運了。
  
  司馬焦敲敲籠子,嚇得裡面兩隻小山雞瑟瑟發抖,他們很怕司馬焦,見到他就抖,司馬焦無聊時候會逗逗雞,看他們抖成一團。
  
  不過更多時候他並不理會那兩個小東西,他更喜歡過來抱著廖停雁,然後睡覺。
  
  這個睡覺,不是普通操作,因為他的神魂還沒恢復,所以他喜歡到她的靈府裡面去睡。
  
  這是什麼樣的操作呢?要做個比喻的話,大概就是他自己家環境太惡劣,他休息不好,但廖停雁家氣候宜人很適宜睡覺,於是他就到她屋子裡去睡。他的神魂去到她的靈府裡,只要不故意去糾纏她的神魂,就不會有什麼奇怪的感覺。
  
  雖然司馬焦的神魂只是靜靜待在她的靈府裡都顯得很有存在感,導致廖停雁也有兩天沒睡好,但廖停雁的適應能力很強,一旦確定司馬焦沒有其他動作,就隨便他待著了,她還是睡自個兒的。
  
  而對於司馬焦來說,睡覺成為了一種新奇的體驗。
  
  他以前很難理解廖停雁對於睡眠的熱愛,直到現在,他的神魂跑到廖停雁的神府裡休息,沒有了血腥味和窒息感,沒有了焦土火焰,只有花香和風,舒緩熏人……司馬焦擁有了生平第一個香甜的睡眠。
  
  那之後一發不可收拾,只要廖停雁癱著開始休息,旁邊就會長出來一隻司馬焦。要睡一起睡,不止搶她一半的床,還搶她的靈府地盤。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最近得到了充足的休息,廖停雁感覺司馬焦的脾氣好了些,他們一路上走了半個月,他竟然一個人都沒殺。
  
  她還以為他換了個馬甲回來,是要繼續大殺特殺的。
  
  但是,他堪稱規矩地做著符合目前身份的事,來到了庚城仙府外府木家。外府的木家,與內府的木家關係親密,而內府的木家又和掌門師氏一族多年聯姻,所以在外府,這木家也有不小的勢力。永令春和永蒔湫兩人的外祖是木家一位長老,因兩人的母親在外祖的子女中還算得寵,那位長老親自接見了兩人。
  
  如果是最開始穿越,這麼一重一重闖關似得去見那位大家長,廖停雁覺得自己估計受不住,但她現在就像是滿級了重玩小號,連庚辰仙府食物鏈頂端的大佬司馬焦都睡了,現在還怕什麼其他人,哪怕木家規矩再大,人再多,她也能淡定地跟著司馬焦去瞧熱鬧。
  
  有大佬帶升級就是這麼爽。
  
  長老「外祖」顯得很年輕,年紀看上去大約就像他們的父輩,但氣勢很足,顯然是身居高位慣了的人物,哪怕對兩個小輩有點好感,說起話來也帶著幾分紆尊降貴的感覺。
  
  在木長老眼中,外孫和外孫女乖巧地向他請安問好,但實際上廖停雁從進來開始,就被司馬焦帶著坐在了一邊的椅子上,瞧著那木長老對著面前的空氣表演。
  
  障眼法,厲害!
  
  廖停雁曾經請教過司馬焦,各種技能怎麼學,結果這大佬詫異說:這還要學,不是自然就會了。
  
  廖停雁:告辭。
  
  這大概就是先天差距。
  
  見過木長老,兩人又被木家的管事帶著前去辰學府印名,他們之後就要像其他外府家族的子弟們一樣,住在辰學府內,直到成績優異畢業被吸納到內府學府進行再教育,或者學不成什麼回家另找出路。
  
  「所以……祖宗你是帶我來打基礎學習的……?」廖停雁盯著這個玄幻世界版的大學學府,有點不太好。她懷疑是自己表現出了好學的一面,所以才被帶到這裡,頓時感到非常後悔。其實,她也不是很想學習,技能什麼的,會就會,不會就算了,她真的不強求。
  
  原本世界就學習了十幾快二十年,花掉了人生幾乎十之七八的時間,好不容易穿越一回想著度假,結果還要學,那不如死了算了。
  
  司馬焦:「學什麼,我是來殺人的。」
  
  廖停雁:「那我就放心……不是,您還要殺誰?」
  
  司馬焦臉一沉,「殺師氏一族和他們關係密切的家族。」
  
  廖停雁第一反應竟然是,還好這祖宗沒準備殺了庚辰仙府所有人,不然那麼多,可怎麼殺得完。
  
  司馬焦瞧她一眼,忽然說:「我已經看在你的面子上放過其他人了,師氏我一定會殺光,你不用想其他。」
  
  廖停雁:「???」
  
  我想什麼了我?看在我的面子放過其他人?我的面子這麼大?不是,為什麼要看在我的面子,我有勸過你別亂殺人?廖停雁心說,為什麼司馬焦表現得好像自己給他吹了枕頭風似的,這祖宗是不是腦補太多了。
  
  司馬焦似笑非笑,一指點在她的額頭:「你是不是不知道,神交的時候我能看到一些你的想法。」
  
  所以她雖然沒說,但對於殺人這件事的抗拒,非常明顯。他願意稍稍遷就她一點,哪怕他之前根本沒想過自己會願意遷就什麼別的人。
  
  好叭,破案了。
  
  在這種時候,廖停雁不由自主想到,下次要是再來神交,腦子裡千萬不能亂想什麼……我為什麼要考慮下次?不能想,想就是腎虧。
  
  他們分到了辰學府的天字班,住在高級學生別墅——一棟獨門獨棟的大院子,能住下包括他們兩個以及一大群侍從和保鏢。在這裡上學的諸位關係戶幾乎都是這樣的標準配置,有些格外脫俗的就差沒把父母帶過來了。
  
  學府裡除了他們這些關係戶公子小姐,還有因為天分過人被挑選出的底層弟子。因為庚辰仙府地域太廣人太多,每年招收的弟子在範圍內的城池裡就能收夠,都不用像其他中型小型門派一樣,還得四處尋摸修仙的好苗子。
  
  進入學府學習第一天,悠遠的學府鈴聲響了第一下,廖停雁從床上直挺挺坐了起來。原本雷打不動每天吃吃睡睡,一旦睡著就很難醒過來的廖停雁,今天醒的格外早,並且糾結地坐在床上,睡不下去了。
  
  司馬焦睜開眼睛,「怎麼?」
  
  廖停雁表情不太美妙,她這人吧,從前上學時候普普通通,很多時候普通就意味著遵守規矩,所以她算是個好學生,不遲到,不逃學,哪怕換了個世界,都變成這樣了,聽到學校的鈴聲,還是有種想要起來聽課的強迫症。不然良心不安,睡不安穩,現代教育荼毒,簡直就像是訓狗。
  
  廖停雁看了眼旁邊被自己帶的愛上賴床的祖宗,將他扯了起來。
  
  司馬焦:「嗯?」
  
  廖停雁扯著他去上課了。
  
  「上課?」司馬焦用「你腦子是不是壞掉了」的眼神關懷她。
  
  然後一路保持著這個眼神,來到了課室門口。已經開始上課了,一位元嬰修士正在上首講述五行之術法的不同靈力運轉和靈根影響。
  
  廖停雁扯著司馬焦的袖子,「祖宗,來個障眼法,我們悄悄進去。」
  
  司馬焦:「……」
  
  片刻後,廖停雁拉著心情不太好的祖宗從老師眼皮底下進了課室,找了個角落坐下。
  
  廖停雁坐下後,瞧了眼周圍的同學們,放鬆地打了個呵欠,「好了,咱們現在可以繼續睡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5-5 11:16 PM

第三十四章

  最終還是沒睡成,因為司馬焦沒有繼續睡的意思,哪怕他們兩個奇葩把進入對方靈府睡覺這種事當成吃飯喝水一樣簡單,但是這終歸是一種很私密且危險的事,有眾多陌生人在場,司馬焦不可能安心入睡。
  
  既然不能,他只百無聊賴坐在那,手指微動,在掌心浮出許多小球。廖停雁一開始以為他是無聊打發時間,結果看了會兒發現那些小球上每個都寫著字,好像是姓氏,他也不是在玩,而是在挑選。
  
  廖停雁毫不懷疑被選中的,就是司馬焦的下一個目標。
  
  司馬焦對上課興致缺缺,在這裡搞死亡抽籤,廖停雁不睡則是因為被老師的講課吸引了。元嬰修士講的是比較基礎的五行靈根和靈力運轉之類的問題,恰巧就是廖停雁不清楚的,所以她趴在那聽了起來,還拿了個軟枕墊在胳膊底下,為了趴的更舒服。
  
  他們這一角因為司馬焦,基本上成了死角,誰都不會看到他們在這做什麼。廖停雁用最舒服的姿勢聽了一會兒課,覺得自己有點收穫。
  
  她空有一身修為,就像空中閣樓一樣虛浮。修為的高低決定了他們能用多少靈力,用出來的術法有多強,而在這之中,靈根的多寡和不同,則決定著他們對五行靈力的掌控力,以及他們能用出什麼術法。
  
  之前廖停雁自己瞎琢磨折騰出來的技能,大概就像是做數學題,不知道公式,對於一些簡單的題還能數數手指頭解決,但更複雜的她就沒辦法使用。
  
  修仙界的前輩們留下了無數術法,修士們不僅要修煉提升等級,還要學習各種術法,庚辰仙府能成為第一仙府,其中一個原因也是因為他們有最多的術法典籍,威力巨大的術法,也不是所有弟子都能修習的。
  
  修為是人物等級,學習的術法就是人物技能,用遊戲來比喻,清楚明白。
  
  「師祖,你也學過很多術法?」廖停雁扭頭問玩球的同桌。
  
  校霸同桌表情不太美妙,但還是回答了她的問題,「沒有。」
  
  所以這個人用的術法都是自創。廖停雁竟然也沒有覺得驚訝,因為這人用的所有術法大部分都是殺傷力強大的款式,用出來就是殺人,所以估計他就是在殺人的過程中領悟的。自創術法,還是殺傷力強大的術法,非常難,不是天才基本不用想。
  
  面對這樣一個學霸,想到自己唯一自創的術法是用水貼面膜這種低端小法術,廖停雁不由生出一點敬意。厲害還是祖宗厲害。
  
  上面的老師在用一個水屬術法舉例子,廖停雁跟著學了下,結果失敗了。基礎不牢靠,就是容易翻車。她又試了試,還是失敗了,旁邊的司馬焦看不過去,一把抓住她的手,一小股靈力直接衝進她的靈脈,帶著她體內那迷路的靈氣飛快運轉了一遍。
  
  廖停雁攤開的手掌上立刻湧出來寒冰的氣息,順著她的心意凝成一座冰雕小塔,雖然她現在這個造型活像個托塔天王,但她還是有點小興奮。
  
  司馬焦簡單粗暴的引路,讓她用最快的速度掌握了這一個術法。她現在只是試驗,可以凝成這一座小塔,如果她用了全力,甚至可以凝成一座巨大的冰雕高塔,或者變成其他的樣子,比如武器什麼的。
  
  「就這種小術法,試兩次都失敗,真是……」司馬焦碰一下那堅硬的冰塔,灼熱的溫度將之融化,變成一片水汽,又被他手掌翻覆間凝成一片尖銳的冰針——在這轉眼間,他又自創了個術法,轉換自如,好像呼吸那麼簡單。
  
  廖停雁:「……」
  
  司馬焦:「你跟上面那半吊子學什麼。」他用手指一動,那片冰針竟然變成了閃著寒光的金屬色。
  
  大佬??冰怎麼變成金屬?你開掛也符合以下基本法吧?
  
  司馬焦:「我的靈根特殊,你不能這麼用,但是你可以用別的。」
  
  他好像突然間體會到了當老師的樂趣,抓著廖停雁的手,教她各種術法在身體靈脈裡流轉的路線,還試圖讓她學會用五行相生來搞騷操作。
  
  「你用水、木和土系最佳,攻擊,速度和防禦,你還可以用衍生術法。」司馬焦一邊說,一邊用廖停雁做試驗,靈力在她的靈脈裡沖刷。
  
  「這個,如果周圍水屬靈力足夠,你用出全力可以湮滅周圍方圓百里的城池。」
  
  廖停雁:「……」不了不了。
  
  「木屬修士大多沒用,但他們沒用是他們的,你可以這樣……可以把人的身體變成木頭,這時候再加上一把火,燒成灰很簡單。」
  
  廖停雁: 「……我覺得……」
  
  「土與石只是質變,你可以凝土成石,修為低於你一大階的,你可以用這個術法隨便砸,連肉帶骨砸成爛泥。」
  
  廖停雁:「夠了,祖宗,真的夠了,我的靈脈受不住您這樣實踐教學,要裂了。」
  
  司馬焦收回手,不太滿意,「化神期的修為還是太弱。」
  
  廖停雁相信,如果不是那血凝花瓣吃過一次後效果不大了,他肯定會直接讓她再吃個十幾二十片,讓她直升最高級。
  
  「我覺得已經滿意了,足夠了,真的,大佬您先休息,您喝啤酒。」廖停雁掏出之前收藏的清心祛火靈液,給他倒了杯。
  
  如果不是和司馬焦比,她現在這個修為真的很不錯。
  
  司馬焦端起那杯子,目露嫌棄:「啤酒,什麼玩意?」
  
  這祖宗從來不吃不喝,讓他吃點東西,比讓他不殺人還要難。
  
  最後那杯靈液是小黑蛇喝掉的,它變小後存在感直線降低,跟著兩人來了教室,老半天兩人都沒注意到它也在,它也不在乎這個,爬出來喝完了一杯靈液,又盤在桌面上玩小球。
  
  司馬焦搞出來的那些小球在桌上滾得到處都是,有一顆還被小黑蛇頂到了廖停雁手邊。
  
  廖停雁看了眼上面寫著的木字,「你要處理師氏一族和他們關係親密的家族,但是你怎麼知道他們到底和哪些家族親密呢?」
  
  她是真不明白,這位祖宗在三聖山被關了那麼久,什麼都不清楚,被放出來沒幾天就搞事情,也沒見他做過些什麼調查,他怎麼知道哪些複雜的家族關係的?
  
  司馬焦又用那種彷彿看傻子的表情看她,「他們不是自己告訴我了。」
  
  廖停雁:你到底在說什麼,感覺自己彷彿失了智。
  
  司馬焦往後靠在低矮的椅背上,一手把玩著哪些小球,說:「靈巖山台,挑戰和百人比鬥,看他們犧牲什麼人,看那些家族怎麼聯合,所有的關係,自然一目了然。」
  
  啊???廖停雁還以為他那時候只是純粹發瘋,沒想到還有目的的嗎?
  
  她扭頭,把自己的目光奉獻給了前面講課的老師。算遼,司馬焦這個人就是個最複雜的問題,不要考慮他了,鹹魚的生活精髓就是閒。
  
  司馬焦把那些小球攏在一起,摩挲她的指尖,「你抽一個。」
  
  廖停雁敷衍地把小黑蛇抓過去放進小球堆裡,「讓傻孩子來。」
  
  小黑蛇興奮地在小球堆裡鑽來鑽去,一次性圈住了三個小球玩起來。司馬焦彈開它的蛇頭,把三顆小球拿起來看了眼。
  
  當天晚上,他不知道去了哪裡,一晚上都沒回來。
  
  廖停雁沒了作弊器保駕護航,打著呵欠進教室。因為她獨自一人,今天過來上另一門課,旁邊便主動坐了個人模狗樣的青年。青年模樣一般,但穿著一身看上去很貴的法衣,扭頭看她,臉上神情寫滿了蠢蠢欲動的勾搭。
  
  「你是夜遊宮那對雙生子的妹妹吧?之前怎麼沒見到你,你哥哥呢?」青年湊過來搭訕。
  
  廖停雁覺得他可能要死,忍不住悲憫地看了他一眼。
  
  青年湊得更近:「我叫齊樂添,你是叫永令春是不是?我們齊家與木家關係一向很好,你可以叫我齊大哥,日後我說不定還能照拂你。」
  
  齊… …昨天小黑蛇圈出來的一個小球,好像就有齊字。
  
  永令春長得還挺好看,這大小姐脾氣不好,看上去就格外高傲,但現在披著這皮囊的是廖停雁,她看上去無害,還有點睏,顯得格外軟綿,齊樂添就喜歡這種軟綿綿的小姑娘,見她沒反應,還當她害羞,不由湊得越來越近,想佔點便宜。
  
  突然,他嗷一嗓子,捂著屁股從座位上跳起來。
  
  上首那嚴厲的元嬰修士拉著臉,以沒規矩為由把他趕了出去。廖停雁一臉好學生的認真神情,繼續聽課,心裡想著,昨天跟司馬焦學的那個冰針還挺好用的。她剛才試著凝出十幾根冰針,紮了那兄弟的屁股。
  
  就是業務還不夠熟練,紮了一下那些冰針就化了,把那兄弟屁股衣服打濕了一片。看他表情那麼難看地走出去,估計是屁股太涼了。廖停雁突然感覺到了一點跨級欺負人的快感。
  
  「今日講的是神魂與靈府。」上首的嚴肅元嬰清清嗓子說。
  
  廖停雁被神魂靈府這兩個關鍵字拉回了思緒,聽到老師告誡大家:「一個人的靈府是最隱秘的地方,絕對要保護好,若被闖入靈府,非死即傷。」
  
  有學生問:「那道侶又怎麼說?」
  
  這些學生大多十幾二十多歲的模樣,也有調皮搗蛋的,和廖停雁從前見過的那些同學沒什麼兩樣,問出這種話的促狹學生果然引起了課室內的一陣低笑和議論。
  
  老師拉著臉:「哪怕是雙修的道侶,也不會輕易進入對方靈府,這是很危險的行為,若你真的有幸遇到能同舟共濟同生共死的同道道侶,或可嘗試。但如今你們還年輕,也不知險惡,可千萬莫要貪圖一時歡愉,與人嘗試這種事。」
  
  廖停雁聽到這裡明白了,原來這堂是異世界的生理健康課。
  
  她想到自己和司馬焦,頓覺自己像個偷嚐禁果的問題學生。
  
  老師還在強調神魂神思神識的重要性和殺傷力,以及靈府的私密性,「……神魂的交融是最親密的聯繫,庚辰仙府從前便有幾對聞名修仙界的道侶,他們往往是一人死,另一人也無法獨活,這便是因為神魂聯繫太過緊密,感情深刻至無法分割彼此。」
  
  「所以大家萬萬不可在此事上輕忽。」
  
  廖停雁:「……」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5-6 10:33 PM

第三十五章

  廖停雁這天晚上沒能早早入睡,這當然不是因為白天老師講的生理衛生健康課程,而是因為她被同學們邀請去參加宴會了。
  
  她如今的身份是夜遊宮大小姐永令春,這個身份階層,大家除了吃喝玩樂,也需要結交人脈,因此聚眾吃喝就是必不可少的調劑。一整個教室的人都去了,廖停雁也就跟著去了,畢竟社畜也有社交,她沒在虛的。
  
  一大夥人由一男一女兩位身份最高的學子牽頭,去了辰學府外的錦繡畫堂過夜生活。
  
  男女分席而坐,隔著燈火與朦朧的花能互相看到對面,有樂人坐在花下彈奏吟唱,有侍人奉上酒點靈食,場面甚是和諧友好,和諧的甚至令成年人廖停雁有點失望。
  
  永令春坐在女席中部,上席沒多久,大家喝著酒聊開了,就有左右兩邊的女子前來搭話。
  
  「令春,我聽說你是與兄長一同來的辰學府,怎麼現下卻沒見到他人?」
  
  廖停雁只得放下吃到一半的芍藥花圖案小肉丸,說:「兄長另有要事去做,大約過幾日便回來了。」
  
  長得清麗柔弱的女子挽著她的手:「既然你這幾日沒伴,不如與我一道去上課,我也是獨自一人,還怪孤單的,我們住的院子也不遠呢。」
  
  看她表情,好像自己應該知道她是誰,所以連名字都不用報,但廖停雁很頭禿,她可不認識這位啊。沒辦法,只能演了,用上幾年社畜生涯鍛煉出的社交能力,寒暄完了把她順利送走。
  
  剛走一個,又來一個,這回是個瞧著甜美可人的,脾氣似乎不太好的姐妹,一上來就說:「你在課上是不是與我表兄鬧矛盾了?是不是你讓他出醜的!」
  
  跟她鬧矛盾的,不就那個被她紮了屁股的齊姓男子。廖停雁滿臉無辜,茫然的神情生動得令人無法懷疑她,「我沒有啊,令表兄是哪位?」
  
  鹹魚技能之一:都行,可以,我隨便
  
  鹹魚技能之二:什麼?我不知道,不是我
  
  把這姐妹忽悠走了,廖停雁又吃了一口小肉丸,還沒嚥下去,第三個來搭話的也來了。這個明顯不懷好意,是過來撕逼的,「喲,你們夜遊宮的人,怎麼也要到我們庚辰仙府裡來求學了?不過也難怪,夜遊宮地方那麼小,人也不多,怕確實是沒人能教你們呢。」
  
  廖停雁放下筷子,滿臉誠懇:「沒錯,你說得對。」
  
  鹹魚技能之三:是的,沒錯,你說的都對
  
  妹子:「我看你靈根也不是很好,過來了大概也修不成什麼,還是早早找個道侶依附算了。」
  
  廖停雁:「好,你說得好啊,有道理。」
  
  妹子: 「……你今日過來,莫非就是找道侶來的?可惜這裡的諸位同道們家世都是你高攀不上的,你最好有自知之明。」
  
  廖停雁:「對,我也是這麼想的。 」
  
  妹子:「……」媽的。
  
  妹子過來挑釁,被堵了回去,反而把自己氣的不行,咬著牙走了,心裡想著,不是說永令春是個脾氣不好的,一點就爆嗎,怎麼面人一樣,說什麼都沒反應。
  
  人走了,廖停雁終於能吃掉最後一口小肉丸,在心裡嘆了口氣。這裡就沒有一個人是衝著吃來的,全都在那說說說,她連吃個肉丸都被打斷三次。她吃完就去舀另一道乳白色的甜羹,味道爽口香甜,算是不錯。
  
  她這度假的日子,伙食待遇時好時壞,當初在三聖山,連吃食都要自備,那段時間裡連快肉乾都沒吃上。後來出了三聖山,過了幾天逍遙日子,在白鹿崖想吃什麼只管吩咐,隨時隨地各種大餐端上來任挑選,那時候吃的東西也是最好的。
  
  之後搞事情逃命,又開始自備伙食,還好有準備帶了不少保鮮菜餚能一飽口腹之慾,至於現在,吃食雖然比不上白鹿崖那會兒,但比下也是有餘了。
  
  吃第二口甜羹的時候,又有個小妹子蹭了過來,對她說:「你的脾氣真的很好啊,方才元融雪那樣說你,你也不見生氣。」
  
  廖停雁:「沒什麼好氣的。」畢竟她罵永令春,跟她廖停雁又有什麼關係。
  
  她現在吧,是大佬師祖司馬焦一系的人,司馬焦的身份呢,大概就相當於一個公司老董事長留下來的孫子,空降進公司,公司的元老們表面上供著他,實際上架空他,現在把他下放到底層分公司做基建……也不對,應該說這位勢單力孤但很瘋的Boss為了搞垮自己看不順眼的公司,主動下放決定撬公司基石。
  
  作為Boss這邊的貼身助理,她無所畏懼,別的不說,大佬罩人的時候那是金鐘罩。
  
  大家吃吃喝喝一陣,場面更加火熱,終於開始說一些內部消息,有人神神秘秘地提起:「你們可知,近來內府發生了一件大事?」
  
  「哦,可是與那位師祖有關?」
  
  眾人臉上帶著八卦的神情,用遮遮掩掩的代號指代,談論起了慈藏道君的事。這些人都是大家族分支裡的公子小姐,年齡又不大,所以他們不會知道太多,卻又比一般人知道更多。
  
  廖停雁之前就在奇怪,司馬焦搞了那麼一場大事,又弄死了不少高層大佬,怎麼庚辰仙府各處都沒事人似得,都沒人談論這件大事,現在終於聽到有人提起一點話頭,她豎起耳朵也湊了過去聽八卦。
  
  「聽說師祖大發雷霆,殺了不少人,只是因為他寵愛的一個女弟子給他吹了枕邊風,掌門還要替他隱瞞此事呢。」
  
  「那位師祖聽說是與掌門起了爭執,如今在白鹿崖閉關不出。」
  
  廖停雁:好了,不實消息。肯定是為了維穩,被上面把真實情況給掩蓋了。
  
  「我以前還道師祖出關,我們庚辰仙府會更加強盛,現在看來,有這個師祖,真不是件好事。」
  
  眾人被這句太直白的話說得一陣沉默,哪怕有的人心裡是這麼想的,也不好直接說出來,而且有些人想法則完全相反。
  
  瞧著有些高傲的一個男子便說了:「師祖修為極高,還是司馬一族唯一的後裔,隨性些也很正常,諸位也不是沒看過庚辰史,像師祖這樣的司馬子弟有許多,可他們每一個人最後都成為了我們庚辰仙府的頂樑柱,給我們仙府帶來了榮譽,是值得我們尊敬膜拜的前輩大能。若有機會,我倒願意為師祖效死。 」
  
  像這個男子一樣想的還有許多人,他們大多覺得,殺幾個人沒什麼,只要不殺到他們自己頭上,當然是更願意去追隨這樣強大的人。
  
  可惜司馬焦沒有拉攏勢力再去和人鬥的意思,他從頭到尾就沒掩飾過對這整個庚辰仙府的厭惡,要做什麼也是獨自去做。
  
  「吃完了嗎,吃完了就回去。」
  
  說師祖,師祖到。失蹤了一天半的司馬焦頂著永蒔湫的臉突然出現,站在廖停雁身後說。
  
  因為此刻場中安靜,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司馬焦不以為意,只對廖停雁示意了一下。廖停雁乾脆地放下吃了一半的甜羹,起身跟著他走。
  
  「稍等,是夜遊宮的永蒔湫吧?今日我與師道友在此設宴,供學府裡我們這些新學子們互相認識,何必急著走,不如與令妹一齊留下,之後還有精彩節目,若錯過就可惜了。」領袖男子出言挽留。
  
  司馬焦瞧了他一眼,是那種看到一隻螞蟻爬過腳背的目光,「設宴?我看你們只顧著聊了。」
  
  廖停雁:這話對,說到我心坎裡去了,不愧是老闆。
  
  司馬焦扭頭看了她一眼,是發現自己孩子半個月沒見瘦了的表情。
  
  廖停雁:我肯定是讀錯表情了。
  
  假兄妹掃了所有人面子,直接走出了這片花宴林,把所有人尷尬不愉快的表情留在身後。
  
  「你喜歡這裡?」司馬焦走在水榭長廊上,隨意問道。
  
  廖停雁砸了咂嘴,「還行吧,東西比學府裡好吃點。」
  
  司馬焦不太理解她對於吃東西的執念,指出:「你如今修為,根本不需要吃這些,除了一飽口腹之慾,根本沒有其他益處。」
  
  廖停雁:「哦,我吃東西就是因為嘴饞。」
  
  這祖宗的人生真是太可憐無趣了,要是一個人連好好睡覺和吃好吃的都沒辦法,活著真的失去了很多意義。
  
  廖停雁:「其實你也可以嘗試一下不同的美食,對保持心情愉悅很有效果。」
  
  司馬焦不屑地呵了聲。
  
  他們沒有離開錦繡畫堂,因為廖停雁今天的晚飯只吃了肉丸和半碗甜羹,沒吃夠,所以他們另外叫了一桌,廖停雁吃,司馬焦坐在一邊發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廖停雁覺得祖宗像個孤僻自閉兒童。
  
  司馬焦:「我能察覺到你在想什麼。」
  
  廖停雁住腦,開始配上《舌尖上的中國》BG吃東西,並且不斷用小當家配角們的語氣誇讚起食物的美味。
  
  司馬焦盯著她。
  
  廖停雁:「……不然你嚐嚐?」
  
  司馬焦湊過來,把她勺子上顫顫巍巍的乳白蛋羹吃了。
  
  廖停雁:……那不是還有一碗,為什麼非得搶我的,搶別人的你才覺得能吃下是嗎?
  
  她放下勺子,用筷子夾了一顆瑩白宛如珍珠的鳥蛋,迅速塞進了嘴裡,朝司馬焦露出個假笑。呵,我都吃進嘴裡了,你特麼再搶啊。
  
  司馬焦托著她的下巴,湊近。
  
  廖停雁:「!!!」
  
  柔軟的唇舌貼近糾纏時,廖停雁腦後一麻,好像想起了之前神交時的某個瞬間。
  
  司馬焦放開她,靠在桌邊,嚼了兩下嘴裡的鳥蛋。廖停雁下意識抿了抿嘴,發現嘴裡除了口水什麼都沒有。她不由自主嚥口水的時候,司馬焦好像笑了下,但他這個笑容很淺很快,立刻就又顯露出了煩人精的一面,說:「這有什麼好吃的。」
  
  廖停雁想把那一盤在湯裡沉浮的珍珠鳥蛋全都塞進他那張嘴裡,然後把湯從他鼻孔裡灌進去。
  
  下一刻,司馬焦端起那碗珍珠鳥蛋,連湯帶蛋一起潑在一邊的花叢下。這麼幹之後,他好像愣了下,才把空了的盤子丟回桌上。
  
  廖停雁:「……」媽蛋。
  
  不遠處某位宴會遲到,誤入此處的齊姓男子,正好目睹了方才一幕,此刻臉色乍青乍白,格外難看。齊樂添認出來那邊親密接吻打情罵俏的男女,其中那女子不正是他看上的永令春嗎!他都還沒把上手,沒想到會被別人捷足先登,她旁邊那男人又是哪來的?
  
  齊樂添整了整表情,走了過去,裝模作樣對廖停雁道:「令春妹妹,怎麼在此處,不是與其他人一同參加花夜宴嗎?」
  
  又看司馬焦,「不知這位是?」
  
  廖停雁壓根沒注意剛才的事被這人撞見了,說了句:「這是我兄長永蒔湫。」
  
  齊樂添的表情霎時僵了,他的腦海裡閃過了許多汙穢的思想,最後匯聚成四個大字:兄、妹、亂、倫!
  
  司馬焦似笑非笑看他一眼,用勺子撥了撥面前沒興趣的菜色,「沒事就滾。」
  
  齊樂添鄙夷地看著他們,然後一句話沒說僵著臉走了。
  
  廖停雁滿頭問號:「他幹什麼一臉便秘的表情?」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5-7 10:00 PM

第三十六章
  
  「我覺得,你好像能知道我心裡在想些什麼。」廖停雁盯著司馬焦,心情略沉重。
  
  他們回到自己的房間,廖停雁擺出一副要促膝長談的模樣。她懷疑司馬焦真的會讀心術,但是沒有證據,所以她決定找點證據。
  
  司馬焦:「對啊。」他竟然不要臉地直接承認了。
  
  以為自己還需要多費些功夫才能得到答案的廖停雁,把表情定格在痛心疾首:「祖宗,你騙我,你又騙我,不是說好了你不會讀心術的嗎?!」
  
  看她這樣,司馬焦竟然笑出了聲,一隻腳抬起架在一邊的圓凳上,他往後一躺,「我確實不會讀心術。」他只是從小對他人的真實情緒敏感,而且會真言之誓。
  
  「最近你心情激動的時候,我偶爾能聽見你心裡在想什麼。」司馬焦說道:「只有你。」
  
  這是什麼人間真實慘劇?只有我?廖停雁差點哭出來,我區區一介鹹魚,我何德何能!
  
  然後她靈光一閃,猜到了其中內情——這很有可能是因為她和祖宗的神交後遺症,肯定是因為這個親密接觸,導致祖宗的技能在她這裡變異了!
  
  廖停雁:……我窒息!
  
  說來說去,這還是年紀太輕,又沒好好讀書惹的禍,要是早在這玄幻世界上學,上個生理衛生健康課,她也不會稀裡糊塗和人輕易發生關係,導致出現了這樣頭疼的歷史遺留問題。
  
  睡睡睡!大佬是能這麼隨便睡的嗎!要付出代價的!
  
  廖停雁感覺自己現在就好像是不小心搞出了人命,滿心苦逼又不知道該怎麼辦,而給她搞出問題的罪魁禍首還在那咯咯笑,好像覺得她這個麻爪的樣子特別有趣。
  
  廖停雁:我他媽怎麼就不是美少女戰士呢!我要是美少女戰士,我會是這個吊樣!.jpg
  
  她忍不住又在心裡想像自己爆錘司馬焦,並且大罵這個糟老頭壞得很。
  
  司馬焦撩起眼皮,那張過分年輕的小白臉上帶著點警告:「我聽得到。」
  
  廖停雁開始在腦子裡默念九九乘法表,用數學刷新了自己腦子裡的血腥暴力。
  
  司馬焦拉長了聲音說:「你怕什麼,我又不會沒事聽你腦子裡想些什麼,而且我什麼汙穢陰暗沒見過,你整天除了吃和睡,難道還會想什麼怕我知道的事?」
  
  廖停雁覺得祖宗對自己的認知還不夠全面,比如聽他說起汙穢,她腦子裡不由自主回憶起前世看過的各種小電影。
  
  她生活在一個資訊爆炸的時代,想當年年輕時候,還沒開始全網掃黃,那是遍地資源,因為好奇,她看了不少奇葩的東西。以A開頭以V結尾,或者以G開頭以V結尾的各種劇,她都見識過不少。
  
  人的腦子就是這樣,越是不能去想的時候,越是忍不住去想。而且思想這種東西,真的很難控制,一不注意就飛躍。
  
  司馬焦看著她的神情越來越古怪,最後他似笑非笑,按了按太陽穴,「我還真沒見過這樣的。」
  
  廖停雁趕緊把自己腦子裡的東西打碼扔進垃圾桶,聽到司馬焦說:「不愧是魔域教出來的,讓我大開眼界,受教了。」
  
  廖停雁:魔域風評被害,我對不起魔域。
  
  她炸毛了十分鐘,又萎了。算了,沒什麼大不了的,只要保持平靜的心態,不要激動,這祖宗就不會聽到她在腦子裡罵他傻逼。從今天起,做一個心平氣和的人。
  
  說起來,她之前可沒少在心裡罵祖宗傻逼,莫非都被他聽到了?!廖停雁一個控制不住,又激動起來。
  
  司馬焦:「聽到了。」
  
  廖停雁慘嚎一聲:「求你,祖宗,不要再跟我的腦子隔空對話了。」
  
  廖停雁猛然意識到了另一個問題,她那麼罵司馬焦,他都沒反應,也沒惱羞成怒一巴掌打死她,莫非是真愛?!
  
  司馬焦沒反應,好像沒聽到。
  
  就當他沒聽到。
  
  廖停雁給自己倒了一大杯香甜的飲料,一口悶,鎮定心情。這時候司馬焦好像突然想起來什麼,拿出一本超厚的大辭典丟給了她。
  
  廖停雁:「這什麼?」她抱住那石頭一樣又厚又重的書。
  
  司馬焦隨意道:「之前去解決一點事,看到這本書,順手帶回來了。」
  
  書的表面是一片鬼畫符,廖停雁打開,感覺書中一道光芒與自己神識輕觸,立刻便知道了這是什麼書。這是一本術法錄,共包含了天地玄黃四階術法,以及五行和另外變異十二種靈根特殊術法,共計十萬五千條。
  
  整個修仙界,能數得上的術法,幾乎都收錄在上面了。這樣的一本靈書,價值不可估量,有這麼一本,足夠成為一個中型門派的鎮派之寶,就算在庚辰仙府這種豪門大戶,也算得上是珍貴的寶物,立身之本。
  
  是會被收藏在重要的寶庫裡,普通弟子一輩子見不到,長老們也無法擁有,只能供在那裡的東西。
  
  所以……祖宗把這東西都隨手帶回來,他到底是去幹什麼偷雞摸狗的事情了?
  
  「不會明天就有人到處尋找失物,找到我們頭上吧?」廖停雁抱著書,僵著脖子看司馬焦:「就是到處戒嚴,然後尋找賊人。」
  
  司馬焦:「……他們的人我還殺得少了?這都不怕,拿本書你反倒怕了。」
  
  這,好像很有道理啊。廖停雁被他給說服了。
  
  靈書和一般的書不同之處在於,它是自帶教學的,用神識在書內選定一種術法,就能沉浸式學習,所以這就是個智慧課程學習庫,不過能學到多少,還是要看自己的悟性。
  
  廖停雁:這沉重的學習任務好燙手。
  
  「我熱愛學習,我以後每天都要背五十個單詞……不是,是學十五個術法。」廖停雁聲音平板道。
  
  司馬焦:「不,你不想。」明明在腦子裡大哭著說不想學習。
  
  廖停雁:「既然你知道,為什麼還要給我這麼超厚一本練習冊!」摔。
  
  司馬焦被她大聲逼逼的腦子都抽了,黑著臉:「你再吵,就神交。」
  
  廖停雁軟硬切換自如,立刻癱平念阿彌陀佛,並在腦門上貼了片清心靈草葉子。在巨大的壓力下,她只用了三分鐘就原地睡著,司馬焦都懷疑她貼腦門上的靈草是不是有什麼助眠效果,揭下來看了看。
  
  草沒有助眠效果,有助眠效果的就是廖停雁本人。她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生魚憂患,死魚安樂的氣息。司馬焦成功被催眠,一腦袋紮到她頸脖處,閉眼休憩。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只要在她身旁,就能自然而然地感覺到睏倦,也能很尋常地入睡,就好像……他只是個正常人。
  
  ……
  
  廖停雁發現了不對勁。
  
  周圍的同學們,看她的目光帶著奇異的鄙夷與獵奇,還有不屑。她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裙,沒有發現哪裡不對勁。光看她們的表情,還以為自己沒穿裙子只穿著睡褲就出門了。
  
  她開始以為是花宴那天晚上裝逼太過被孤立,結果沒過幾日,木家來人,永令春和永蒔湫的外祖父派人來抓他們回木家去問罪。
  
  廖停雁:什麼玩意兒?
  
  外祖父痛斥他們丟人,敗壞了木氏一族的名聲。廖停雁坐在一邊的凳子上,聽著木外公對著他們的幻像大罵了半個小時,才總算明白這一出無妄之災是為什麼。
  
  因為最近,永令春和永蒔湫這對雙生兄妹亂倫的事在辰學府流傳甚廣,已經不是秘密,大家私底下都知道。還有小道消息稱他們在新生花宴那日夜晚,旁若無人地在錦繡畫堂裡做那種事。
  
  那種事是哪種事?
  
  廖停雁一摸自己的腦門:媽呀,都差點忘了還有這個兄妹設定。
  
  司馬焦:「哈哈哈哈哈。」
  
  廖停雁:「祖宗!這種情況下你的反應怎麼也不該是大笑吧!」
  
  司馬焦卻笑得停不下來,回去學府的路上,坐在雲車上還在笑。
  
  廖停雁心道,真的有那麼好笑嗎?
  
  司馬焦從大笑變成了陰森森的冷笑,又開始搞他的死亡抽籤小球,搖晃著那些小球漫不經心說:「聽說我的父母,當初就是兄妹,當初那些人為了得到司馬氏的純淨血脈,日日給他們洗腦,催促他們誕下孩子……我還以為這些人都是不在乎這些的,今天看來,原來他們也知道廉恥,知道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
  
  「看剛才那老頭罵的多痛快。」司馬焦直接從那堆球裡拿出了一個寫著木字的小球,內定了下一個目標。
  
  廖停雁猜他是在搞庚辰仙府內府那些家族本家,但是不知道他具體在做什麼,好像也沒聽到什麼大亂的消息。
  
  司馬焦把那個木字小球捏碎了,星星點點的靈力飛散在雲車裡,像灑金一樣灑在廖停雁的淡紫色裙擺上。
  
  看他這個樣子,廖停雁就知道今天晚上他要出門繼續搞事情,所以她又能一個人睡了。倒不是說兩個人睡不好,只是司馬焦這人老愛把腦袋鑽在她的脖子旁邊睡,頭髮撓著她脖子,真的很癢。
  
  還是一個人睡開心。
  
  司馬焦果然說:「今晚我要離開。」
  
  廖停雁:「哦,那你一路順風,注意安全。」
  
  過了會兒,廖停雁覺得自己好像一個叮囑丈夫出門小心的妻子,頓時頭皮都被自己給雷麻了。
  
  司馬焦一勾唇,探身上前,盯著她的眼睛,「你想要什麼嗎?」
  
  廖停雁:「我想要什麼?」她不是很明白祖宗突然幹嘛。
  
  司馬焦:「我出去,你想要什麼,我給你帶回來。」
  
  更像了!這是什麼丈夫出差給妻子帶禮物的劇情!但你明明是出門去殺人放火的,為什麼說的和出差一樣,還帶禮物?嗨嘍?你難道要帶敵人的人頭回來嗎?
  
  廖停雁:「啊,都可以,我不挑。」
  
  「那你等我回來。」司馬焦摸了摸她的臉,竟然顯露出一點從未見過的溫情。嚇得廖停雁差點當場去世。祖宗!你怎麼了祖宗!
  
  廖停雁沒事上上課,翻翻那本術法靈書,學些小技能,在同學的孤立圈裡過著自己的日子。學會了小範圍的障眼法之後,修為低於她的人都看不到她在上課睡大覺,而學會了什麼小術法,可以用那些愛嚼舌根的同學們試驗一下。
  
  找不到惡作劇兇手的同學們,爆發了好幾次的小型鬥毆,廖停雁表示,打得好,再來一架!
  
  兩天後,司馬焦果然回來了。他是半夜回來的,披著一身濕潤夜露,坐在床邊把廖停雁搖醒了。
  
  廖停雁迷迷糊糊看到他,含糊道:「回來了。」
  
  司馬焦見到她好像準備繼續睡,拉開她的衣襟,把一個冰涼的東西塞進了她懷裡。廖停雁被凍得一個激靈,拉著自己的衣襟,把那東西掏了出來。
  
  「什麼東西?」
  
  「在……嗯,不記得哪一家寶庫裡看到的。」司馬焦靠著她的靠枕,說:「覺得不錯,帶回來給你玩。」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5-8 10:16 PM

第三十七章

  冰涼、堅硬、圓形,扁的。
  
  廖停雁打個響指,搞了個光團出來照明,把那東西掏出來仔細一看。竟然是塊臉大的鏡子,邊緣還有精緻花紋,充滿了古樸之味,看著就很珍貴。
  
  她把那鏡子對著臉照了照,發現兩邊都有鏡面,而且同樣模糊不清。不太明白這寶貝怎麼用,廖停雁上供給司馬焦,虛心請教。
  
  「這個要怎麼用?」應該不會只是個單純的鏡子。
  
  司馬焦的手指又白又長,很是漂亮,他拿著那鏡子,不知怎麼的三下兩下轉了轉,一個鏡子就分成了兩個,原來還是可以拆卸的一套。
  
  「只要有靈力,哪怕這兩面鏡子相隔萬里,也能看到對面的情況。」司馬焦說。
  
  廖停雁滿臉淡定。講真,雖然玄幻世界大家單人飛天,動不動呼風喚雨好像很厲害,但現代科技也很厲害,比如這東西,就比不上手機,手機要是有電有網,同樣相隔萬里也能看到對面發生了什麼,而且功能更多樣更便捷。她看了眼鏡面,嗯,手機的畫質也會更好。
  
  司馬焦敏銳地察覺到了廖停雁對這東西並不喜歡,於是他捏著兩面鏡子,直接就掰斷了其中一面。
  
  廖停雁:「???」你搞什麼?
  
  她趕緊把剩下一面放到一邊,免得被這喜怒無常的祖宗一起捏吧捏吧給碎了。
  
  「不喜歡就碎了。」司馬焦說。
  
  廖停雁連忙:「喜歡喜歡!」不能讓這敗家祖宗繼續無法無天下去了,好不容易從他手裡明明白白得到個「禮物」,還被他自己搞壞了一個,這什麼小學雞式低情商送禮方式。
  
  司馬焦並不太相信她的回答,他不太高興,沉著臉盯著她的眼睛又問了一遍,是開真話buff的那種問,「你喜歡這東西?」
  
  廖停雁:「喜歡。」嘴裡說著喜歡,心裡在問號刷屏。你有事嗎祖宗,這種小事你特地用真話buff來問?你以前用真話buff的時候都是一副說錯話要殺人的表情,剛才卻是說錯話要生氣的表情,你什麼時候降級了?
  
  這事態好像有點不對,好像逃不開穿越人士必定談戀愛的準則了。廖停雁不動聲色地穩了穩,沒關係,談戀愛這種事需要兩個人,他單方面也沒法談,只要自己穩住。
  
  剛這麼想著,司馬焦勾起她的腦袋,俯身親了她的唇。含了含上唇,鼻尖在一起蹭了蹭,姿態又纏綿,又親暱。
  
  廖停雁:「……」穩、穩住,我還能再續一秒。
  
  司馬焦的氣息糾纏著她,他垂著那雙看人時總不太友好的眼睛,唇微微揚起了一點,心情好像又變好了。
  
  冰涼的手指托著她的下巴和耳後,還有一隻手撫在她腦後,壓著她的頭髮。他似乎很喜歡捏著她的後脖子,那是個不許別人退後的姿勢。
  
  廖停雁感覺後腦一陣發麻,也不知道是因為被拿捏了要害下意識感到危險緊張,還是因為司馬焦像條親吻魚一樣一直在輕啜她的唇。
  
  他的神情和動作都太自然了,自然得就好像他們本來就該如此親密,她本來就是這樣能夠靠近他親吻他的人。
  
  他身上有露水的氣息,有院外花的淡香,還有一點幾乎察覺不到的血腥味。顯然,這個靠坐在他身邊親吻她的男人,剛才不久前還殺過人,或者從某種血腥味重的地方走過,她本該感到害怕的,可是此時此刻,她卻只感覺到心裡顫得厲害,不是恐懼,而是一種奇怪的激動情緒。
  
  還有點……嗯,那個衝動。
  
  我是變態了嗎?廖停雁心想,我的立場終於從混沌中立變成混沌邪惡了?
  
  後來發生了什麼是顯而易見的。總而言之,他們又搞了一次神交。如果說之前那次是她為了救人,懵懵懂懂莫名其妙那啥啥,那這次,就是鬼迷心竅,鬼是司馬焦,他就像個水鬼,在水裡把人纏住就掙脫不開的那種。
  
  神交其實非常愉悅,不只是身體的愉悅,還有神魂,甚至思想。那種滿足和暢快的感覺,就好像一望無際的藍天與白雲,什麼憂愁都沒有,在雲中飛翔,非常自由。
  
  甚至這種感覺在結束之後還會久久不退,讓人感到平靜,感到安心。
  
  她一直以來雖說把這場突然的穿越定義為度假,但心裡難免有些許漂泊的徬徨和世界之大孤身一人的孤獨感。可是這種時候,那些孤獨感都散去了,因為另一個更加孤獨,又更加暴躁的男人與她相容。
  
  她好像待在一個極度安全的地方,能香甜地入睡,也不用擔心醒過來之後發現獨自一人,不會覺得明日不知去何處,人也不知往何歸。
  
  廖停雁發現神交其實是個很公平的交流方式,如果是肉體,或許男女的身體天然就分為了上下,可是神交,所有的感覺都是相互的,她有一刻清晰感覺到了司馬焦的心情和感覺,溫水一樣朝她漫過來,把她淹沒。
  
  他這個人,就算柔軟的時候,也帶著一點能刺傷人的鋒銳,他的神魂又太過強大,廖停雁有些受不住的時候,他摸在她腦後的冰涼手指就會安撫一般,輕輕揉按一會兒。那是與他平時臭屁煩人精一面完全不同的體貼。
  
  可能還能稱作寵愛。
  
  廖停雁睡到日上三竿,神清氣爽醒來,躺在床上反省自己。昨晚上司馬焦是不是用了什麼迷魂咒之類的術法?她怎麼就這麼把持不住呢?
  
  想起昨晚上的事,恨不得自己失憶了。他們到底是怎麼說著說著就開始了的?她想起自己半途因為挺舒服,還抱著人家脖子瞎哼哼。
  
  司馬焦當時眼角微紅,唇色也非常紅,襯得皮膚更加白,眼睛更加黑,艷鬼一般抱著她嗯了幾聲——那種抱著小嬰兒哄的嗯嗯聲。聽的人心都酥了。
  
  臉貼臉,耳朵蹭著鼻子……
  
  廖停雁摀住了自己的臉,不準備再繼續回想了。不能想,想就是早戀。
  
  司馬焦睡在她旁邊,應該是醒的,但懶得睜眼,搶了她的枕頭圈了個窩,又在窩裡給了她一個不錯的位置擱她的腦袋,讓她必須用一種情侶標準姿勢貼著他睡。
  
  男人,哪怕是司馬焦這樣的男人,在這種時候也顯得放鬆很多,無害又自在地癱在那,是曬飽了太陽的貓那種癱法,讓人想上去照著他的肚子一頓擼。
  
  廖停雁一巴掌把自己打醒了。擼個屁,毛都沒有擼什麼擼。
  
  可能是她想的太頭禿了,情緒波動比較大,終於把旁邊假寐的大佬給逼得睜開了眼睛。
  
  他朝她伸出手,廖停雁往旁邊一滾,剛好避開,腦袋卻哢地一下硌在了一個硬物上。是她昨晚上收到的鏡子,倖存的鏡子本該是昨晚上的主角,卻被遺忘在角落裡,現在才再次被拿出來。
  
  「沒用就丟了。」不知人間疾苦的老祖宗司馬焦如此說。
  
  廖停雁:「可惜捏壞了一個,不然還是有用的。」
  
  她想了想,這個鏡子要是多幾面,可以放在各個地方,再把所有畫面集中到手上這塊鏡子上,不就是直播嗎?放一面鏡子在庚辰仙府大廣場,能看弟子們比武打架;放一面在鬧市街坊,能看人生百態市井生活;放一面在山林花樹裡,還能看野生動物生活錄呢,豈不是美滋滋。
  
  廖停雁把這些揉在一起隨便說了說,司馬焦露出思索神情,片刻後道:「不錯。」然後他把那完好的一個鏡子拿了過去。摩挲上面各種複雜至極的花紋。
  
  他們去上課的時候,司馬焦仍然在把玩那面鏡子。
  
  廖停雁不明白,自己去上課,他這不需要聽課的人為什麼也要浪費時間一起去,不過她從來搞不懂他想做什麼,所以就隨他去了。
  
  司馬焦拿著那鏡子一連琢磨了有小半月,之後出門三天,回來就把鏡子還給了廖停雁。
  
  「你看。」
  
  廖停雁拿過那鏡子,給了司馬焦一個疑惑的神情。司馬焦癱在她身邊,用手指點了點鏡面,那鏡面泛起一陣漣漪後,顯現出三聖山的模樣。
  
  鏡子裡的三聖山和他們離開時的三聖山不一樣,高塔重建了,旁邊的宮殿也在開始重建,有看上去很厲害的大佬們站在那裡神情嚴肅地商討什麼。
  
  司馬焦再敲了敲鏡子,畫面一變,變成了白鹿崖下的那棵藍花樹。
  
  廖停雁明白了,她上手把畫面往旁邊拖了拖,發現竟然還能三百六十度視野旋轉,她看到雲山霧罩的白鹿崖宮殿,也看到了附近有巡視的修士,各個表情緊張警惕。
  
  學著司馬焦那樣敲鏡子,畫面毫無反應,只有鏡子裡的人在交談走動,聲音有點小,聽不太清楚。
  
  司馬焦:「靈力。」
  
  廖停雁默默用上靈力,發現這回畫面改變了,是一座焦黑的山,這山好像經歷了火山爆發,整個山從山腹炸開了,只剩下猙獰焦黑的石頭朝天聳立。一點活物都沒有,畫面半天沒變,廖停雁都懷疑是不是網絡不好卡住了。
  
  她猜到這些都是司馬焦搞出來的,也是他選出來的地方,但是這片焦山有什麼特殊嗎?
  
  她再換了個地方,是個她不認識的集市,但是很熱鬧,因為小販的叫賣響亮,街上嘈雜的聲音都一同傳遞過來了。
  
  還有山間的一片瀑布小湖視角,廖停雁換到這個視角,看到有長角的白色毛茸茸靈獸在湖邊喝水,雪白的鳥掠過湖面,站在溫馴的毛絨靈獸身上,畫面寧靜美好。
  
  下一個場景是一家店,有很多漂亮男女陪客人聊天彈琴說笑的店,還有個檯子有人在上面表演。廖停雁看完了一曲飛天舞,覺得那跳舞的一群小姐姐簡直美呆了,半天沒捨得切換。
  
  司馬焦催促她:「下一個。」
  
  廖停雁換台。畫面換到如鏡平湖,不過這鏡頭太晃了,在湖面上一掠而過,下一刻又飛了起來,飛在天上,能看到下面的山川河流。沒過多久,視角又落進樹叢。
  
  看上去應該是一隻鳥所見。不行,有點暈3D。
  
  繼續切換視角,切到個巍峨神像,神像之下有人在講道,底下坐了一堆安靜聆聽的弟子,神像下方的大石上刻著問道原三字。廖停雁聽過這地方,是庚辰仙府內府高等級大佬給優秀弟子開小灶課外補課的地方。
  
  下個視角是廚房,不知道哪裡的廚房,非常大,各種食材擺放整齊,二十多個廚師忙碌著做各種吃的,有在蒸糕,有在片魚,有在和肉餡,還有在做點心的,一派熱火朝天的忙碌景象。
  
  ……
  
  看完所有直播頻道,廖停雁略感動地看向司馬焦,祖宗懂我!
  
  司馬焦:「你想要的是這個?」
  
  廖停雁:「沒錯,看這種直播最容易打發時間了,還催眠。」
  
  司馬焦不置可否,瞧著那鏡面裡各種冒油的食物出鍋,問:「還有呢,你還想要什麼?」
  
  廖停雁:「……」完了,看師祖這個要什麼都能弄來的昏君樣,真的要走「霸道師祖小妖妃」的劇本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5-9 10:25 PM

本帖最後由 小叛叛 於 2019-5-9 10:25 PM 編輯

第三十八章

  如果廖停雁是個事業系大女主,她可能會藉著司馬焦的幫助提高自己的修為,並且每日勤奮修煉,並且積極尋找各種天材地寶和祕境磨練提升自己,順便再學點什麼煉丹術煉器術,學陣法搞發明再引領一次修仙界大改革,幫助司馬焦一起有冤報怨有仇報仇,打臉升級,最後感化司馬焦,兩人一起建設災後庚辰仙府,走上人生巔峰。
  
  如果廖停雁是個柔弱系戀愛女主,她可能會和司馬焦上演你追我逃囚寵劇情。什麼恐懼他又不由自主被吸引,想逃離又被抓回去,認識其他人被司馬焦誤會,身份暴露再誤會,被人離間再再誤會。兩人就「你相信我你不相信我」進行五十集的虐戀情深戲。
  
  但真實的廖停雁,只是個無心事業與戀愛的社畜。人生的魅力可能在於靠自己的努力爬上頂峰,可能在於激烈的感情碰撞,當然也能在於度過平凡滿足的日子。
  
  崛起發奮?可以,但沒必要。如果為了生活更加方便快捷,她願意多學幾個有用的小法術,什麼清潔防塵術之類的,再學兩個防身的術法,一天最多學三個,不能更多。反正讓她每天修煉閉關探索大道,她是拒絕的。
  
  為感情糾結?這個,也有點做不到。現代社會,她身邊那些同學朋友,大家誰不是看著不錯就湊合過,不過了再離,畢竟愛情最多只佔人生五分之一。所以廖停雁對與司馬焦的感情問題,沒有太大的反應,想一想就覺得好疲憊,只能放置處理。
  
  好在司馬焦也沒有什麼戀愛腦,不會抓著她問「你到底喜不喜歡我」,他還要忙著去搞他的事情,下班後才有時間癱在她身邊。
  
  是的,不知不覺中,他也學會了癱這個毫無求生慾的姿勢,廖停雁懷疑他可能是在自己的靈府裡待久了,被傳染了懶病。
  
  病人目前情緒良好,抑鬱自閉日漸消減,連黑眼圈都有所改善。
  
  司馬焦去搞事情的時候,廖停雁一個人除了上課瞭解基礎知識,順便學兩個小法術,就是出門覓食。和她在原本世界的週末一樣,去超市補充一點生活用品,再吃點好吃的。
  
  她一個人逛了周圍的坊市,看到喜歡的東西就屯一點在自己空間裡,以免哪天迫不得已去什麼旮旯地方流浪,沒吃沒喝。鑑於司馬焦這人的不定性,這是很有可能發生的事。就算他哪天半夜把她搖醒說想去沙漠挖煤,廖停雁也不覺得奇怪。
  
  除了生活用品,和她喜歡的一些東西,她還會存些吃的。買東西不差錢的快樂,從前根本想像不到,現在她感覺到了,所以每次出門買東西都非常滿足。
  
  偶爾廖停雁也會帶上永令春的侍女們一齊出門,這樣試衣服的時候就有人誇她了,彩虹屁的芬芳充滿了周圍的空氣,令人購買慾望大幅度提升,幸福感也是。
  
  要是把全套護衛帶上,還能享受裝逼的快感。不過廖停雁大多時候都喜歡自己出門,這樣的話,她會找地方吃個飯,算是隔幾天一次的加餐時間。
  
  打扮得賞心悅目,去嘗試新的美味食物,是取悅自己的一種方式。
  
  有時候她吃到合口味的食物,會連續幾次過去,平時在辰學府裡想吃了,也會讓侍從們特地去打包送回來。
  
  辰學府裡的同學們雖然看她的表情仍舊怪怪的,還有意無意搞孤立,但其實廖停雁的日子過得很滋潤,好像回到了大學的那段時間,那大概是她前二十幾年人生裡最自由散漫也最開心的日子了。
  
  她越來越覺得,司馬焦用別人的身份,待在這個辰學府裡,可能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她。
  
  以前廖停雁不會這麼自戀,但現在她慢慢覺得這個可能性才是最高的。司馬焦看似什麼都不怕,做什麼都看心情,想一出是一出從不顧及他人,可實際上他事事都想的清楚明白,還能做最好的安排。
  
  學府裡終歸比庚辰仙府的其他地方少一份功利和混亂,在這裡的日子可以說是悠閒的,而這個悠閒,對司馬焦來說沒有意義,只對廖停雁的意義比較大。
  
  她最近總是能感覺到司馬焦的「寵愛」,不止是感情方面的,還有他做的事。
  
  從前在三聖山,她和他還沒有這麼親密的時候,他都會注意和別人打架前先把她隨身攜帶,不讓她被波及。這種罩著自己人的習慣,到現在愈演愈烈,她直接遠離了他的戰場,在一片本該是腥風血雨的背景裡歲月靜好。
  
  司馬焦這男人,不能深想,想多了就容易泥足深陷。
  
  夏至時節,暑熱難消,雖然作為修仙人士不太怕熱了,但每日午睡是必不可少的。要是夏天沒了午睡,就好像人沒了靈魂。
  
  拜廖停雁這個睡眠習慣所賜,司馬焦也習慣了每日小歇。不過他要泡在池子裡歇,看在夏天天氣熱的份上,廖停雁還是陪他一起在水裡泡著。
  
  要按照司馬焦那不講究的習慣,隨便挖個長方形的池子往裡灌水一躺就完事了,但廖停雁不幹。
  
  她找了一塊僻靜的溪流石灘解決了場地問題。石灘上的石頭被沖刷得光滑圓潤,手感溫潤摸起來就像玉石一樣,溪水清澈清涼,細沙鵝卵石在溪水中閃閃發亮。大片的濃綠樹蔭蓋在溪流上,漏下幾點璀璨的光點,綠色和夏日獨有的藍天白雲,令人睡意濃鬱。
  
  廖停雁很快就從最開始勉強陪祖宗去泡著水睡覺,變成每天主動過去午睡。她還搞了個漂浮竹盤,弄點果汁靈液,切點西瓜什麼的,製造出冰塊來冰鎮,睡醒後喝點冰水吃塊瓜,簡直神仙日子。
  
  睡醒了,廖停雁也不太想動彈,瞇起眼睛看著頭頂的樹枝發呆。落下來一片綠葉,落在司馬焦的頭髮上。
  
  廖停雁伸手拈過來,看了會兒上面的樹葉脈絡,就將它放到一邊,讓它順溪流而下。過了他們這一道平靜的溪流,下面的溪流還挺湍急的。盤在水底睡覺的縮小黑蛇遊上來,頂著那片綠葉子,又把它拱到了廖停雁手邊。
  
  這小黑蛇,日漸變狗,非常有哈士奇的氣質,尤其喜歡把他們丟出去的東西撿回來,搞得廖停雁都不能當著它的面扔垃圾。
  
  上游沖下來一些紅色的花瓣,那些花停留在了司馬焦身邊,綴在他黑色的衣袖上,還挺好看的。
  
  廖停雁看得久了,司馬焦睜開眼睛,看她一眼。
  
  他會把她拉到身邊,抱著腰,再度閉上眼睛。
  
  廖停雁:……我真的不是這個意思。
  
  司馬焦:我聽到了。
  
  廖停雁:……你聽到什麼了,我自己都不知道,你就知道了。
  
  ……
  
  司馬焦有三天沒回來,這是一個並不寧靜的夜晚,廖停雁穿著睡裙靠坐在窗前看直播,直播鏡頭裡是跳舞的漂亮小姐姐,笑顏如花的小姐姐旋轉起來,裙裾如花一般綻放。
  
  院外傳來附近同學院子裡的歡笑聲,大概在聚會,有點吵鬧。
  
  廖停雁看了會兒直播跳舞,移開目光看著院子外面的夜空。看到夜深了,隔壁院子的吵鬧聲小了下去,可能是散席了。直播鏡子裡的小姐姐們早就不跳舞了,各自陪著客人說笑喝酒,一對對的野鴛鴦打情罵俏。
  
  她換了個頻道,可是換來換去都沒什麼喜歡的畫面。做菜的廚房現在沒人,是一片漆黑,熱鬧街市寥落,也沒什麼人了。那隻鳥的視角許久未動,它在窩裡安靜待著,旁邊沒有老婆孩子,可能是隻單身鳥。
  
  廖停雁一隻手伸出窗外,腦袋枕在手臂上,手指隨意揮動著。
  
  忽然,有一隻冰涼的手點在了她的手背上,像是突然落下來一片雪。
  
  廖停雁抬頭一看,發現果然是司馬焦回來了,他握住她伸出窗外的那隻手,「為什麼不睡。」
  
  這應該是個問句,但他沒有用疑問的語氣,他的神情有種透徹一切的小得意,特別像個小學雞。
  
  不是,你瞎得意什麼?廖停雁和他隔著窗對視一會兒,聲明:「我不是在等你。」
  
  司馬焦探身進來親她。
  
  廖停雁在黯淡的燈光裡看到他的唇失去了鮮紅的顏色,顏色是淡的。但他語氣姿態一如往常,彷彿並沒有什麼事。
  
  然後他接連半個月沒出門,似乎成了一個失業遊民,每日無所事事,抱著廖停雁摸她的肚子,搞得廖停雁每天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要懷孕。
  
  「你不出去了?事情做完了?」廖停雁忍不住問。
  
  司馬焦:「沒有,讓他們多活一段時間。」
  
  廖停雁莫名有種「從此君王不早朝」的負罪感。但她也不能勸人出門,一勸,這不就死人了嗎,所以保持沉默。
  
  關於為什麼讓他們多活一段時間,廖停雁沒問,司馬焦也沒回答,他只是問她喜不喜歡熱鬧。
  
  廖停雁:「挺喜歡的。」心裡想著,該不會是祖宗開竅了,準備帶她去熱鬧的地方約個會什麼的。
  
  這麼一想,還有點小期待。心裡的小鹿砰砰蹦躂。
  
  結果司馬焦說:「過段時間,庚辰仙府會非常熱鬧,到時候帶你一起去看那庚辰仙府萬萬年來最熱鬧的時刻。」他是帶著笑說的,很可怕的笑。顯然,他說的和他近來搞的大事有關。
  
  廖停雁:「……」小鹿啪嘰一下摔死了。
  
  司馬焦突然就大笑起來,笑的肩都在顫抖,把旁邊的小黑蛇嚇得揚起腦袋四處看。
  
  廖停雁明白過來,這祖宗又在搞逆天的讀心術,他肯定聽到小鹿啪嘰摔死了,不然不會笑的像癲癇一樣。
  
  「說好了只有在我心情特別激動的時候你才能清楚聽到我心裡在想什麼的!」廖停雁大聲。
  
  司馬焦:「你覺得你剛才心情不激動嗎?心跳很快。」
  
  廖停雁不想看他了,拿出鏡子看直播。但是一打開,看到三聖山宮殿裡有兩位不怕死的男女在偷歡,糊了她一臉活春宮。
  
  丟出去的直播鏡子被小蛇屁顛顛地叼了回來,司馬焦看了眼雙手放在腹部,一副安樂死狀的廖停雁,伸手接過鏡子,問她:「你不看了。」
  
  廖停雁:「你好,本人已睡著,請在滴一聲後留言。」
  
  「滴——」
  
  司馬焦:「哈哈哈哈哈哈!」
  
  這人的笑點真的很低啊。
  
  廖停雁做了兩天的高冷美人,直男司馬焦,似乎完全沒看出來她隱藏在閒適下的策略試探性生氣。
  
  只是有一天突然用真話buff問她:「你最喜歡做的事情是什麼?」
  
  廖停雁一臉懵,還沒反應過來問題是什麼,腦子裡就已經下意識迅速給出了鏗鏘有力的答案。
  
  ——「摸魚。」
  
  作為社畜,大家都懂的,試問哪個社畜上班的時候不愛摸魚呢,如果上班不摸魚,上班最大的樂趣就沒有了。
  
  但司馬焦不懂,他得到了答案後,直接把人帶到了一處守衛很森嚴,靈氣很充裕,景色很特殊的白湖邊上。
  
  指著透明湖水裡游動的冰藍色小魚,司馬焦說:「去吧。」
  
  廖停雁:……去你妹,你當我神奇寶貝嗎!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5-10 10:10 PM

第三十九章

  這一片湖邊是雪白的沙子,上面還零星開了許多白色小花,乍一看好像雪地,湖不大,岸邊的水位特別低,大約只到人小腿的位置。湖底也是白沙,再加上湖水清澈,裡面那些遊動的冰藍色半透明小魚就特別顯眼。
  
  廖停雁站在那,半天沒動靜,司馬焦眉頭一挑,奇怪道:「你不去摸魚?」
  
  摸魚?廖停雁現在就想抓一把沙子塞進這祖宗的衣領裡。
  
  「我不去。」她說道。語氣梆硬。
  
  比她更硬的直男師祖司馬焦,上前就從湖裡抓出來一條魚,往她面前一放:「摸吧。」
  
  他滿臉寫了「你真是太懶了喜歡摸魚都要別人抓了送到面前來才肯摸」。廖停雁給他氣的「精神煥發」,抓住那隻還在動彈的小魚想扔回水裡去。
  
  司馬焦:「聽說這種冰藍魚吃了美容養顏。」
  
  廖停雁收回了手,決定不遷怒於無辜的小魚,畢竟是司馬焦做的孽,跟這條可以美容養顏的小魚有什麼關係。
  
  司馬焦:「你要是摸完了這魚,還能烤著吃了。」廖停雁的能吃和能睡,司馬焦已經有了深刻的認知。
  
  廖停雁:「就在這烤?」他們進來的時候那麼多守衛,顯然這地方不簡單,大搖大擺來摸人家的魚也就罷了,還當場烤魚,這也太叛逆了。
  
  司馬焦,就是這麼叛逆。
  
  廖停雁自從有了空間,就著力於把自己打造成小叮噹,想要什麼都能當場拿出來,所以她一邊說著這不太好吧,一邊拿出了燒烤架子。
  
  這燒烤架子和現代的不太一樣,是她之前在一個食肆裡面看到老闆娘做烤肉覺得她自製的工具很不錯,給人買下來的,還訂做了好幾套,就為了這種需要野餐的時刻。
  
  「一條魚是太少了。」廖停雁掂量著自己手裡這條靈氣濃鬱飽滿的小魚,覺得還不夠自己兩口吃的,她難得想主動動手做吃的,不能這麼沒有排面。
  
  這回不用司馬焦說,她就自動下水去摸魚了,而司馬焦,他完全沒有幫忙的意思,坐在廖停雁拿出來的軟墊上,人已經癱了下去,彷彿一個軟飯男。
  
  廖停雁也沒管他,反正司馬焦不吃東西,魚都是她自己吃的,自己抓也沒什麼。她本來以為,以自己化神期的修為,抓幾條小魚,那是手到擒來,完全沒問題,可是下水十分鐘,她竟然什麼都沒抓到,不由開始懷疑人生了。
  
  這些能在她手底下逃生的,真的是魚嗎?它們真的不會什麼瞬移嗎?上一刻還在眼前悠閒遊動的小魚,眨眼就能消失的無影無蹤,剛才司馬焦怎麼抓到的?
  
  她都已經用出來自己所有能想到的術法了還是沒用,總不能動用很厲害的雷系術法來電魚,不然弄出了大動靜豈不是會招來很多守衛。
  
  廖停雁空手而歸,默默在司馬焦旁邊躺下了,擺出了和燒烤架上孤零零一條魚同樣的姿勢。
  
  司馬焦:「……」
  
  廖停雁:「……」
  
  雖然表面上兩個人都保持了沉默,但實際上廖停雁的腦子裡在慷慨激昂重複念著一句話:「誰能給我抓到好多魚就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我超喜歡超崇拜的,會抓魚的男人太帥了吧好讓人有安全感,真的,那魚好難抓,能抓到的都是超絕厲害。」
  
  司馬焦按著額頭,坐起來,往水邊去了。
  
  廖停雁也迅速起來坐在燒烤架旁邊等待,在司馬焦提著一大串魚回來的時候,廖停雁還有模有樣地遞給他一塊白巾,殷勤地說:「辛苦了辛苦了,來擦擦汗。」
  
  根本沒汗的司馬焦接過那個小毛巾擦了擦手,指揮道:「不要全烤了,給我煲個湯。」
  
  廖停雁:「嗯?你要吃?!」
  
  司馬焦:「我抓的魚,我不能吃?」
  
  廖停雁:「能能能。」
  
  廖停雁處理魚的時候心想,是什麼讓從不愛吃東西的的祖宗開了尊口要吃,是這能美容養顏的魚嗎?不是!是愛情啊!
  
  沒想到,他竟然這麼喜歡自己,喜歡到都願意克服厭食症吃她做的東西。
  
  這個念頭在吃魚的時候動搖了。媽呀怎麼會有這麼好吃的魚!烤的魚表面酥脆,魚肉軟糯沒有半點腥氣,還沒有刺,又鮮又香,燉的魚湯更是好喝的舌頭都要被吞掉了。
  
  本該是司馬焦的湯,他就喝了兩口,剩下的都被廖停雁咻咻咻喝完了。
  
  「好喝?」司馬焦撐著下巴看她,眼中有一點戲謔。
  
  「好喝。」廖停雁抱著肚子坦蕩地說。
  
  破案了,司馬焦肯喝那兩口湯,肯定不是因為什麼見鬼的愛情,而是這湯實在太好喝了。她這麼隨隨便便一搞都這麼好吃,要是讓大廚用心去做,簡直沒法想像。
  
  司馬焦:「我幼時在三聖山,每日都會有人送許多吃食過去,這種魚也有,吃太多有些厭煩。」
  
  廖停雁:……原來您不是厭食症,只是嘴刁挑食。
  
  要是從前天天吃這麼好吃的東西,難怪現在基本上不吃東西。媽蛋,好羨慕啊!
  
  廖停雁搓了搓手:「您看,咱們能打包嗎?」
  
  司馬焦袖子一揮,撈空了半個湖的小魚,全都被廖停雁保存在保鮮盒子裡,只要嘴饞了就能拿出來加個餐。
  
  廖停雁:「夠了夠了,留一點資源再生嘛。」
  
  這片湖名為雲空境,湖裡的魚是蘊靈飛魚,巴掌大的魚要長一百年,它們吃的食物都是最精純靈氣凝聚出的小顆粒,還只吃水靈氣,所以呈現出一種漂亮的冰藍色。
  
  最開始這裡是司馬一族中某位大能開闢的,不過現在,時過境遷,已經屬於師氏一族。管理此處的是掌門師千縷同父異母的弟弟師千記,師千記本性貪婪又愛鑽營,仗著長兄是掌門,手裡攬了不少的寶貝,這片湖和魚就是他的寶貝之一。
  
  平時他自己吃也捨不得多抓,只過段時間抓個兩三條解解饞,他最疼愛的孩子們,也只有在討了他歡心的時候,才能得到一條賞賜。
  
  這一天,心情愉悅前來抓魚的師千記,發出了心痛至極的怒吼。
  
  這一場摸魚風波,連身在庚辰仙府外府的廖停雁都很快聽說了,因為鬧得很是沸沸揚揚。師千記因為自己寶貝被偷的事,大發脾氣,怎麼都不肯善罷甘休,派出了不少弟子門人追查賊人蹤跡。
  
  他是個什麼身份,他的寶貝被盜當然也是大事,消息很快就傳了個遍,到處都在討論是誰那麼大膽子,又有那種修為,敢做出這種事。
  
  廖停雁聽周圍同學們討論的時候,手裡還拿著剛炸出來沒多久的香酥小魚乾。她停頓了下,發覺事態嚴重,頓覺嘴裡的小魚乾更加香了。
  
  原來是這麼珍貴的東西,感覺更好吃了呢。
  
  司馬焦聽著這些,面無表情,玩著他自己的小球。那是又準備出門搞事情的預兆。
  
  廖停雁多看了他兩眼,司馬焦就忽然伸手拉過她的脖子,按著她的後腦勺過來親一口。
  
  他嫌棄道:「一嘴魚味。」
  
  廖停雁擦擦嘴,繼續嘎嘣嘎嘣吃魚乾。
  
  她吃完魚乾理智分析:「我建議你找點更好吃的給我,那下次就會有一嘴其他味,我想想……牛肉味怎麼樣?」
  
  司馬焦:「牛肉有什麼好吃的。」
  
  廖停雁:「你這句話臣妾已經聽厭了,臣妾都可以,都想吃。」
  
  司馬焦:「你最近吃太多,肚子上長肉了。」
  
  廖停雁瞬間站起,「胡說,修仙人士怎麼會長胖!」
  
  司馬焦:「那就是懷孕了。」
  
  廖停雁腿軟坐下:「不可能,神交怎麼懷孕!! !」
  
  司馬焦滿臉無所謂的表情,「你沒聽說過『感而有孕』?」
  
  他說的和真的一樣,廖停雁神情驚恐地看著他,「什麼亂七八糟的,你們這麼會玩的嗎?既然這樣都能懷孕,你都沒有做好保護措施的嗎?!!」
  
  司馬焦:「噗。」他用細長的手指遮住了額頭和眼睛。
  
  廖停雁:「你笑了,所以你是在騙我的是不是。」
  
  司馬焦搖頭大笑,看她的神情就好像看智障的憐愛。
  
  廖停雁怒從心頭起,張牙舞爪撲過去,要給這個欺負女同學的小學雞一個教訓。被他伸腿一絆,又抱著腰壓倒在桌案上,動彈不得。
  
  被人全面鎮壓,廖停雁神情嚴肅而殘忍地說:「我要減肥,把我肚子上的軟肉全都減掉,以後再也沒有這麼好的手感了!」
  
  司馬焦:「……」
  
  他這回出門回來,帶回了一隻牛。
  
  反正他每次都半夜回來,廖停雁次次被他搖醒,這回被搖醒看到屋內還哞哞叫的牛,她簡直無言以對。
  
  這牛披著華麗的墊子,牛角上鑲珠寶,頸上戴寶圈,打扮的珠光寶氣的,比廖停雁還貴婦。顯然不是什麼普通牛,普通牛怎麼會哭著求饒呢?
  
  牛說了一嘴人話:「求前輩不要吃我!」
  
  廖停雁一腦袋紮回被子裡,不想面對這個夜半三更的噩夢。又被司馬焦不依不饒地撈起來,「你不是說要吃牛肉?」
  
  廖停雁怒了,你他媽帶回的是牛嗎?管它是牛妖還是牛精,總之就不是牛。
  
  「我只想吃不會說話的牛。」廖停雁漠然。
  
  司馬焦滿臉理所當然:「切掉舌頭就不會說話了。」他還冷冷看了那嚶嚶哭的「牛」一眼,陰氣森森說:「不許再說話了。」
  
  「牛」嚇得抽抽噎噎,如果不看它那壯碩的身軀和有力的蹄子,真像個可憐的良家婦女。
  
  司馬焦的兇殘是純天然的。
  
  廖停雁也想學著那「牛」抽噎了,她握著司馬焦的手:「我真的不想吃,求你了祖宗,來,肚子給你摸,隨便摸,這牛哪裡來的讓它哪裡去行嗎?」
  
  司馬焦捏著她軟軟的肚子,還很是不高興,「你近來愈發膽大妄為了。」不是很兇的語氣,在這樣的情境下更像是抱怨。
  
  廖停雁不僅不害怕,甚至還想罵人:你說的什麼屁話,我還有你膽大妄為嗎?
  
  心裡平心靜氣地大罵,嘴上飛快認輸求饒:「是是,我膽子超大的,大半夜的不好吵架,咱們睡吧好不好?」
  
  第二條早上起來,屋裡的牛沒了,廖停雁還以為是自己昨晚上做夢了,誰知道一低頭,看到小黑蛇頂著關小山雞的籠子過來,籠子裡面多了隻變小的牛。變小的牛還挺適應的,追趕著那兩隻小山雞玩。
  
  黑蛇要餵的,除了兩隻小山雞,又多了隻牛。
  
  廖停雁問司馬焦:「這牛究竟是什麼身份?」
  
  司馬焦說:「一隻牛妖的妻子。」
  
  廖停雁:「???你把人家老婆搶過來,人家牛妖不會來尋仇嗎?而且莫名其妙被搶了老婆,有點慘啊。」
  
  司馬焦考慮片刻,「你說得對。」
  
  然後他消失半天,把牛妖也帶回來了,讓它們夫妻團聚。兩隻變小的牛待在另一個小籠子裡,成為了小黑蛇的寵物。
  
  廖停雁:好騷的操作!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5-11 10:44 PM

第四十章

  廖停雁:「請問,您是怎麼想的?」
  
  司馬焦:「災難的慘痛,不應該只讓其中一個承受,既然他們感情好,當然要一起承受。」
  
  還以為他會把牛大姐放回去的廖停雁服了。她面前的這祖宗,神色間滿是自然,顯然他就是打從心底這麼想,並且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
  
  大佬,你反社會人格嗎?
  
  沒過多久,廖停雁發現那對被抓來的牛妖夫婦對於司馬焦不僅沒有仇恨,還異常恭敬,總是想要討好這個深不可測的大佬,非常期望能成為他的小弟,為此他們主動承擔起了牢頭的責任,開始放牧那兩隻小山雞,連小黑蛇都升了一級,成為了牛妖夫婦的大哥。
  
  小黑蛇智商不高,但對人的敏銳和司馬焦是一脈相承,對生活的態度則和廖停雁異曲同工,還多了份天真稚嫩的憨傻,簡稱一根筋。司馬焦對它雖然不是很好,但有一份縱容,廖停雁則時常給它帶些吃的喝的,偶爾摸摸它的腦袋跟它玩一會兒寵物飛盤。
  
  牛妖夫婦私底下聊起來,猜測那位把他們抓來的前輩說不定是個蛇妖,因為修為太高所以他們看不出來他的根腳原型。而小黑蛇,就是前輩和那個女子生下的孩子。
  
  「肯定是那女子生的,只有對自己的女人,自己孩子他媽,才會這麼縱容!」牛妖信誓旦旦,他老婆也點頭贊同。
  
  於是對於廖停雁這個大佬的女人,牛妖大姐十分熱情地恭維,還試圖載她上街。
  
  「我跑起來可快可穩了!騎我身上很舒服的!」
  
  廖停雁:「不了不了。」
  
  廖停雁完全不知道自己在那對夫婦眼裡是個什麼形象,她看著那對變成拳頭大小,還試圖融入敵營的牛妖,再次見識到了這個強者為尊的世界。如果司馬焦想,以他展現出來的實力,估計分分鐘就能拉起一支庚辰仙府反抗軍,可他完全沒這個意思,自信自我到偏執的程度。
  
  「你們人那麼多有什麼用,老子一個人能搞死你們全部!」——這大概就是司馬焦的真實心理寫照,真實傲慢。
  
  他這樣的男人,不會把兩隻小牛妖看在眼裡,既然廖停雁不吃,他很快就忘了這事,兩隻變小的牛妖只好保持著這個體型,勤勤懇懇的表現,期望哪一天能真正被司馬焦收入麾下。
  
  又到了廖停雁出去吃獨食的日子,眼看換季了,她準備買點衣服,所以這回是帶著侍女出門的,四個侍女,兩個護衛,算是低配版大小姐出行。
  
  辰學府裡多的是富N代,手裡都有錢,各個出手闊綽,直接拉動了周邊坊市的GD,學府周圍這一片算是庚辰仙府外府最熱鬧的地方,諸位小姐夫人們最愛的衣裙首飾香藥等鋪子,自然也少不了。
  
  廖停雁最常去的是主街上最大的那家雲衣繡戶,專營高端女子服飾,幾千種布料製作成彩蝶,飛舞在寬敞的室內,供女客們挑選心儀的布料。有已經製作好的衣裙售賣,還可以定製衣裙。
  
  來過好幾回,灑下大把靈石的廖停雁是位客戶,一走進去就有笑成花的侍者前來帶她去專門的小花廳看布料和新式衣裙款式。這裡的,都有單獨的小廳,避免和其他客人一起等在外面,還有專人全程陪護,其貼心程度,絲毫不亞於海底撈服務員。
  
  「您請看,這是本月新到的一種布料,星雲紗,若是在夜晚,裙擺上的星芒閃爍,如同天上星河流轉,極為美麗。而且這些星辰會巧妙地刻印上陣法,基礎的防塵自不必說,還可以用以防禦……」聲音清脆的侍者一樣樣地介紹新品。
  
  「還有這緞花錦,這一種花錦圖案可不是普通的花,若是一般的人,別說見過,就是聽都從未聽過。這花名為『日月幽曇』,可了不得!」
  
  侍者介紹到這裡的時候,神情崇敬而肅然,「庚辰仙府最富盛名的司馬一族您想必知道,這日月幽曇被稱作那些大人們的伴生花,少有人能見到這花的真容,而這花紋,可就我們雲衣繡戶才有!」
  
  廖停雁:「……嗯,挺好看的。」
  
  但是作為親眼見過這種花,甚至還吃過的人,廖停雁發現這花朵形狀不太對,葉子也不太對。
  
  不過這花繡的確實很好看,用黑白兩色織出的花不顯單調,反而隨著光線移動花枝搖顫,大約用的不是普通絲線,也不是普通方法繡出來的。
  
  介紹的侍者似乎對這獨有的花紋很是自豪,說道:「這花錦向來難求,我們雲衣繡戶每年也才得十幾匹,從來都是供不應求。」
  
  廖停雁看她吹的這麼賣力,點點頭:「那就這一樣和剛才那種星雲紗都要了。」
  
  侍者笑吟吟地繼續給她介紹下一種:「您再看看這個,這是溶金縷……」
  
  剛說了一句話,穿著青衣的小侍者從外面匆匆走進來,小聲對她說了兩句什麼。
  
  在單獨小花廳裡解說的侍者都是藍衣侍者,比青衣侍者要等級高一些,聽到那青衣侍者的話後,藍衣侍者皺皺眉,對廖停雁告罪一聲,到一邊去說話了。
  
  廖停雁雖然不是故意去聽,但她修為擺在那,聽得清清楚楚。
  
  旁邊好像有個身份挺高的大小姐,瞧上了日月幽曇緞花錦,放話說全都要了,所以廖停雁剛才定下的那匹,也要送去給她。
  
  如果是脾氣不好的,說要把看中的東西讓出去,肯定就要發作。但廖停雁無所謂,反正她也不是非要這日月幽曇緞花錦不可,畢竟花紋不對,看著總感覺是假貨。
  
  過了會兒,藍衣侍者硬著頭皮過來了,很是抱歉小心地賠笑,「真是不好意思,這日月幽曇緞花錦已經被預定,是我疏忽了,不知道這件事……為表示歉意,您今日在這隨便選二十匹新布,當做給您的賠禮,不知可否?」
  
  這事說起來怎麼做都討不了好,主要看誰家大勢大,更不能得罪。侍者把搶布匹這事說成是自己的錯,也是為了避免發生爭執,把事情鬧大。
  
  廖停雁身後的侍女是永令春調教出來的,都是大脾氣,在夜遊宮霸道慣了,到了辰學府沒有從前那麼得寵,時常被她們小姐冷落,正焦急地想要表忠心重得小姐喜愛,如今遇上事了,她們比廖停雁還要生氣,立刻站出來身先士卒。
  
  「什麼疏忽,我看是有人搶我們家小姐東西,你們狗眼看人低,不敢得罪,才想這樣隨便打發我們吧!」
  
  「正是,所謂先來後到,哪有讓我們把東西讓出去的道理!」
  
  「你們可知道我家小姐是誰,我們家小姐是夜遊宮的大小姐,木府暮修老祖的外孫女!」
  
  廖停雁一個字還沒吐出來,就被幾個侍女連珠炮般的話給堵住了,她們誇彩虹屁的時候很能說,懟人的時候也很能說,只是有個問題——這語氣這說法,真的很像十八線惡毒女配身邊的狐假虎威丫鬟,等著女主來打臉的那種。
  
  「呵,區區一個夜遊宮。」花廳門口傳來一聲冷笑,「就是夜遊宮宮主和暮修老祖親自來了,在我面前也只能客客氣氣的。」
  
  你看,果然,打臉的人來了。
  
  站在那的妹子渾身上下散發著高貴的氣息,珍稀的天級靈器身上帶了好幾個,腦袋上的釵歡首飾不僅別緻特殊,還有著許多個陣法禁制,身上從衣服到鞋和配飾,沒一件凡品。
  
  不只是她,她身邊伺候的那些男男女女,一個個也是高貴優雅,還有一群修為極高的護衛,和廖停雁一樣的化神期修士有四個。
  
  廖停雁看的眉心一跳。
  
  這眾星拱月的妹子,她認識啊!
  
  當初她和司馬焦還住在白鹿崖,有一次那祖宗鬧脾氣,莫名其妙關她禁閉,禁閉地點在白雁飛閣。就是能在空中飛的,被白雁群托起的一座小閣樓,那是月之宮宮主女兒月初回的東西。
  
  當時司馬焦帶著她,把白雁飛閣的主人月初回踹了出去。因為當時那個倒楣妹子被踹飛的表情太顏藝讓她記憶深刻,就記住了。
  
  那不正是此刻站在前面,一臉譏諷不屑的妹子嗎。
  
  那種在庚辰仙府內府小公主樣的人物,怎麼會跑到外府來了?這是何等冤孽。
  
  這事說起來還與司馬焦有關,司馬焦之前搞死了內府那麼多大佬,各家閉關的老祖宗們都被他弄死弄傷了許多,引起了不小的動盪。掌門與其他人雖然極力穩住了消息,沒有傳出去,但他們都知道司馬焦不會善罷甘休,最近庚辰仙府內府是人心惶惶。
  
  月之宮宮主在那一戰裡也受了不輕的傷,月之宮內發生了不少的事情,她焦頭爛額,又擔心司馬焦回來報復,於是把女兒打包送到外府的分支裡,讓她散散心,也讓她避避禍。
  
  月初回自從當初被慈藏道君毫不憐香惜玉的一腳,踹碎了一顆少女心,鬱鬱寡歡了許久,脾氣也越發不好了,這回被母親送到這裡,她更是心情煩悶,才在外府月家分支的諸位小姐陪同下前來看新衣。
  
  她不是很喜歡那日月幽曇的緞花錦,畢竟她從小到大要什麼沒有,她可是見過真正的日月幽曇的。不過不喜歡,不代表她不要,她要了,別人就不能要。
  
  廖停雁這回就是純粹倒楣撞上人家火藥桶了。眼看事情無法善了,廖停雁站起身,先退一步道:「既然你想要,那就給你。」
  
  她自覺自己語氣還是很友好的,她還笑了呢。對方人多勢眾,未免吃虧,她決定先走為妙。
  
  然而月初回不讓她走。
  
  「我讓你走了嗎?」月初回認不出她那張永令春的臉,但不妨礙她覺得廖停雁討厭,「你是夜遊宮的?」
  
  廖停雁坦坦蕩蕩:「是。 」
  
  月初回只呵一聲冷笑,她自己都不用說話,她旁邊那些陪客們就三百六十度開始語言羞辱,氣的廖停雁身後那幾個侍女臉色漲得通紅。
  
  廖停雁巍然不動,眼皮都沒抬。
  
  月初回就是想羞辱她,沒想到她什麼反應都沒有,更加生氣了。恰巧這時候纏在廖停雁腳腕上的小黑蛇醒了,爬出來看了眼。
  
  月初回看到這條小黑蛇,一下子想起慈藏道君養著的那條大黑蛇,心情更加不好,對著廖停雁微抬下巴,吩咐道:「把這蛇給我留下,你滾吧,以後不要再讓我看見你,不然我要你的小命也只是一句話的事。」
  
  廖停雁把小黑蛇抓起來塞進了袖子裡。
  
  這位朋友,你知道嗎,要你的命,也就是一句話的事。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5-12 10:58 PM

第四十一章

  山脈下千丈之地,有靈氣沖刷多年形成的空洞,這些空洞形狀各異,如同人靈脈上的細小絡膜。交錯的靈氣管脈會在山腹中結出一點靈池,這處靈池便是一座靈山裡最重要的心臟。
  
  高挑修長的黑色身影在靈池邊俯身,他屈指一彈,金紅色的液體落入靈池,彷彿火星落入酒池。火焰在靈池裡鋪開,無聲而迅速地安靜燃燒起來。
  
  燃燒的靈池散逸出更加濃郁的靈氣,穿過那些空洞向外瀰漫,黑影冷白的手指微動,揮開那些依附而來的靈氣,轉身往外去。
  
  靈池所在並不容易尋找,想進到靈池邊也並不容易,若不是庚辰仙府中的靈山幾乎都與奉山靈火有一絲聯繫,司馬焦也尋不到此處。
  
  在他身後,他留下的一點火焰,開始慢慢藉由散逸的靈氣,燃燒到各處。
  
  庚辰仙府內府九座靈山山脈,住著幾乎師氏一族所有人,幾位宮主與掌門的宮闕也在此處,還有祭壇廣場,奉山神殿,所有都在山脈中心。而這些山脈的靈池,此時都已經燃燒著暗火,只等有朝一日,東風來了。
  
  司馬焦離開山腹,外面等待著一個身穿師氏家紋衣袍的男子。男子眼神空洞,神色恭敬。司馬焦從他身旁走過,在他額心輕點,他也毫無反應,只是半晌後眼神清明了些,毫無異樣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像這個男子一樣的人,內府已經有了不少,都是些身份不太高,修為也不高的家族邊緣弟子,因為種種原因在主支內不得重視。這些都是司馬焦選中的「火種」,到了那一日,他想看的大熱鬧,還需要這些火種來點燃。
  
  龐然大物固然看上去不好惹,可是正因為身軀龐大,才有許多顧及不到之處。樹大根深,無法輕易拔起,但若在樹心放一把火,又會如何?大約是火乘風勢起,燒他個清清靜靜。
  
  今日身上沒有沾上血,也就沒有看到什麼能帶回去的小玩意,司馬焦走到院門口,才發現自己空著手。
  
  不知道哪一次起養成的習慣,回來總要帶點什麼。
  
  算了,既然今日沒帶什麼,就讓她好好睡,不把她搖醒就是。
  
  自顧自決定了,他進了屋。
  
  人不在。
  
  以往他每次回來,那張大床上都會鼓起一個包,屋內有淡淡的香氣,床邊擺著的小幾上面還有小盤子裝的零碎小吃,和大瓶的靈液。那個千里鏡會掛在床邊,發出細微的響聲。裡間燭火總是熄滅的,但外間會掛著一個光線不太明亮的小花燈,花形的影子會落在地面和床帳上。
  
  但今日,屋內一片安靜,那股暖香散的差不多了,有些寥落冷清,小花燈也沒亮。
  
  她又跑出去玩了。
  
  司馬焦在黑暗裡坐了會兒,心情不太妙,站起來準備去把人揪回來睡覺。
  
  他剛站起來就聽到窗邊有一陣動靜,窗邊溜進來一條小黑蛇,小黑蛇見了他,興奮地猛搖了兩下尾巴,呲溜衝過來咬住了他的衣角。
  
  司馬焦低頭看著自己養了很多年,但腦子完全沒長過的蠢坐騎。它不知道想表達什麼,身體糾結地都快打成麻花了。
  
  「鬆嘴。」
  
  小黑蛇慫慫地鬆嘴,委屈唧唧地在地上打轉。忽然,它往地上一躺,躺的僵直。
  
  司馬焦看了它一會兒,神色漸漸冷了下來,問道:「廖停雁?」
  
  小黑蛇聽到這個名字,扭動著轉了圈,又換了個姿勢僵硬地倒下。司馬焦的臉簡直冷得快要結冰了,他一把掐起地上團團轉的小黑蛇把它丟出去。
  
  「去找她。」
  
  小黑蛇落地變回了大黑蛇,司馬焦踩在它身上,被它載著風馳電掣游向辰學府外紫騮山別宮。
  
  這一處別宮如今是月初回在住著,整座別宮依山而建,月初回就住在山頂最高處的宮殿雲台,幾十位侍女和上百位護衛守著這個小公主。
  
  月初回住在別宮裡最好的宮殿,而廖停雁作為階下囚,住的當然是禁閉宮牢。當時在雲衣繡戶,廖停雁不肯交出小黑蛇,還在月初回眼皮底下把小黑蛇放跑了,可給這小公主氣的,當時就直接讓人把她抓回來了。
  
  她還以為廖停雁是那個什麼夜遊宮永令春這種小角色,完全沒帶怕的,給人收拾了一頓後就把人隨便關進了陰冷的地牢,然後把她忘在了腦後。
  
  距離那場衝突,已經過去了一天多,廖停雁都睡了兩場了。
  
  司馬焦找到人的時候,發現廖停雁蜷縮著躺在角落裡,臉色蒼白,十分可憐。他大步上前半蹲在廖停雁身邊,伸手撫她的臉。
  
  地牢裡很冷,她的臉頰也很冷。司馬焦最開始以為她是暈倒了,後來才發現她是睡著了。
  
  司馬焦:「……」
  
  「醒醒。」
  
  廖停雁睡迷糊了,睜開眼睛看到司馬焦一張兇兇的冷臉,聽到他問:「你醒了,睡的舒服嗎?」她下意識點了點頭,「還行。」
  
  眼看那張臉上的神情都猙獰了,她頓時清醒,立刻改口,「不舒服,太難受了!你終於來救我了噫嗚嗚嗚!」
  
  司馬焦:「起來。」
  
  廖停雁嘆了口氣:「不是我不想動,我是動不了。」
  
  司馬焦這才發現她的情況確實不太好,她受了內傷,靈力也被壓制。
  
  廖停雁看著他的臉色,清了清嗓子憔悴道:「是這樣的,要是等級比我低,我就動手試試了,但是對方有四個化神期修士,我打不過,就沒動手。」
  
  四個跟她差不多修為,身經百戰的化神期,真動手,她不僅沒勝算,還很有可能會暴露身份,只好先吃點虧。反正他肯定會找過來的,等大佬來了再說。
  
  雖說這麼想,可當時被踢在肚子上,打在臉上,也是真的疼。一個人在這裡躺著還好,這會兒見到了司馬焦,她放鬆之餘,立刻覺得難受起來。
  
  司馬焦的神情已經很久沒有這麼難看過了。廖停雁多看他一眼就感覺更慫一點,他好像是回到了最初三聖山的時候,那個立刻要殺幾個人祭天的殺人狂模樣。
  
  司馬焦將她抱起來,讓她靠在自己身上,這才發現她側著的那半張臉上還有一道長長的劃痕,凝著血,像是用鋒利的東西劃出來的。他的眼神又冷又沉,伸手摸了一下那沒再流血的傷口。
  
  廖停雁:「疼疼疼!」
  
  司馬焦沒理她,捏著她臉的動作越來越重,把她臉上那個傷口又給崩開了,鮮血露珠一樣從傷口縫隙裡溢出來。
  
  廖停雁給他捏的直往後躲:「祖宗,你停手,我要疼死了!」
  
  司馬焦捏著她的後脖子把她按回自己懷裡,不許她躲,探身上前貼著她臉頰上的傷口舔了一下,舔掉了被擠出來的血珠。
  
  廖停雁看到他的下巴,看到他的鎖骨,還有滾動的喉結。臉上一熱——這個熱,來自於面前這男人的唇舌,也來自於自己的身體反應。
  
  不是,你這幹嘛呢?!修仙世界不流行口水消毒吧!咱能別做這種變態變態的動作嗎?
  
  她忍不住下意識捂了捂自己的肚子,那裡可也有一道傷呢,要都這麼來她可受不住,成年人了,不帶這麼亂撩的。
  
  司馬焦的唇上沾了她的血,神情可怕,又在她的唇上貼了貼,然後將她抱了起來。
  
  廖停雁掛在他身上,伸手攬了下他的脖子,整個人放鬆地癱著,無意識抱怨道:「這地方真是要命,連個床都沒有,地上又涼,那個大小姐手下動手特別狠,打得我靈力都用不出來了,本來我空間裡還放了床的,吃的也取不出來,我還沒洗澡,等回去了要先泡個澡。」
  
  司馬焦:「住嘴。」
  
  廖停雁:「我再說一句話,咱們這是去哪?」
  
  她還以為救了人這祖宗要先帶她回去,結果他直接就朝著別宮最高的雲台宮去了。
  
  廖停雁試探著問:「去殺人?」
  
  司馬焦:「不然呢。」
  
  廖停雁:「我覺得可以先把我送回去再說。」
  
  司馬焦沉著臉:「等不了那麼久,你安靜待著,不然連你一起殺。」
  
  廖停雁:「???」不是,大佬你是已經氣瘋了嗎?說的什麼傻逼話?我是你的小寶貝啊你捨得殺我嗎?
  
  司馬焦完全不像是在開玩笑,語氣陰沉:「死在我手中,總比死在別的人手中要好。」
  
  廖停雁:不敢吱聲。
  
  這祖宗好像又發病了,不能講道理,先苟一苟再說。今晚上最危險的,肯定不會是她。
  
  全場最倒楣,月初回。
  
  月初回在她雲霞錦鋪就的床上醒來,發現門外有火光,不由顰眉揚聲道:「外面什麼動靜?朝雨,給我滾進來!」
  
  門開了,進來的不是她誠惶誠恐的侍女,而是一個沒見過的陌生男子,他長衣帶血,懷裡還抱著個女子,女子捂著眼睛,一言不發。
  
  月初回認出那是之前忤逆自己被關起來的永令春,立刻喝道:「大膽,誰給你的膽子敢闖入我月宮!」
  
  「人呢,韓道君,角風道君!」
  
  月初回喊了兩聲不見回應,終於發覺不對勁了,眼中露出些許疑慮,「你是什麼人,你們做了什麼把他們引開了?我告訴你,就算一時把他們引開,他們也很快會回來的,到時候你們都跑不掉。」
  
  她根本沒考慮過自己那些保鏢護衛已經死了,畢竟除了四個明面上化神期修為的護衛,她還有一個暗地裡保護的,那人修為可已經達到了煉虛期,有他在,她在這外府能橫著走。
  
  廖停雁放下捂著眼睛的手,看了眼坐在床上的月初回。翻車現場,誰翻誰知道。
  
  司馬焦將她放在一邊坐著,走到床邊,捏碎了月初回祭出的幾個防禦法陣,又攔下了她求救的訊號,掐著她的脖子把她從床上拖下來,拖到門口。
  
  一直掙扎不休的月初回看到門外的場景時,雙眼大睜,不可置信,身體也僵住了。
  
  廖停雁很能理解這小公主現在的心情,她跟了司馬焦這麼久,也看過不少他的殺人現場,都沒有這回的重口。從前那些還能忍住,可今天這回她實在忍不住,不摀住眼睛就要吐出來了。
  
  「不可能、不可能的,怎麼會……」月初回顫抖著身體,低聲喃喃,看向司馬焦時的神情變了,滿是恐懼。
  
  面對死亡,大多都是這樣的姿態,與她們殺死別人時截然不同。
  
  司馬焦把人掐著脖子拖到廖停雁面前,對廖停雁道:「你來,剝了她的臉皮,再殺了她。」
  
  廖停雁:「嗯嗯嗯?」
  
  她當場就滑下椅子跪了,「我不。」
  
  司馬焦抓住她的手,捏著她的手指往月初回臉上探去,指尖凝聚出鋒利的刀形。鐵了心要教她親自動手剝皮殺人。
  
  廖停雁把手往回縮,奈何比不過司馬焦的力氣,他還環著她的身體,壓著她的背,臉頰貼著她的側臉,在她耳邊說:「這人欺負你,傷了你,你就要親手報復回去。她傷你的臉,你就剝了她的臉皮,她讓人打你,你就打斷她身上所有的骨頭經脈,她讓你疼,你就讓她劇痛而死。」
  
  司馬焦語氣森然,眼睛帶著慍怒的紅,嚇得地上不能動彈的月初回眼淚狂飆,大聲求饒。
  
  廖停雁手抖得厲害,還疼得嗷嗷叫,「我真的疼,肚子特別疼,真的,你先放手,有話好好說,我們回去再說行不行!」
  
  司馬焦:「不行。」
  
  廖停雁當吐了一口血給他看,奄奄一息,「我受了好嚴重的內傷,再不救我就要死了。」
  
  司馬焦一口咬在她脖子上,咬得她像條魚一樣動彈。
  
  廖停雁發覺他手裡力道鬆了點,立刻掙脫開他的手,一把抱住這位兇殘老祖宗的腦袋,胡亂親了幾下,「我錯了,我好怕疼,先回去養傷行不行,求你啦祖宗!」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5-13 10:20 PM

第四十二章

  廖停雁又是裝死又是撒嬌,終於把半瘋狀態的祖宗給哄鬆動了。
  
  他用那種超可怕的眼神盯了她一會兒,微不可查地動了動眉頭,然後俯身把她抱起來。廖停雁知道,他這是放棄逼自己親手報仇了,她也放鬆下來,把手放在自己肚子上輕輕吸了口涼氣。疼是真的疼,不是裝的。
  
  在這個世界,或許哪一天迫於無奈,被逼到絕境,為了自保她會動手殺人,但現在這種情況下握著她的手逼她殺,她是不會聽的。
  
  當然,這主要是因為現在逼她的應該能算是她關係比較親密的人,她清楚對方不會真的傷害自己,所以有恃無恐,還敢撒嬌。
  
  雖然業務不熟練,好歹是有用。
  
  司馬焦抱起廖停雁,走到月初回身前,月初回越發恐懼,哭喊起來:「放過我!不要殺我,我是月之宮的少宮主,只要你放了我,我母親會給你很多珍貴的寶物,天階功法,靈器還有靈丹,什麼都可以!」
  
  她被司馬焦定在原地,無法動彈,只能看著死亡降臨,崩潰地大哭起來。這許多年來,她擁有尊貴的身份,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被所有人捧在頭頂,怎麼都沒想到,只因為自己鬧脾氣收拾了一個身份不高的女人,就會招來殺身之禍。
  
  她到現在,還不知道面前這兩人究竟是誰。
  
  司馬焦沒有和她多說的意思,冷漠地抬起腳,踩在月初回的臉上。
  
  月初回慘叫一聲,更加急促地哭喊:「如果你們殺了我,就是和月之宮作對,我母親絕對不會善罷甘休,只要你們現在放過我,所有的事情我都既往不咎,還給你們身份名望……永、永令春是嗎,你幫我求情,我讓母親幫夜遊宮!」
  
  廖停雁把臉埋在司馬焦的胸口,不準備看血腥現場。
  
  她只是不肯動手殺人,真說起來也就是她不適應這個世界的法則,可沒有用自己的標準干預其他人行為的意思。再說,她現在是算反派陣營的,怎麼會幫害自己的人求情,這個遠近親疏心裡有譜的好吧。
  
  「噗嗤。」
  
  像是踩碎了西瓜的聲音,還有一點黏膩的水聲。
  
  司馬焦一腳踩碎了月初回那顆美麗的腦袋,連帶著她飄散而出的神魂,都一齊踩碎了。
  
  廖停雁一動不動,被他抱著離開雲台宮殿。路上,廖停雁也沒有抬頭去看周圍,因為這邊一片都是血腥現場,多看一眼估計晚上要做噩夢的那種。
  
  大黑蛇在外面,正對著一地屍體愁眉不展。不知道一條蛇是怎麼表現「愁眉不展」的,總之它對著那些屍體,張著大嘴,猶猶豫豫。
  
  它在三聖山,被司馬焦養久了,就是個垃圾桶,要負責吃掉屍體保持主人的居住環境衛生整潔,所以養成了看到屍體就主動過去吞掉的習慣。
  
  以前沒有其他吃的也就算了,可跟在廖停雁身邊被投餵了那麼多好吃的,哪樣不比屍體好吃,它真的好嫌棄這些「垃圾」,現在就不太想吃。
  
  可是不吃吧,它又怕主人發脾氣。這一耽擱,就耽擱到司馬焦帶人回來。
  
  大黑蛇看到主人那熟悉可怕的氣息,立刻就慫了,張開大嘴準備吞屍體。
  
  司馬焦見了,罵了句:「什麼髒東西都吃,住嘴。」
  
  大黑蛇:「……」你以前不是這麼說的,蛇蛇好委屈哦。
  
  但是不用吃這些屍體,開心。
  
  廖停雁如願以償地洗了澡躺回自己柔軟的大床上,感覺身體裡的疼痛都減輕了幾分。在她洗澡時消失的司馬焦回來了,這麼短的時間,不知道他是去了哪家寶庫走了一圈,帶了好些丹藥回來。
  
  這位大佬進庚辰仙府的寶庫,就像是進自家後院,來去自如,廖停雁吃了他拿出來的兩枚白色丹藥,覺得身體暖洋洋的,傷處瘀滯的雷靈力被化解散開。
  
  這是一個化神期雷修士留下的傷,因為月初回覺得她不服管教,讓那雷修士用雷屬長鞭打,那傢伙為了哄小公主開心,還故意把爆裂的雷靈力紮進傷處,疼得她差點厥過去。
  
  司馬焦的手按上她的傷處,緩緩移動。他的手是冷的,可是隨著他的動作,剩下的那一絲四處肆虐的雷靈力也被他引出,靈脈好受許多,再有藥力緩解,破損處便開始慢慢修復。
  
  被阻斷的靈力也緩緩流動起來,自行修復身體的受損。還有一處傷的比較嚴重的是腹部,是月初回身邊一個土屬修士踢出來的。
  
  那矮墩墩的胖子踢人超疼,如果她不是化神修為,估計直接能被他踢得肚子都炸了,不過現在也沒好到哪裡去,臟腑受創,肚子上一團青黑,不知道是不是那胖子用了什麼特殊能力,看著特別可怕,一直墜著疼。
  
  司馬焦撩起她肚子上衣服看到傷處的時候,神情難看,冷聲道:「方才處理的太簡單了,早知道那些東西這樣傷你,就該讓他們死的更慘。」
  
  廖停雁:「……」還要怎麼死得慘?那幾位仁兄死的還不夠慘嗎?其他不說,就那位雷修士,您老人家用暴雷從他天靈蓋灌了進去,連腦花一起炸碎了人家靈脈,那個土修士,靈府都給人撕開了,肚子也掏破了,腸子拉出來好長一截,用來勒死了他兄弟。
  
  「嘔。」不能回想,要吐了。
  
  就現在,司馬焦用那雙掏人家肚子的手輕柔撫摸著她的肚子,她都覺得毛毛的,怕他一個想不開給她一個黑虎掏心。他之前氣瘋了都說要殺她了,現在看上去也很氣,掏個肚子真的很有可能。
  
  而且他之前撕人家肚子的時候是笑的,現在摸她的肚子,臉色比掏人家肚子的時候更難看。
  
  大概感受到了她的緊張,司馬焦瞇了瞇眼睛,大手蓋著她的肚子,手指沿著傷口邊緣劃動,俯身問她:「害怕?」
  
  感覺這是個說真話就會送命的問題,既然沒用真話buff,就表示祖宗允許用假話絕境求生,於是廖停雁說:「不怕。」
  
  司馬焦:「你現在都還不知道怕。」
  
  他說這句話的語氣很平靜,平靜到令人害怕。廖停雁心想,我這選項錯了?!
  
  司馬焦一手扶著她的臉,摸了下她臉上那個傷口,「你應該受點懲罰。」
  
  廖停雁:「……???!」我做錯什麼了就要受到懲罰?
  
  什麼懲罰?真要掏肚子嗎?別了吧,掏完再幫我治的不還是你嗎。廖停雁緊張地摀住了自己的肚子,卻被剝掉了衣服。
  
  一時間,廖停雁心情竟然有點複雜。你是這個「懲罰」的意思你早說嘛,搞得我這麼緊張。
  
  司馬焦:「你好像沒有掙扎的意思。」
  
  廖停雁:「啊?如果你有這方面要求的話,我試試吧。」
  
  她敷衍地扭動了兩下,說:「不要這樣,快住手。」
  
  暴怒的司馬焦差點被她逗笑了,但是他面色扭曲了一下,忍了回去,捏著她的臉,「不許逗我笑。」
  
  廖停雁:哪個知道你清奇的笑點長在哪裡,你這人真的很難伺候你知不知道?
  
  司馬焦:「不許掙扎。」
  
  可是他低頭去親吻她肚子上傷痕的時候,廖停雁還是忍不住掙扎了下,那感覺太奇怪了,只是腰被人家捏在手裡,掙不動。
  
  「你的臉很紅。」司馬焦抬起頭,用拇指蹭了一下她的臉,覆身過去親她。
  
  這個很兇殘的男人,動作有著和他性格完全不同的溫柔繾綣。
  
  不過,廖停雁明白為什麼他把這種事說成是懲罰了。
  
  「你們司馬家的男人做這種事的時候女方都要受這種罪嗎!」廖停雁實在忍不住哭著大喊出來,攬著司馬焦脖子的手掐他的肩,拽他的頭髮。
  
  她全身的皮膚都紅了,像火燒一樣的感覺,難受的她用腦袋去撞司馬焦的下巴,神智不清地哭:「我要被燒死了!」
  
  司馬氏少與外人結合,其中一個原因也是因為,他們體內的奉山靈血帶著靈火的氣息,會讓外族人很難受。尤其是第一次,說是「懲罰」絕不為過。司馬焦這種蘊養靈火的人,如果廖停雁不是曾喝過他那麼多血,今日絕對承受不來這種靈火燒灼的感覺。
  
  但是這種感覺,卻是司馬焦多年來日日夜夜都在承受的。
  
  「本不想讓你這麼難受,但你讓我不高興了,所以這一次是你必須受的,知道嗎。」他親了親廖停雁紅通通的腦門,啞聲說。
  
  廖停雁難受地勒住他的脖子,準備把他勒死在自己身上,好像沒聽到他的話。
  
  司馬焦咬了一口她的臉,又舔了一下傷口溢出來的血珠,像是某種成年的獸類安撫受傷的幼獸,又克制不住自己的兇性,總想加諸一些疼痛給她。
  
  他撥開廖停雁臉頰邊的碎髮,貼著她的臉。
  
  神交不是第一次了,但身體力行和神交一起,還是第一次,廖停雁簡直給他這超高端局玩傻了。
  
  「不用怕,有我在這裡,不會有任何人能傷你了。」
  
  「這樣的疼痛,以後也不會再有。」
  
  「向我哭訴,不許忍著。」
  
  「不許你再讓我感到疼痛。」
  
  司馬焦睚眥必報,所有讓他痛苦的人他都會動手殺死,可是廖停雁也讓他痛苦,他卻不能殺死她,只能忍受她帶來的痛楚。
  
  多麼令人生氣。
  
  「要是有下一次,我就殺了你。」能把殺人威脅說的像是情話一樣,司馬焦這男的真是絕了。
  
  廖停雁感受到他在神魂交融中傳達出的內心真實想法,瑟瑟發抖。大佬,原來你說真的嗎。
  
  可是,不僅不害怕,還有點鼻子發酸。
  
  她想起之前上課老師講過的那些神交「後遺症」。感情越好,越喜歡對方的話,「傷在你身痛在我心」就不只是一句話,而是真實存在的。不然,為什麼那些多年相伴相愛的道侶,會在愛人死去後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
  
  同生共死,不是某種強制機制,只是情到深處,不願一人獨活。
  
  她不知不覺越來越依賴司馬焦,這份感情是相互影響的,她也不知道究竟是自己影響司馬焦多一些,還是司馬焦影響自己多一些。
  
  愛意在心中生長開花,每一次的神魂交融都是一場雨露,所以一直往外盛放。
  
  廖停雁的靈府裡從前是一片悠遠藍天,不知什麼時候又有了大片花叢。司馬焦的神魂到她的靈府裡來休息時,最喜歡落在那片花叢裡。
  
  司馬焦的靈府是一片焦土,只是不知何時,出現了一片淨土,那裡沒有紅色的業火,沒有乾涸焦黑的土地,長著一叢花,享受了唯一的一束陽光。
  
  在廖停雁昏睡過去之後,司馬焦摸了摸她額頭的溫度。
  
  她的身體內部正在發生改變,這一次之後,她的身體會比普通修士更特殊,以後再受傷,她會恢復得很快。
  
  說起來有趣,司馬一族血脈越是強大,身體受傷就越難癒合,卻有著給予他人傷勢快速癒合的能力。
  
  司馬焦取下了外面掛著的山雞籠子,將兩隻山雞倒了出來,讓他們變回了人形。
  
  永令春和永蒔湫兄妹二人會回歸他們自己的身份,不會記得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而他和廖停雁的行跡會在這裡被掩埋。
  
  他們必須離開這裡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5-14 10:19 PM

第四十三章

  月之宮宮主知曉女兒月初回的死訊時,幾乎瘋了。她一輩子只得了這麼一個女兒,如珠如寶地養大,卻死的這麼突然,神魂尋不到,連寄魂託生都沒有辦法。
  
  月宮主雙眼泛紅,帶著浩浩蕩蕩地月宮弟子,趕赴紫騮山。
  
  這曾經華美的宮殿被死亡蒙上一層陰翳,所有前來的弟子都看到了山上的慘狀,月宮主無心在意這些人,直接衝進內殿。已經有人守著月初回的屍身,卻不敢去動,月宮主見到女兒屍體的慘狀,悲鳴一聲,撲上前去。
  
  「是誰?是誰殺了我的初回?!」月宮宮主不復往常的端方美麗,神情猙獰恍若惡鬼,一手抱著月初回冰冷的屍體,雙眼恨恨看著旁邊的修士。
  
  那修士是依附月之宮的外府家族眠家人,月初回來到外府住進紫騮山,都是他們負責讓家中女子陪伴解悶,並且每日過來問安,送些禮品什麼的。
  
  今日他們過來,發現紫騮山被血腥味籠罩,一片無人的死寂,察覺不對上來看看,這才發現紫騮山竟被人屠了,連月初回和好幾個化神修士,也慘死此地。連忙送了消息,如今站在這裡等待的是眠家中有為的弟子,這些時日常陪月初回出門遊玩。
  
  「你說!是誰做的!」月宮主幾乎失去理智,眠氏修士暗中叫苦,他如何知道是誰,能做下這種事,肯定不會是等閒之輩。
  
  他跪下低聲勸慰幾句,月宮主卻仍舊悲怒交加,厲聲道:「我的初回住到此處,我吩咐了你們好生照看,你們卻好,連我的初回被人殺死都不清楚!」
  
  眠氏修士慌忙解釋,卻被月宮主憤而一掌拍出,砸落在遠處。其餘眠家人臉色難看,目露恐懼,不敢多看,全都低頭站在一邊,生怕像他一樣被月宮主遷怒打死。
  
  月宮主收起月初回屍體,對自己帶來的月宮眾人道:「查,去給我查,我一定要找到殺害我兒的兇手,抽筋扒皮,撕碎神魂,讓他們為我兒償命!」
  
  又看向那些眠氏修士,沉聲道:「這些日子,凡是所有照顧我兒的修士,全都要為我兒的死賠罪!」
  
  月初回之死,因為月宮主的憤怒變成了庚辰仙府內最大的事。能教出月初回那樣的女兒,月宮主也不是良善之人,她月家幾代家主都是月之宮的宮主,是站在庚辰仙府頂端的幾大勢力之一,如今月初回死了,她不止失去了唯一的女兒,還感到了一種濃重的危機感。
  
  她們月之宮的權威被人挑釁,臉面被人踩在腳下,一日不把兇手找出來處死,她就一日不能紓解心中怒火,恐生心魔。
  
  庚辰內府外府,因為此事已死了不少人,一個悲傷的母親陷入瘋狂,什麼都做得出來,因為行事太過,掌門師千縷不得不前去勸告她。
  
  師千縷前去月之宮時,月宮主正在發脾氣,她的幾位弟子去追查月初回死因,卻沒有什麼發現,只知曉殺死月初回之人修為之高,手段之狠辣絕非一般人,而且看其行事,似乎對月初回懷有深仇大恨,所以極有可能是月之宮的仇敵所為。
  
  月宮主並不想聽這些,她只想找出仇人。
  
  「再給你們半月時間,若是找不到其它有用的線索,都去給我的初回陪葬,她與你們感情好,去替我陪她,我也放心。」
  
  那幾位弟子額上冷汗都出來了,跪在原地,神情各異。
  
  其中一人猶豫道:「師父,我們在查看紫騮山時,還找到一個活口,是一個被關在山腳地牢,無人看守的女子,名為永令春,夜遊宮少宮主之女。據說是之前惹怒了月師姐才會被關在地牢,只是不知她與此事有沒有關係。」
  
  站在月宮主身側的一人道:「此時青師弟已經報過了,那永令春修為低微,身份卑賤,不過是在地牢,僥倖未死罷了,我看她與兇手未必有什麼關係。阮師弟,我看你還是再用心些查,不要用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浪費師父時間。」
  
  月宮主冷聲:「不管她和兇手有沒有關係,讓我的孩兒不痛快,就殺了她為我初回解氣。」
  
  師千縷帶著兩位弟子進來,淡淡道:「月宮主,還是不要再造殺孽了,你這些日子著實鬧了不小的動靜,近來有不少人到我這裡來閒話。」
  
  月宮主冷笑一聲:「你倒是裝的好人似得,論手裡的人命,我還比得過你嗎,少給我在這裡裝模作樣。死的不是你的女兒,你當然體會不到我的心情!」
  
  她盯著師千縷,忽而說:「若是無事,你定然不會來管我的閒事,你在想什麼,不妨直說。」
  
  師千縷也不生氣,只讓眾人下去,對月宮主道:「這件 ,我要插手。」
  
  「我懷疑此事,與司馬焦有關。」
  
  月宮主神色一變。
  
  師千縷自顧自道:「自從那次,司馬焦一直未再出現,可我知道他絕不會輕易放過我等,只要有機會,他就會再回來。我懷疑,他現在就在庚辰仙府內,之所以不現身只是因為他傷重未癒,你也知曉,他若受傷極難痊癒,此時恐怕還在養傷,我們必須盡快將他找出來。」
  
  月宮主終於緩緩開口:「若按你所說,他為何會殺我的初回?」
  
  師千縷反問道:「司馬焦那人,想殺誰需要理由?」
  
  月宮主知曉師千縷一直在尋找司馬焦,但凡有什麼異樣,他都會派人暗中調查,草木皆兵的,此回發生這樣大的事,他會懷疑到司馬焦頭上也很正常,只是兇手太高調,月宮主反而覺得不太可能是司馬焦所做。
  
  他受那麼重的傷,現在就該像陰溝裡的老鼠一樣好好躲著,怎麼敢這麼大張旗鼓殺她的女兒。他莫非真的不怕死不成,看他受了傷還會躲,就知道他畢竟也還是怕死的。
  
  月宮主心中轉了幾次,語氣稍緩:「你要查儘管去查,若是能替我找到殺害女兒的兇手,這份恩情我自然不會忘。」
  
  師千縷從月宮回去,便讓人將所有與月初回見過的人全都控制起來,連帶著永令春也一起被關在了另一處地方。
  
  ……
  
  廖停雁感覺自己就像是高燒了一場,病得迷糊了好幾天,等終於恢復神智,已經過去了好幾天。
  
  臉上的傷好了,臉頰滑嫩。肚子上的傷也沒了,一片光滑緊緻的白嫩肌膚,身體裡的靈脈更是完全沒問題,她一覺起來,從傷病號又變回了生龍活虎一條魚。
  
  果然,雙修治病救人,古往今來的故事誠不欺我。
  
  司馬焦摸著她的肚皮,捏了捏,似乎不太滿意手感,手往衣服裡其他地方伸,似乎在想哪個地方手感好。
  
  不對。
  
  廖停雁立刻摀住胸口躺下,「我好柔弱啊。」
  
  司馬焦:「你覺得我眼睛瞎了?」
  
  廖停雁:……不是,我只是以為你會配合我的演出,忘了你是個死直男。
  
  她拉起自己的衣襟,商量著:「我真的不行,我覺得我可能腎虧,如果真要選,神交行不行?」
  
  司馬焦給她氣笑了,他沒想那事,但廖停雁這個被他嚇慫了的感覺他不喜歡,於是作勢要壓上去。
  
  「嘿!」廖停雁一個翻滾,身手敏捷地滾到了床裡。然後她發現,這床好像不太對,不是她睡習慣了的那張大床,而是另一張超級大床,花裡胡哨透著一股騷氣。地方也不對,這怎麼又換了個陌生地方?
  
  發現是在陌生地方,她一個翻滾又滾回到司馬焦身邊,抱住他胳膊,「咱們這是在哪?」
  
  司馬焦被她抱著胳膊,就不想再嚇唬她了,躺在柔軟的大床上,隨意解釋了幾句:「風花城,你現在是這個城的城主師餘香。」
  
  師?廖停雁捕捉到這個姓氏,又看了司馬焦一眼。她們這是直接打入敵營了?
  
  風花城,是個小城,但是位置很好,在庚辰仙府內府。師餘香,則是師氏一族內府的族人,身份還挺高的。就是掌門師千縷弟弟師千記,也就是上回那個魚塘塘主的孫女。
  
  師千記這個人雖然其他能力比不過兄長師千縷,但生孩子的能力比兄長強多了,是所有庚城仙府裡頂層大佬中的佼佼者,他生了一堆孩子,孩子又生了一堆孩子,師餘香就是師千記眾多孫女中的一個,不受寵,但因為她師家人的身份,還是得到了許多資源,能讓她過著逍遙快活的日子。
  
  這位師餘香小姐,平生鍾愛小白臉,搞了個風花城大開青樓賺錢,還養了很多美男子陪伴自己,所以外面都把她的風花城叫風月城。
  
  這樣一個有身份,但存在感不高,屬於大家族邊緣人物,又沒人管的角色,不得不說,司馬焦真的會選。
  
  而且……他自己現在的身份,是師餘香養的小白臉。他還真是不講究那些虛的,能屈能伸。
  
  廖停雁:「你應該知道,我演技不太好吧?」天將降大任於我,我不幹的。
  
  司馬焦最開始不知道,後來知道了。他斜斜看了一眼廖停雁:「你覺得我腦子有問題?」
  
  但凡腦子沒問題,都不會讓她去搞間諜。
  
  廖停雁:「當然沒問題。」雖然我嘴裡說沒有,但我心裡在說有。
  
  司馬焦:「不用你做什麼,睡你的就行。」
  
  廖停雁放鬆地躺下了。
  
  小黑蛇興沖沖地爬了過來,尾巴捆著一隻白老鼠。
  
  廖停雁:「……吃老鼠到旁邊去吃,不要在床上吃。」她心想,自己睡著了祖宗估計不會餵蛇,看它餓的都自己去抓老鼠了。
  
  小黑蛇扭了扭身子,把用尾巴捆著的白老鼠放到她眼前。
  
  廖停雁:「不了,你自己吃,我不吃。」
  
  司馬焦:「噗。」
  
  廖停雁:「?」您是怎麼樣,又突然嘲笑人?
  
  司馬焦抱著她:「我笑一下你就知道我的意思,怎麼就看不出來這蠢蛇的意思。」
  
  廖停雁:這人是在騙她說情話,真是個心機boy。
  
  司馬焦:「這老鼠是師餘香。」
  
  廖停雁這下明白了,原來小黑蛇是在給她介紹新的小夥伴。原來那兩隻小山雞和牛妖夫婦哪去了,廖停雁沒問。少點問題,生活才會更輕鬆。
  
  小白鼠生無可戀地被小黑蛇綁著拖來拖去,在廖停雁面前展示過一圈後,就被帶去玩耍了。
  
  就剩兩人靜靜躺在那,躺到晚上,司馬焦起身,撓了一下廖停雁的脖子,「起來,跟我去個地方。」
  
  廖停雁:「哦。」
  
  她還以為司馬焦是帶她出去玩浪漫,沒想到他是帶她去了某個寶庫掃蕩,搞了一大堆的高品階法寶。
  
  司馬焦走在落滿灰塵的寶庫裡,就像逛超市一樣,看兩眼旁邊擺放的法寶靈器,合適的就給廖停雁拿著。
  
  廖停雁翻著那些好像很厲害的法寶靈器,覺得奇怪,司馬焦以前從不要這些「身外之物」的。
  
  「這些法寶都有什麼用?」
  
  司馬焦:「防禦。」
  
  廖停雁:「還有呢?」
  
  司馬焦:「防禦。」
  
  廖停雁:「還有?」
  
  司馬焦:「我說了,防禦。」
  
  廖停雁:「……」所以說,全都是防禦類法寶。
  
  懂了,這些都是給她的。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5-15 10:11 PM

第四十四章

  這些防禦法寶,各種各樣,有做成玉釵手鐲耳環款式的,做成臂釧腳鐲的,這些還好,她能戴著,可是做成盔甲,還是XXXL號的,她能穿得上?
  
  盔甲拿了也就罷了,那個圓形的,紋路看上去像龜甲的大盾也要?司馬焦怕不是想把她改造成一個移動堡壘。
  
  廖停雁看到司馬焦拿起一副沉甸甸的鼻環,掂了掂似乎挺滿意的樣子,心裡對他早亡的審美有點痛心,上前握住了他的手,「這個鼻環就算了吧,要真給我用上我這個漂亮的鼻子恐怕要掉。」
  
  司馬焦:「嗯?這個是鼻環?」
  
  廖停雁:「是啊是啊,這鼻環估計是給牛的,太誇張了,就不要了吧。」
  
  司馬焦:「我覺得可以。」
  
  廖停雁:……祖宗!我不可以啊!
  
  他越過廖停雁,又拿起了一塊肩甲,那是塊佈滿了晶瑩倒刺的超大號肩甲,估計能讓一個擁有十八塊腹肌的壯漢穿上。看他神情還挺喜歡的,把肩甲也拿上了。
  
  廖停雁沒想到他內心的喜好竟然如此狂野,臉上的表情都控制不住了。司馬焦走在前面,彷彿能看到廖停雁的表情,露出個忍俊不禁的表情。
  
  廖停雁不死心,還想掙扎一下,拽著司馬焦的衣袍:「這些都給我用?」
  
  司馬焦慢悠悠地說:「當然都給你用。」
  
  廖停雁不得不拿出自己的實力撒嬌了,「可人家不喜歡嘛,算了行不行!」
  
  司馬焦嘴角往上翹,他聽到廖停雁在心裡罵他了,可兇。他拿起一個十分漂亮的瓔珞項圈,給廖停雁看,問她:「這個喜歡嗎?」
  
  那瓔珞項圈墜有玉燕祥雲,纏絲花紋樣,鑲嵌紅色寶珠,綴著金色流蘇,項圈上也有細細鏤空的花紋,精緻異常。
  
  廖停雁:「喜歡啊!你看這個多好看!」祖宗正常點的話還是有審美的。
  
  司馬焦把那瓔珞項圈往旁邊一扔,發出哐當一聲,「可惜不是防禦法寶,所以不要。」
  
  媽的。
  
  這男的怎麼回事?他真對我有感情嗎,這什麼塑膠感情!
  
  師餘香在自己的風花城裡就是老大,沒人能管她,身邊伺候的還全都是一群修為不高但足夠賞心悅目的小白臉,廖停雁到了這裡,過得比之前在學院裡還要自由,畢竟她現在連課也沒了,還有種放假的悠閒感。
  
  師餘香住的地方比學府裡要好,和白鹿崖宮殿比起來也不差什麼,由此可見師家人真的是待遇超級好了。廖停雁從到這個世界,看到的華美宮殿太多,寶貝太多,現在都有點視金錢為浮雲的意思。
  
  她如今,睡最狂躁的師祖,住最華麗的房間……戴最醜的防禦法器。
  
  廖停雁回去後,拒絕把那一大堆東西往自己身上穿戴,直挺挺撲倒在軟綿的大床上,把自己埋進花團錦簇的雲被,一動不動,用沉默抗議。
  
  司馬焦沒管她,看也沒多看她一眼,只帶著那些東西去了其他地方。廖停雁沒聽到他有動靜,爬起來找了找,沒看到人。
  
  廖停雁:祖宗肯定在搞什麼事。
  
  她感覺剛才司馬焦純粹逗自己玩,都幾百歲的男人了,有些時候還跟小孩子一樣幼稚,說他是小學雞一點沒錯,她有個讀小學的小外甥都比他穩重成熟,小外甥會給自己喜歡的小女孩送花,早上還給人家帶奶喝呢。
  
  廖停雁撇撇嘴,在外面找了個舒服檯子坐了,又憂愁地摸出一瓶丹藥啃了兩顆。這是在那寶庫裡拿的,她只是覺得瓶子好看拿起來看了看,司馬焦看了眼,說這丹藥味道還行,吃了平心靜氣,廖停雁就帶回來了。
  
  她不知怎麼的,從高燒醒過來後就一直覺得心裡燥燥的,做什麼都心神不寧。把這當清熱去火的小糖丸,吃了兩顆果然覺得靈臺一片寧靜。
  
  廖停雁:甚至想念經拜佛。
  
  司馬焦找了個安靜的房間煉器,那些防禦法器隨意堆放在一邊,他一個個拆了看,琢磨,然後動手把它們熔煉,煉成各種圓珠與花樣。
  
  最後,他拿出那個之前當著廖停雁的面扔出去的瓔珞項圈,將那些珠子和這法寶熔煉在一起。
  
  ……
  
  廖停雁從平靜中醒來,發現自己被擠在一邊,司馬焦大喇喇地佔據了她寬敞的寶座,讓她躺在了身上。
  
  她爬起來,發現胸前多了點重量,低頭看去,多了個瓔珞項圈。
  
  這瓔珞項圈原本就好看,多了些點綴的小圓珠和小花就更好看了,廖停雁有點愛不釋手,心裡想著,祖宗之前還裝模作樣說丟掉,現在還不是拿回來了。她仔細感受了一下,又發覺不對。
  
  原本這瓔珞項圈的功能是儲物,對於自帶開闢空間的化神期修士來說有點雞肋,但現在,好像成了個防禦法寶,附加儲藏功能。
  
  她摸索使用了一會兒,心裡忍不住咋舌,心想,司馬焦究竟是個什麼品種的神奇寶貝?他怎麼還會煉器?
  
  司馬焦睜開眼瞧著她。廖停雁撈起瓔珞項圈,「你親手煉製的?」
  
  司馬焦從鼻子裡哼了一聲算是回答。
  
  廖停雁好奇:「你從哪裡學的煉器?」她之前聽的那些課也不是白聽的,老師講基礎知識還挺全面,據說煉器超難,和其他雜修比起來,大概就像現代學生課程裡的數學物理之流,沒天分就弄不懂。
  
  反正她不行,看了會兒煉器入門玉簡,就馬上識時務地放棄了。
  
  這位祖宗以前被關在三聖山,他哪裡學來的這些技能?
  
  司馬焦反問她:「這麼容易的東西,還要學?」
  
  對他來說確實很容易,三聖山有些書籍術法流傳,他雖然不想學,但日子實在太長,無聊時看了些,稍一琢磨就明白了。而且他比一般修士更有優勢,因為他身懷靈火。
  
  廖停雁:被這逼身上的逼王光芒閃了眼。
  
  「我是不是不用再往身上戴那些肩甲鎧甲了?」廖停雁捧著祖宗送的漂亮項圈,感覺逃過一劫。
  
  司馬焦:「稍一想想就知道,我難道真會讓你穿那些東西。」
  
  嗯……以司馬焦那神秘莫測的套路,這還真不一定。
  
  廖停雁朝他笑:「你當然不會啊,你最好了。」
  
  司馬焦:「你心裡可不是這麼說的。」
  
  廖停雁:「我的心情很平靜,你應該聽不到我在想什麼。」
  
  司馬焦一掌按在她腦門把她按倒在身側,神情似笑非笑:「不用聽,我能猜。」
  
  哦,猜到就猜到。廖停雁一點都不怕他,還在低頭仔細看那個瓔珞項圈,數上面有多少防禦禁制。他除了融入已有的防禦法寶,好像還自己煉製了新的防禦法寶,利用原本的儲存功能,微縮了很多防禦類法器在裡面。
  
  越看越數不清。
  
  廖停雁躺下了。
  
  司馬焦:「數完了?」
  
  廖停雁:「不數了,這麼多,我覺得估計用不上。」
  
  司馬焦哼笑了一聲,「很快就能用上了。」
  
  廖停雁:「 ???」
  
  她扭頭去看司馬焦,卻見他閉著眼睛,「過兩天你就知道了。」
  
  他做什麼事都不愛說,等到他自己覺得差不多了,突然就開始搞事。廖停雁都習慣他這個做法了,要不怎麼說他是祖宗呢,難搞程度就是祖宗級別的。
  
  要是換了別人,可能要給他逼瘋,但廖停雁的好奇心最多十分鐘,想要探索什麼的念頭也很有限,所以她懶得多問,就等著船到橋頭再說。
  
  這兩日她心裡抓心撓肺的難受,又找不到原因,連睡都睡不好了,還很暴躁,是條暴躁鹹魚。壞脾氣的司馬焦看她這樣倒是很淡定,偶爾還用一種稀奇的眼神看她暴躁,看他那樣子,就差鼓掌讓她再發一遍脾氣看看了。
  
  廖停雁:好想喝太太靜心口服液。
  
  這天晚上有大雨,還有驚雷。雷聲特別響,好像劈在人頭頂,廖停雁莫名覺得一陣敬畏,有點慫。她頭一次半夜不是被司馬焦推醒,而是被雷聲吵醒。
  
  我這是怎麼了,做了虧心事開始怕打雷?廖停雁坐在床上百思不得其解,又一陣驚雷落下,她就覺心臟狂跳,忍不住開始搖晃司馬焦。
  
  司馬焦又不睡,他只閉著眼睛而已。廖停雁搖了他半天,不見他睜開眼睛,就見他嘴角倒是一個勁往上揚。
  
  廖停雁沉默片刻,手往他某個部位一按。
  
  司馬焦終於睜開了眼睛。
  
  廖停雁滿臉的肅穆:「我聽著雷聲感覺有點心慌,你說這是為什麼?我以前都不這樣的。」
  
  司馬焦:「把手放開,不然你馬上就要被雷劈。」
  
  廖停雁瞄了一眼他那裡:「您給我說說這是什麼因果關係?」難不成您那玩意還帶雷能劈人嗎?她故意心情激動地在心裡大喊。
  
  司馬焦翻了個身,大笑。又給她莫名戳中了笑點。
  
  他笑夠了,勾住廖停雁的後腦勺,把她抱在自己身上,「你快要突破了,很快會有雷劫,才會這樣。」
  
  廖停雁恍然大悟,想起來這回事。
  
  對,她好像是快要突破了,這不怪她沒有真實感,畢竟不是自己一步步修上來的,之前因為奉山血凝花,她突破那麼多次也沒雷劫,一路順風順水壓根沒經驗,這還是頭一回。
  
  她的修為上升太快,之前和司馬焦雙修,又給提升了一截。他剛才那話的意思,是他要是現在再雙修一下,估計她立馬當場就要突破,可不得在這裡被雷劈了。
  
  廖停雁吸了一口氣,搓了搓自己的手指,好險好險。
  
  不過,怎麼要突破之前的狀態那麼像更年期提前?
  
  還有,感情祖宗給她搞這麼多防禦甲,是為了給她擋雷劫,還以為是之前她被欺負的事給他刺激到了。
  
  廖停雁想了會兒,虛心請教:「我不會是第一個因為扛不住雷劫被劈死的化神修士吧?」畢竟是走捷徑上來的,她有點心虛。
  
  司馬焦還在那裝逼,「我不讓你死,你就死不了。」
  
  行行行,您最厲害。
  
  第二天,廖停雁才發現,祖宗是真厲害。
  
  「知道我為什麼選師餘香嗎?」司馬焦拎著師餘香本尊變成的那隻白老鼠,對廖停雁道:「因為她也是化神期修士,快要突破了。」
  
  師家人都有特殊待遇,他們家的人要突破,可以去一處庚辰仙府秘地,雷鳴山谷突破。在那裡,天然的屏障能阻擋大部分雷劫,就是最廢柴的師家弟子,都不可能被雷劈死。
  
  而且,那裡還藏著一個秘密,能讓在那裡突破的修士修為在幾日內再增長一個小境界。越往後修為越難提升,這一個小境界,尋常人便要修煉幾十年上百年。
  
  司馬焦要讓廖停雁頂替師餘香,前往雷鳴山谷突破。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5-16 09:58 PM

第四十五章

  師氏一族十分龐大,主支在內府,數得上名字的本家子弟也有幾百人,這麼多人又各有子女,越是修為低的,越是子女多。師家人出生,血脈得到承認後,都會擁有一塊代表身份的玉牌,這塊牌子能讓他們通行內府裡幾個被師氏一族把控的試煉以及提升之地。
  
  譬如能最大程度阻擋雷劫的雷鳴山谷;能治癒傷口,洗去沉珂的藥潭;能壓制心魔令人安心修煉的靜神臺等等,只要師氏族中子弟達到一定要求,就能進入其中。他們擁有許多這樣的寶地,一代代下來,師氏一族人才輩出,更是牢牢把握著庚辰仙府。
  
  這些地方自有其特殊之處,守衛也很嚴格,除了師氏一族的弟子,連與師氏一族關係最親密,與其代代聯姻的木氏一族弟子,都不能得到進入的名額。
  
  廖停雁不知道這些內幕,司馬焦從來不多說這些,他有什麼安排,也不會詳細解釋。
  
  她帶著那隻師餘香小白鼠,成功走過重重守衛,進入了雷鳴山谷內。
  
  這處山谷與外面仙府的華美精緻完全不同,這裡面彷彿是另一個空間,入眼不見山水草木,靈巧鳥獸,只有深紫色的雷石遍佈,高的如樓房高聳,矮的如公園長凳,高低錯落,毫無規律,彷彿一個大型的採石場。
  
  廖停雁是一個人進來的,出發前司馬焦對她說:「我不跟你一起,自己去吧。」
  
  行吧。
  
  廖停雁沒什麼感覺,直到走進來,發現整個山谷只有她一個人,才忽然想起,自己好像從來到這個世界後沒多久,就一直陪伴在司馬焦身邊。最多分開過三天,這回,她要突破,恐怕得在這裡待上半個月。
  
  但也沒什麼不習慣的,畢竟在遇到司馬焦之前,她一個人獨自生活了很多年,哪個離家工作的社畜沒有過獨自生活的經歷呢。她別的優點沒有,適應能力超好。
  
  雷鳴山谷很大,廖停雁在入口站了會兒,張望著尋了個方向走過去。
  
  她找到了個形狀很像長椅的雷石,捏個訣搞出水把雷石洗了洗,用風術吹乾,接著往上鋪了軟墊,支了把遮陽傘。
  
  她還沒忘記自己當做通行證帶進來的倒楣小白鼠師餘香,拿出個罩子給她罩起來放在一邊,這罩子還隔音的。
  
  搞完這些,她琢磨了一下,用了個示警的術法,把自己休息的地方圈了起來,畢竟一個人在外,多注意點沒錯。
  
  其他人進來,都是緊張地趕緊找個地方盤腿修煉,鞏固修為,廖停雁倒好,她做完這些準備就躺下了,當自己過來補眠的呢。
  
  遠處一塊高高的深紫色雷石上,說自己不會進來陪過雷劫的司馬焦正坐在那。他一手搭在膝頭,一手把玩著一枚小小的深黑色雷石,遠遠望著廖停雁那邊。
  
  見到廖停雁的行為,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也是這個樣子。那麼多被人以各種目的送到他身邊接近他的人裡,其他人都在擔心緊張,就她,一個人在那偷懶睡覺。
  
  她到哪裡都是這樣,會把她自己安排的妥妥帖帖。
  
  司馬焦玩了一會兒那塊雷心石,天色慢慢黯淡下來的時候,他動作一頓,身軀微微向前。
  
  廖停雁那邊有了動靜,不是她醒了,而是距離她不遠處的雷石底下鑽出了長蟲,不止鑽出來一條,有很多條,幾乎快把她包圍了。
  
  這些長蟲叫做隱聲蟲,會吞吃聲音,因為這雷鳴山谷裡有許多這樣的蟲子,這裡才會這麼寂靜,不然這樣空曠又特殊的地形,有一點聲音就會層層迴響。
  
  這些蟲子對化神修士來說不值一提,只是廖停雁如果手忙腳亂不知道怎麼對付,大概要吃點苦頭。
  
  司馬焦就從來沒見過廖停雁動手殺過什麼,這個懶蟲好像什麼都不太會,她也不願意殺人,有時候司馬焦會覺得她和這個世界都有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他的手都按在石面上,身形往前微動,可是忽然間又頓住了。
  
  廖停雁醒了,她看到了那些長蟲,沒有驚嚇,沒有慌亂,直接掏出來幾顆丹丸捏成粉灑了出去,接著她還拿出來寬口大缸,把那些暈乎乎的長蟲都收進了大缸裡。
  
  司馬焦發現她好像早有準備,這有點出乎他的意料。不過,她收這些長蟲幹什麼?
  
  那邊廖停雁收拾完了長蟲,洗了手和臉,敷了個面膜,吃了點東西。然後她拿出來一本書和兩片玉簡,翻看了下。
  
  司馬焦看出來了,她現在是在為突破做準備,不過臨陣前還翻那些東西又是做什麼?
  
  司馬焦並不知道,現代應試教育培養出的考試人才,最出色的就是心理素質。考試前先休息好,保持良好放鬆的心情,才好迎接考試,都要考試了,當然有前人總結的要點,考試之前翻一翻,求個安心,也是廖停雁的習慣。
  
  總之她準備妥當了,開始渡劫。
  
  這個時候,廖停雁的心情還是很放鬆的。她之前在學府看過些書,補了基礎知識,像她這樣的資質和靈根,算是普通中上,化神期到煉虛期而已,一般而言都是四九天劫,指的是九道大天劫,每一道大天劫中間有四道小天劫。
  
  雷鳴山谷地方特殊,能削弱雷劫,她又帶著祖宗給做的超強防禦,還有這一身修為擋著,怎麼都出不了事的。
  
  只是,這種放鬆的心情,在她功行圓滿,將要突破,天上應運生出雷雲時,變成了不安。
  
  她的雷雲非常厚重,隱隱帶著紫色,鋪陳了整個天空,雲中隱隱的電光,還沒有雷劈下,就已經給了人很重的壓迫感。
  
  廖停雁第一次經歷雷劫,看到這樣的大陣仗,心裡覺得有些不對勁,似乎比書上描述的要誇張一些。
  
  第一道天雷,比她想的還要恐怖,粗壯的雷柱帶著萬千氣勢直劈而下,那個氣勢,是衝著把人劈各灰飛煙滅來的。
  
  廖停雁心道,這才第一個雷劫,這個世界的修士太不容易了吧!
  
  一輪過後,她驚了,她這似乎不是四九天劫,而是九九天劫!九個大雷劫,兩個大雷劫間還有九個小雷劫,她數了一輪,確認無誤,心涼了半截。這特喵的九九天劫,上面搞錯了派錯了雷劫了?
  
  九九天劫是非常稀少的雷劫,不輕易降,多是大乘期即將渡劫飛升了才有九九天劫,這麼嚴厲是因為以人身成仙神,逆天而為,當應最嚴厲的雷劫。像她這樣的菜雞,何德何能。
  
  簡直就是去靠小學六年級數學,結果發了高數試卷。
  
  廖停雁半天想不明白,看著雷劫轟隆轟隆往自己腦袋上灌,電光雷光亮成一片,讓人連眼睛都睜不開。哪怕她身上有防禦法寶,天靈蓋還是被劈的隱隱作疼,肌膚都有種發麻的感覺。
  
  她還聽到胸口的瓔珞項圈傳來隱隱的破碎聲,那是防禦爆發替她擋住雷劫,支撐不住碎裂的聲音,這接連的破碎聲和雷聲交錯,廖停雁毫不懷疑,等到防禦法寶報廢的那一刻,自己就會被雷炸成碎片。
  
  可能是因為身在雷劫之中,有一點連通天地的感覺,她清晰感受到了雷劫之中的殺機,就是那種「我用雷劈你不是考驗,就是純粹準備劈死你」的意思。
  
  廖停雁在這會兒想的,竟然是司馬焦。
  
  她想起自己來的時候,那祖宗還說什麼「我不讓你死,你就死不了」,一副矜貴又狂傲的臭屁樣子,萬一她真在這給雷炸成碎渣渣,他不是被打臉了,肯定臉特別疼。
  
  她還是稍微掙扎一下吧。
  
  廖停雁注意著那防禦法寶的界限,自己運起身上的靈力,準備熬一波。
  
  她都不記得這九九天劫到第幾道了,只覺得每一道都來勢洶洶,半點沒放水的意思,接二連三砸的人沒有喘息的機會,她感覺到胸口的瓔珞項圈就剩一線防禦的時候,心一緊準備自己頂上。
  
  就在這時,雷聲猛然大作。廖停雁在滿眼雪白的電光中,看到身前出現一道黑色的人影。
  
  他站在那,長袖與黑髮揚起,往上伸出的冷白手臂上纏繞著紫色的電弧,像是凸出的血管。他凶惡地扯住了落下的天雷,狠狠一撕,直接把一道雷給撕開了。
  
  廖停雁:「……」徒手撕雷,祖宗還是我祖宗。
  
  廖停雁往前動了動,司馬焦就好像背後長了眼睛似的,一手往後按住了她的腦袋,讓她坐在原地。
  
  她在雷聲中清晰聽到了司馬焦的聲音,他的聲音很冷,帶著不甘的戾氣與憤怒,但不是對她的。他說:「安靜坐著,你不會有事,我說了。」
  
  廖停雁下意識就想問一句:「那你呢?」只是沒問出口,安靜坐著了。
  
  司馬焦並不是那種健美先生的偉岸身材,可他站在那裡,就好像一座巍峨高山,彷彿能頂天立地似得,看一眼就讓人生出畏懼之心,彷彿身上就明明白白寫著「你這種辣雞登不上我這座珠穆朗瑪峰」。
  
  廖停雁剛才發現雷劫不對頭,心裡多少有些慌亂錯愕,但現在看著司馬焦站在那,一下子就安心了,她自己都沒發現,哪怕雷劫還沒過,甚至比之前更加可怕,彷彿一個發怒的人,但她還是不自覺就安心了。
  
  司馬焦雙目赤紅,他身上湧出火焰,沖天的大火迎上了電光與雷柱。有個詞叫天雷勾動地火,用來形容兩個人愛的非常熱烈且迅速,現在廖停雁看到了真實版本的天雷勾動地火。
  
  司馬焦的火焰和天上的雷雲一樣鋪開,如同爆發的火山,將雷柱裹緊,纏繞在一起的雷火聲勢浩大,動靜也宛如天崩地裂一般,身在其中的廖停雁被這天地浩然之劫壓得喘不過氣,她甚至無法站起身,所以更加為司馬焦感到驚艷。
  
  他不僅一直站著,還撕裂攪碎了一道又一道雷劫。廖停雁看到他的手指被雷電撕裂了,從他手指上灑出來的血珠漂浮在周圍,被洶湧的雷勢與火勢擠壓成花的形狀,像是紅蓮,又忽而燃燒起來。
  
  那場景淒美的有些不似人間。司馬焦往天上高高伸出的手臂蜿蜒流下鮮血,他整個人好像都在燃燒。
  
  天上是紫色的雷雲與紫白交加的雷電,地上是與雷電糾纏的火焰,他們周圍的雷石因為雷與火的作用,發出嗡嗡的輕響,深紫色的石面上,被雷火沾染的地方都綻出淡紫色的光華,像是石中開出的繁花。所有的光都在這裡爆發。
  
  ……
  
  終於,最後一道雷劫消散,天地間忽然一片寂靜,耳邊彷彿有耳鳴聲,有種陡然失聰的錯覺。
  
  天上的雷雲還在滾動,好似很不甘心。
  
  司馬焦放下手,看著天冷冷笑了一聲,那笑聲裡充滿了怨憤與不屑。
  
  雷雲裡猛然又落下一道雷,不過這次並不是劫雷,只是普通的雷,洩憤般劈向司馬焦。司馬焦一揮袖子,將那道雷揮散,手指上凝著的血珠因為他的動作灑在旁邊的雷石上。
  
  他轉過了身,看向坐在原地仰頭看他的廖停雁,用沾血的手指在她臉上撫了一下。
  
  他的手指是冷的,血是熱的。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5-17 10:12 PM

第四十六章

  廖停雁聽到了胸口咚咚咚的急促跳動,不知是因為方才的雷劫陣勢太大,讓她至今心有餘悸緩不過神來,還是因為現在這個司馬焦太令人心動。
  
  他才剛懟了老天爺的大雷,現在還是一副冷漠嘲諷的表情沒轉換過來,廖停雁看著他,感覺好像回到了最初相識的時候,他也是時常這幅表情。
  
  他的手指在她臉上撫了一下,最開始只是輕柔的蹭了蹭,帶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親暱與安撫,可是很快,他就笑了,然後把手上的血全都糊在了她臉上。是那種手賤找打的糊法。
  
  突然被糊了一臉血廖停雁:……你還有臉笑?就在上一秒,我心裡的小鹿又啪嘰摔死了你知道嗎?給小鹿道歉啊!
  
  拜他這一手所賜,廖停雁感覺自己的心臟功能恢復正常,腦子也能正常思考了。
  
  她拉住司馬焦的手腕,把他拽到之前收拾出來的地方坐下,然後問他:「這麼大的動靜,會不會引人注意,我們現在是走人還是怎樣?」
  
  司馬焦隨手撒了撒手上的血珠,用袖子擦了下傷口上的血,說:「雷鳴山谷很特殊,在這裡渡雷劫,外面不會有異象。」
  
  他是早有準備的。
  
  廖停雁腦子裡閃過這個念頭,又被司馬焦那不講究的動作給拉去了注意力。他那邋邋遢遢的生活方式,和當代單身男青年沒兩樣,完全就不知道照顧自己。她一把拉過司馬焦的手,給他把手上的血擦乾淨,準備上藥。
  
  司馬焦任她抓著手折騰,也不再說話了,躺在廖停雁原本躺著的地方,像個做指甲的貴婦,擺好姿勢,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動作。
  
  廖停雁擦著他手上的血跡,覺得特別浪費,他動不動就撒一片血出去,這要多久才能養得回來。
  
  傷口還在流血,十指連心,廖停雁看著都替他疼。
  
  拿出從前收起來的治傷特效靈藥,塗抹在傷口上,再用能幫助傷口癒合的藥符包紮好,如果好好照顧,就算司馬焦傷口好得慢,應該也能在一個月內痊癒。
  
  包紮好一隻手,司馬焦張開自己的五指在廖停雁面前揮了揮,神色又是那種意味深長的明瞭,「玉靈膏和靈肉藥符,這些治傷靈藥你以前不會帶,現在存了不少,看來是特地為我而準備。」
  
  廖停雁:「對啊。」她頭都沒抬,乾脆地應下了。
  
  她這一應,司馬焦反而不吱聲了。
  
  兩人安靜了一會兒。
  
  過了沒幾分鐘,司馬焦又動了動手指,不舒服地擰起眉頭,動手要拆手指上的東西,「我不想包紮了,麻煩。」
  
  廖停雁看他,他去扯手上包紮的動作,讓她想起從前和同事一起去貓咖啡吸貓,有隻貓被人套上了小腳套,就是這個不喜歡的樣子,扯腳套的動作和司馬焦一樣一樣的。
  
  廖停雁:「噗。」
  
  司馬焦動作一停,去看她。
  
  「你在笑什麼?」
  
  廖停雁心情不激動的時候,她在想什麼,他就聽不見,像這樣,他也猜不到她突然為什麼笑,所以他用的真話buff。
  
  廖停雁一張嘴,「覺得你很可愛,所以笑。」
  
  司馬焦好像沒聽清楚一樣,看她的神情很古怪,半晌,他抬手揉住廖停雁的臉,把她的腦袋扯到自己臉前,用力揉了兩下。
  
  廖停雁被他揉的嘴嘟起來,張了張:「手!你的手!手不要用力!傷口會裂開!」
  
  司馬焦:「噗。」
  
  司馬焦:「你知道我在笑什麼嗎?」
  
  廖停雁:「……」我怎麼知道,我又沒有天生的真話buff技能。
  
  她扯下司馬焦的手,繼續給他整理包紮,司馬焦要往回撤,她就按著他的手不許動。
  
  司馬焦又不開心了,他不喜歡有任何束縛,「我不包紮。」
  
  這個祖宗雖然幾百歲的人了,但相處久了就會發現,他有些地方真的像小孩子一樣任性,大概是因為從小沒人教過他,這麼多年陪著的就只有一條寵物蛇。廖停雁拉著他的手輕輕晃了兩下,跟他撒嬌,「剛上過藥,不包紮的話傷口很容易裂開,就包三天好不好。」
  
  司馬焦:「……」
  
  廖停雁:「包著吧,我看著就覺得好疼,等傷口稍微長合一點就不包了。」
  
  司馬焦:「……」
  
  廖停雁:「求你啦,我好擔心啊。」
  
  司馬焦:「……」
  
  廖停雁看著司馬焦的神情,心裡笑得好大聲。只因為祖宗的表情太可樂了,簡直一言難盡。
  
  要說他不高興吧,也不全是,說高興吧,又怪怪的,說糾結吧,有一點,猶豫也有一點,反正就是徘徊在「聽她的忍一忍」和「不想聽不包紮就是不包紮」之間。
  
  廖停雁不太會演戲,怕被他看出臉上快忍不住的笑,就乾脆撲上去,抱著他的脖子,依著他的胸口,將臉埋在他的頸窩,穩了穩嗓音:「你都知道我是特地給你準備的,你不用,我不是白準備了,我都用了你給我做的瓔珞項圈。」
  
  司馬焦被她一抱,盯著自己的手看了會兒,就把手放在了她背上,是個回抱的姿勢。
  
  「就三天。」妥協了。
  
  廖停雁忍著不要笑出聲。
  
  司馬焦呵呵冷笑,很不屑:「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在故意撒嬌。」
  
  看出來了有什麼用,該妥協的不還是妥協了。古人說枕邊風有用,果然很有用。
  
  廖停雁抱著他的脖子,心裡感覺慢慢平靜下來。方才的震耳雷聲逐漸遠去,只有司馬焦的平穩心跳在耳邊,她忽然覺得身體裡漫過溫熱的水流,浸過了心臟,溫溫軟軟的。
  
  她倚在那有些恍惚,鼻端都是司馬焦身上的味道——每個人身上都有特殊的味道,自己可能聞不出來,但別人能注意到。司馬焦身上的味道帶著一點點血凝花的淡香,混合著另一種說不出的氣味,脖頸邊血液流動的地方,味道更濃些,好似是血液裡溢出的氣息。
  
  這個世界上,大概只有她曾這樣熟悉而親近地嗅到他身上的味道。廖停雁自然而然地仰起頭,親了親司馬焦的下巴。司馬焦低下頭親了回來。兩人自然地交換了一個吻。
  
  分開的時候,司馬焦還低頭抿了下她的唇瓣,一副身上的毛都被摸順了的模樣,手上又不自覺撫著她的背。
  
  之後,司馬焦果然沒有再動手扯手上包紮的東西,只偶爾不太高興地瞄一眼兩隻手,晾著手指的樣子讓廖停雁回想起童年看的還珠格格,紫微的手也曾裹成這個樣子。
  
  心裡想笑,可再一想又笑不出來了。如果換了別的人,這麼高的修為,受這樣的傷,吃點靈丹,很快就能好,可司馬焦卻不能。
  
  她想起上一回把司馬焦從死亡邊緣救回來的一顆小藥丸,也不知道那是什麼做的,那麼見效。
  
  司馬焦:「那是上雲佛寺的秘藥,天下間只有一顆,若不是司馬氏當年與上雲佛寺有些淵源,我又是司馬氏最後一人,那顆秘藥不會給我。」
  
  廖停雁:「我問出聲了?」
  
  司馬焦:「問出聲了。還有,我說過不用擔心,我不會比你先死。」
  
  廖停雁:「……」這直男還會不會說話了。
  
  她坐起來:「你特地選擇這裡讓我度雷劫,之前又特意煉製了那麼厲害的防禦法寶,還自己跟過來,你是一早就知道我這次雷劫不會簡單吧。」
  
  廖停雁早先心裡猜測著,說不定是因為自己並非此世界中人,這裡的雷劫才會格外針對她,後來看司馬焦早有預料的模樣,又覺得說不定是因為自己升級太快,之前的雷劫全都沒過,所以搞得這次疊加這麼狠。
  
  可是,司馬焦的答案,不是她猜測的任何一種。
  
  他說:「因為你與我神魂交融,沾染了我的氣息,才會有九九雷劫。」
  
  廖停雁:「懂了。」不是還有十惡不赦大壞蛋被雷劈這種傳統嗎,看來真的是反派待遇了。廖停雁的心態一片平穩。
  
  司馬焦:「氣運天道那些說起來麻煩,但司馬一氏到今天幾乎滅絕,和那冥冥之中的氣運天道有關係,『它』要絕司馬氏,要殺我。」
  
  廖停雁:「……啊。」原來是滅九族,一人獲罪,連坐家屬。
  
  難怪之前霹雷,這祖宗就差沒對著蒼天比中指了。
  
  廖停雁還是覺得不對,「我記得庚辰史裡有寫,許多年前,司馬一族有許多仙人大能,飛升成神。」這樣來說的話,司馬一族也不能說滅族。
  
  司馬焦哈哈笑起來,滿面諷刺,對她說的那庚辰史不以為然,「飛升成神不過一個天地間最大的笑話罷了。」
  
  「從前每有仙人飛升,天地就會靈氣充裕,你道是為什麼?」
  
  廖停雁照搬教科書上的標準答案:「因為仙人飛升,神界與下界之門連通,靈氣充入凡間。」
  
  司馬焦乾脆道:「是因為那些飛升的仙人其實根本沒能去到神界,而是消散天地,神魂與肉身變成了精純靈氣反哺這個世界。」
  
  廖停雁聽傻了,等等,這,這是不是個驚天大秘密?他就這麼說出來了?
  
  彷彿是為了應和廖停雁的想法,天上又有了滾滾雷雲,雷聲隆隆,好似警告。
  
  司馬焦全然不理會,只接著說:「這事由司馬氏最後飛升的人印證,不然為什麼之後許多年都無人敢飛升。」不然師氏一族又為何敢毫無顧忌地陰謀算計剩下的司馬氏族人,還將人圈養,一步步鳩占鵲巢。
  
  都是因為師氏從司馬氏前輩那裡知曉,那些所謂飛升上神的許多司馬氏,再不可能回來了。
  
  所有的顯赫風光,都是笑話。
  
  廖停雁一把摀住了司馬焦的嘴,「好了,我懂了,不用再說了。」再說下去,估計那雷又要來劈一劈,手還傷著呢。
  
  司馬焦拉下她的手,定定盯著她的眼睛,問:「你怕了,怕我連累你?」
  
  不知出於什麼計較,他沒用真話buff。
  
  廖停雁:「怕是不怎麼怕,就是……我以後每次雷劫都這樣?」要不是在這特殊的雷鳴山谷裡,換成外面,估計炸壞兩座山不是問題。
  
  司馬焦:「我在,你就沒事。」突然兇起來的臉,猛然炸起來的毛。
  
  廖停雁反手一個順毛:「我是想,既然渡雷劫這麼麻煩,我修為還是不能漲太快。」這樣她偷懶不修煉的話,心理壓力就沒那麼大了。
  
  偷著不做作業,和有苦衷名正言順不做作業,是不一樣的爽感,後面這種,就全然放下了包袱,立刻心安理得了。
  
  廖停雁暗搓搓的有點美滋滋。順便在心裡大聲逼逼,雙修也別了吧,雙修修為漲好快啊。
  
  司馬焦:「……」
  
  廖停雁想了想,把問題一次性問完了,不然下回都懶得再問,「祖宗,您這修為到哪了?」好像所有人都摸不透他到底什麼修為。
  
  司馬焦依舊沒有隱瞞,直接道:「如果不是奉山靈火在我身上,剛才劫雷一過,我就會立刻飛升——然後連人帶魂變成天地間滋養萬物生靈的精純靈氣。 」
  
  這人,修為到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5-18 10:54 PM

第四十七章

  雖然雷劫是司馬焦給過的,但廖停雁還是成功從化神期成為了煉虛期修士。
  
  天地有規則,廖停雁原本的四九天劫變成九九天劫,是算在了司馬焦的頭上,所以司馬焦擋了雷,這成績也能算在廖停雁頭上。
  
  來考六年級數學,發現得到了高數試卷,又被外援闖進來把試卷做完了,廖停雁這一場渡劫有驚無險。
  
  她現在只看修為,在內府也能算是一位大佬,但是廖停雁完全沒有真實感。
  
  如果她身邊都是些煉氣期築基期,她說不定還會有點飄,但身邊的是個分分鐘能飛升的大佬,敵方陣營遇到的不是化神煉虛就是合體大乘,個個不比她差,還都比她多活了幾百幾千年,這種情況下,她實在是不覺得自己這個修為有什麼了不起。
  
  渡完劫,還要在雷鳴山谷修煉幾日。
  
  廖停雁倒是不想在這待,畢竟待這裡修為要漲,她現在最不想的就是漲修為了。
  
  司馬焦:「在這待著。」
  
  廖停雁:「行吧。」她有點懷念幽靜的午睡地點,還有師餘香那個開滿了花的花香宮殿,不管哪裡都比這光禿禿的石頭場睡起來舒服多了。而且這裡面可能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那個直播鏡子在這裡也沒信號,一下子就少了很多樂趣,好比突然斷網。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哪,想她剛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哪有這麼多窮講究。
  
  司馬焦做什麼,都有原因,他要在這待著,肯定也有自己的理由,廖停雁想著,問他:「要在這待多久?」
  
  司馬焦:「三天。」
  
  廖停雁看向他包起來的手指,懷疑他根本就是報復她說要包著傷口三天。這男的真的有可能做出這種幼稚的事情。
  
  不過算了,管他的。
  
  雷劫用了很久,現在又是晚上了。雖然這個修為,在夜晚能看見,但廖停雁還是習慣光亮,所以她拿出了燈。她格外喜歡這種花型燈,就是燈外面的罩子有各種花的模樣,映照出來的光落在周圍,都像是盛開的花一樣。
  
  掛上燈,收拾出桌子,拿出準備好的食物,開始品嚐美味。
  
  廖停雁一直就覺得,不管去到哪裡,只要有條件,就必須吃好睡好,只要吃好睡好了,心情也會跟著好起來,這是善待自己的最佳方式。所以跟著司馬焦輾轉,每到一個地方,她都很注意這些。
  
  她的空間裡,各種吃的喝的,能讓生活更加舒適,提升幸福感的用品是最多的,什麼用習慣了,最喜歡的小物件,各種軟墊皮毛墊子抱枕長榻竹蓆,燒烤架燉湯砂鍋簡易火鍋盤等等,多的能分分鐘搞出好幾個適宜居住的屋子。
  
  與她完全相反,司馬焦從來就不在乎這些。他不管是住在華美宮殿高屋華堂,還是坐在荒野的大石頭上,都是那幅模樣,好像從來不需要任何東西來點綴服務。
  
  但他並不反感廖停雁安排生活,還十分喜歡看她做這些。
  
  他看著廖停雁拿出自己喜歡的軟墊靠著腰,坐舒服了,又拿出吃的喝的,在他的注視下吃了頓悠閒的晚餐,完了擦擦嘴,又掏出兩個自己做的木頭人。
  
  有一種天階術法,名為牽靈術,可以讓死物暫時擁有生命,聽從主人差遣。廖停雁現在用的就是這個。
  
  在司馬焦給廖停雁的那本術法大全裡面,牽靈術是比較難的那種,司馬焦還沒見過她學天階術法,她翻看大多都是在看前面那些簡單的。就算看那些,她還是要抱著書扯頭髮仰天直呼好難學不會。
  
  他是第一次看廖停雁用天階術法,而這個牽靈術,他自己都沒用過,就饒有興致地看著廖停雁點靈出來的兩個木頭人。
  
  兩個木頭人在點靈之前是巴掌大的,點靈之後就長大了,差不多到廖停雁的腰那麼高,圓圓的腦袋,臉上的眼睛嘴巴是廖停雁畫的,她以前最常用的顏文字表情,兩個代表笑的眼睛和數字3嘟嘟嘴,以及圓圓眼睛和躺著的3嘟嘟嘴。整個看上去就像是漫畫裡的可愛圓胖火柴人跳了出來。
  
  兩個可愛的圓腦袋聽話又勤勞,給廖停雁收拾了餐桌,另一個拿著廖停雁給它的小錘子嘿咻嘿咻替主人搥背。
  
  司馬焦沒見過這種奇奇怪怪的「人」,所以不能理解廖停雁為什麼一臉慈愛地看著兩個小人,還說它們可哥愛愛。他瞧了兩個忙活的小人一眼,覺得它們怪模怪樣,一轉眼看到廖停雁寫在兩個木頭人背後的字,是「1」和「2」。
  
  「那是什麼?」司馬焦捉了個小人,指著它後背的數字問。
  
  被抓住的二號小人正在給廖停雁搥背,突然騰空,吚吚嗚嗚地在半空中揮舞手腳和小錘子。
  
  不要欺負小孩子!廖停雁把它放回地上,還摸了一把它的腦袋,這才回答:「是數字啊,那個是1,這個是2。」
  
  說完她才反應過來,祖宗是不知道阿拉伯數字的。說到這裡,她還有個疑惑。就是她和司馬焦雙修,偶爾看到過司馬焦的一些記憶碎片,按照雙向理論,司馬焦應該也看到過她的,可他沒有表現出過什麼異樣。
  
  如果他看到了她在從前世界的記憶,應該會砸出十萬個為什麼才對,可他沒有半點異樣。還有,之前她偶爾激動時心裡想過以前怎麼怎麼樣,說過些原本世界的東西,他都沒反應。
  
  所以她有個猜測,關於她從前那個世界的一切,可能被「遮罩」了。
  
  司馬焦:「一和二?為什麼用這麼奇奇怪怪的符號。」他沒有探究下去的意思,覺得可能是魔域那邊的說法。
  
  只是對牽靈術生出了一絲興趣,攤開手說:「《庚辰萬法錄》給我。」
  
  《庚辰萬法錄》就是他之前給廖停雁帶回去的大部頭術法書,廖停雁拿出來給他,他刷刷刷找到牽靈術,看了大約十秒鐘,然後閉目五秒鐘,接著他就從廖停雁那邊拿了個空白的小木頭人,用了牽靈術點靈。
  
  廖停雁:「……」十五秒速成天階術法,你知道我學了多久嗎!之前一直失敗,還是到了煉虛期才終於成功用出來了!我剛才還有點驕傲的!
  
  現在見識到了學神的光輝,驕傲和小鹿一起殉情了。
  
  司馬焦點靈的小木頭人也是和小一小二一樣圓滾滾的樣子,只是廖停雁還沒給它畫眼睛嘴巴,它就呆呆地到處摸。
  
  司馬焦一巴掌按著小木頭人的腦袋,很壞心眼地看它在手底下打轉。
  
  廖停雁覺得他像個玩玩具的小男孩。
  
  廖停雁把小人提了回去,也給它畫了顏文字表情,是個莫名嘲諷的表情,看著和司馬焦有種微妙的相似。
  
  背後再給它編號3。
  
  雖然表情很嘲諷,但小三也是個勤勤懇懇的小人兒,廖停雁沒什麼事給它做,想想就拿出來一口袋堅果,叫什麼她忘記了,總之挺好吃,就是剝殼麻煩。
  
  她給了小三一口袋堅果和一個大碗,它就抱著大碗坐到一邊開始老老實實剝堅果了,剝完一碗上供,接著剝下一碗。
  
  司馬焦:「……」
  
  司馬焦:「那是我點靈的。」
  
  廖停雁:「嗨,分什麼你我啊,來,吃個堅果。」補腦子的。
  
  司馬焦被她塞了一嘴堅果,本想說一般而言自己點的靈,只有自己能使喚,看一眼廖停雁那完全沒想到這一茬的表情,他就懶得說了。大約也是神交的緣故,看她使喚地還挺開心。
  
  他嚼了嚼嘴裡的堅果,咽了下去才發現自己剛才吃了東西,就不大爽利地躺了回去。
  
  他不喜歡吃任何東西,不是因為食物口味的問題。很小的時候,照顧他的多是師家人,他們給他吃過一些……不是很好的東西。總之,後來他就什麼都不想吃。
  
  並不是廖停雁以為的挑食。
  
  點靈的小人耗盡了靈力就會變回去,在廖停雁看來它們就是充電機器人。
  
  廖停雁的小一和小二先變回去了,小三的持久度是前面兩個的三倍,就是好像有點呆,廖停雁沒叫停,它就坐那剝了一個小山的堅果。廖停雁覺得,下回再點靈小三,就別讓它剝堅果了,她存的那些差點不夠它剝的。
  
  她們待夠了三天,廖停雁就是沒修煉,都感覺自己修為在這幾天內源源不斷往上漲。
  
  「是不是差不多該走了?」廖停雁問。
  
  司馬焦伸手:「拆了這個就能走了。」
  
  廖停雁:「……」行行行,給你拆腳套,你這個臭貓貓。
  
  她這三天裡照顧的仔細,基本上沒讓祖宗動過手,所以這會兒拆開藥符,發現癒合速度比自己想的要好一點。她捧著司馬焦的手,就像爾康捧著紫微的手,突然戲精附身,滿面深情地說:「答應我,要多注意不要撕裂了傷口,也不要磕到碰到,我會心疼。」
  
  司馬焦的表情好像她在他衣服裡扔了個毛毛蟲。
  
  廖停雁:「等下!我們不是出去嗎,你往裡面走幹嘛?」不會是剛才聽到她在心裡笑話他生氣了吧。
  
  司馬焦扭頭看了她一眼,「拿個東西再走。」
  
  廖停雁肯定他這語氣裡彷彿是順手一拿的東西,絕不簡單。
  
  司馬焦伸手要拉著她,帶她過去。廖停雁先一步抱上了他的腰,「我自己抱,你手別用力。」
  
  司馬焦就把手搭在她肩上了,他把廖停雁瞬息間帶到了雷鳴山谷中心,放開她,俯身五指張開按在了中央一塊普通的石頭上。
  
  天搖地動,但他們兩人站立的地方紋絲不動,廖停雁腳下一空,她迅速穩住身子,停在半空中,發現自己和司馬焦站在一條銀河裡。
  
  在這片空茫的黑色中,有星星點點的璀璨紫色光點,河流一樣漫過她的腳下。
  
  「走。」司馬焦順著紫色星星銀河往前走,廖停雁跟在他後面,看著那些紫色的小光點,當那些光點飄到她眼前,她才看見那是花型的光點。
  
  在這條路上走了一會兒,眼前出現好幾條銀河匯聚的終點,所有的璀璨光點圍繞著一顆拳頭大的紫色石頭,紫色石頭上纏繞著幾圈小小電弧。
  
  司馬焦伸出手把它摘下來的時候,那些電弧滋啦滋啦,紮進了他的手指,又被他撕開了——像是撕橘子瓣上的白色橘絡。
  
  撕乾淨了,他把石頭往廖停雁手裡一放,非常隨意。
  
  「行了,走吧。」
  
  「這是?」廖停雁翻來覆去地看石頭。
  
  司馬焦:「雷石。」
  
  廖停雁:「看它出現的這個環境,我不得不懷疑,這塊高端大氣上檔次的雷石,是雷鳴山谷裡很重要的東西。」
  
  司馬焦點了點那塊光華內斂的石頭,「它是雷鳴山谷的『心臟』,雷鳴山谷能擋雷劫,主要是它的作用。」
  
  廖停雁:「……」所以說你把這個拿走,雷鳴山谷就毀了是嗎?
  
  「會被人發現的。」廖停雁緊張兮兮地說著,把石頭收了起來。開玩笑,既然這麼有用,就算被發現也要帶上啊,下回還得用呢。
  
  司馬焦:「不會,等他們發現,已經過了一段時間了。」到那會兒,也沒人會在乎這裡了。他想到這裡,心情不錯地笑了下。
  
  兩人離開的時候,廖停雁還有點不真實,「你就這麼隨隨便便地過來,又隨隨便便把人家最重要的東西拿走了,這麼簡單的。」
  
  司馬焦:「雷鳴山谷,從前是司馬一族所造,雷石也是司馬氏所有。」
  
  廖停雁:「難怪你能進來了!可是,雖然以前是你們的地盤,但師氏把持這麼久,就沒設點什麼禁制之類,讓你們司馬氏的人不能再來去自如嗎?」
  
  司馬焦嗤笑一聲,「他們當然設了,但是,對我有用嗎?」
  
  呵,辣雞,沒用。他的表情明明白白寫著。
  
  廖停雁覺得,就憑祖宗這張嘴和這個表情,至少能氣死十個師家人。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5-19 09:49 PM

第四十八章

  司馬焦給廖停雁煉製了個新的防禦法寶,仍舊是用瓔珞為基,是師餘香寶庫裡更加漂亮的一個瓔珞項圈,他這回將那個雷石之心也一起熔煉了進去,就算是雷劈也劈不壞了。
  
  用司馬焦的原話是:你要是遇上了像師千縷那樣的修士,跑不掉,躺下來讓他打,對方用盡全力也要打半天才能破開防禦。
  
  這一點廖停雁是相信的,畢竟這次這個防具,司馬焦足足做了半個月,斷斷續續改了好幾次,能讓他花這麼多時間去做出的東西,當然厲害。
  
  廖停雁聽他說了那話,就掂著那瓔珞項圈問:「破開防禦後呢?」
  
  司馬焦就嗤一聲,廖停雁看到他的下巴微微揚了下,還未完全癒合的手指撐在下巴上,說:「在那之前我就會到,你可以繼續躺著。」
  
  「頂天立地」的祖宗實際身高目測一八八,剩下頂天的那部分,全都是他自信氣場給堆積起來的。
  
  不過,他確實有自信的資本。悟性高到離譜,實力強到逆天,慈藏道君,天上地下只此一個,也是當之無愧的第一人。
  
  司馬氏就剩他一個,人還在三聖山裡被關著的時候就讓諸位大佬嚴陣以待,出來後把這麼大個庚辰仙府搞得人仰馬翻還全身而退,能讓正道魁首師千縷掌門束手無策,還能手撕天雷。
  
  可是,這麼厲害一男的,偶爾行為怎麼這麼低幼呢?
  
  他趁她半夜睡著,把她那些點靈小人的臉都塗掉了,畫了堪稱驚悚的奇怪人臉上去,還敢大言不慚說:「這樣看著不是更加自然好看了。」
  
  呸,半夜起來看到立在床邊三個面目全非的點靈小人,一瞬間生活片就變恐怖片了好嗎!
  
  廖停雁有那麼一瞬間懷疑起他的審美,但想想他選擇了自己,審美肯定沒問題,所以他就是手賤。
  
  「來,這些給你玩,你想怎麼畫就怎麼畫,別糟蹋我的小一小二和小三。」廖停雁給了他一打空白的木頭小人。那都是她之前沒事用木片刻出來的,刻了很多。
  
  司馬焦看也不看那些木片,只指出:「你口中的小三是我點出來的。」
  
  廖停雁:「……我們還是別討論小三的問題了,討論多了容易吵架。」
  
  司馬焦: 「什麼意思?」
  
  他又說:「你還會跟我吵架?」
  
  廖停雁:「我為什麼不會跟你吵架?」情侶嘛,多少都是會吵架的,現在沒吵,純粹是沒遇到事。
  
  司馬焦:「那你跟我吵一個我看看。」他的表情動作,就和當初好奇她罵人,讓她罵一個看看一樣。
  
  廖停雁:「……現在找不到氣氛,下次再說吧。」
  
  她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這個「下次」會來的這麼快。
  
  他們這段時間住在師餘香的風花城,城裡面有很多師餘香的小情人,隔三差五來一波自薦枕席,師餘香和這些人尋歡作樂,私生活非常混亂,反正大家都是玩玩。
  
  其中有一個她的秘密情人,木家的一位外府公子,也是以風流著稱,每次經過風花城都要過來和師餘香廝混幾日。這次他也是過來了,恰好這一日廖停雁在師餘香那個花苑裡午睡,一覺醒來就發現身邊坐了個陌生男人,曖昧地摸著她的臉,湊過來就說了句下流話。
  
  「聽說最近你都沒找人了,怎麼,那些人都滿足不了你這淫蕩的身體了?」語氣熟稔得意,還試圖去揉她的胸。
  
  廖停雁臥槽一聲,一腳把他踹飛出去,這才徹底醒過來。往常司馬焦在身邊,這裡其他人也不會沒有允許過來,所以她壓根就沒防備。她怎麼知道,這人以往過來,從來都是不需要這邊守衛通傳的,因為他和師餘香算是偷情,他家中還有個家世相仿的妻子,很是兇悍。
  
  司馬焦剛好離開了一會兒,恰巧就給他撞上這個空隙。
  
  「嘶……你幹什麼!」木公子修為沒她高,被她一腳踹的痛叫出聲,怒氣沖沖坐起來罵了聲。
  
  他的運氣著實不太好,因為這個時候,司馬焦回來了。
  
  之後發生的事,廖停雁想起來就頭疼噁心。司馬焦當時笑了一聲,強硬地按著她的手,不顧她的拒絕,強迫她捏碎了那人的腦袋。
  
  人的腦袋在她手底下迸裂的觸感,讓廖停雁記憶深刻。
  
  她當時就吐了出來,在一邊乾嘔了半天。
  
  司馬焦不理解她為什麼反應這麼大,「只是殺個人而已。」
  
  廖停雁知道他不理解。
  
  他們所生的世界不一樣,司馬焦覺得殺人沒關係,就像她覺得不能殺人一樣,他們的觀念都是來自於所處世界的普世觀念,互相大概都是無法認可的。
  
  她理解司馬焦生在一個不殺人就會被殺的環境,所以對他的嗜殺,她不予評價,只堅持著自己不逼到絕境不動手殺人的想法。
  
  司馬焦這次並沒有上次面對月初回時的生氣,所以也沒想折磨人,是那種看見隻不喜歡的小蟲子所以隨手弄死的態度,動手很乾脆,都沒時間讓廖停雁蒙混過去人就死了。
  
  看到廖停雁的反應,司馬焦坐在旁邊擰起眉,「他冒犯你,我才要你親自動手,只是件小事而已。我從未見過有人殺人反應這麼大的。」
  
  他雖然知道廖停雁不喜歡殺人,但也只覺得她是不喜歡而已,就像她還不喜歡吃一種黏牙的焦糖,但硬要給她吃了,她也只是皺皺鼻子,灌幾口水,在心裡罵他兩句而已。
  
  他生在妖魔窟裡,又怎麼會知道在太平盛世養出來的姑娘多難接受自己殺了人。又怎麼會理解,不喜歡殺人,與不喜歡吃什麼東西,對廖停雁來說完全不一樣。
  
  廖停雁根本沒聽到他在說些什麼,她滿腦子還是剛才濺到她手上的——
  
  腦漿,下意識覺得噁心的不行,擦洗了許多遍手。
  
  她的世界,殺人的人終究是少,普通人和殺人扯不上什麼關係。就算是打仗,也有許多士兵因為在戰場上殺人而落下心理疾病,無法排解,廖停雁又怎麼會毫無影響。
  
  她乾嘔了半天,擦擦嘴,站起身徑直進了屋裡找個地方躺下了,司馬焦跟著她走進屋,看到她背對著自己躺下,是個拒絕他靠近的姿勢。
  
  廖停雁現在很難受,生理上的難受,心裡又生氣,就不想理人。如果司馬焦只是那個殺人狂魔師祖,她不敢跟他為這種事生氣,可他現在不是了,她把他當這個世界最親密的人,所以忍不住和他生氣。
  
  司馬焦去掰她的胳膊,廖停雁一把拍掉他的手,臉也沒轉過去,懨懨地說:「別跟我說話,現在不想跟你說話。」
  
  司馬焦沒意識到問題有多嚴重,他盯著廖停雁的背,不得其解,「你究竟怎麼了,就因為我讓你動手?」
  
  廖停雁沉默片刻,還是嘆了口氣,說:「你不能這樣,我從來沒阻止或者強迫你做過什麼事,所以你也不能這麼對我。」
  
  司馬焦長這麼大,從來沒有人對他說過不能……不,有人說過,只是他從不在意,在他這裡,只有想做和不想做,沒有不能做。這天底下,沒有他不能做的事。
  
  如果面前不是廖停雁,司馬焦一句廢話都懶得說,但現在他沉著臉片刻,還是說:「我知道你不喜歡殺人,你可以不喜歡,但是不能不會,你總要殺的,早晚有什麼區別。」
  
  廖停雁看著帳子上的花鳥紋出神,她其實知道,她有想過,或許哪一天,她會為了身後這個人殺人,但不能是現在這樣。這樣隨隨便便,好像兒戲一樣的殺人。
  
  就是不高興,暫時不想理他。
  
  她不高興,司馬焦也不高興,他就從來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對廖停雁的態度已經是他這輩子從未有過的在乎和寬容。
  
  司馬焦轉身就出去了。
  
  廖停雁沒管他,她睡一覺,竟然做了個噩夢,醒過來連往常的一日兩餐都不想吃了,實在是沒胃口。點靈小人舉著小木槌靠過來,要給她搥背,廖停雁擺擺手拒絕了。小黑蛇爬過來要和她玩,廖停雁也沒動彈。
  
  司馬焦在外面待了三天,消了大半的氣才回來。他不想對廖停雁發脾氣,但撒了氣,心裡仍然是煩躁,好像回到了最開始,還沒遇到廖停雁時的狀態。
  
  他沉著臉走在師餘香的花苑長廊,衣擺和長袖擺動都帶著戾氣。快走到門口時,他頓了頓,還是走了進去。
  
  人不在。他很快走出來,感受了一下,竟然沒有在周圍任何地方感知到她的氣息。
  
  她走了?因為害怕,因為這種小事就離開他?
  
  司馬焦一揮袖子,一整個花圃中的錦繡花苑都塌了下去。他看都不看,唇線繃緊,滿身寒氣循著一個方向找過去。那個瓔珞項圈上,有能讓他追查到人的術法。
  
  他一直追到雲河畔,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廖停雁坐在那裡握著一根釣竿,正在釣飛鰩。飛鰩是這片雲河裡的一種妖獸,尋常很難釣到,司馬焦看到她身旁擺放的大桶裡裝了好幾條飛鰩,而她用來釣飛鰩的餌,是之前在雷鳴山谷抓的那些長蟲。
  
  原來她那時候收集那些長蟲,是為了釣飛鰩,她是怎麼知道雷鳴山谷裡的蟲能釣飛鰩?
  
  司馬焦發現她並不是想跑,身上的怒意散了些,他站在不遠處的樹下,盯著廖停雁的背影,沒有上前的意思。
  
  他還是沒覺得自己有哪裡做錯了,可他感覺到廖停雁很難受,他認識她之後,第一次在她那裡感受到這種沉重的心情。
  
  他就站在樹後看,看廖停雁釣了難釣的飛鰩,看著她一臉的抑鬱,垂頭喪氣地在原地生火,烤飛鰩。
  
  烤的香氣四溢,她自己又不吃,好像是想到什麼又覺得噁心,看了眼自己的手,拿出水灌了兩口。
  
  司馬焦覺得很煩躁,手把旁邊大樹的樹皮剝下來好大一塊。
  
  廖停雁:「我不想吃。」
  
  她好像自言自語一樣說,「之前你說要去雷鳴山谷,我翻到一本遊記,說雷鳴山谷裡的蟲子能釣飛鰩。飛鰩肉很美味,本來想跟你一起嚐嚐的。」
  
  司馬焦:「……」
  
  他走過去,坐在廖停雁對面,拿起烤好的飛鰩咬了一口,面無表情把整隻飛鰩吃完了。
  
  廖停雁還在頹著,喪著一張臉又給他遞了隻。司馬焦不想接,看她的表情,還是伸手接了。
  
  廖停雁:「你以後不能這樣了。」
  
  司馬焦丟下飛鰩,「這樣一件小事,你為這跟我生氣?」
  
  廖停雁抹了下眼淚,抽泣了一聲。
  
  司馬焦把丟下的飛鰩拿起來,「……我知道了。」
  
  司馬焦:「我也沒罵你也沒打你,我都答應了。」
  
  廖停雁眼淚往下掉,「我做噩夢。」
  
  司馬焦吃不下去,他渾身都難受,丟掉手裡的飛鰩,一手勾著廖停雁的後頸把她拉過來,拇指用力擦掉她的眼淚,「不許哭了。」
  
  廖停雁看他手指上的傷痕,眼睛一眨,又掉了一顆眼淚在他的手掌裡。她側臉靠在司馬焦的手掌,眼睛看著他,「如果以後再有什麼事,我說了不願意做就是真的不願意做,你不要強迫我了。」
  
  司馬焦看著她,湊上前貼著她的前額,「我知道了。」
  
  說到這,聲音又低了些,有點懊惱,「你別哭了。」
  
  用唇貼了貼她的眼睛,是個很不熟練的安撫姿勢。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5-20 10:17 PM

本帖最後由 小叛叛 於 2019-6-9 09:29 AM 編輯

第四十九章

  司馬焦仍是不覺得自己要廖停雁殺個人有什麼不對,可他卻也覺得有些後悔了……這還是他第一次體會到「後悔」是個什麼感覺,十分新奇,是和身體的痛完全不同的一種煎熬。
  
  廖停雁好些天沒再吃東西,往常她每天都要花時間吃兩頓,有時候精緻,有時候豐盛,有時候興致來了,她還自己動手做。他還記得有一回她做了個說是什麼火鍋的,吃的屋裡全是味。
  
  雖然他不知道那有什麼好吃的,但她吃得開心,他也覺得心情好起來,看她這些天懨懨的吃不下東西,司馬焦比她還不舒服。
  
  而且,他還見識到了廖停雁說的做噩夢。他在她的靈府裡休息,原本的藍天白雲變了,司馬焦在她腦子裡看到了一群人殺豬的景象,那豬被綁起來,叫的驚天動地。
  
  司馬焦:「……」
  
  真是別緻,他這輩子還是第一次知道有人的靈府裡會出現這種情況。他自己的靈府裡惡劣的時候有地獄般的屍山血海,但一群身形模糊的人聚眾殺豬……他真是開了眼界了。
  
  他腦子裡都好像循環了一整天的殺豬叫聲。
  
  這不能怪廖停雁,她除了前幾天的事,之前印象最深刻的場景就是幾歲的時候在鄉下外婆家看到的殺豬景象,那景像給她帶來的童年陰影堪比之前看到司馬焦殺人,她潛意識抗拒殺人,所以噩夢的源頭就變成了殺豬。
  
  廖停雁睜開眼睛,先給自己貼了個面膜。雖然修仙人士不會因為一晚沒休息好就留下黑眼圈,但她總覺得自己現在好疲憊,臉摸起來都沒那麼水嫩了。
  
  司馬焦把她抱到身上。
  
  廖停雁捂著自己的面膜:「?」
  
  司馬焦表情莫測:「殺豬……可怕?」
  
  廖停雁翻著白眼看帳頂不說話,她什麼都不知道,別問她。
  
  司馬焦是知道了,殺豬不可怕,殺人也不可怕,但廖停雁一旦吃不好睡不好,那就很可怕。
  
  司馬焦的眉眼顏色很濃,又因為皮膚太白,整個人的容貌就顯得尤為深刻,特別是擰眉沉凝的模樣,氣勢就顯得很鋒利。像在思考什麼有關生死存亡的大事。
  
  廖停雁看他這樣,反而先開口寬慰了他一下,「我調整幾天就好了。」
  
  讓司馬焦等著?這是不可能的。他這個人擅於製造問題,同樣也擅於解決問題。
  
  很快的,他帶回來一隻玉枕。
  
  「用這個,只要做夢都會是美夢。」
  
  廖停雁抱著那隻玉枕,想起童年看過的某部火熱穿越劇,裡面也有個玉枕,忘記叫什麼名了。當天晚上她就試了試這個玉枕,沒有她想的那麼硌人,枕著還挺舒適的,果然也很見效。
  
  司馬焦這晚上在她的靈府裡沒再聽到殺豬叫聲了,只發現那些花香變成了濃濃的甜香,像是什麼甜食的味道,熏得他感覺自己的神魂都是甜味。
  
  廖停雁夢到自己生日,和久違的親戚朋友們在一起,吃了一大堆奶油蛋糕。她醒過來之後就感嘆,「好久沒吃過奶油蛋糕了。」也好久沒見過親人朋友們了。
  
  「做了好夢開心嗎?」司馬焦問她。
  
  廖停雁回味了一下自己的夢,夢裡她想念的朋友和親人都在朝她笑,大家吵吵鬧鬧,催她切了蛋糕。特別大特別好吃的一個蛋糕,所有的一切都很和諧——夢裡顯然有美化,她媽才捨不得給她買那麼大的蛋糕,她爸也不會笑的那麼和藹,妹妹更不會乖巧叫她姐姐,朋友們天南海北,更不會聚的那麼齊。
  
  她還是點了頭,「挺開心的。」就是想到一句詩,當時只道是尋常。
  
  「這個枕頭這麼有用,你怎麼自己不用?」廖停雁摸著玉枕上雕刻的紋樣,覺得那看上去有點像是長鼻子大野豬。
  
  司馬焦看她恢復了精神,也放鬆了些,從鼻子裡哼了聲出來,「對我沒用。」
  
  他擁有特殊的能力和強大的力量,相對的,有不少法寶靈藥都對他無用。
  
  廖停雁現在看什麼都感覺像豬,看司馬焦也是。「為什麼要在這個玉枕上雕野豬?」
  
  司馬焦:「是夢貘。」
  
  廖停雁:「傳說中的夢貘,就長這個樣子?」
  
  司馬焦:「區區夢貘,也能稱傳說? 」
  
  兩人大眼瞪小眼看了陣,司馬焦坐起來,「走,帶你去看夢貘。」
  
  他雷厲風行,拉著廖停雁就掠了出去。廖停雁在發呆,她都不知道原來這個世界還有夢貘這種生物存活的,一下子沒能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都已經被司馬焦拽出幾里地了。
  
  廖停雁:「等等等——」
  
  她攏著自己的頭髮:「我還沒梳頭!我還沒換衣服!」
  
  司馬焦停下來看她一眼,很是奇怪,「你往常不就是這樣。 」
  
  廖停雁:在家和出門能一樣嗎,在家我還不洗頭不穿內衣呢。
  
  她好歹是把頭髮梳了梳,加了件外袍。
  
  夢貘並不多見,庚辰仙府裡僅有的幾隻養在掌門師千縷私人的一座山裡。聽說那幾隻夢貘養在師千縷的地盤,廖停雁不由得問了句:「我們就這麼去?」
  
  司馬焦:「空手去就行了,你那個燒烤架就不用帶,夢貘皮厚肉糙不好吃。」
  
  廖停雁覺得自己白問的這句話。就沒有司馬焦不敢去的地方,也沒他不敢做的事。
  
  廖停雁久沒有關注外界,這回出門,她發現越是靠近內府中心,就越是熱鬧。「最近有什麼大事?怎麼這麼熱鬧?」
  
  司馬焦扯了扯嘴角,「庚辰仙府每隔百年有一次仙府祭禮,尤為隆重。在其他大小仙山靈地看來,庚辰仙府的師祖,也就是我今年出關,恰巧遇上這次祭禮,自然更該大辦。」
  
  庚辰仙府的宮主們還不敢將他的事公之於眾,只能緊緊扯著臉皮忍下,這祭禮他們大約會告訴所有人,他仍需要閉關,繼續瞞著這件事。但是,他為他們準備的禮物都已經放置完了,到時候也好多添一份熱鬧。
  
  廖停雁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但聽到司馬焦的話,再看他神情,她心裡也猜到了。估計他之前說要搞的事情,就是和這個祭禮有關了。
  
  司馬焦說了兩句,也沒說更多,掠過那些說說笑笑滿臉喜氣的弟子。這些弟子看不到這巍峨仙府下的深淵,仍是自豪而期待地討論著不久後的仙府祭禮。
  
  「我們是第一仙府,哪個門派敢不給我們面子,上一個百年祭禮,我還記得步雲宗送的禮物,是一隻箜鳳,不知今年會送什麼……」
  
  廖停雁回頭看了眼,見到那些弟子臉上的優越。
  
  第一仙府,實在已經站在太久了,所有人都理所當然覺得自己比「外面」那些人高貴。不分天地四方,只分庚辰仙府內外。
  
  畢竟是掌門師千縷的地盤,哪怕他們要去的不是主峰太玄,而是次峰太微,廖停雁還是有些擔心。司馬焦就不,他和逛自家園子沒兩樣,一邊走著,還偶爾和她介紹幾句。
  
  「師千縷喜歡些珍稀靈獸仙獸,特地開闢了一座次峰專門飼養。」
  
  「聽說他偶爾會過來看看,只是這裡不是什麼重要的地方,守衛稀鬆。」
  
  就像司馬焦說的,他們輕輕鬆鬆就進了太微山。山底下的守衛沒幾個,還都懶懶散散,甚至比不上他們之前去摸魚的魚池子守衛森嚴。
  
  也對,畢竟就是個動物園,放鬆心情用的,和花園也一樣,要不是有幾隻特殊點的仙獸,估計連守衛都沒有。
  
  這座山看上去並不稀罕,只是靈氣格外充裕,劃分了各個區域,每一個區域裡都養著不同的獸類。廖停雁要看的夢貘在這裡不算什麼很珍貴的靈獸,棲息地就在一片湖澤邊。
  
  果然長的就像長鼻子的小野豬,身上的毛是黑色的,在水澤邊咕嚕嚕喝水。
  
  廖停雁看了會兒,懷疑道:「它們能食夢?」
  
  司馬焦抱著胳膊:「聽說能,我不清楚。抓兩隻回去看看?」
  
  廖停雁拒絕了。
  
  司馬焦:「你怕什麼,兩隻小東西而已,被發現了也沒事。」
  
  廖停雁耿直說:「不了,我只是覺得,它們長得不可愛所以不想養。」真是人間真實。
  
  司馬焦哦了聲,「長得好看的,這裡很多,你選幾隻帶回去。」
  
  廖停雁感覺祖宗就像是帶人來逛商場,就算她不想買,也要帶點東西走。盛情難卻,還是那句話,來都來了,她也有點想養隻毛茸茸的寵物解壓,就默認了,跟著司馬焦一路往太微山深處走。
  
  司馬焦看了幾處地方都不太滿意,忽然問:「這裡沒有水獺?不如養幾隻水獺。」
  
  廖停雁一秒鐘拒絕:「不。」
  
  兩人看到了一隻羽翅金黃璀璨的鳳鳥,落在一樹白色的繁花裡,廖停雁感興趣地問:「這就是箜鳳?」
  
  司馬焦對這個高貴優雅的大鳥沒有絲毫興趣,眼睛四處看,想找長得像水獺的,隨口說:「鳳族後裔,死得差不多了,大概也就剩這一隻。」
  
  廖停雁:「看它獨占這一大片山頭就知道,它肯定是這裡最珍貴的。」
  
  司馬焦:「不管是人還是畜生,就剩一兩個的時候自然就珍貴了。」
  
  廖停雁:「……」你說這話我沒法接。
  
  兩人順著山道繼續走,到了一片山崖邊,這邊的山崖長了瀑布似得一片垂藤,開著尋常的五瓣黃花。廖停雁隨手摘了一朵,山風一吹,把她手裡那花吹向了一側的深林山澗。
  
  司馬焦的目光順著那花落下,原本懶散的目光忽而凝住了。
  
  廖停雁半天沒聽見他說話,扭頭看去,發現他的神情很奇怪。
  
  「怎麼……」
  
  司馬焦伸出手做了讓她站在原地的手勢,他向著山澗走出去,走得很慢,走過去十幾步後停了下來。廖停雁見他伸出手往前虛虛一探,指尖突然痙攣。與此同時,周圍的風好像停了,鳥鳴也消失了。
  
  空氣裡莫名有種緊繃。
  
  司馬焦退了一步,他轉身走了回來。
  
  廖停雁站在原地不知發生了什麼,聽到司馬焦說:「你先回去,這幾日都不要出門,不論發生什麼都不要踏進內府中心一步,等我回去。」
  
  廖停雁問也沒問,直接點頭:「行,我等你。」
  
  司馬焦難看的神情終於軟和了一點,他拉過廖停雁的手,在她手腕內側吻了一下,放開她道:「去吧。」
  
  廖停雁離開後,司馬焦的神情再次冷了下來。他舉目望向四周,這個地方有一個隱藏起來的結界,幾乎不輸於當初困住三聖山的那個結界。要布下這樣一個結界很不簡單,所以在這裡想要隱藏的東西肯定不會簡單。
  
  這是師千縷的地盤,他在這藏的東西,他當然要翻出來看看。
  
  算著廖停雁現在大概已經離得遠了,司馬焦再度有了動作,這次他往前踏出一步,再也沒有控制力量,腳下發出喀嚓的破裂聲。
  
  青翠的山澗之上突然出現了一架橋,通向另一座更小的山峰。
  
  司馬焦走了上去,這一架橋並不簡單,他每走出一步周身就是一陣靈氣湧動,霧氣沸騰著試圖鑽進他的身體裡,彷彿有生命一般。走在空中,就好像不會水的人走在水底,想要動彈都十分艱難。
  
  司馬焦周身覆蓋起一片赤色火焰,白色的霧嵐在碰到火焰時,瑟縮著退去,發出尖細的嘯聲。
  
  霧裡有能吞吃人靈力和血肉的蟲子,這是一種修真界沒有,只有魔域才有的魔蟲。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5-21 10:21 PM

第五十章

  這樣的魔蟲,不論在哪裡都是十分棘手的東西,但司馬焦不同,他的靈火是這種東西的剋星,他走了一路,腳邊已經鋪了一層黑灰,那些敢靠近他的魔蟲,屍體都被燒成了灰燼。
  
  這橋上不僅有魔蟲,還有陣法,連套的陣法,每踩一步身邊的景色都在變幻,若是一下踩錯,身前就不是長橋,而是另一個交錯的陣法空間,連環殺陣。
  
  障眼法、魔蟲和陣法,只這三樣,幾乎就能攔下所有的不速之客,換了廖停雁,她都發現不了被人隱藏起來的長橋。
  
  可惜這些都攔不住司馬焦,他動作極快,修長的黑色身影乘了風一般飄過長橋,落進另一個山間。
  
  一腳踩到那山的山石階上,司馬焦眉頭一動,這裡不像方才看到的那個尋常小山峰,從踏進這裡他就發現,這裡竟然是被人憑空造了一個空間,實際上並不在原處。
  
  這一處狹窄的空間裡,連天都是與外面截然不同的赤色,山間的霧嵐也是淡淡的紅,似乎染了一層血腥氣。
  
  師千縷那個老東西,或者說師氏,究竟在這裡藏了什麼東西?
  
  司馬焦只看了兩眼,腳下忽然張開了一張血盆大口,那張巨口出現的悄無聲息,一張一合只在瞬間,就要將司馬焦吞進去。
  
  哢一聲,是巨口閉合發出的震顫聲。但是那個本該被巨口咬下去的人卻出現在了空中。
  
  「看門狗?」司馬焦冷笑一聲。
  
  這樣的凶獸很難得,只看它的體型和身上的煞氣就知道,定是從極北深淵裡帶出來的。這樣的凶獸大多喜歡吞吃人肉,養這麼一頭畜生在這裡,難怪血腥氣這麼重。
  
  對別人來說是凶獸,對司馬焦來說,也不過就是隻看門狗。
  
  巨大醜陋的凶獸現出身形,它判斷出眼前的人是闖入者,發出陣陣咆哮,口中腥臭氣息都變成黑雲籠罩在天空。
  
  司馬焦站在空中,抬起手,反手從虛空中抽出了一把兩指寬,通身烏黑的長刀。刀刃平直,刃長三尺,柄長二尺,與一般長刀模樣不太一樣,長的有些邪性。
  
  司馬焦慣常殺人只用手,用兩根白皙的手指就能奪人性命,可面前這畜生實在醜陋又龐大,他懶得用手。而且最近廖停雁總囑咐他手不要用力,他固然可以用手捏碎這畜生腦殼,但總要給在家等他的人一點面子。
  
  烏黑長刀在他手中顯得輕巧,揮下的時候刀光像是電光,有種刺目的白。
  
  凶獸堅硬的背甲在刀光下裂開,它的怒號聲響徹整個獨立起來的空間。司馬焦提著久未用過的長刀,把這條叫聲兇狠的看門狗切了個十幾塊,最後一刀剁爛了它的大腦袋。
  
  凶獸的血是紅色的,這麼大一隻,血流的像小河,噴湧出來的時候難免濺上,司馬焦的刀刃上不沾血,但他的衣擺在往下淅淅瀝瀝滴血。他看了眼,把長刀拍回虛空中,自己踩著剛鋪就的鮮血長河,走近那一座籠在結界下的山。
  
  這最後一道結界,才是最為棘手的,他就算有所掩飾收斂,弄出來的動靜恐怕也已經驚動師千縷了,但這一道結界他想打開還需要一段時間。
  
  既然這樣,那就不打開結界了。不管裡面是什麼,直接毀了就是。
  
  司馬焦理所當然地想。
  
  「進……來……」
  
  一道虛弱的聲音從山中飄來,這聲音實在太飄渺,被風一吹,宛如樹葉沙沙的響聲,反而不像人聲了。
  
  「……來……」
  
  隨著那聲音,司馬焦面前的結界溶解,留下一道可供他進入的缺口。那幽深的洞口像是誘惑人進去送死的怪物巨口,避過凶獸巨口的司馬焦這一次主動走了進去。
  
  他並不怕裡面有什麼陷阱在等自己,到了他這種修為,對自己的絕對自信和對死亡的毫無畏懼,讓他只會隨心而為。就如師千縷對他的判詞——狂妄且自我。
  
  山間結界內,大如宮殿的黑玉形狀似蓮花,或者說像是奉山血凝花。這朵巨大的黑蓮落於一片血河中。
  
  血河赤紅帶著點碎金,有溫熱的溫度。
  
  司馬焦的神情晦暗,這血河裡的血,有著司馬氏血脈的氣息。他忽然明白,之前自己在百鳳山看到的那些牲畜般被圈養的人,那麼多並不純粹的血液,究竟有什麼用了,大約多半都匯集在了這裡。
  
  這麼多的血,哪怕不純,也有著足夠的能量澆灌出血凝花。甚至,不只是血凝花。
  
  司馬焦渾身的戾氣翻湧起來,就如同他最開始去到百鳳山時一樣,他迫不及待想要毀掉這裡,將這熱氣騰騰的血河全部燒乾。
  
  他走過血河,走向河中那座黑玉石蓮,踩著光滑的石蓮瓣走上去,見到蓮心的石臺上躺著一個人。
  
  石台凹陷,裡面盛滿了血液,這裡的血液顯然比外面血河中的更接近於純粹的司馬氏血脈。
  
  第一眼,司馬焦看到的不是那個石台血水裡躺著的男人模樣,而是他被剖開的心口,那裡長了一朵血凝花,血凝花之上,是一朵小小的火焰。
  
  司馬焦的瞳孔縮緊。
  
  那是奉山靈火,世間本該只有一朵的奉山靈火。他與靈火合二為一,自然能感覺到現在這朵並不大的火苗,不屬於自己的靈火,只有一絲隱約的聯繫。
  
  他們竟然又生生養出了一朵靈火。
  
  這絕不是一代兩代,或者幾百年能做到的事,恐怕從很久之前,他們就已經在做這件事。
  
  司馬焦終於將目光投向那人的臉。那是一張很熟悉的臉,因為與他自己的容貌格外相似,只是容貌相似,氣質卻不太相同,這男人的氣質要更沉穩些。
  
  男人睜開眼睛看著他,緩緩露出一個笑,「你終於……來了,我一直在……等你……」
  
  司馬焦看了他一會兒,神情沒有什麼變化,問道:「司馬蒔?」
  
  司馬蒔,是司馬萼的哥哥,司馬焦的生父。
  
  這個多年前據說突然瘋了自殺而亡的男人,沒想到並沒有死。
  
  司馬蒔望著他的目光很溫和,是一種長輩看小輩的目光,但司馬焦看他的眼神和看其他路人沒什麼區別。
  
  「萼兒……聽了我的話,將靈火……與你……相融了……你能堅持下來……我很欣慰……」司馬蒔的話斷斷續續,「我要告訴……你……一些事……將手放在……我額心……」
  
  司馬氏有一種特殊血脈能力,可以以神思交流。
  
  司馬焦明白他想做什麼,他雖然聽不到司馬蒔的心聲,但他能辯他人喜惡,也感覺得到司馬蒔對他沒有惡意。沉吟片刻,他還是將手放在司馬蒔額心。
  
  很快,司馬焦的神思與司馬蒔的神思便落在一片純白的世界裡,面對面而立。
  
  司馬蒔的神思比他的靈府和神魂更加凝實。在這裡片特殊的傳承空間裡,時間被無限拉長,對於外面而言,可能就是一眨眼的時間,所以這樣在司馬氏血脈裡流傳的能力,就是用作長輩對晚輩的傳承教導。
  
  這一對父子並不像是父子,相比司馬蒔「父親」的身份,司馬焦對他身上那朵新生靈火更加感興趣。
  
  「說吧,你是怎麼回事?」
  
  司馬蒔一笑,並不在意他的態度。
  
  「我並非只是司馬蒔,更是上一代的司馬顏,多年前,司馬氏日漸衰敗,我察覺到了師氏一族的野心,與他們暗地裡在做的事,可作為司馬顏,我當時沒有更多時間去阻止,因為我天生有疾,壽數短暫,所以最後選擇了寄魂託生,用了特殊的辦法留存記憶,託生於司馬蒔身上,並且瞞過了所有人。」
  
  「我一直在試圖挽救司馬氏,可惜……我做不到。」
  
  司馬蒔嘆息了一聲:「我發現師氏一族試圖培育出新的靈火,也發現他們暗中蒐集了不少司馬氏後代血脈,我甚至潛入過這片血河黑蓮,看到了當時用來培育靈火的一個司馬氏族人。」
  
  他的神色冷沉下來,與司馬焦才有了幾分相似,「當初師氏一族是我們最信任的忠誠僕人,可是,人終究是會變的。因為我們一族的信任,師氏暗中害了不少我們的族人,有好些人都以失蹤或死亡的名義,被帶來這裡培育靈火。」
  
  「我想出了一個辦法,與奉山靈火融合,毀去師氏的陰謀。然而,靈火威力強大,我無法與之融合,嘗試之後,我承受不了那麼巨大的痛苦,只能選擇放棄,轉而有了另一個計劃。」
  
  司馬焦了然:「你裝瘋自殺,果然如願被他們送來了這裡?」
  
  「是。」司馬蒔笑了:「我告訴萼兒與靈火融合的事,她是個聽話的好孩子,果然成功了。」
  
  司馬焦一生下來,司馬蒔就欣喜若狂,因為他發現這個孩子是個罕見的返祖血脈,如果他不能承受靈火,這個孩子一定能。
  
  只是連他也不知道的是,司馬萼最開始並不想讓這個孩子與靈火融合,甚至想殺了他。只是後來走到絕境,不得不為,她最終還是選擇用自己的生命淨化了靈火,讓那威力強大的靈火湮滅重生,讓它更容易被司馬焦融合。
  
  司馬蒔:「這麼多年,他們並不知道我的意識還在,對我沒有防備,讓我可以做一些準備。我等待了很久,等到了你的成功,所以控制了一個前來送血的人,讓他把百鳳山的事送到你面前。」
  
  司馬焦挑了一下眉。
  
  原來那個被他搜了魂的師家人,是被司馬蒔安排過來的。
  
  司馬蒔朝他伸出手,眼中有灼熱的光:「我知道你會來,當你來到這裡,就是一切終結的時候。」
  
  司馬焦也笑了聲,「你倒是自信。」
  
  司馬蒔神情中有司馬氏的傲然,「自然,我們是奉山一族,與天地同壽的長生之族。」
  
  司馬焦嗤笑:「醒醒,司馬一族死的就剩我一個了,哦,還有半個你。」
  
  司馬蒔搖頭,眼中狂熱越發明顯,「就剩你一個又如何,只要你千萬年的活下去,只要你不死,奉山一族就永遠都在。」
  
  司馬焦沒有他這種對種族血脈的執著,聞言只是輕輕嗤笑,懶得和他多說。
  
  「他們快要來了。」司馬蒔閉了閉眼,「他們還不知道我能控制這片結界……在他們來之前,你要將我身上那朵靈火吞噬。」
  
  ……
  
  師千縷帶著人匆匆趕來的時候,看到司馬焦站在那座山的結界外,似乎還無法進去。
  
  司馬焦轉身看了他一眼,「來的比我想像的要慢。」
  
  師千縷這回徹底撕碎了那張端莊儒雅的仙府掌門面孔,他的神情沉沉,死死盯著司馬焦,「你現在住手,還能當你的師祖,不然,我不會再任由你繼續囂張下去。」
  
  顯然,面前結界裡的東西就是他的底線。
  
  司馬焦:「我不住手,你又能拿我怎麼樣……再送一批人給我殺著玩?」他話音剛落,腳下舖開赤色火焰。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5-22 10:11 PM

第五十一章

  司馬焦一早就知道師千縷這人沒那麼簡單,之前與他交手,他就察覺到,師千縷並沒有用出全力。
  
  或許是因為從前幾次除了師家人,還有其他宮宮主與長老們在一旁,師千縷能對付司馬氏,自然也會防備其他宮的勢力,因此沒有顯露出自己全部的能力。
  
  而且那時候司馬焦並沒有踩到他的底線,他還覺得有可以平衡的點,才沒有動全力。
  
  可現在不同了。師氏一族多年心血都在這結界中,若是真被司馬焦發瘋毀去,師千縷無論如何也承受不住。
  
  他不再隱藏後,司馬焦對他如今的真實修為也感到了一絲驚訝。師千縷,還真是藏得很深,他的修為恐怕已至大乘。
  
  大乘一過,到了渡劫就要飛升,不論過是不過,都只是一個死罷了。
  
  司馬焦明瞭一向沉得住氣的師千縷為何如此怒形於色,終歸是為了一個長生。師千縷知曉飛升的秘密,也知曉靈火的作用,他還看到了一個活生生的例子,當然也想像司馬焦一樣,長留於此世萬萬年。
  
  師千縷帶來的十幾人都是師氏的直系血脈,也是他最信任的人。兩人打鬥起來,那些其餘的師家人只能躲避,順帶守著結界,而後敬畏而恐懼地看向天空的風捲雷雲,那已經完全不是他們能捲入的爭鬥。
  
  司馬焦終究更勝一籌,只是他也沒有辦法一下子殺死師千縷,師千縷比他想的更加難纏。不過司馬焦也不急,與他周旋著,兩人的戰鬥時不時會波及下方,衝擊結界。
  
  司馬焦似乎有意識要藉著他的攻擊一同衝擊下方結界,師千縷則千方百計想要轉移戰圈,以免結界被波及。
  
  兩人一時僵持不下。
  
  ……
  
  廖停雁回到師餘香的風花城,她有些心緒不寧。修仙人士的心緒不寧,往往就預示著有關係到自身的事情會發生。
  
  莫非,司馬焦這一遭會發生什麼意外?她剛才沒有多問,可是看司馬焦神色也知道那地方不簡單,肯定有秘密。探尋秘密的人,就註定要承受危險。
  
  廖停雁又轉念一想,司馬焦那樣的修為,這世界上能殺他的人恐怕還沒出生,所以哪怕受點傷,他應該不會有大事。
  
  想到這她稍稍放心,坐在了雕刻花鳥的玉窗前,正對著外面的大片花圃。師餘香喜愛花鳥,宮殿迴廊都身處繁花中。
  
  往常這時候,她會靠在這裡看看直播鏡子,吃點小零食,翻翻那本術法大全找兩個感興趣的學一學,不會的還有司馬焦能求助,反正就沒他不會的。小黑蛇這個時候會過來搖頭擺尾,從她的小零食堆裡翻一點東西出去餵鳥。小黑蛇到一個地方就喜歡養不同的寵物,尤其熱愛餵食。
  
  說到這,小黑蛇去哪了?
  
  她回來後一直在想司馬焦的事,都沒注意到小黑蛇,它雖然貪玩,可性格真的和狗沒兩樣,他們回來的時候,小黑蛇總會現身搖著尾巴和他們打招呼的。
  
  「小黑?」
  
  「蛇蛇?」
  
  廖停雁叫了兩聲,感覺不對。周圍有緊繃的氣氛,什麼東西慢慢縮緊。如果要形容的話,她感覺有什麼東西在抽這裡的空氣,想把這裡抽成真空。
  
  她站在原地,捏了一把胸前掛著的瓔珞項圈,心想,不慌,說不定是我疑神疑鬼。
  
  「嘶——」
  
  絲弦繃緊聲,廖停雁大概是生平第一次反應這麼快,她往後掠去,在反射的光芒中看見了眼前交錯的絲弦。
  
  廖停雁停了下來:「草!!!」
  
  接連不斷的聲音,不僅在她身前響起,還有身後甚至頭頂。廖停雁站在了原地不動了。
  
  無數的絲線把她所有的路全部封住,如果換成司馬焦,他大概一伸手就能把這些絲線當成蜘蛛絲扯掉,可廖停雁……嗯,她覺得自己扯了,會被切成很多塊——不對,有防禦甲在,切碎塊是不存在的,但會被綁成一個蛋,大概。
  
  她扭動腦袋,看向出現在周圍的一群人,目測超過了一百位,全都一副大佬降臨的姿勢,把她圍在中間審視。
  
  好的,沒一個修為她看得穿,都比她修為高,她感覺自己像個可憐的五十級玩家,周圍站了一圈的九十級,這也太慘了吧。為了抓她一個,用得著這麼大陣仗?
  
  「只有她一個?司馬焦不在這裡?」
  
  廖停雁聽到有人問。
  
  「掌門說了,捉不到司馬焦,也務必要把他身邊的那個廖停雁帶回去。」
  
  「區區一個女人,又有什麼用。」
  
  「也不能如此說,能讓司馬焦費心掩飾存在,還帶著一路保護的人,自然是有用的。」
  
  廖停雁:「……」來了!經典的人質情節!接下去她就會被綁起來帶到司馬焦面前,被人抵著脖子威脅他束手就擒!如果是這樣她就放心了,反正只要見到祖宗,就完全不會有事了,所以她真的一點都不慌。
  
  「先將她拿下再說。」一名眼神銳利的老者道。
  
  司馬焦不在,面對一個毫無銳氣的煉虛期修士,他們還有什麼顧忌的,隨便一個人上前就能手到擒來。
  
  圍在廖停雁身邊的那些絲弦收緊,她感覺自己身上的容貌偽裝被人拂去,露出原本的容貌,還有兩根交錯的絲弦帶著凌厲殺氣絞向自己的手臂。
  
  使用絲弦的是個抱著箏的師氏女修,名為師千度,是師千縷的妹妹。她在師家地位不低,自然知曉司馬焦都做了些什麼。
  
  其他不說,只是屠戮百鳳山,壞他們師氏大計一事就足以讓她恨的咬牙切齒。因為百鳳山這一代,是管在她的手中,如今卻被司馬焦徹底毀了!若想再建,還不知要費多少心血與時間。
  
  她前段時間被師千縷遣到各處尋找司馬焦的下落,可惜司馬焦太警惕,沒留下一絲痕跡,她尋人不到,還是月初回之死一事被師千縷找到些蛛絲馬跡,這才讓她由此一步步查到了這裡。
  
  之前對上司馬焦,她們次次無功而返,白白填進不少人,鬧得庚辰仙府內部怨氣沸騰,畢竟那些人可不知道師氏暗中在做些什麼,只看到他們表面上維護司馬焦。
  
  這一次,師千度帶上人前來查探,目標除了司馬焦,就是他身邊名為廖停雁的女人。
  
  師千度雖然不相信司馬焦那種人也會喜歡什麼女人,但查到的東西讓她不得不信,司馬焦對這女子十分好,他幾次逃出都帶上了這人,當初還騙過師千縷營造了這人已死的假像。
  
  再看這女子修為——這入門三年都未滿的小小弟子,如今竟然已經是煉虛期,如此一步登天的修為,讓他們這些苦苦修煉千百年的修士又羨又妒。如此對待,就算不是十分喜愛,多少也會在乎。
  
  她來這裡之前,師千縷便叮囑過她,讓她必須將廖停雁帶回去,只要將這人握在手中,多少能讓司馬焦多考慮幾分。
  
  師千度雖說是準備將人活著帶回去,可心底鬱氣也實在是難以壓下,所以此時,她才會想絞斷廖停雁一隻手臂出口惡氣。
  
  正好司馬焦不在,等他回來,看到廖停雁的斷臂,豈不是有趣。此時的師千度尚不知曉,自己出發前來風花城沒多久,師千縷就被血河的動靜驚動,在那裡對上了司馬焦。
  
  站在這裡的師千度心說,拿司馬焦沒辦法,難道還不能擺弄這麼個玩意嗎。
  
  她的絲弦切向廖停雁的手臂,結果在她身外一尺處停住了,怎麼都無法再向前半寸。
  
  師千度:「!!!」
  
  廖停雁:「……」
  
  防禦甲,祖宗出品,就是這麼牛逼。
  
  師千度不信邪,絲弦隨心而動,從各個角度切向廖停雁,然後果然把她綁成了個蛋。
  
  毫髮無傷,只是動彈不得的廖停雁已經想開了。算了,你們隨便吧,反正抓我可以,傷我不行。
  
  師千度還要再動作,被一人攔住。那是陰之宮的一位長老,在煉器一道上很有見解,他打量廖停雁,道:「她身上有防禦仙器,你破不開,不要在這裡浪費時間,先將人帶回去。」
  
  師千度這才拉著臉放下手,一揮袖把人抓到身邊。
  
  「我要帶人回去向兄長復命,諸位是要先行離去,還是守在此處,等那司馬焦回來,一舉將他拿下?」師千度問。
  
  這話問的,不少人心中都暗自撇嘴,一舉將人拿下?若是真能拿下,他們至於三番四次的損兵折將,若不是事關生死存亡每一宮都必須來人處理此事,不知有多少人不願來。
  
  「我等還是一同回去,司馬焦若是回到此處發現此人被抓,以他的脾氣定然要打上太玄主峰,我等不若先去準備。」一人出聲道。
  
  餘下眾人紛紛點頭,「正是,我們自當擺個殺陣,以此女為餌,引他前去。」
  
  「這回我們召集精英子弟,在太玄峰布下天羅地網,司馬焦應當還帶著傷,我們定能成功。」
  
  「哪怕是師祖,也不能讓這種濫殺無辜的人一再禍亂仙府,是該有所決斷了。」
  
  眾人肅然談起要將弟子們迅速召集起來,準備用人海戰術,他們每個人的神情都很凝重,不少人露出憂慮與恐懼之色。
  
  廖停雁從絲線縫隙裡看到眾人情態,心裡感覺怪怪的。可能是這個正義即將戰勝邪惡,黎明前黑暗的沉重心情,她作為反派陣營感覺不到吧。
  
  她現在是人質,其他人拿她沒辦法,都懶得理會她,她就保持沉默,想著該怎麼辦。
  
  說真的,這超出她的能力範圍了,在這種陣仗的包圍圈下突破逃走?這個世界上恐怕也就司馬焦一個人能做到。
  
  要是不逃……她現在唯一有點在意的,就是回來之前司馬焦說過讓她不要待在內府中心那一塊,肯定是那邊有什麼危險。
  
  可她真沒辦法,她現在連個消息都發不出去。只能祈禱祖宗發現她被人抓後不要太生氣。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5-23 10:20 PM

第五十二章

  廖停雁果然被帶到了太玄主峰,等在那裡的還有不少人,痛失愛女的月宮主也在,她神情不善地打量廖停雁:「這就是司馬焦帶在身邊的人?」
  
  師千度道:「就是她。」
  
  月宮主的目光看的廖停雁背後發毛,聽到她狠狠說:「司馬焦殺我女兒,讓我飽受痛苦,我也要讓他承受此痛!」
  
  她說著說著就有些控制不住,召出自己的武器月環劍刺向廖停雁的臉。鐺一聲,月宮主的月環劍被擋開,廖停雁在原地,毫髮無傷,只是還捆在她無形防禦甲外面的絲弦被斬斷了,由此可見月宮主這一下真的完全沒有水分。
  
  師千度阻攔不及,眼見自己的絲弦被斬斷,臉色一黑,語氣重了幾分:「月宮主,大事當前,不可衝動!」
  
  月宮主這才注意到廖停雁身上的防禦之厚,幾劍怕是斬不斷。她不甘地收劍回鞘,帶著怒火拂袖而去。
  
  廖停雁看著四周,這裡已經聚集而來許多人,長老們還在不斷傳訊,佈置下去。她看到天上流星一般墜下來許多匆匆趕到的弟子,看到下方擺出了凝重的陣勢,看到幾位宮主低聲商議爭執……一片混亂。
  
  師千度沒有見到掌門師千縷,只見到了代為處理事務的師真緒,顰眉問:「兄長去了何處?」
  
  師真緒對她恭敬一禮才道:「您離去之後,玉蓮池那邊有異狀,掌門帶人前去,至今還未歸來。」
  
  師千度一聽玉蓮池就再也待不住了,那裡可是有他們師家最不容閃失的東西,她立刻道:「你留在這裡盡快佈置好,看好那廖停雁,她是用來對付司馬焦的,不可讓她有閃失,我先帶些人去看看兄長遇到了什麼。」
  
  時間這樣恰好,她擔心師千縷那邊是遇到了司馬焦。若真是司馬焦,她去了還能幫師千縷周旋一二,現在廖停雁可是在他們手裡。
  
  「切記,千萬看好廖停雁。」
  
  師千度到時,司馬焦與師千縷兩人各有損傷,師千縷明顯落於下風,看上去比司馬焦狼狽許多。
  
  師千縷知曉自己敵不過司馬焦,只是在盡力拖延時間,他知道師千度去抓人了,既然司馬焦在這裡,要抓另一個自然容易。只要師千度回來,就表示他們成功了,到時候就能再與司馬焦好好談一談。
  
  而司馬焦也在等,他比師千縷更有恃無恐。
  
  他原本打算在幾日後祭禮上點燃之前埋下的靈火,將師氏一族聚居的中心和三聖山,以及主峰太玄連同周圍十幾座屬於各宮宮主的靈山,全部變成煉獄。可與司馬蒔的會面,讓他決定提前動手。
  
  司馬蒔那朵新生靈火已經被他吞噬,留在那裡的是他分出的一朵小火苗。這一簇火苗就是即將點燃庚辰仙府內府中心的源頭。
  
  他之前點燃了那些山脈底部的靈池,等到這一簇火焰浸入地下,靈火原本的力量和那些山脈靈池一瞬間全部爆發的力量,還有司馬蒔所在血河的力量,會把地上和地下的一切燒成灰。
  
  有了司馬蒔的幫助,這個計劃的威力更加大了。
  
  他之所以在這裡拖住師千縷,就是在等靈火浸入地下。
  
  司馬焦拿出了砍凶獸的那把長刀,師千縷用的是琴,他的琴音能惑人,擾亂心神,卻對司馬焦沒有任何用處,他不得不用出其他手段。司馬焦感覺時間差不多,也不再和師千縷糾纏,一刀將他那把碎玉長琴砍斷了弦,還在琴身上留下了深刻的刀痕。
  
  師千縷急退,本命靈琴被斷了弦,他壓抑不住口吐鮮血。恰在此時,他聽到師千度的聲音。
  
  「兄長!我來助你!」師千度飛身上前。
  
  師千縷見她過來,面上一喜,剛想說什麼,瞬間面色大變,他盯著下面的結界,猛然睜大了眼睛。
  
  火焰,金紅色的流漿噴濺出來,轟然的巨響幾乎能震碎神魂。原本尋常的山脈之景如鏡子般碎裂,露出底下猩紅的血河與黑蓮,只是沒等她們看個清楚,那一切就被席捲的火漿吞噬。
  
  師千縷與師千度同時神色大變,他們、他們的黑玉蓮池,他們培養的靈火!
  
  「不!」師千縷立刻想要上前阻止,只是那火是從血河裡燃燒起來的,火漿是司馬氏的血點燃後燒起,不同於一般凡火,所到之處,不論什麼都變成飛灰,連大地都被侵吞了百尺不止。
  
  那場景看在師千縷和師千度眼中,不異於天崩地裂,他們甚至都沒去管自己帶來的那些弟子,那些弟子離得太近避之不及,也被這火漿捲入,瞬間變成火漿河流上的一縷青煙。
  
  「哈哈哈哈哈!」司馬焦勾著那把長刀大笑,他俯視下方血河,捲曲沖天的炙熱氣流將他的長髮和衣擺捲起,他伸手指了指幾乎瘋過去的師千縷,尤不放過他,道:「師千縷,這只是一個開始而已。」
  
  師千縷仇恨的目光終於射向他,咬著牙,彷彿要將身體裡的內臟全都吐出來一般艱難地吐出幾個字,「你……什麼意思。」
  
  司馬焦微微抬起下巴,睥睨著他,面上帶著漫不經心的諷笑,「你們師氏一族所在的那一片靈山,你們的祭神廟祖墓,包括你的掌門太玄峰,馬上都會和這裡一樣,變成一片火海,今天過後,這些靈山,還有你們那偌大的師氏一族,都將不復存在了。」
  
  他的笑容裡滿是惡意,看的師千縷渾身發冷,他顫抖著看向司馬焦,心中只剩下一個念頭「——完了,一切都完了。」
  
  「司馬焦!你會後悔的!」師千度尖叫起來。她的修為還比不上師千縷,在這炙熱的靈火燒灼中勉力支持,她渾身通紅,法衣開始燃燒起來,眼睛裡映照著下方的火光,滿是仇恨與扭曲。
  
  司馬焦不以為意,把玩著那把長刀。他不畏懼靈火,這樣的溫度對他來說也只是尋常,因此他只是淡淡看著面前掙扎的兩人,微微挑了挑眉。
  
  師千度的嗓音因為憤怒與怨恨變得無比尖細,在熱風中扭曲,「太玄峰,你帶在身邊的那個女人也在太玄峰上,我們死,她也要陪著一起死! 」
  
  司馬焦的手指停在了刀刃上,微微一重,那鋒利的刀刃就割開了他的手指,一滴金紅鮮血順著刀刃緩緩滑下刃身。
  
  他猝然投過去一個滿是戾氣的眼神,「你說什麼。」
  
  轟——
  
  就在這時,好像有什麼爆開了,驚天動地的聲響,哪怕在這一個獨立的空間裡,也顯得那麼可怕。
  
  司馬焦曾經想過祭禮上將要發生的那一幕,那一定是宛如世界末日一般的美妙場景,無數靈山在奉山靈火的驅使中自爆,那樣的災難,足以保證那一片範圍內沒有任何人能逃離。
  
  那確實是很盛大的場景,靈氣四溢的蔥籠靈山,眨眼變成另一個模樣,它們一同炸開,翻捲而起的火海與火漿淹沒所見一切。
  
  這片結界空間難以負荷這內外力量的擠壓,徹底碎裂,同時,司馬焦感覺到了一陣難言的心悸,不由伸手摀住了心口。
  
  透過破碎的結界碎片,他豁然回首,看到遠處的太玄主峰。就在他回望的這一眼,太玄主峰在他眼底崩塌,沖天而起的火漿將他的雙眼也染成一片紅色。
  
  他臉上漫不經心的笑容凝固,像是一面斑駁的白牆,碎裂剝落了一層。
  
  他的神情太可怕,師千縷也看出了什麼,他瘋了般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司馬焦,任你千算萬算,又怎麼算到,你會親手殺死在乎的人。你狂妄至此,終得報應。」
  
  他瘋瘋癲癲,又哭又笑。
  
  司馬焦看也沒看他,飛向那已經面目全非的主峰太玄。
  
  ……
  
  師千度匆匆離去,師真緒果然就走到廖停雁身邊,不敢有絲毫懈怠。
  
  廖停雁:「……」你們真的看得太嚴了吧,我是真跑不掉。
  
  她雖然沒有性命之憂,但其他都被限制住,連動一下都難。她癱在那,心想,祖宗半天應該能找過來吧?
  
  這一次過去後,她還是研究一下電話,下次才好遠程聯繫,要不然次次都像現在這樣的陣勢,還怪嚇人的。
  
  許多人在太玄峰上忙碌,廖停雁看到外面黑下來的天色,莫名覺得有些熱。
  
  好像,是從地下傳來的熱度。她忍不住盯著地面看。
  
  她都感覺得到,其他比她修為更高的人自然也能察覺,眾人停下談論,那些不明所以的弟子們也感覺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氛。
  
  轟——
  
  不知是哪裡傳來的震動,廖停雁看到弟子們驚恐的臉,看到一瞬間翻飛而起的地面,還有火紅的火漿,熾熱的溫度裹挾著爆裂的炎氣與靈氣,沖天而起。
  
  這是怎麼了?
  
  她看到撲向自己的火漿,嚇到炸毛。他娘的是火山噴發啊!!!可這周圍哪裡有火山!!!
  
  ……
  
  夜幕下的火漿河流像人體的血管一樣,連接成了大大小小粗細不一的脈絡,在天上看去,有種驚心動魄的美感。
  
  司馬焦踩在還未熄滅火焰的大地上,一時竟然還有些茫然。他的靈府裡刺痛,綿綿密密的刺痛讓他的眼睛裡布滿血絲。
  
  太玄主峰沒了,他站在一片平地上,舉目望去,除了火與焦黑的土,看不到其他任何東西。
  
  他往前走了一會兒,手動了動,有什麼被他從灰燼和焦土底下翻了出來。
  
  勉強看得出是圓形的東西飄浮在他面前。
  
  有著強大防禦能力的瓔珞項圈完全沒用了,變成眼前這個樣子,而戴著它的人,或許就在他的腳下,變成了一片焦土,或者灰燼,甚至無法被鞠起。
  
  他一手抓住浮在眼前的項圈殘骸,用力一捏,將之捏成灰。
  
  然後他低聲捏了句決,伸手往前一抓,無數瑩亮光點從地下湧出。這些都是剛才死在這裡的人魂魄,若是無人拘住,他們很快就會散去,或者重新投入輪迴。
  
  司馬焦曾對廖停雁說過,只要自己不想她死,她就不會死。
  
  所以他要把她的魂魄拘回來,死了一具身體沒關係,只要魂還在,總能復活的,她還可以繼續懶洋洋地癱在自己身邊,什麼都不做。她應該被嚇到了,復活後可能會哭,但沒關係,他可以跟她保證,不會再發生今天這樣的事情。
  
  他發了狠似得以一己之力拘住了這一片天地的魂魄,惹得天雷都在隱隱炸響。
  
  司馬焦毫不顧忌這些,分辨著每一個被拘住的魂魄。
  
  並不是所有的魂魄都在這裡,有一些神魂不穩,脆弱的,在剛才那場浩劫裡,會被沖散破碎。
  
  司馬焦想,廖停雁的魂魄不會那麼脆弱,她肯定還在這裡,就在這裡某個角落裡。
  
  他不可能找不到。
  
  可他確實沒能找到。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5-24 11:29 PM

第五十三章

  往南過一座連綿起伏的紅色都焉山,再過一條水質渾濁碧綠的支岐河,就到了魔域境內。
  
  雖說正道修仙門派與大小靈山,都對魔域很有些仇恨,時常表現得對那種「偏遠山區」不屑一顧,但事實上,魔域與外界相比,除了地方沒那麼大,靈山福地沒有那麼多,物產也不太豐富外,是沒什麼差別的。
  
  魔域內不是只有一群喪心病狂殺人放火的魔修,還生活著不少普通人,在這裡的人雖然沒有外界多,但修煉的總體人數特別多,幾乎全民修煉,能與外面遼闊的修真界與凡人界的修士人數持平。
  
  據說魔域之地最早是另一塊不知從何處飄來的大陸,突兀出現與這個世界接壤融合,在這裡修煉的人天生靈力逆流,與外界不同,而他們的行事作風又更加狠辣不折手段,先前還曾與修仙正道發生過大戰,於是魔域這個名字就應運而生,被打成了人人欲誅之而後快的邪魔外道。
  
  那些魔域之人也沒糟蹋這個名字,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不少魔修就喜歡搞些什麼童男童女雙修大法,什麼母子煉蠱,魂魄入藥,聽著就嚇人得很。
  
  外界之人聞魔域而色變,但是一旦在魔域生活久了,就知道,這裡就是個管理更加混亂,更加開放隨便,偶爾還有些危險的普通城池。
  
  魔域範圍內的大小城池地界,都被不同的強大魔修劃分,這些城池與外界凡人城池很像。
  
  師雁在魔域住了差不多十年了,先前兩年跟一個病歪歪的老爹和一個老哥一起在魔域週邊住了兩年,之後搬到這個鶴仙城,一住就是八年。
  
  鶴仙城名字聽上去仙氣飄飄,不像是魔域裡的城,倒像是外面那些正道修士的地方,但它只有個名字光鮮,實際上和魔域其他城沒什麼區別。
  
  這城又大又亂糟糟,每天不知道要發生多少起殺人搶劫的命案,衛生狀況也堪憂,街頭巷尾經常能看到些不和諧的東西,大灘鮮血還好,就怕是殘肢斷臂,這城裡也沒什麼環衛人員,經常十天半個月沒人收拾,一旦發臭了,往那過都能聞到一股味。
  
  「這又是哪來的傻逼,殺人不知道處理屍體嗎,丟在人家門口,人家不用出門的是嗎?」師雁出了院門看到門外不遠地方的一顆血淋淋的頭顱和稀巴爛的內臟,忍不住頭疼。
  
  她捏了個法決把那顆頭顱燒了,又用水把一灘血跡擦了擦,收拾好了之後覺得自己真是比最初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堅強了許多。至少那時候她看到屍體想吐,而現在只會用這種出門遇到亂扔垃圾現象的語氣吐槽。
  
  她出了這一片還算整潔的住宅區,走進主街,那才叫一個亂。
  
  行色匆匆的人橫衝直撞,時不時就要爆發爭執,魔域的人大多脾氣都不好,師雁懷疑這是氣候問題,魔域這邊的氣候真的燥,不好好補水難免火大乾燥。
  
  街邊當街煉屍的人天天都有,就像她從前樓下賣早餐和豆漿的小攤子一樣,那煉屍的爐子和鼎都快擺到街心去了。這些沒有公德心的煉屍魔修攤子上那味道,簡直毒氣,師雁每次經過都要下意識捂鼻子。
  
  最煩的還是那些搞偷雞摸狗產業的魔修,小偷和搶劫犯多的能自成一派,以前在這條街上偷東西的是個能驅使影子的魔修,一不注意身上東西就給摸走了。
  
  師雁也曾經遇上過,被偷了一袋魔石,當時她剛發工資就被偷了,氣的順藤摸瓜找到那個影子魔修,把他狠揍了一頓,給他揍掉了級,眼睛都錘爆一顆。
  
  那傢伙被她打的渾身是血,哭爹喊娘屁滾尿流,立馬收拾東西滾蛋了,不過走了他一個,又有其他人來,只要不偷摸到自己身上,師雁也沒那麼多時間一一去管。
  
  在這裡,修為高的人可以隨意支配他人的性命,沒有任何規則可言,就是打打殺殺,誰強誰有理。
  
  師雁過得還行,因為她的修為在這裡算是很不錯了,化神期。據她那個老爹說,要不是當初受了傷,她原本該是煉虛期的,不過現在的化神期也夠用了。
  
  走過主街,拐一個彎,師雁就來到了鶴仙城裡最大的娛樂場所胭脂台。胭脂台集黃賭毒於一體,是魔域裡的合法產業——魔域裡就沒有不合法的產業,只要有人敢開,不管什麼店都有人敢消費。
  
  胭脂台的營業時間大部分是晚上,到了晚上,這裡燈火通明,徹夜狂歡,那時候胭脂台無數連廊都掛上了紅燈,火樹銀花,看著當真是極樂仙境一般。白日的胭脂台就顯得安靜許多,她是上的白班,每日來看到的都是這個在朝陽下慢慢沉睡的胭脂台。
  
  師雁在這裡工作,她是胭脂台聘用的眾多打手其中一個,用她從前那個世界的職業定位,她是這裡的保安團成員,感謝這具身體原本的武力值,不然她還真混不到這個工作。
  
  在這裡工作久了,前臺和打掃衛生處理屍體的工作人員也熟悉了,師雁從後門進去,正看到負責打掃衛生的人把掃出來的屍體統一處理,準備運出去回收利用。對,胭脂台裡狂歡一晚,最多的垃圾就是屍體,實在是魔域特色。
  
  跟每天處理屍體,搞得自己也一張死人臉的大叔點頭打過招呼,師雁先進去報到,然後巡邏一圈。接著她就可以開始划水摸魚了,一般這個時間胭脂台沒什麼事,她不摸魚也是蹲在屋頂發呆看天。
  
  她早餐還沒吃,準備先溜號去吃個早餐。在這一點上魔域比外界修士好多了,外界正道修士不流行一日三餐,魔修就不一樣了,大多愛滿足口腹之慾。
  
  「唉,呂雁,走走走,我下班了,陪我去吃點東西!」紅樓走出來個花容月貌的紅衣姑娘,見到她就熟稔地招呼,師雁欣然應邀。
  
  在外工作,師雁用的是呂雁這個名字,因為她那個神神道道好像腦子有毛病的老爹說他們師家有個大仇人,還在追殺他們,所以不能用師這個姓。師雁是無所謂,不管姓師還是姓呂,對她都沒區別,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其實姓鄒,名叫鄒雁。
  
  「娘的真的是累死老娘了,早知道當初修風月道要這麼累,連個好覺都睡不到,當初我就是去修煉屍也不修風月道。」紅衣姑娘揉著胳膊罵罵咧咧往外走,和師雁一起走到胭脂台外面的早市,選了常去的一家店坐下來點菜。
  
  紅衣姑娘名叫紅螺,是藝名,真名不知。她是胭脂台的工作人員,賣肉的,但她這個不是主業,她的主業是修風月道,就是魔修裡面吸人陽氣用來修煉的一道,修這一道的男男女女要麼成為資深強姦犯,要麼就是在各個風月場所掛牌接客。
  
  一般都會選擇後面這種,畢竟這種的話,不僅能藉機修煉,還能賺錢。大家畢竟都不容易,不管是生活還是修煉,沒錢真的寸步難行,這可太真實了。
  
  師雁跟紅螺相熟,兩人經常在這裡吃早餐,談談工作上遇到的那些傻逼和糟心事。兩人雖然身在不同部門,但也算是同事。
  
  師雁吃的是早餐,紅螺吃的則是晚餐,她吃完就會回去休息,像往常一樣,紅螺吐槽起昨晚上的客人。
  
  「你不知道,我搞了半天那傢伙都硬不起來,傳出去師兄師姐師弟師妹們豈不是要笑話死我,所以我動用了我的本命桃花蠱,這才成事……娘的,有病就去治啊,上什麼妓院!老娘是吸人陽氣的,還要負責給人治不舉嗎?像什麼話!」
  
  師雁嗦了根麵條,噗嗤樂了。
  
  紅螺張大嘴狠狠咬了一口醬肉,還在那吐苦水:「我最近修為停滯不前,都快他娘到瓶頸了,還遇不上幾個品質好的,勞累一晚上,睡了和白睡一樣,你說怎麼就不能讓我遇上個魔將魔主之類的,要是能跟那種修為的睡一晚,我他娘早哧溜過瓶頸了,至於在這跟些沒用的死男人死磕嗎!」
  
  魔主指的是魔域裡面一座大城的城主,能佔據一座大城的,都不是簡單人,修為至少到大乘,魔將是城主手下能力出眾的魔修,一般能管理一座小城,修為至少合體。
  
  若是修風月道,能和這些修為的來幾發,就好比磕了大補丸。
  
  師雁擦了擦嘴:「咱們這城不是也有魔將嗎,你可以去試試,山不來可以就山啊,說不定能成呢。」
  
  紅螺又呸了聲:「鶴仙城連魔主帶魔將都是些老頭,我可睡不下去,怎麼著也得給我來個看著年輕點的吧!」她說著又可惜地看了眼師雁,錘著桌子恨道:「你怎麼就不是個男的呢!你要是男的,我會是這個吊樣,早睡你個千八百遍了!」
  
  師雁習慣了小夥伴這個性格,安撫道:「我要是男的,肯定讓你爽爽,我這不是妹子嗎,而且還破相了。」
  
  紅螺看著她左臉頰上那塊銅錢大小的特殊燒傷,繼續恨道:「你要是沒破相,也能和我做姐妹啊,到時候咱們兩個搞個組合,還怕釣不到修為高的男人,就是在外面遇到好的,直接強來我們兩個的勝算也大很多啊!」
  
  師雁聳聳肩,魔域都是一群這樣的混不吝,紅螺已經算好的了,畢竟她不愛隨便殺人,也不吃人。
  
  她們倆在這一邊吃一邊說,經常讓她想起從前上班的時候,偶爾下班也會和同事這樣一起去聚會吃飯,還怪有親切感的。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5-25 11:17 PM

第五十四章

  「唉,說來我昨天還聽到個消息。」紅螺突然說:「據說冬城那邊的魔主,最近又燥起來了,好像準備擴大地盤,說不好鶴仙城也在他的攻打範圍裡。」
  
  「是嗎?」師雁嘖嘖兩聲,冬城有個大魔王叫司馬焦,手下地盤超級多,已經快把一半魔域地盤收到麾下了,連師雁這種「平民」都知道,那位大本營在冬城的大魔王,恐怕會在不久後統一魔域。
  
  不過這和她又有什麼關係,魔域裡地盤爭來搶去是很尋常的事,她現在和人聊起來,就像在以前世界和人八卦總統選舉,反正不關她屁事。
  
  紅螺倒是很激動,「要是真打過來把地盤搶了就好了,魔主我是想不到,但換幾個好看的魔將過來也行啊,我肯定上去求睡!」
  
  師雁摸完魚吃早餐,回到胭脂台,又度過了碌碌無為的一日,夜幕降臨,她準時下班,路邊的鴨店提醒她今天有新到的修仙界特產醬鴨,她立刻美滋滋地買了不少回去。
  
  踏進院子,她就看到老爹師千縷坐在輪椅上苦大仇深地望天。
  
  見到師雁回來,他就沉下臉看她,臉上寫了幾個大字——恨鐵不成鋼。師雁習以為常,大概當爹媽的看孩子大多都是這樣的臉,她抓了把炒花生米給這個暴躁老爹,「吃不吃?」
  
  師千縷不想吃,狠拍了一把輪椅扶手,冷聲道:「我師家大仇一日未報,我怎麼吃得下去。」
  
  哦,又來了。不吃算了吧,反正也不會餓死。師雁又把東西拿回來,自己吃,順便聽他每日訓話。
  
  從她從這具身體裡醒過來開始,她爹就一直在跟她念叨他們師家當年的風光,和他們的刻骨仇恨,每天說每天說,不厭其煩地說,簡直就是洗腦了。
  
  據說吧,大約在十年前,他們師氏一族是外面修仙界庚辰仙府裡的頂頭老大,十分風光,可惜被大仇人司馬焦搞得家破人亡,家族裡除了些修為很高的勉強逃生,其餘幾乎死光了。
  
  而她爹也由第一仙府的掌門,變成瞭如今這個喪家之犬,還為了躲避仇人的追殺東躲西藏,非常慘,至於她自己,也是在那場災難裡被打傷破相,還導致失去了記憶——
  
  當初鄒雁剛穿過來,什麼都不知道,她就記得自己前天晚上加班超累倒床上睡覺呢,結果一睜開眼就換了個世界,老爹坐在面前,問她: 「你還記得自己是誰嗎?」
  
  這要她怎麼回答,總不能說自己穿越的,所以她就順勢說自己什麼都不記得了,她的演技應該不太好,但這個老爹一下子竟然就相信了,這大概就是親爹吧。接著他理所當然給她介紹身份,最後叮囑她勿忘家仇。
  
  「日後你若是看到司馬焦,必要殺他!」老爹又一次怒氣沖沖地說。
  
  他的身體在當年受了重傷,連腿都沒了,師雁很能體諒他的陰陽怪氣和壞脾氣,聞言假裝乖巧地哦哦點頭。
  
  轉過頭去夾醬鴨的時候她就心想,要是能殺得了,你們當初至於家破人亡嗎。
  
  如果她是原本那個師雁,肯定要身負仇恨,同仇敵愾,但她又不是,她只是個無辜的受害者,被莫名牽扯到這個恩怨裡面,報仇是不可能報的,她就想安安靜靜在這裡工作,唯一能替原身做的,大概就是替她的老父親養老送終。
  
  至於去那個冬城大魔王面前送菜報仇,還是算了,人貴有自知之明。
  
  門開了,走進來個年輕人。
  
  師雁看到他,喊了聲哥。
  
  師真緒對她就不像師千縷那麼陰陽怪氣,還挺好的,他養好了傷後就和師雁一樣出門工作了,只是他的工作需要到處走,在外面各個城走多了,十天半個月才回來一趟。
  
  「回來了,我去給你燒水洗澡。」師雁溜了,藉機逃避老爹的碎碎念。
  
  師雁一走,師真緒就對師千縷行了一禮,「掌門。」
  
  師千縷沉著臉,「嗯,外面如何了?」
  
  師真緒:「冬城那邊,司馬焦確實準備繼續往外擴張地盤,鶴仙城恐怕很快也不安全了,是不是準備帶她離開?」
  
  師千縷簡直痛心疾首:「這個廖停雁真是沒用,給她灌輸了多年的仇恨思想,她還是每日只知道吃吃喝喝,當初明明用秘法洗掉了她的記憶,本想把她培養成對付司馬焦的利器,現在看來,她根本不堪大用!」
  
  師真緒看了眼旁邊桌子上擺的醬鴨,嘴角也是一抽,按了按抽痛的額頭。
  
  早知道,他當年就不用那麼珍貴的保命仙器救她一命了,真是悔不當初。
  
  如果師雁在這裡,她就能準確說出這兩人現在的心理活動——重金買了股,以為能大漲給自己帶來更多利益,結果這股不溫不火,繼續拿在手上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見到收益,拋出去又可惜。
  
  這幾年來,兩人不知道為此糾結了多少次。
  
  師雁對這一切陰謀都沒有察覺,她在窗口朝師真緒喊:「老哥,水燒好了來洗澡,順便幫我把醬鴨端進來!」
  
  師真緒沉默片刻,在師千縷沉著臉一揮手後,端著醬鴨擺出一張好哥哥的面孔進了屋裡。
  
  他一進屋,師雁就把他拉到一邊嘿嘿笑,還給他捏了捏背,師真緒給她捏的表情一僵。
  
  「你又怎麼了?」
  
  師雁說:「我工資還沒發下來,最近買了太多吃的,還買了衣服,錢不夠用,嘿嘿,老哥……」
  
  師真緒:我就知道。
  
  他掏出一袋魔石,盡量把自己偽裝成好哥哥,和顏悅色,「拿去用吧。」
  
  師雁又一次被這兄妹情感動了,她在前世就常說國家欠我一個哥哥,到了這個世界,總算是體會到了,像她朋友們那種不肯給妹妹零花錢還要從妹妹那裡拿錢的哥哥簡直是假的哥哥,她這個才是真的親哥啊!
  
  師雁:「哥,你真好。」
  
  師真緒:「呵呵。」
  
  拿著零花錢,師雁又很是逍遙了幾天。
  
  幾天後她下班回家,在家裡看到了一個陌生人,一個抱著箏的中年女人,正站在她爹面前小聲說話。
  
  師雁:驚!暴躁老爹喜迎第二春?!
  
  兩人同時朝她看來,神情都不太好。女修看她的神情尤其不善,像是跟她有什麼深仇大恨。
  
  師雁心道,莫非是後媽?一般後媽才會對繼女有這樣的仇恨值吧。天要下雨,爹要續娶,沒辦法的事,她畢竟還不是人家親生女兒。於是她不動聲色,問道:「爹,這位是?」
  
  師千縷給了師千度一個眼色,讓她收斂一點,這才說:「這是我的妹妹,你的姑姑,從前一直在外面,現在找過來了,你不記得她了吧,以前你們關係很好的。」說的和真的一樣。
  
  原來是親姑姑,不過你確定原身和她這個姑姑關係很好?那姑姑眼睛裡的不是仇恨而是親人久別重逢的炙熱嗎?恕她直言,看上去兩人像是塑膠姑侄情那一掛的。
  
  師雁猶豫了一下,還是上前一把抱住師千度的手臂,喊她:「姑姑!」塑膠就塑膠吧,總要給點面子。
  
  師千度的神情都快扭曲了。她拉下師雁的手,「好久沒見了,你還好吧。」
  
  師雁真心實意地點頭:「我挺好的。」
  
  師千度不太好。
  
  師雁感覺這個突然出現的姑姑怪怪的,這天晚上,她有點睡不著,躺在屋頂上看星星,意外撞見了姑姑和老爹在院子角落裡說話。
  
  他們用的隔音符咒,神神秘秘。廖停雁有點好奇,什麼事要在大半夜的角落裡悄悄說?她恰好跟紅螺學了個聽牆角的法子,猶豫了一會兒就用了,側耳去聽兩人說話。
  
  唉,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麼不能知道的。
  
  就聽師千度說:「司馬焦當年沒找到人,一直不相信人死了,到處在找,還沒放棄,他懷疑到我們頭上,寧肯錯殺也不肯放過,看到一個師家人就殺一個,我們剩下的人不多,也不敢隨意派到他面前去。」
  
  師雁:哦,原來是在談論師家的那位大仇人司馬焦,難怪這麼小心翼翼的。
  
  每次他們談起這個大魔王,都如臨大敵又恨得咬牙切齒,搞得她在心裡忍不住把那個司馬焦想像成青面獠牙身高兩米八,渾身上下幾十塊肌肉,還愛吃人的形象。
  
  那邊師千度還在說:「我們不能繼續被動下去了,師雁到底能不能用了?」
  
  意外聽到自己的名字,師雁耳朵動了動。
  
  師千縷說:「還不到讓她出動的時候。」
  
  師千度就冷笑,「我是看出來了,就算她沒了記憶,也不想對付司馬焦,這對狗男女!我看她就是個沒用的,當初白救了她!就該直接不管她讓她去死,要是真死了,司馬焦痛失所愛說不定能瘋的徹底一點!」
  
  這一段話的信息量太大了,師雁聽得滿頭問號和感嘆號交替。
  
  她聽到了什麼驚天大秘密!
  
  那個他們家的大仇人司馬焦!竟然和她這身體原本的主人師雁!有一腿!他們以前,談過戀愛!
  
  師雁腦海裡一瞬間飛過去羅密歐與朱麗葉的故事,什麼苦命鴛鴦因為身份和家族的原因不得不分開,反目成仇,恩怨糾葛巴拉巴拉。
  
  難怪了,這樣一來所有的事都能解釋清楚了。
  
  為什麼姑姑一看到她就憤怒,因為她的原身當初和仇人談戀愛啊,說不定還在滅族之仇裡偏向了仇人一邊。
  
  老爹為什麼對她的「失憶」從不追究,因為他巴不得自己投敵的女兒失憶了。為什麼天天給她灌輸必須仇視司馬焦,要報仇的思想,就是為了杜絕女兒再和仇人搞到一起啊!
  
  師雁腦補了半天,頭都想禿了。
  
  事情已經很明顯了,這是個虐戀情深的劇本,照現在的情勢發展,說不定還有破鏡重圓的戲碼。
  
  可是,她真的好慌,司馬焦和師雁的感情,跟她鄒雁有什麼關係?那個司馬焦,明顯不好惹,是動不動能滅人一族的人,萬一哪天遇上那個大魔王,被他發現自己佔了他女票的身體,她豈不是會死的很難看!
  
  不能想,想就是死。
  
  她連老爹和姑姑的話都沒心思去聽了,回到自己的床上,一晚上沒睡好。她少見的失眠了,連出門時看到家門口有人亂丟屍體都沒心思去搞衛生。
  
  今天紅螺沒上班,她自己一個人慢吞吞吃完早餐,又自己把自己說服了。
  
  沒關係,大魔王和她隔著這麼遠的距離,基本上見不到的,她還能再苟一苟。
  
  遠處轟的一聲,有人尖叫著喊:「冬城魔主麾下打進鶴仙城了!」
  
  師雁:「……」你媽的,為什麼。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5-26 10:44 PM

本帖最後由 小叛叛 於 2019-5-27 09:41 PM 編輯

第五十五章

  師雁反應很快,她迅速抓住準備丟下攤子逃跑的早餐店老闆,給他把飯錢結了,然後趕回家裡去。
  
  家裡還有個殘疾老父親師千縷呢!雖然不是親爹,而且總對她恨鐵不成鋼,還對她的原身有心結,可好歹相處幾年了,就算是當房東相處,這個時候也不好丟下不管。
  
  她趕回去的途中,看見了遠處城牆那邊的喧鬧場景,違規搭建的高層建築轟隆隆倒下,煙塵四起,半邊天都是密密麻麻的凶獸——據說冬城大魔王什麼東西都瞎養,這樣的凶獸手底下有不少,用來攻城也是財大氣粗。
  
  這要是給這些凶獸進了城,那還不是把貓扔進了魚堆裡,她都能想像到時候場面會有多兇殘。
  
  鶴仙城這塊地盤的老大是鶴叟,魔域的老牌城主了,能把持鶴仙城這麼多年,外圍結界的強大可想而知,然而才這麼一會兒時間,師雁就看到城牆被推倒了一段。
  
  一條比城牆還要粗壯高大的黑色巨蛇昂起腦袋,猙獰的蛇臉帶著天然兇殘的氣息,還有那一雙血紅色的大眼睛,閃著冰冷殘忍的光。就是這位史前巨獸般的凶神,生生用身子撞破了鶴仙城的結界和城牆,師雁隔得老遠也看的清清楚楚。
  
  雖然這是第一次見,但師雁知道這黑色巨蛇是什麼來頭,冬城大魔王司馬焦的寵物和坐騎,巨蛇沒有名字,可它的名聲在魔域和它主人司馬焦一樣響亮,大家都稱呼它為魔龍以示尊敬。
  
  眼見它一個翻身,城北那一塊瞬間塌了一半,師雁倒抽一口涼氣。她真的有點怕蛇,這麼大隻的就更怕了。
  
  巨蛇在煙塵裡翻騰,攪弄出漫天煙塵,搞得好像騰雲駕霧一般。鶴仙城內的眾魔修心驚膽戰目眥欲裂,前來攻打鶴仙城的一些冬城魔將則守在巨蛇身後,沒有進鶴仙城——他們都知道,這個時候,得等這個蛇祖宗玩高興了,他們才能動作。
  
  在冬城裡,這條巨大的黑蛇絕對是地位特殊的,他們的魔主司馬焦喜怒無常又心狠手辣,沒有人不怕他,這些年他麾下魔將不知道被他弄死了多少,仍舊有數不清的人前赴後繼要為他效命。
  
  這麼些年過去了,一直能好好待在他身邊的,也就只有這一條黑色巨蛇。
  
  哪怕這條巨蛇腦子不好,喜歡玩鬧,他們也得好好伺候著。這一次魔主沒有親自前來,黑蛇跟來了,若是讓這條黑蛇有了什麼差池,他們這些人回去後恐怕沒什麼好下場。
  
  誰能想到呢,他們在外面看上去風風光光的,回到冬城都只能夾著尾巴做人,還比不上一條靈智未開的蛇。
  
  眾多魔將氣勢凜然領著大群凶獸和魔修,擺出一副威脅的架勢,準備等著大蛇撒完歡就立刻衝進城燒殺。結果沒多久,鶴仙城的魔主鶴叟就帶著魔將出來了,雙方在天上會面,鶴叟乾脆投降說要依附效忠於魔主麾下。
  
  冬城魔將:「……」
  
  該死的怎麼這麼快就投降了!他們其實更希望能打一場,那樣自己進城去燒殺搶掠,不比現在強嗎!
  
  可是人投降都投降了,以後都是同事,還真不好一下子翻臉。鶴叟看出來眾人神情不好,忙招呼眾魔將進城,準備好好招待。
  
  大戰雖然沒了,但鶴仙城內還是亂了一把,不少本地居民惶惶不安。
  
  師雁回到自家院子,看到老爹和老哥都在,兩人正商量著什麼,神情都不太好,那個姑姑倒是不見了。
  
  見了師雁,師千縷立刻冷道:「你收拾東西,我們準備離開這裡。」
  
  師真緒解釋了兩句:「司馬焦的人來的比我們想像中更快,雖然打探到他人並沒有親自過來,但我們不能被發現行蹤,所以恐怕要離開這裡了。」
  
  師雁也不奇怪,師家人對大魔王司馬焦的恐懼簡直是刻在腦門上的,平時不知道罵了多少次,可真遇上對方,又要嚇得趕緊跑。她問:「現在就走?」
  
  師真緒:「不,現下情勢緊張,出去的路都有冬城魔修守著,這時候離開反倒引人注意,我們隔兩日看情況再離開,不過你這兩日就不要離開家門了,好生待在家裡。」
  
  師雁答應了。她找工作的時候也常換地方住,現在要換地方她也沒什麼不適,唯一捨不得的就是小夥伴紅螺。
  
  紅螺是她在這個世界唯一關係不錯的朋友,當初她來到這個世界,許多事都要磨合習慣,師家老爹和哥哥又不許她接觸旁人,看她看的和囚犯似得,魔域也沒什麼適合做朋友的人,所以這麼多年來,她能真正說上話的朋友就這一個。
  
  她現在要離開,真不知道哪天還能再見紅螺,總要跟人打個招呼。
  
  師雁打定主意,可惜家裡一個老爹一個老哥看得太緊,她溜不出去,只好等著機會。
  
  她這些年雖說懶散了點,但總歸還是聽話的,見她在家好好待了一天,睡了一天懶覺,師千縷和師真緒也沒怎麼注意她了,他們還有另外的事情要忙。
  
  師雁習慣他們瞞著自己一些事,反正她不在意,還是那句話,畢竟不是親生的。她在第三天清早順利溜出了門,直奔胭脂台。
  
  北城那邊的一片狼藉還沒有人收拾,冬城帶來的人也大多還在城外,不過鶴仙城內多了不少陌生面孔,各個囂張跋扈,脾氣比本地人更上一層樓,所以師雁這一路去胭脂台,都沒能碰上什麼小偷小摸和故意找茬,大家都夾著尾巴觀望著。
  
  胭脂台還是和前幾日一樣,彷彿沒有受到這場突然的大事件影響,每日打掃衛生收撿屍體的老哥還是那張死人臉。師雁照常和他點頭打招呼,老哥忽然出聲,說:「留步。」
  
  師雁驚訝地看他一眼。這是她在胭脂台工作這麼久,第二次聽到這位老哥說話。
  
  「有什麼事嗎?」
  
  老哥看她一眼,說:「跟我來。」
  
  他的修為不是很高,還瞎了一隻眼,師雁沒覺得有威脅,就跟著他走了,然後她猝不及防看到了一具屍體。
  
  將她帶到那具屍體面前,半瞎男人說:「昨晚掃出來的屍體。」示意她帶走。
  
  師雁看著紅螺的屍體,茫然了一會兒,才對他說了聲謝謝,然後上去把紅螺的屍體抱起來離開了。
  
  半瞎男人看著她離開,眼神毫無起伏,回去接著處理那些無人要的屍體。只是他忽然想起這幾年來,這兩個姑娘每日早上嘰嘰喳喳一起經過這扇門的樣子,或許,這就是他特地留下了那具屍體等人來取的原因。
  
  師雁離開胭脂台,走到圍牆外面,又慢慢停住了,她把紅螺放在地上,蹲下去看她冷白腫脹帶著傷的臉。
  
  她來到這個世界後看過很多很多屍體,從最開始的噁心,到後來的習以為常,她以為自己已經完全習慣,不管看到多麼噁心的屍體都不會想吐了,可是現在,她看著朋友的屍體,突然感覺一陣胸悶,扶著牆吐了出來。
  
  說不出的噁心。
  
  紅螺總是孤身一人,跟她一起吃早餐的時候,她話多的不行,師雁對於這個陌生的世界很多認知,都是從這個朋友的口中瞭解的,她對紅螺的感情,甚至比對原身的親爹親哥都要深一點。
  
  可能是因為紅螺和她做朋友,只因為她這個人,不管她叫鄒雁、呂雁還是師雁。而師家兩位親人,與她相處,只將她當做師雁。
  
  她扶著牆,在這個有些涼意的清晨,忽然想起幾年前,也是這樣一個清晨,她來上班,在那座華麗的紅樓第九層窗戶邊上看到了紅螺。紅螺當時滿身疲憊,看見她在屋頂上飛來飛去,就朝她招了招手,說:「噯,要是哪天我死在這裡了,你能不能給我收屍啊?我可不想屍體沒人收,被賣出去給煉屍人,誰知道會被他們煉成什麼鬼東西。」
  
  她當時覺得紅螺在開玩笑,這傢伙嘴裡總是騷話連篇,所以她遠遠地朝她比了個ok的姿勢。
  
  她今天準備去和紅螺告別,還想跟她說:我準備搬家了,說不定沒法給你收屍,沒辦法,你只能好好活著,活久一點了。
  
  現在可好,不用說了。
  
  師雁吐完,擦了擦嘴,在紅螺身上翻了翻,把她身上僅剩的一些東西收了起來。一般這樣的屍體,很多東西都是打掃衛生的撿屍人搜過一遍的,紅螺身上一些東西卻還在,看來那位老哥沒動過她。
  
  紅螺的屍體被她燒成了灰,裝進了一個小布袋子裡。
  
  師雁回到了胭脂台。她在這裡工作了好幾年,雖然做的普普通通,並不起眼,但也有幾個相熟的人,花了點魔石,她很快就打聽清楚了紅螺的死是怎麼回事。
  
  前天晚上,胭脂台來了不少冬城的魔將和底下的修士,紅螺就是死在了一對雙生兄弟手裡,不知道為什麼死的。其實哪有什麼為什麼,魔域不就是這樣,人家修為比你更高,能力比你更強,看你不順眼了,你就要死了。
  
  師雁搞清楚了名字長相,離開了胭脂台,她還沒忘記跟胭脂台的一個管事辭職。
  
  鶴仙城就這麼依附了冬城,一群過來搞事情的魔將魔修們都老大不爽,覺得沒能過癮,所以說魔域這個地方水土養出來的人,大多都這麼燥。他們留下一部分在這裡處理其他事情,另一部分則帶著消息和多餘的人準備啟程回冬城去了。
  
  支渾疾和支渾疫兄弟二人就是啟程回冬城復命的,他們二人修為俱在化神期,雖說還未當上魔將,也是有些名號的,支渾氏在魔域是個響亮的姓氏,這兩兄弟能效命冬城一位大魔將麾下,也託了這姓氏的光。
  
  這兄弟二人生的虎背熊腰,乃是魔修裡修魔體一道的路子,他們如今尋常模樣就已經足夠高大,但一旦變成魔體,便如同巨人一般,刀槍不入,力量驚人,防禦驚人。
  
  二人在隊伍中後段,前面是魔將們的坐騎,後方是普通的魔修,這二人高談闊論,離了鶴仙城後,就指著那倒塌的城牆大聲嘲笑鶴仙城無用,語氣非常之囂張。
  
  師雁混跡在他們身後不遠處的魔修隊伍裡,黑布裹著身體,聽著他們大聲談笑。
  
  他們說了很多,還說起了在鶴仙城裡睡的姑娘,不夠帶勁,所以興致上來殺了幾個。
  
  大概紅螺就是那幾個其中一個吧。
  
  師雁不聲不響,隨著他們離開了鶴仙城。他們這一路不休息,直到過了兩三日,才停下來暫時休整,眾人放鬆下來找個地方吃喝。
  
  黃昏時刻,一切都晦暗不明。魔域的山水總是不鮮豔明媚,好像疊加著一層什麼其他的顏色,樹木不綠,群花不艷,只有晚霞,紅的尤其好看。還有人的血也是,新鮮流出來的血格外鮮豔,色澤也正。
  
  師雁擦了下自己手上的血,站起身來。她的腳下躺著兩具屍體,支渾疾和支渾疫兄弟倒在那,腦袋都沒了,脖子上一圈還在淙淙流血,打濕了周圍好大一片黃色的土壤。
  
  這兩日的觀察和跟蹤,還有方才突然爆發的殺人過程讓師雁有點累,她擦著手離開案發現場,腦子裡重播著剛才的一切。
  
  這兩位對自己太自信了,一位不記得名字的偉人曾說過,過度的自信使人滅亡,所以他們連自己的魔體都沒來得及使出來就死翹了。
  
  可能是被她突然逆轉靈力,用出的修仙人士術法給打了個措手不及,總之這一場還算順利。
  
  師雁早就發現,自己和其他魔域魔修不同,她不僅能逆流靈力變成魔修,還能倒過來,使用外界修仙人士用的靈力。
  
  她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但當初自己悶頭研究了很久,總算能兩種都用的不錯,而且她對修仙術法還要熟悉一些,能下意識使用出不少的術法。
  
  在魔域這個世界裡,師雁殺過不少人,她是不喜歡殺人的,可總有些時候不得不去做,因為身邊沒有人真心對待她,讓她覺得很沒有安全感,所以為了能舒適一點地生活,只能靠自己。
  
  可是每次殺完人,她還是不太好受。她不動聲色回到那些魔修隊伍裡,一時想著什麼時候尋機脫離隊伍回鶴仙城去,一時想著回去後肯定要被老爹罵的。這時候她那個殺人後遺症又犯了,坐在那不太想思考。
  
  她下意識擦著自己的手指,垂著眼莫名想起了當初第一次殺人的情形。那時候她遇到了個色狼,魔域的變態色狼可不是在地鐵公交上摸摸人家屁股那種,是會當街強暴順便取人性命的。所以她把那個湊過來的傢伙捏碎了腦殼。
  
  說實話她現在還想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當時在一片緊張和頭腦空白裡,下意識的殺人方法是捏碎人家腦殼,她好像沒有那麼兇殘的,就因為那事,她對滿手的糊糊留下了陰影,之後都沒再吃過類似糊糊的食物。
  
  那段時間她每天晚上做完噩夢醒來,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其實內心隱藏著什麼奇怪的一面。
  
  而且,當時她驚惶的不行,滿身虛汗滿臉淚水,看到了原身的親爹和親哥,卻聽到那個爹滿臉失望說:「連殺個人都這幅沒用的樣子,你究竟怎麼回事?」
  
  所以她真的很為原身感到心塞,這都什麼爹。大概後來她和他們親近不起來,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了。錯誤教育方式,導致子女離心的糟糕典範。
  
  師雁亂七八糟地想著,忽然發覺前方隊伍有些騷亂。她立時警覺起來,看到最前方的那條巨大黑蛇在一群人小心的簇擁下,朝著她的殺人現場去了。
  
  「魔龍察覺到新鮮的血腥氣,肯定是發生了什麼,都給老子注意一點!」有魔將騎著飛獸朝四面大喊。
  
  師雁:「……」你媽的!這黑蛇什麼狗鼻子?不是,蛇能聞到味道嘛?這蛇變異的嗎,隔那麼遠都能察覺到這邊的血腥氣,她都瞞過了前面那些魔將了你這時候跟我說翻車?!
  
  在心底大罵了一頓,師雁趕緊試圖把自己藏起來。
  
  阿彌陀佛,保佑那大黑蛇查不到自己頭上!
  
  不知道哪路神仙,沒有保佑她,沒過多久,那條猙獰的大黑蛇興奮地吐著蛇信朝她這邊游了過來。
  
  師雁:「……!」別過來!走開啊!
  
  其他人看到巨蛇的動作,也察覺了不對,有魔將大喊什麼,四周都亂起來。師雁忽然往前丟下一片「煙霧彈」。這是她借鑒古往今來各種武俠劇,自製出來的東西,殺人放火,吸引視線必備佳品。
  
  她趁機要逃,剛飛躍往前,就被半空中一張巨大蛇口給咬了個正著。
  
  師雁:「……」天要亡我!吾命休矣!
  
  她被卡在大蛇猙獰變異的牙齒縫裡,一動不能動。大黑蛇咬著她,飛快往前游,搞得一群弄不清狀況的魔將和魔修,帶著一大群凶獸在後面追,師雁還隱約聽見了有魔將在喊:「魔龍!等等我們哪!」
  
  大黑蛇的速度實在太快了,師雁被它咬在嘴裡,四周一片天上飛的地上跑的魔將魔修凶獸虎視眈眈圍繞,感覺不太妙。
  
  真的很不妙!
  
  不止她覺得不妙,其他魔將們也覺得很不妙,因為他們的魔龍,直接把那個不知道什麼身份的人咬著帶回了冬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轟隆隆衝塌了冬城的內城圍牆,游進那個禁宮裡去了。
  
  禁宮裡有世界上最可怕的大魔王司馬焦,要是他被魔龍惹怒,死的不是魔龍,而是他們這些可憐的下屬。下屬,寫作下屬,讀作出氣筒。
  
  冬城禁宮,黑色的人影坐在窗邊,他聽到轟轟的動靜,本就不能舒展的眉心皺得更厲害了,他渾身戾氣轉過臉,看向那隻回到禁宮後身形縮小了不少的蠢蛇,見它嘴裡咬了什麼東西,不由罵道:
  
  「小畜生,帶了什麼東西回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5-27 10:17 PM

第五十六章

  黑蛇自到了禁宮範圍,就自覺變小了,這會兒的腰大概也就一人高那麼粗,剛好能自由地遊走在禁宮門廊四處。它變小了,師雁終於能從它的牙縫裡脫身,可仍舊有半個身子都在大蛇嘴裡,被它甩的頭暈眼花。
  
  黑蛇根本不在意自己被狗逼主人罵,它現在興奮得不行,搖著尾巴,呸的一聲把嘴裡的小夥伴吐了出來。
  
  「嘶嘶——」這是獻寶呢。
  
  它是什麼意思,司馬焦不知道,他看著滾落在地又爬起來,滿臉懵逼的師雁,和她大眼瞪小眼對看了足有十分鐘。
  
  這誰?師雁腦子裡一冒出這個問題,就同時隱約得出了答案。黑蛇是司馬焦養的,面前這個能罵黑蛇的,肯定就是它主人無疑了。
  
  不是,說好的青面獠牙身高兩米八大魔王呢,司馬焦是眼前這個小白臉?
  
  不,不對。師雁在這個與小白臉對視的時間裡,又緊急記起了最重要的那個設定。司馬焦他和原身的那個師雁是男女朋友關係啊!怎麼辦,他現在是認出她來了?也對,她又沒偽裝,只要眼睛沒壞肯定能看出來的。
  
  這個發展,她是真沒想到。千里迢迢,被送上門,這是怎樣的緣分,她都覺得自己像個快遞。
  
  怎麼辦,她現在要演戲嗎?演一齣情人久別重逢熱淚盈眶欲拒還迎……可是她演技這麼不行肯定會露出破綻的。不然就說自己失憶了,一招失憶走遍天下!也不行,這同樣很考驗演技。
  
  面前這個司馬焦,看著就不是好糊弄的人,總不能她隨隨便便說失憶,他就隨隨便便信了。
  
  看了十分鐘,師雁已經從極速心跳滿腦子胡言亂語慢慢變得平靜下來。沒有辦法,她的緊張一向很難維持長久,這會兒她只能瞪大眼睛。
  
  司馬焦打量了她十分鐘之久,終於有了動作,他的嗓音帶著一點點沙啞,說:「過來。」
  
  師雁沒動。
  
  司馬焦也沒生氣,甚至之前皺起的眉都鬆開了,他自己走到師雁面前,一把將她舉著抱起來。
  
  師雁:「!!!」
  
  你這麼直接的嗎?
  
  她被突然抱起來,本來應該掙扎的,可是身體不知道是沒反應過來還是腦子沒跟上,總之她都沒掙扎,等她靜了一會兒,再想掙扎又覺得怪尷尬的,只好安慰自己,以不變應萬變,以靜制動才是生存良策。
  
  還是假裝自己是具屍體安靜苟著好了,絕不主動開口說話。
  
  疑似司馬焦的小白臉抱著她,動作怪熟練的,一手按著她後腦勺,把她的腦袋按在了自己的脖頸邊。
  
  師雁突然想起幾年來師家老爹的耳提面命和各種教導,總結起來就一句——有朝一日見到司馬焦,別手軟,殺他丫的。
  
  現在這個師家大仇人就在她跟前,脖子這種脆弱的地方還在她手邊,簡直大好良機。可是非常奇怪的,她被按著腦袋靠在那,嗅到了又淡又乾燥的一點特殊氣味,忍不住想睡覺,那種很睏很睏的感覺一下子把她擊倒了。
  
  她從來到這個世界,就從沒覺得這麼睏過。感覺像是連續加班三天三夜終於回家一頭栽倒在床上。
  
  莫非這才幾天沒睡覺,她就疲憊成這樣了?不對,肯定是這神秘小白臉身上噴了什麼安眠藥之類的東西!
  
  「想睡覺就睡。」司馬焦側了側腦袋,臉頰在她頭髮上蹭了下,她感覺到一隻冰涼的手按了按自己的後脖子,又順著頭髮脊背往下撫了撫,帶著股自然的安撫之意。
  
  然後師雁就腦袋一歪睡著了。
  
  睡著之前在人家懷裡,睡醒之後還是在人家懷裡,姿勢比之前更加親密。司馬焦坐在那支著腦袋,她的腦袋就抵在他胳膊上,整個窩在他懷裡,連腿都被他的袖子蓋著。
  
  她一睜開眼,就對上司馬焦低頭凝視的目光。眼角還有個蛇頭在搖晃,一條蛇信嘶啦嘶啦把她的目光吸引了過去。接著司馬焦就一腳把那個湊過來的蛇頭踹到了一邊,大黑蛇委委屈屈扭動一陣,還試圖湊過來,又被司馬焦用手推開。
  
  「出去。」司馬焦指著大敞的窗戶。
  
  大黑蛇察覺到主人沒有表面上看上去那麼平靜,覺得再鬧可能會被揍,於是乖乖爬出去了,看著怪可憐的。
  
  也許是剛醒,腦子還不太清楚,師雁甚至覺得這一幕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好像經歷了好多次,氛圍居家極了,是個男朋友和寵物狗的模式。
  
  師雁想到這裡,突然一個激靈。
  
  這不對啊,這哪裡都不對呀!
  
  師雁扯著自己的頭髮。是什麼,是什麼讓她在第一次見面的陌生小白臉男人懷裡睡死了過去?她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的警惕心呢?死掉啦?她雖然睡眠質量一直很好,但也不可能好到這種程度——而且剛才那一覺睡的真香。
  
  她殺人後幾日總會做噩夢的,剛才沒有。
  
  她很有理由懷疑面前這個抱著她玩她頭髮的養蛇男子使用了迷藥等工具。
  
  司馬焦伸手過去摩挲了一下她的下巴。
  
  「怎麼呆呆的,睡好了?」
  
  師雁聽著他這個無比熟稔的語氣,有點窒息。別,我其實不是你的女票啊。
  
  「既然休息好了,那就說說吧。」司馬焦說。
  
  說……說什麼啊?
  
  司馬焦:「你這些年在哪裡?」
  
  師雁發現自己毫無反抗之力,嘴巴有自己意識地吐出來幾個字:「在鶴仙城。」
  
  師雁:這什麼??我是喝了吐真劑還是怎樣?我怎麼不會這個技能啊???
  
  司馬焦:「是不是師家人把你帶走的,師千縷在你身邊?」
  
  師雁:「是。」
  
  司馬焦:「為什麼不回到我身邊?」
  
  師雁:「我不認識你,不知道為什麼要回你身邊。」
  
  三個問題過去,師雁明白了,自閉了,這廝開掛,他會開真話buff。
  
  三個問題,司馬焦差不多猜到這些年到底發生了些什麼了。
  
  當初他搞了那麼大的動靜到處翻找廖停雁的蹤跡,照他的找法,就是廖停雁的魂魄真碎了,碎成千八百片,他也能收集回去了,但是沒有,一點痕跡都沒有,所以他很快察覺不對。
  
  那時候他根本受不了廖停雁不見了的現實,憤怒之餘就去追殺師氏的人洩憤,在搜尋師家人的過程中,他發現了異樣,便猜測廖停雁是被他們帶走。
  
  同時他還懷疑是不是魔域那邊有人搞事,畢竟廖停雁是魔域的人,可能是派遣她過來的人從中作梗,便是沒有,他們說不定也有能找到廖停雁的辦法。
  
  他什麼都懷疑,任何可能都查證過。
  
  因為這,他搞垮庚辰仙府後,發現被他殺得凋零的師家人有往魔域跑的跡象,就乾脆丟下這個庚辰仙府的爛攤子,前往魔域攪風攪雨。
  
  先搞死了那個當初派遣廖停雁往庚辰仙府打探消息的冬城原魔主,又一路跟著師家人的蹤跡,把跟他們合作的城全都收到麾下……就這幾年,他追得很緊,師家那些倖存者有一個算一個,個個掙扎求生逃命。他都快把師千縷逼得禿頭了,也不怪師千縷每天看著用心當社畜的師雁都那麼暴躁。
  
  師千縷就是死都沒想到,自己費盡心機,把廖停雁藏了這麼多年,到最後不僅沒洗腦成功,還莫名其妙給她自己跑到了司馬焦面前。
  
  堪稱一夜破產,唯有跳樓才能解千愁。
  
  司馬焦自己一個人就把事情猜了個七七八八,他發現廖停雁不記得自己,臉色就一路飄黑,又問了幾個問題,把她套了個乾淨。
  
  現在她叫師雁,師千縷是她爹,十年前失憶。
  
  司馬焦氣笑了,要是師千縷現在在他面前,他能當場把人捅上幾千刀。師家的老東西果然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失憶?怕是那老東西用了師家的洗魂之術,洗掉了廖停雁的所有記憶,想著讓她把他當仇人,用來報復他。那老東西也就會這些伎倆了。
  
  「你,認賊作父,嗯?」他氣都算在師千縷頭上了,對慌張中透著放棄的鹹魚態度則更像個發脾氣的男朋友,整個人就是大寫的「我準備發脾氣了」預告板。
  
  「蠢,那老東西說什麼你就信什麼?想當你爹,他配嗎。」司馬焦扣著她的下巴,「你是廖停雁,和那姓師的老東西沒有任何關係,他不過想利用你對付我而已。下回抓到他,我讓他給你當孫子。」
  
  師雁:「哈?」劇情怎麼好像突然有反轉?這一齣比她之前腦補的更複雜啊,她還不太明白……不過再怎麼也跟她鄒雁沒關係。
  
  她回不過神,不知道現在這奇怪的狀況下到底在演些什麼劇情,整個人就很無辜,司馬焦暴躁瞅著她半天,嘖了一聲,在線放棄,撩開她腦門上的頭髮,在上面親了親,終究是沒跟她發脾氣,「都是那老東西可恨。」
  
  雖然是個耳鬢廝磨的親暱姿勢,但他語氣著實陰冷可怕:「等我把他抓回來,連肉身帶魂魄,一絲絲都給他磨碎了為你出氣。」
  
  師雁眼皮一跳:「等下!」
  
  司馬焦馬上變臉:「怎麼,你不相信我,不想讓他被殺?」
  
  好像她點下頭就要立刻發飆暴起殺人。
  
  師雁覺得自己可能是開了熊心豹子膽buff,對著這樣一張可怕的,一言不合要殺人的臉,她竟然……害怕不起來?
  
  就是語氣不自覺有點弱,「嗨呀,我又不知道你們誰說的才是真的,是吧。」
  
  司馬焦想起來她殺個人就嚇得做噩夢的事,「你放心,到時候我自己來,不讓你動手,我知道你怕這些。」說著話,又給她往懷裡抱著塞緊了點,還拍了怕背。
  
  師雁被迫給他當抱枕,心想,媽呀,看來原身還是個小仙女呢,歲月安好不愛打打殺殺類型的,嘖嘖嘖,可能大魔王都比較愛天真無邪不諳世事又善良的小姑娘吧。
  
  可能還是那種「答應我不要再殺人了,忘記仇恨,學會原諒好不好」款的。
  
  她在心裡搞了一個「司馬焦」和「師雁」的愛恨情仇劇,腦補他們因為地位不同身份不同爆發爭執,在嘩嘩大雨中恩斷義絕。「司馬焦」要殺師家人,「師雁」不讓,哭著用倔強的眼神看著情人,毅然決然說:「你要殺就先殺我!」然後「司馬焦」恨得不行,喊著「讓開!不要阻止我!」劈裡啪啦一陣,不小心傷到了「師雁」。
  
  她一路激情澎湃腦補到「師雁」被誤傷後快死了,躺在「司馬焦」懷裡,用的就是他們現在這個姿勢。妹子含著最後一口氣說:「原諒我,我愛……」然後沒說完就腦袋一歪。
  
  師雁激情腦補著,腦袋無意識一歪,看到了司馬焦現在的神情,他不暴躁了,就面無表情看著自己,眼神很古怪。
  
  師雁:……嗯,他幹什麼這麼看著我?哈哈哈哈總不可能還會讀心術吧……應該不會吧?
  
  司馬焦張開手,遮住她的臉,虛虛往前一抓。
  
  師雁:「?」
  
  司馬焦:「把你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東西抽出來。」師千縷那個老東西,竟然給她灌輸這樣的身份經歷,是腦子有病嗎。
  
  師千縷:我不是,我沒有!
  
  司馬焦把她拉起來,攬著她的腰問她:「你是不是真的想聽師千縷的,要殺我?」
  
  師雁:「不想不想。」真話buff又來。
  
  司馬焦嗤笑一聲:「你不是相信他們嗎,他們要你殺我,你為什麼不想殺?」他摸著她的臉,看上去是在笑。
  
  為什麼是看上去在笑,因為他眼裡完全沒笑意。
  
  師雁:「因為無冤無仇。」不管劇情到底是怎樣,跟他有仇的是師家人,她又不是,師家老爹總跟她說作為家族一員,家族的興衰榮辱比個人要重要,這個她可不敢苟同。
  
  師千縷最大的失敗,就在於他不知道這其實是個異世之魂,不受這世界天道所限,所以師千縷洗掉的記憶也只有她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的那段記憶,因此她並沒有變成一張任他塗抹的白紙。
  
  就像司馬焦,其實也並不能在她這裡探聽到有關另一個世界任何的心聲。
  
  聽到了似曾相識的回答,司馬焦稍稍被安撫了一點,還是沉著一張女朋友要鬧分手的黑臉。
  
  「你現在不相信,好,等我把師千縷抓回來,讓你親自聽他說。」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5-28 10:27 PM

第五十七章

  魔域與外界不同,沒有濃郁的靈力,也沒有鮮明的四季之分。處處都乾燥,令人有種無言的煩悶。
  
  冬城卻與他處不同,冬城天氣常年乾冷嚴寒,城外連綿起伏的山丘與山林都是一片雪白。只是那白的不是雪,是一種特殊的白色石頭。
  
  城內的人多以這種石頭建造房舍,因此整個冬城看上去就是一片雪城,也才有了冬城這個名號。
  
  師雁站在禁宮的一扇窗前往外眺望的時候,才看清楚了這個冬城真正的樣貌。純潔的白一直蔓延到天邊,看上去和魔域這個地名不太相襯。她被大黑蛇銜過來的途中,也不知道是暈車還是暈蛇,什麼都沒有看清楚。
  
  這地方就景色來說,是比鶴仙城好很多。就是太冷了,她站在這窗邊半天,差點被凍成冰棒。這裡的冷,能讓她一個化神期修士都感覺冷,那是真實厲害了,也不知道這裡的其他低階修士怎麼活。
  
  先前在鶴仙城,她偶爾會聽人說起冬城和司馬焦,只是那時她當成閒話來聽,也沒追究過真假。其實那些說話的人大多也沒來過冬城,以訛傳訛,在他們口中,冬城確實是一個被雪覆蓋的城市。
  
  所以說什麼都是眼見為實,就像還沒見到司馬焦之前,她也不敢相信這個兇名在外的司馬焦,其實是個瘋貓一樣的男人。
  
  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高興,為了什麼又開始發氣。也不知道說些什麼,他才會高興,說些什麼他會更生氣。總之,就是琢磨不透。
  
  師雁:不敢說話jg.
  
  不過好在就算惹他生氣了,他也不把氣撒在她身上。只是用一種「你現在生病了,我不跟你計較,你等著我去撒完氣再回來跟你說話」的表情看她。
  
  其實師雁覺得他這樣還怪有趣的。
  
  她從進了這個禁宮之後就沒能出去。司馬焦的禁宮非常大,又大又空蕩,除了一個穿黑衣的司馬焦和一條到處遊蕩的大黑蛇,就只剩下她這個剛來的,連個侍女都沒有。
  
  這是當魔主應該有的派頭嗎?老實說她之前還以為應該是皇帝待遇,身邊大群人侍奉的。
  
  師雁覺得,以她見到司馬焦第一面的整體印象來說,這位應該不是那種心細如髮的人物,應當也不會照顧別人。所以她在這個要什麼沒有什麼的禁宮裡,恐怕要遭點罪了。
  
  估計得吃不好,睡不好。但這也沒辦法,她就當自己被抓來坐牢了。
  
  然後馬上就被打了臉。
  
  先是有一群戰戰兢兢的魔將抬進來一架超級大的床。床上用品滿滿噹噹整整齊齊。褥子錦被抱枕一樣不缺。師雁目瞪口呆地看著上面紅彤彤的喜字,當然那些魔將的表情也沒能好到哪裡去。
  
  「夫、夫人,這是魔主吩咐我們送來的,您看擺在這裡可以嗎?」一位魔將說道。
  
  師雁記得這個魔將,這是帶兵去攻打鶴仙城的那位主將。先前在路上看到他威風凜凜站在騎獸身上,一揮手就是萬千猙獰魔修齊出的樣子,她還覺得這個大佬看上去是那種會狂笑著剁碎屍體的兇殘類型,手上大刀更是佈滿殺氣。現在呢,他笑的像是太后身邊的老公公。
  
  這個態度變得太快了,可見沒有少被司馬焦調教。
  
  還有那個夫人是什麼鬼?!
  
  不僅有人送床,接下來還有人絡繹不絕送了一大堆的東西進來,什麼屏風坐具和櫃子長榻之類,地上也鋪上了錦繡花紋的地毯。很快就把她所在的這一處宮殿佈置成了一個新婚的婚房。
  
  師雁看著這一切有些頭痛,難道說,司馬焦要和她在這裡結婚?
  
  老天鵝,她這拿的到底是什麼狗血的替身替嫁劇本?前幾天還是胭脂台的一個保安,今天就要成為凶殘的魔主夫人,這個人生經歷也未免太跌宕起伏了。
  
  而且萬一這消息真傳出去,她怕把師家老爹給氣死——她還沒搞清楚來龍去脈,姑且就先還是認師雁這個名字。
  
  師雁在這裡腦補替身劇本,腦補了半天。還想了很久,該怎麼逃婚,或者說該怎麼逃避新婚之夜。結果司馬焦回來看到這一室的紅彤彤,比她還嫌棄,眉頭一皺問她:「這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誰搞的?」
  
  師雁心道,你媽的,這不是你吩咐的嗎?
  
  司馬焦這個暴躁老哥很快把那些整理房間的魔將喊了回來,一群魔將乖乖站在他面前等他發話。
  
  司馬焦一句話沒說指了指那些東西,他們就一個個嚇得屁滾尿流搬著那些東西火速離開了這裡,又迅速地搬回了另一些正常的傢俱,眼巴巴又誠惶誠恐等著司馬焦的指示。
  
  司馬焦轉頭問師雁:「你覺得怎麼樣?」
  
  師雁:你為什麼要用這種新婚夫婦一起裝修房間,詢問對方意見的語氣跟我說話?
  
  「……嗯,還行吧。」師雁遲疑地說道。至少是比之前那樣更像是人居住的地方了。
  
  宮殿擺設整理好了,接下來又有人送來吃的。還是那些魔將,他們拿刀拿劍用來砍人的雙手,端著一盤盤菜餚送上。
  
  師雁看得眼睛有點疼,感覺十分魔幻,這個情景要是通俗解釋下,就是皇帝讓他的文武百官心腹大臣們,來做著宮女太監的活。不知道該說這個皇帝操作太騷還是逼格太高。
  
  很明顯,這群魔將自己也不習慣,第一次做這種事,一個個彆扭的像第一次上花轎的大姑娘。
  
  「夫人,魔主吩咐給您送些吃的,您還想吃什麼,儘管吩咐。」長鬍子的魔將很不適應自己的管家新身份,一句話說的太不順。
  
  師雁也不太習慣自己的夫人新身份,不過問她有沒有什麼想吃的,這她就有話說了。管他到底什麼劇情,民以食為天!
  
  「我想吃赤櫻果。」她鄭重地說。
  
  赤櫻果是一種魔域特產靈果,只在魔域最南邊的幾座城裡才能種植,非常珍貴,拇指大小一個,長得有點像櫻桃。而且這靈果嬌貴,生長不易,運輸不易,到哪裡價格都很高。
  
  她一句話說出去,不過片刻,幾個魔將就送上了一大筐赤櫻果。
  
  「城內暫時只有這些。」那魔將還很有些忐忑,生怕坐在一邊面無表情的司馬焦不滿意自己的辦事能力。
  
  師雁:什麼叫只有這些……赤櫻果在鶴仙城胭脂台那種高消費場合,超多魔石才能買一小碟,一小碟裡不過九枚小小的果子,現在你們用筐裝啊!
  
  在胭脂台工作幾年,都買不起一小碟赤櫻果,沒想到被擄過來後赤櫻果能隨便吃到飽,她現在都有點動搖了。
  
  「赤牢、燴車、九風三城,去給我打下來。」司馬焦突然開口說了一句。
  
  赤牢城、燴車城和九風城,都是種植赤櫻果的魔域南方大城。
  
  眾魔將聞言,霎時精神抖擻。魔域人好戰嗜殺,那絕對不是開玩笑,對他們來說,爭搶地盤和資源,盡情享受生活,就是最重要的事。而且這些依附於司馬焦的魔將,大都有建功立業,統一魔域的偉大理想,就等著司馬焦帶他們去實現了。
  
  要讓他們說,南方那幾座城早該打下來,可是他們這個魔主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不知道在打什麼,他們這些下屬就是急死了也不敢問,現在終於等到了一句準話。
  
  司馬焦一句話,搞的像是皇帝戰前動員,一群魔將興奮的一批,搓著手迫不及待離開了。
  
  師雁:「……」不是為了我吧?
  
  這真的比楊貴妃的荔枝還要誇張。
  
  司馬焦看她,「還想要什麼?」
  
  師雁:我特麼敢說嘛,要是說想吃外界的醬鴨,你怕不是要一統魔域再打出去佔領修仙界。
  
  師雁:「不想了,真的。」
  
  司馬焦就突然笑了下,撓撓她的臉,「還是這樣,喜歡騙我。」
  
  師雁:別別別,可不是我幹的,我可沒騙您老人家,我這膽子哪敢哪。
  
  她覺得臉上被他摸了下的地方癢癢的,也伸手撓了下。
  
  ……等下?
  
  她把手在臉上摸了一會兒,翻出來一面鏡子照了照,頓時驚了,她臉上那塊銅錢大的疤哪去了?
  
  「我疤呢?」因為太驚詫,她下意識愣愣地扭頭去問司馬焦。
  
  這塊疤是她來到這個世界後就有的記號,師家老爹和老哥都說是司馬焦燒的,他的靈火特殊,弄出來的傷用其他方法都無法處理,所以只能一直留著,不然這樣一個傷疤,在修仙人士看來,是很容易治好的。
  
  師雁都習慣了這塊疤的存在,偶爾她照鏡子,用手遮住那塊疤,會驚嘆於這具身體的顏值,可是那塊疤的存在也並不讓她覺得難受,就是偶爾看著她會莫名覺得有點焦急,就好像做夢夢見要去哪裡趕赴一場考試,卻中途遇到事情趕不及,覺得這下子要考砸了那種沮喪感。
  
  結果,她都不知道怎麼的,這塊小小的疤就突然消失了,是她睡著之後那會兒司馬焦給她治好的嗎?
  
  司馬焦看著她,眼裡忽然露出沉鬱之色,像是想到什麼很難以接受的事情,他抬手將廖停雁攬了過來,拇指在她臉上原本有一小塊傷疤的地方輕蹭。
  
  師雁給他微涼的手指蹭的後背一麻,頭皮一緊。
  
  她往後,司馬焦就罩著她的後腦勺把她拖回來,他盯著她的臉看。疤沒了,還有一點淡淡的紅,大概很快就會恢復如初,就像她一樣,總會恢復如初。
  
  司馬焦不太想去回憶起十年前的那一天。
  
  他生來就是獨身一人,日子久了,從不考慮他人,對於廖停雁,已經用光了他所有的細心。
  
  可他對自己太自信,覺得師千縷不能尋找到自己的蹤跡,他把廖停雁藏得很好,又覺得自己當時在內府弄出那麼大的動靜,足夠吸引所有的目光,廖停雁在風花城,自然不會有任何人注意到她,她根本不會有危險。
  
  狂妄如他,修為高絕如他,又怎麼會去考慮「若有萬一」。
  
  他給廖停雁做那個防禦法寶的時候,告訴她就算是讓人打上半天也不會破,足以護她性命,可他沒考慮過,如果是自己的力量,立刻能衝破防禦——因為他根本沒想過自己會去傷她廖停雁。
  
  可事實上,就是他的力量,還有司馬蒔的力量,讓她遭受了一場災難。
  
  後來在尋找廖停雁的過程裡,他想,還有寄魂託生之法,就算人真的死了,他也能再把她復活,一切都不會變。
  
  司馬焦本就對生命不甚在意,何況手中還有使人復活之法,就更不會對死亡有任何敬畏之心。
  
  可是這幾年,他遍尋廖停雁不到,終於慢慢明白,死亡可怕的不是本身,而是它帶來的離別。
  
  十年前他踩在那片焦土上,心裡都是憤怒和各種激烈的情緒,一時想不到其他,後來這些年,心裡才慢慢泛上一點可以稱作「恐懼」的心情。對於失去的恐懼,是他從未有過的。
  
  可是以他的驕傲,他也不可能承認自己會害怕什麼,只是顯得更喜怒無常了些而已。
  
  師雁:現在空氣裡好像有一種奇怪的沉痛氣氛!糟糕,看他的表情好像是陷入了什麼糟糕回憶裡,現在兩個人這麼對視,按照一般情況來講接下來肯定要親了,她不敢哪!
  
  司馬焦撫著她臉的手指一重,說:「不許逗我笑。」
  
  師雁:「啊?」我冤枉,我沒有啊!我做什麼了就逗你笑?
  
  司馬焦又摸了摸她臉上那一塊,忽然起身,就直接走出去。
  
  師雁感嘆:你不知道一隻貓為什麼突然跑過來蹭你的手,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突然又扭頭離開。
  
  但面前有一大堆吃的,超棒的,還是不要再浪費時間了。
  
  她吃上了自己一直想吃的赤櫻果,又嚐了嘗其他的菜,覺得冬城諸位的口味真的狂放,魔域傳統的瞎雞薄亂炒亂燉,除了配料不同,烹飪方式一模一樣,毫無創新。在這魔域,也就只有進口修真界的醬鴨,還有一點滋味。
  
  按照以往習慣,她吃完東西,要找個地方休息,以前是胭脂台後花園大樹樹冠上,或者師家的屋頂樹蔭下,到了這裡……往哪睡?
  
  師雁遲疑著進了之前的殿內,發現屋裡沒人,有兩處地方可以睡,一個大床,一個長榻。
  
  她毫不猶豫選擇了長榻,因為大床太整潔了,而長榻看上去更軟,那一個圓滑的弧度非常適合她的腦袋,還有抱枕也很符合她的審美,略帶凌亂的感覺更是讓她覺得睡意濃郁起來。
  
  她躺上去,覺得非常愜意,長舒了一口氣。太合適了,感覺像是恰好對準了一個凹槽能整個陷進去。
  
  司馬焦坐在屏風後的窗邊,毫不意外地看見師雁選了長榻。那是他剛才弄亂的,又丟了幾個抱枕上去,廖停雁以前就喜歡躺在那種地方,看到就想躺。
  
  師雁很快睡了過去,她睡熟後,司馬焦來到她身邊,坐在了榻上,抬起她的腳腕,將一枚腳環扣了上去。
  
  這個新的防禦法寶,他準備很久了,現在終於能送出去。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5-29 10:14 PM

第五十八章

  一覺醒來,臉上少了一塊疤,再一覺醒來,腳上多了個環。
  
  師雁抬起腿,動作特別不講究,她撥弄了一下腳腕上的那個銀色腳鐲,覺得這腳鐲真的很好看,就是那種渾身上下寫滿了「尊貴」的寶貝。
  
  這姿勢看不仔細,她翻身坐起來,踹翻一個抱枕,掂著那腳鐲翻來覆去地看。是兩個用細鏈串了的銀色細圈,上面複雜的花紋好像是牡丹,又好像是芍藥,鏤空的內芯還嵌著一抹通透沁人的淡淡碧色。
  
  戴在腳上沒有重量一般,也不怎礙事,只有一點淡淡的涼意。師雁以自己幾年來在鶴仙城混出的經驗肯定,這玩意兒是件法寶,品級很高,到底有多高她不清楚,畢竟之前她也沒錢買這麼厲害的法寶。雖然看上去材質是銀和玉,但觸摸起來的感覺不是。
  
  「你覺得這怎麼樣。」
  
  司馬焦的聲音突然從身後響起。
  
  師雁被他唬了一跳,而後撓撓耳朵,「挺好的,就是我不習慣戴腳鐲,不能戴手上嗎?而且這樣的珍貴法寶,送我的?」感覺是傳家寶級別的寶貝,都沒有個贈送儀式什麼的,直接就給套腳上了。
  
  司馬焦看著她,忽然笑了,伸手觸了觸她腳踝上的腳鐲,「扣上認主之後,我也無法取下它。這防禦法寶世間僅此一枚,任何人都不能衝破這個防禦傷到你。」
  
  任何人?師雁一愣,下意識問:「啊,你也不能?」
  
  司馬焦眉毛都沒動,只看著她,有種師雁不太明白的溫柔,「對,我也不能。」
  
  師雁聽的心裡暗草,這特麼不就是個防家暴神器嗎?要是連司馬焦都奈何不了這東西,她豈不是可以橫著走?不止橫著走,恐怕還能躺著走。
  
  問世間,誰能降我!
  
  司馬焦仔細看她的神情,端過她的下巴,「你沒有覺得哪裡不對?」
  
  師雁:「哪裡不對?」她懵了一會兒,終於反應過來哪裡不對。為什麼是防家暴!她為什麼自然的把司馬焦動手劃分進家暴裡面?!
  
  司馬焦不是這個意思。
  
  他陡然大笑起來,師雁不知道他笑什麼玩意兒,感覺額頭被親了一口,司馬焦彷彿挺高興的,蹭著她的鼻尖問她:「你不覺得我是不懷好意想囚禁你?」
  
  不是不相信我,不是被師千縷那個老東西養了這麼多年,不是不記得我了,為什麼還是相信我?
  
  師雁:我總是因為跟不上這祖宗的腦迴路而感到懵逼,但看他這麼開心我覺得還是閉嘴比較妙。
  
  一覺醒來發現身上多了漂亮的首飾,第一反應當然是收到了禮物,這難道不是很正常嗎?為什麼會聯想到囚禁?她也是不懂。
  
  司馬焦的手指擦過她的下巴,抓起了她的手腕。只是輕輕往前一提,師雁就感覺自己整個人飄起來,好像身體沒有了重量。而司馬焦拉著她的手腕,帶著她踩在了地上。
  
  師雁都不知道他幹什麼,就突然被他牽著手,往外快步走出去。
  
  禁宮的地面是光滑的黑色,幾乎能清晰倒映出人影,師雁赤腳踩在上面,因為步伐急促,腳腕上的兩個細圈碰撞,發出輕微的叮叮聲。
  
  司馬焦穿著黑色的袍子,他走起路來風馳電掣,就是那種「火花帶閃電」的氣勢,給人感覺彷彿大步子一下子跨出去一米八。師雁被他拉著手腕,幾乎是拖著跑,漆黑的地面映出一黑一青兩團影子。
  
  師雁沒穿鞋,頭髮也沒紮,起來還沒洗臉,自覺像個女鬼,但司馬焦不知道來了什麼樣的興致,拖著她就走,臉說句話的時間都沒給她。
  
  兩人在禁宮裡走了一段,空曠的宮殿裡沒有任何其他人的痕跡,舉目望去,都是支撐穹頂的大柱子和穹頂的各色藻井。
  
  這樣空曠的地方,只有他們兩個發出的聲音,有那麼一刻,師雁覺得這樣的場景彷彿有點熟悉。
  
  用科學來解釋,應該叫做大腦的二次記憶。
  
  師雁被司馬焦牽到禁宮中心,那裡有一座金瓦紅牆的高塔,和整個白色的冬城顯得格格不入,顏色艷麗到有點突兀了。
  
  她又覺得隱約的熟悉。
  
  司馬焦帶她走向那座塔。
  
  中間這條路上鋪滿了白色的石頭,散發著寒氣的石頭被嵌在地面上的樣子,讓師雁想起家門口那個公園的小路,也是嵌著石子,總有些鍛煉身體的老年人往那裡反復踩,說能按摩腳底穴位。
  
  師雁表示自己很懷疑,她曾經覺得那個硌人的石子路不能按摩穴位,只能殺人。當然現在她是不會在意這種石子路,以她的修為,就是刀子路也能走得面不改色,一般刀子可紮不破這化神期的身體。
  
  她就稍微一走神,司馬焦扭頭看她。他先是給了她一個疑問的目光,然後才看到她的赤腳。接著他動作很自然地一把將她抱了起來,走上了那片嵌著寒氣石頭的路。
  
  師雁:……我真沒這個意思。
  
  不過抱都抱起來了,還是懶得掙扎了。
  
  但她覺得這位大佬肯定很少抱女人,哪有抱一個成年女人,用這樣抱小孩姿勢的,她坐在司馬焦的手臂上,手搭在他肩上,心想,我從七歲後就不這樣坐在我爸胳膊上了。
  
  她那個疑似假爹的師千縷同志,也沒有這樣親密抱過她。這位自稱是男朋友的大佬,給人當爹倒是很熟練。
  
  她感覺自己這身體的反應也挺熟練的,下意識就把手放好了。這可能就是愛情的力量吧,她這個身體後遺症還挺嚴重。
  
  走過那片寒石路,周圍的溫度驟降,司馬焦推開門,將她放了下來,又改為牽著她的手腕。
  
  這塔裡面的地面是鋪了地毯的,非常華麗的那種,繁花似錦的圖案,周圍的牆壁繪有歌舞昇平,仙人飛天圖畫,流光溢彩,靈動非常。
  
  「來。」
  
  師雁踩上樓梯,跟著他往上走。這樓梯很長很長,走了一節還有一節,好像永遠走不到盡頭,她仰頭去看頭頂透進來的光,司馬焦的背影也一同落在她眼底,長長的漆黑的頭髮,還有捲起的袍角,又讓她有種熟悉的眩暈感。
  
  司馬焦忽然轉頭看她,說:「那時候你上高塔,在樓梯上累的差點坐下來,我當時覺得……」
  
  「覺得你真的很弱,我還沒見過比你更弱的人,我隨手養的蛇都比你厲害百倍。」
  
  師雁:這人會不會說話?
  
  真的,原身能跟這祖宗談戀愛,真乃神人也。這樣不會說話的直男,要不是長得好看修為又高,肯定是沒法談戀愛的。
  
  司馬焦語氣裡的笑意忽然就散了,他說:「現在你走這樣的樓梯,不會累成那樣了。」有些師雁不明白的嘆息意味。
  
  師雁覺得自己也不能總不說話,只能乾巴巴地配合了一句:「畢竟化神期修為,爬個樓梯還是沒問題的。」
  
  司馬焦嗯了聲,表情又開始莫測,師雁再次被他抱了起來。她雖然和這位大佬才相處不久,但他想一齣是一齣的性格已經令她有了深刻認知。
  
  被抱小閨女一樣的姿勢抱著,司馬焦整個人往上一躍,腳尖點在漂浮的燈籠上,眨眼連上好幾層。
  
  師雁:嘿,這可比電梯快多了!
  
  樓梯旁有憑空漂浮的燈盞,這些燈盞上都是鏤空的花型,要是點亮,估計會把各種花的影子映在地面上,很符合師雁的審美。她看著司馬焦毫不客氣踩著它們往上躍,目光就放在那些燈上。
  
  腦袋上一重,司馬焦摸著她的腦袋,「都是你喜歡的燈,塔搬過來後新添上的。」說話間,那些燈就亮了,果然映出各種花影重疊。
  
  他語氣裡有一點自得,好像在說「早就知道你會喜歡」。怎麼講呢,還怪可愛的。
  
  只能感嘆,愛情,使臭大佬變幼稚。
  
  她到了最高的一層,在那個同樣空曠的大殿裡,看到了一汪碧綠的池水。
  
  莫名的,師雁覺得這池子裡好像少了點什麼東西,應該有什麼在裡面的。司馬焦上前在水裡一抓,從水底浮出一朵顫顫巍巍的紅色蓮花,花苞慢慢綻開後,露出裡面一簇安靜燃燒的火焰。
  
  如泣如訴的哀怨哭聲迴盪在整個大殿內,嚶嚶嚶嚶聲不絕於耳,小孩子哭泣的聲音如魔音穿腦。
  
  火焰猛然跳躍起來,像是個張牙舞爪的人,朝著司馬焦的方向撲去,小孩子的聲音恨恨罵道:「啊啊啊啊我要殺了你!你的女人死了關我什麼事!雖然是我的力量又不是我殺的!是你自己傻你自己算計別人結果不小心把她燒死了就知道怪在我身上!還拿水浸我!你有病啊!腦子進水了!你他媽不痛我還痛呢臭傻逼!」
  
  司馬焦一巴掌就把這火焰扇了回去,語氣燥怒:「閉嘴!」
  
  能發出童聲的火苗被扇的一個瑟縮,它大概用光了所有的膽子,終於恢復理智,縮回去繼續嚶嚶嚶哭。
  
  完了它好像終於看到了師雁,大聲說了句髒話,又說:「你把這女人找回來了!」
  
  師雁:驚!這有一朵會罵髒話的火苗!而且這語氣和我罵人的時候怪像的。
  
  司馬焦對她說:「我之前讓你給它澆水,你亂教它說話,它罵人都更不中聽了。」
  
  師雁:真的,別用這種我教壞了家裡鸚鵡的語氣說話了!不是我做的!
  
  師雁覺得自己真的好冤哦。
  
  她自覺自己冤的六月飛雪,司馬焦呵呵冷笑,但轉念一想,又不和她計較了。
  
  他帶她看完了那朵哭個不停的火焰,領著她在這高塔上轉了兩圈,兩人在最高的雲廊上俯視冬城。
  
  「原來這塔在三聖山,三聖山被我毀了後,就把這塔搬到了這裡。」
  
  師雁覺得他好像想和自己談人生,見他看著自己好像要一個回應,於是措辭了一番說:「看來你很喜歡這塔?」
  
  司馬焦:「我厭惡這塔,它囚了我五百年。」
  
  師雁一邊想,你這話我沒法接,話頭給你談滅了,一邊大喊被囚五百年!這不是孫大聖嗎!
  
  司馬焦:「一直被囚在同一個地方,所以我厭惡那些囚禁我的人,一開始就打定主意,等我能離開,就會將他們全都殺了。所以……」
  
  師雁決定當個捧眼,於是她似模似樣的嗯了下,接話道:「所以呢?」
  
  司馬焦話音一轉:「所以你也會這麼厭惡我嗎?」
  
  師雁:「瞧您這是怎麼說的呢,我怎麼聽不懂,要不然請您給大傢伙解釋一番?」
  
  司馬焦:「……」
  
  師雁當自己沒說過之前那句話,回答說:「我覺得還好,你又沒囚禁我。」
  
  司馬焦:「我把你抓來這裡,你不覺得這是囚禁?」
  
  師雁突然指了指遠處的白色山林:「我有點好奇那邊,過兩天能去那邊看看嗎?」
  
  司馬焦隨口答了句:「你要想去,下午去就是。」
  
  師雁點頭哦了聲,心想,你家囚禁是這樣的啊。
  
  她清了清嗓子說:「要是我不願意待在這裡,那就算囚禁,願意的話,就不算囚禁。」
  
  司馬焦一臉被順毛很開心的模樣,低低笑了兩聲,「我知道你心裡更願意相信我。」
  
  師雁覺得,要是這種時候說自己願意留在這裡,一部分是懷疑自己身份想搞清楚,其餘大部分原因,其實是因為這裡待遇好,司馬焦能一怒之下把自己從這最高層推下去。
  
  所以她只能露出一個假笑,「你說得對。」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5-30 10:28 PM

第五十九章

  師千縷發現師雁不見了之後,起先並沒有覺得不對。
  
  師雁這個人胸無大志,對修煉也並不怎麼上心,在師千縷看來,是個得過且過不求上進的廢物。哪怕是最開始被洗去記憶,什麼都不記得的時候,也有種渾然天成的懶散。
  
  不過好在她這些年總還算聽話,當初為了能徹底控制她,在她失去記憶的前兩年,他一直沒有讓師雁接觸其他的人,這樣才培養出了師雁對他們兩個人的依賴。
  
  只是當她一連一天一夜都沒有回來,師千縷用秘法搜尋她不到,在她身上放的尋蹤之術也被破了,師千縷這才發覺不對。
  
  莫非出現了什麼他不知道的變故?師千縷有不好的預感,立即令師真緒前去尋找師雁,誰知卻得知了一個令他無法接受的消息。師雁竟然在冬城,在他們千方百計想要避開的司馬焦身邊。
  
  這些年來師家倖存下來的人被司馬焦殺了七七八八,師千縷這個家主手中能用的人不多,為防萬一不得不獨自帶著師雁躲避司馬焦的搜尋。
  
  為了掩藏師雁的蹤跡,他佈置許多障眼法,讓剩下的師家人前去擾亂司馬焦的視線,靠著一次又一次的精妙佈置,這才能完全將司馬焦的目光引向他處,藏下了師雁近十年。
  
  而他花費這麼多時間和心力人力,到頭來竟然是白忙一場。
  
  「掌門,或許師雁去了司馬焦身邊,能按照我們多年影響與他動手,就算殺不了他,能傷他也是好的。」師真緒也不想前功盡棄,只得這樣安慰神情難看的掌門。
  
  師千縷當然也想相信有這個可能,可他與師雁相處這麼多年,能不瞭解她嗎?他為什麼遲遲不把師雁這個秘密武器用在司馬焦身上?無非就是不相信她會按照自己所設想的去做。
  
  「不管如何,要盡快查清楚師雁如今在冬城的情況。」
  
  「是,掌門。」師真緒問道:「我們是否要暗中聯繫師雁?」
  
  師千縷沉著臉思索片刻後,道:「如今主動權已經不再掌握在我們手中,司馬焦恐怕正等著我們自投羅網,師雁一旦回到他身邊,我們就再也無法動她。這把原本屬於我們的利器,如今恐怕已經沒有了多大用處。」
  
  師千縷想到這裡就覺得自己氣血翻湧,甚至有入魔的徵兆。
  
  這些年司馬焦實在是欺師家人太甚,如果說最開始師千縷還想著能光復師家,重振庚辰仙府,殺死司馬焦,那到瞭如今,他只想著能盡量保存師家的血脈,留待日後東山再起。
  
  怕只怕司馬焦連東山再起的機會也不肯給他們留下。
  
  師千縷和師真緒並沒有在鶴仙城多留,在發現師雁失蹤沒多久,師千縷就立刻轉移到了鶴仙城外。等到發現師雁回到了司馬焦的冬城,他更是毅然接連退了幾座城,藏到了魔域南方的幾座城中。
  
  不得不說師千縷十分瞭解司馬焦。就在他們離開後不久,司馬焦派的人已經到達了鶴仙城。這群人速度特別快,還是沒能抓住老奸巨猾的師千縷。
  
  這一回仍是大黑蛇帶著隊伍,十幾位修為到了魔將級別的魔修前來抓捕,人雖不多,各個能與師千縷正面剛。
  
  大黑蛇面對司馬焦時是一臉萌蠢,對師雁這個有主人氣息的飼養者也非常天然。但面對其他人,它的天然就變成了天然兇殘。尤其是有著師家氣息的人,它這些年都不知道咬死了多少。
  
  它對氣息的敏銳,總是能讓它在追捕師家人的過程中如魚得水。在鶴仙城沒有找到師千縷的蹤跡,大黑蛇用它那並不大的腦仁思考過後,覺得自己現在回去可能會被狗逼主人罵,於是它只能耍賴,跟在其他魔將身邊轉道前往南方的赤牢三城。
  
  因為司馬焦一句話,如今南方那三座盛產赤櫻果的城,正被冬城魔將鋪天蓋地包圍,估計用不了多久就會被收入冬城麾下。
  
  這幾年司馬焦收復魔域的腳步勢不可擋,幾乎有些腦子的都知道,他統一這個長久四分五裂的魔域已經成為了大勢所趨。
  
  所有冬城魔域的魔將都做著統一魔域,然後跟隨司馬焦這個魔主一起打進修真界的美夢。然而他們的魔主司馬焦,如今對打地盤沒有什麼興趣,一心只想著失而復得的失憶道侶。
  
  因為師雁哪怕不記得從前的事,對他的態度也並不排斥,所以司馬焦對師雁的失憶其實也並不太在意,甚至覺得這樣還挺有趣。
  
  她經常在心裡腦補一些奇奇怪怪的劇情和場面,每次都能把司馬焦逗笑,而且她還沒反應過來他能在她情緒激烈時聽到她的心聲,所以時常在心裡毫無顧忌地罵他或者誇他,說些奇奇怪怪漫無邊際的話,這些都有趣。
  
  只是這幾天,司馬焦火氣超大,攪得冬城不得安寧。
  
  他為什麼生氣?因為司馬焦知道了師雁這些年殺過不少人,於是怒不可遏——他當初強迫她殺了一回人,她那噩夢連連的樣子至今還記得,而且她還哭成那樣,他當時答應不讓她殺人,意思是不止他自己不會逼她殺人,也會保證她日後不需要殺人。
  
  可是現在呢?她被迫學會殺人了。
  
  師雁說起自己殺的人,語氣平平,眼睛也一點都不紅,沒有要哭的意思,似乎也不害怕了。
  
  司馬焦:我殺師千縷!
  
  他心裡生出天大的戾氣,把來告狀的支渾氏魔將燒成一把灰。
  
  是這位支渾氏的魔將前來稟告他,說支渾氏裡有兩位準魔將被師雁殺了,希望能給出一個說法,司馬焦才知道師雁殺人的事。
  
  支渾氏是魔域裡的大姓,還是冬城之前的老牌家族,難免自覺矜貴,再加上他們修為高的魔將多,司馬焦嫌麻煩重用了他們一些人,導致這位支渾氏魔將有些飄,被某些別有用心想要試探的人一托,就過來摸了這個老虎屁股。
  
  司馬焦把人燒成一把骨灰,灑在了臉色鐵青的支渾氏主臉上。
  
  「求魔主饒恕!」那位修為挺高的支渾氏主二話不說就是賠罪。
  
  本來,魔域就是弱肉強食,人死了問為什麼?哪有為什麼,被殺了就是自己沒用,若是不服氣,能殺就殺回去,可動手的人現在是魔主罩著的,他們動不了,自然就只能算了,閉嘴就是。
  
  這個道理,大家都知道,只是總有人覺得可以不守規矩。
  
  師雁這幾日在司馬焦身邊,看到的就是個瘋貓一樣的年輕男人,偶爾還顯得挺可愛,不像別人口中的司馬焦,對他聞名四野的兇殘暴戾並沒有準確認知,直到這回,她才見識到了司馬焦所謂「心狠手辣」是怎麼個狠法。
  
  司馬焦此人和師雁完全不同,是一個動不動就要暴起殺人的男人,對他人的冒犯和惡意,他太過敏感了。師雁有時候看著他都覺得,這位大佬一個人就能包圓暴君和寵姬的所有戲份。既能像寵姬一樣作妖,也能像暴君一樣暴躁。
  
  因為這一時不高興,他決定殺支渾一族洩憤。師雁甚至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生氣。
  
  她本來不該說話的,大魔王不高興要殺一群魔域魔修,這跟她有什麼關係,在她看來,就跟古代帝王要殺人一樣,雖然號稱是因為女人,但實際上跟女人也沒什麼關係,主要還是發洩他自己的憤怒找回自己的面子罷了。這樣的話,她勸也沒用。
  
  只是,她去城外的白山林散步的時候,一群支渾氏的老少婦孺跑過來跪了一大片,哀哀哭泣,都是些在前世坐公交會被讓座的人,哭喊的樣子十分可憐。與自己無關的人死在看不見的地方,沒那麼容易觸動人心,但在眼前的話,就難免令人覺得不忍,所以師雁還是決定為他們說一句話。
  
  只說一句。
  
  「你要是不生氣了,少殺點支渾氏的人行嗎?」她回去後對司馬焦說。
  
  生著氣的司馬焦看了她好一會兒,說:「如果你不想殺,那就算了。」
  
  這個之前還兇殘地要滅人家族的男人又非常寬容地摸著她的頭髮,說:「如果你不想殺其他人,只想殺那兩個已經死了的兄弟洩憤,我可以讓他們復活,再殺他們一次。」
  
  師雁:「???」復活了再殺?她從沒聽過這麼騷的操作。
  
  但這種事,司馬焦不是第一次做,他幾年前殺了師家那麼多人,而師家一些人還未用掉一生一次的寄魂託生機會,所以他們紛紛被親人好友復活。司馬焦沒有阻撓他們復活,而是等他們復活了,找過去再一一殺他們一次。
  
  從前靈氣充沛的庚辰仙府太玄峰,如今沒人敢去,就是因為那裡用柱子掛滿了師家人的人頭,很多都是兩個腦袋串在一起,那就是復活了又被殺,殺了兩次的。
  
  師千縷帶走了廖停雁讓他找不到,司馬焦就把所有殺死的師家人頭顱掛在他們的故地,令師家人甚至不敢前去收屍,只能任他們曝屍荒野。
  
  師雁不知道這些,她找到了重點,一個翻身坐起來:「人死了還能復活!」
  
  「能幫我復活一個人嗎?」師雁迫不及待地問。
  
  司馬焦對她很好,幾乎是要什麼給什麼,但師雁除了點吃喝,並沒有向他要求什麼,只把自己當根種錯了地的大蔥,先苟著過就是了,這是她第一次明確想求他什麼事。
  
  「我有一個朋友叫紅螺,對我很好,你能讓她復活嗎?」
  
  司馬焦說起復活別人的時候語氣隨意,顯然並不覺得這是多大的事。如今聽師雁說起,他自然答應。
  
  「只要你想,我當然會為你做到,不過小事而已。」
  
  師氏用的寄魂託生,是脫胎於司馬氏當初使用的禁術,由司馬氏一位前輩所創。
  
  用屍身或者死者生前常用的物事,喚出完整的死魂,將之用秘術洗去死氣,用特殊的靈氣滋潤,封入還未生出胎靈的早胎之中,再令孕胎者吞下一枚珍貴的還魂丹,此人就會在出生之後擁有上一世的記憶,也繼承上一世所有的感情,重活一回不過覺得自己恍若大夢一場。
  
  普通投胎轉世,三魂七魄中主記憶與感情的一魂一魄會消散天地,其餘二魂六魄也會在輪迴之中洗滌破碎,與其他魂魄融合,變成一個新的完整魂魄,再世投胎。所以輪迴轉世一說,大都尋不到前世完整的人,只有這寄魂託生之法不同,是真正的逆天之術。
  
  司馬氏專出這些逆天的玩意兒,或許這也是他們一族毀滅的緣由。
  
  司馬焦答應後,很快就解決了這事。寄魂託生之術最好是需要被寄魂孕者與死者有一絲血脈聯繫,可是紅螺沒有親故,只能費了些功夫找了個與她魂魄最相融的孕者,巧合的是,那位與她最相融的孕者,是支渾氏的。
  
  這一族的人奪去她性命,也由這一族的人給予她新的生命。
  
  躲過一劫的支渾氏因為此事一改先前的惶恐,喜氣洋洋,支渾氏主更是保證絕對好好對待那位即將出生的紅螺。
  
  「如果真有你說的那什麼重生,一出生就有我現在的記憶和智力,我肯定不會混成這個鬼樣子!起碼統領一座城當個魔主吧!」紅螺曾經跟她閒聊時,聽她說起過重生穿越這些東西,很有興趣地說了很多。
  
  師雁想起來她那會兒拍桌子的樣子就想笑。
  
  「這麼高興?」司馬焦看著師雁臉上的笑。
  
  師雁也給了他一個笑:「對,她是這些年來唯一真心對我的人。」
  
  司馬焦撩了一下她耳邊的髮,淡聲說:「我也曾真心待你,只是你不記得了。」
  
  「不記得也沒關係,你還在就行。」
  
  她失去的記憶,是給他的教訓,對疏忽她性命的教訓。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5-31 10:33 PM

第六十章

  師雁躺在窗前的榻上,看著窗外一片的雪白建築。鋪天蓋地的白,要是能漆點藍色,就是地中海風格,或許還能冒充一下著名的藍白小鎮,作為一個丟了工作的失業遊民,那她現在就能擁有更加濃厚的度假感了。
  
  她漫無邊際地想了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享受著什麼也不幹只躺著揮霍光陰的奢侈生活。
  
  遠處天空忽然出現一點黑色,那點黑色越飛越近,最後落在了窗外那一根雕花木欄上。
  
  是一隻小巧的黑鳥,鳥只有巴掌大小,兩隻豆豆眼盯著師雁,彷彿是在審視她,師雁和這鳥對視了一會兒,懷疑自己在那兩隻鳥眼裡看出了智慧的氣息。
  
  她從一邊的小桌子上拿過來一盤瓜子,這東西在魔域其實不叫瓜子,但師雁覺得那樣子和味道都很像,然後聽到這位「魔主夫人」叫這東西瓜子之後,這東西在冬城就改了個名,直接叫了瓜子。
  
  師雁磕了兩顆瓜子餵鳥,黑鳥的鳥喙啄在雕花木欄上,發出嘟嘟的聲響。牠吃下了那兩顆瓜子之後師雁再試圖去摸它的腦袋,它就不動任摸了。
  
  師雁磕了一小把瓜子,餵了一會兒鳥。好像是錯覺,她覺得這鳥吃了一小把瓜子,小身子圓潤了不少。從她身後忽然伸出來一隻蒼白的手,那隻手將圓滾滾的黑鳥一把捉了過去。
  
  師雁扭頭一看,見到司馬焦捏著那隻黑鳥的嘴。然後那隻黑鳥在他掌中化為一團黑氣,又變作一張黑色的紙張。紙上面還有一堆瓜子仁,和剛才黑鳥吃下去的時候沒區別。
  
  師雁隱約看到被瓜子堆遮住的紙面上寫了兩行字。
  
  師雁:「……」原來是隻信鴿?
  
  司馬焦把那一堆瓜子掃到了手心,攤開放在師雁面前,另一隻手拿著那張紙看,說:「魔音鳥,用來送信,還能送一些輕巧的東西。」
  
  剛才聽話是因為在師雁身上感覺到了他的氣息,嗑瓜子是因為它以為那是要它送的「信」。
  
  師雁默默把那堆原封不動回來的瓜子仁吃了。心道這鳥厲害了,以她的修為,都沒看出來那其實並不是真鳥。
  
  司馬焦看完信將那張黑色的信紙疊了兩疊,不知怎麼的又將它化為了黑鳥,放到了師雁手掌裡。
  
  「喜歡?拿去玩吧。」
  
  師雁摸了摸手裡那黑鳥光滑的羽毛,捏了捏那圓墩墩的肚子,覺得這觸感有點美妙,可惜不是真鳥。
  
  「下午帶你去看一個人。」司馬焦坐在一邊看她玩了一會兒鳥後這麼說。
  
  「喔。」師雁非常老實,和在師千縷面前時一樣的態度。
  
  司馬焦起身走了。但師雁知道他沒走遠,好像就在周圍某個地方看著她,所以她真的覺得他像貓,暗中觀察的習慣也像。不過司馬焦的氣息掩藏得很好,師雁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能準確感知到他在附近的。
  
  她當做沒發現,捏著那隻乖乖的小黑鳥,等它到了時間後自動散成了一片煙塵。
  
  然後過了沒一會兒,窗外飛過去一群黑鳥,這群黑鳥在一片白色的世界裡顯得異常醒目,而且它們都彷彿有目的一般,繞著這一層飛了一圈後,落在了師雁開著的大窗前,幾乎站滿了外面那一道雕花木欄。
  
  樣子和鴿子差不多,叫聲咕咕咕的,就是顏色不同。這回師雁仔細觀察了,確定這是一群真鳥。說實話她在這裡躺了幾天了,就沒見過一隻鳥敢靠近這個司馬焦所在的禁宮,現在這群突然出現,估計也不是自己飛來的。
  
  估計是大佬看她想餵鳥,就趕了一群過來給她玩,在這方面,這位魔域大佬真的有著和身份名聲完全不同的細心。堂堂魔主,這麼周到的嗎?
  
  師雁想的不錯,就在禁宮底下,一位能驅使魔物和凶獸的魔將,面無表情地召喚著附近無害又可愛的鳥類過來。她,從前召喚的都是些兇殘的食人獸類,哪種兇殘她愛召哪種,現在還是這輩子第一次召喚這種小東西,真是渾身上下都感覺不得勁。
  
  但是沒辦法,魔主有命,只能他娘的幹了。
  
  師雁餵了一上午的鳥,到了下午,她看到一群人送了什麼東西進了禁宮,接著司馬焦就來領她去看人。
  
  人是個熟人,她之前見過一次的姑姑師千度。
  
  這位姑姑被制住了,一動不能動,身上帶傷,狠狠地瞪著她們。
  
  真實的囚禁:關在小空間裡沒有人身自由,沒吃沒喝,被揍很慘,像師千度。虛假的囚禁:想去哪就能去哪,想吃啥就能吃啥,還有人千方百計像逗她開心,像師雁。
  
  師千度不能說話,但她想說的都在眼睛裡了,師雁看得出裡面寫了大大的叛徒兩個字。師雁看著這個塑膠情的姑姑,猶豫看了眼旁邊的司馬焦。雖然她沒說話,但司馬焦好像被惹怒了,他怒了,氣就撒在了師千度身上。
  
  師千度額心被司馬焦狠狠一抓,顯出一點縹緲掙扎的光暈,師雁一驚,懷疑這是人的魂魄,她來了這個世界好幾年,還是第一次看見真實人體裡抓出來的魂魄,有點久違地被衝擊到。
  
  司馬焦抓住她的手,握著一把按進了那片扭曲光暈裡。
  
  師雁腦子裡想到「搜魂」兩個字,就感覺視角瞬間變化,身邊走馬燈一樣出現許多畫面,隨即又像被人快速撥動一樣飛速消失,很快停在了一段畫面裡。師雁發現這段畫面裡,有自己出境。
  
  好像是在某個宮殿裡,外面有千傾花圃,屋內也是富麗堂皇,一些人將她包圍,像是要抓她,最後她確實被抓住了,還是師千度動的手。
  
  他們說她區區一個女人沒什麼用,又說她被司馬焦護了一路帶回去肯定能威脅司馬焦,輕輕鬆鬆把她帶走了,帶到了一個叫做太玄峰的地方。許多的人在她眼前轉悠,她還看到了那個經常給她零花錢的兄長師真緒,他奉命看守她。
  
  他們都喊她廖停雁,而不是師雁。
  
  畫面一轉,師雁看到師千度來到一個奇怪的地方,看到老爹師千縷正在和司馬焦打鬥,只是他明顯打不過,被逼的連連後退,到處都是火焰,噴發的火漿鋪天蓋地。
  
  司馬焦毫無顧忌地開嘲諷,又被師千度一句話給逼的變了臉色。
  
  「你身邊的那個女人,也在太玄峰上,我們死她也要陪著一起死!」
  
  師千度的笑聲在世界末日一般的爆炸與滿目焦土火漿中讓人有些炫目。
  
  師雁感覺眼前一黑,再恢復清醒後,就已經被司馬焦抱在了懷裡,腦袋靠在他的胸前。
  
  「她的修為比你高,我帶你搜魂,你也只能承受短暫的畫面。」司馬焦冰涼的手指按在她的太陽穴,穩穩托著她的腦袋。不知道他做了什麼,師雁覺得自己一下子好了很多,頭疼的感覺也漸漸消失。
  
  她從司馬焦的懷裡出來,看到師千度目光渾濁,口水橫流,似乎已經沒有了神智。
  
  搜魂一術霸道,要不是施術者比被施術者修為高出許多,是無法成功的,稍不留神還可能被反噬,被搜魂者,輕者癡傻,重者魂飛魄散。可是師雁還沒聽說過能帶著別人一起搜魂的,這種高端操作未免太逆天了!
  
  「現在相信我了?」司馬焦問她。
  
  師雁點頭:「我相信我是廖停雁了。」
  
  她心裡暗暗鬆了口氣,媽呀還好那個一起生活了好幾年的暴躁老爹師千縷不是親爹,這樣想原來那個廖停雁也不是太可憐,好歹親爹不是那種想讓她當炮灰,給她不停灌輸仇恨的人。
  
  司馬焦看了她半天,看的師雁都覺得自己背後毛毛的。他們離開這裡,走在禁宮的長廊上,司馬焦偶爾用那種若有所思的眼神看她:「你好像仍舊不相信自己是廖停雁。」
  
  廖停雁正色:「沒有,我真的相信自己是廖停雁了。」看,她連自稱都改了。
  
  司馬焦突然笑了起來:「你當然是廖停雁,但現在我開始懷疑,廖停雁不是你。」
  
  廖停雁覺得自己應該聽不懂的。
  
  司馬焦:「從我遇到你開始,你就是這個樣子,不管叫什麼名字,我都不會錯認。」他又突然嘆了口氣,「我不會認錯,因為我聰明,而你,搞錯了我也不奇怪。」
  
  廖停雁:「……」?你媽的?你再說一句我就不當這個廖停雁了。
  
  司馬焦:「你知道我為什麼不會弄錯嗎?」
  
  廖停雁假笑:「為什麼?」
  
  司馬焦當做沒聽見她在心裡罵自己,一指點在她額頭上,神態非常理所當然且傲然:「因為我們是道侶,這份印記在於你的神魂裡。你以為我是誰,難道連區區神魂都會錯認,哪怕你如今在其他的身軀中,我也能認出你。」
  
  廖停雁一愣,心裡有點慌了。那什麼,魂魄?身體不是她的,但魂魄是她沒錯,大佬這麼說幾個意思?
  
  司馬焦聽著她在心裡大喊著穩住不要慌,笑得越發意味深長,「你覺得你為什麼會對我沒有惡意?你應該能感覺得到,你在下意識地依賴我,親近我,就算之前還不知道真相的時候,你的潛意識也更願意相信我。因為你的靈府裡還開著屬於我的花。」
  
  司馬焦覺得她現在的樣子,有點像從前變成水獺後,被人突然按住後脖子僵住的神韻。
  
  靈府,神魂這些基礎操作,廖停雁還是知道的。就因為知道,她才開始覺得不妙了。她是不是太想當然地代入了狗血失憶替身梗?這種高魔玄幻世界,魂魄比身體更高級,這個大佬剛剛還差點空手把人家魂魄從身體裡拽出來,看過這一幕後,她毫不懷疑大佬也能把自己的魂魄拽出身體。
  
  這樣的大佬,會察覺不出自己的女朋友換芯子了?
  
  不行,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就要脫單了。
  
  司馬焦笑著給她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無意似得將手指搭在她的後頸上,問她:「是不是很虛?」
  
  廖停雁假笑都笑不出來了,她確實覺得有點虛,這些天她有多理直氣壯地在心裡大聲逼逼「廖停雁跟我鄒雁有什麼關係」,現在就有多虛。
  
  她突然感覺這幾天的好吃好喝好睡,是司馬焦看在她身陷敵營不容易,所以特地勻出來讓她好好休息,現在她休息好了,他就要開始一次性算賬了。
  
  司馬焦:「你這些天休息好了,有件事也確實應該解決了。」
  
  廖停雁心裡一驚,心想果然!
  
  司馬焦湊近她,按著她的雙肩,在她耳邊啞聲說:「替你恢復修為。」
  
  廖停雁:「……」語氣這麼曖昧,我想到了不太和諧的事,比如雙修什麼的。本來嘛,按照基本法,療傷普遍靠雙修,這是玄幻世界愛情故事標配!
  
  但她還沒準備好,「我是誰?」的終極哲學還沒弄清楚!廖停雁腦內風暴了一堆赤身花叢中雙掌相接的療傷畫面,回過神發現司馬焦扶著旁邊的大柱子在狂笑。
  
  廖停雁:「……」我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取向愛好可能是這樣的類型。
  
  她不動聲色腦補了一路的黃色,聽著旁邊的腦內男主角走兩步噗嗤一聲,渾似得了羊癲瘋。
  
  最後……療傷竟然不是靠雙修,而是靠嗑藥。
  
  司馬焦坐在她對面,把藥瓶從高到低擺了三排,說:「吃吧。」
  
  一瓶裡面一顆藥,倒出來還以為是熏了香的珍珠,那麼大個丸子要吞,感覺都能噎死人。
  
  廖停雁看著那一大堆藥瓶,心想,要磕這麼多藥,這還不如雙修呢。
  
  司馬焦推倒了一個瓶子,讓它滾到廖停雁身前,說:「是甜的。」
  
  這個人雖然吃東西不太挑,什麼都愛吃,但苦的她絕對不吃。是個又怕苦又怕疼又怕累的懶貨。
  
  廖停雁:「……」呵,騙小孩呢,丹藥都很苦,我這幾年可也是磕過藥的。
  
  司馬焦又推倒了一個瓶子,施施然理了理自己的袖子,「最高品級的丹藥,都是甜的。」
  
  是嗎?廖停雁半信半疑,試著吃了一顆。
  
  竟然真的是甜的!
  
  她並不知道,魔域頂尖的幾位煉藥師,為了滿足魔主無理取鬧的要求,在這短短時日內把這些丹藥搞出甜味,差點愁光了頭髮。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6-1 11:01 PM

第六十一章

  作為師雁的那幾年裡,因為這個身體受著傷的原因,她著實吃了些苦苦的丹藥。就最開始那會兒,那位假爹師千縷跟她說,她的修為想要恢復巔峰很困難,恐怕一生都無法回到煉虛期。於是,只給了她一些丹藥療傷,好讓她的修為穩定在化神期不至於下跌。
  
  後來她自己也在鶴仙城尋人看了,雖說可以恢復,但需要一筆天文數字醫藥費,還要請修為比她原本高出一個境界的大能為她打通受傷淤堵的靈脈。她當時一聽那鉅款數額,算算自己的工資,再想想師家敗落成那個樣子,就決定一輩子當個化神期。
  
  反正也不是她自己辛苦修出來的等級,還是得學會知足,化神期就很夠用了嘛。
  
  她那時候怎麼想得到,有朝一日,她能如此快速恢復修為巔峰,只是磕了一些糖豆子一樣的藥而已,全程無痛,甚至還想再來一些糖丸。有一種藥丸還勾起了她的童年回憶,就是小時候吃過的一種白色的疫苗糖丸,好像叫什麼腦脊髓糖丸?
  
  「這個還蠻好吃的,還有嗎?」廖停雁舔了舔唇問。
  
  司馬焦深深凝視了她一眼,令人把那些搓小藥丸的藥師們全都招來了,正在忙著煉生髮丹藥的藥師們只好苦著臉先放下手裡的活,禿著頭去見魔主。
  
  廖停雁心中有些感動,心想,這是什麼寵姬戲份,也太興師動眾了。
  
  就聽到司馬焦指著她對那些藥師們怒聲問:「她吃了那些丹藥後,為什麼會看上去更傻了!」問得非常真情實感,憤怒也是真實的憤怒……就因為這,才更讓人憤怒。
  
  廖停雁:「……」你媽的?!我宣佈你失去你的女朋友了。不管我曾經是不是,現在都不是了。
  
  司馬焦看了她一眼,換了話題說:「那個清丹毒的丹丸,多做一些過來。」
  
  一位藥師穩了穩心態站出來說:「魔主,那一顆解清丸足以消去所有陳年丹毒與淤氣,老朽煉製這解清丸多年,預估的藥效絕不會有錯!夫人吃一枚足矣!」
  
  魔主召他們一群人為這位神秘的夫人煉製丹藥,每人一種,若是其餘人都是一枚見效,他制的丹藥卻必須吃那麼多才見效,他這老臉往哪擱!
  
  廖停雁摀住了臉,不太忍心繼續聽下去。
  
  司馬焦毫不在意:「那就煉製一些沒有解丹毒藥效,但味道一樣的丹丸過來。」
  
  藥師:「???」他終於反應過來了,魔主找他來不是煉丹藥的,是做糖丸的。大概是因為這輩子都沒接過這麼簡單的任務,他很久都沒回過神,似乎有點懷疑人生了。
  
  然後廖停雁就有了吃不完的糖丸,魔域這些人,送東西都有種大氣,不是用筐裝就是用大箱子裝,帶著「拿去吃個飽吧」的豪邁。
  
  司馬焦也嚐了一個糖丸,幽幽看著她半晌,「我遲早抓了師千縷將他殺個痛快。」
  
  廖停雁:「……啊?」突然說師千縷幹什麼?
  
  司馬焦:「這些年,你都沒吃過什麼好東西吧。」
  
  廖停雁面無表情嗦糖丸,不想再跟這個男的說話了。你還我的童年記憶!還我的一片鄉愁!
  
  司馬焦坐在她身邊,一腳抬著,手臂架在上面撐著腦袋,是個很隨便的姿勢,「你知道我為什麼不急著向你解釋身份嗎。」邊說,另一隻手摸上了她的肚子,捏了捏。
  
  廖停雁嗦糖丸的動作一停,眼睛追著他的手看,朋友?你的動作未免太自然了?你摸哪呢?我可還沒確定咱們的男女朋友身份呢。
  
  她把手摀在肚子上,不讓自己肚子上的肉給人掂,司馬焦也不在意,順手就摸她的手,揉了揉她的手指。
  
  他傾身湊近她,「因為……你很快就會自己發現了。」
  
  廖停雁喀嚓一下咬碎了嘴裡的糖丸。司馬焦離她很近,聽到那個咯吱咯吱嚼糖的聲音了,唇角往上掀了掀。
  
  廖停雁總覺得,他在惹自己生氣的邊緣反復橫跳,不是,你這什麼愛好啊?欠人罵嗎?
  
  她帶著對自己眼光的懷疑入睡,入睡前司馬焦告訴她,等她再睡一覺醒了,修為就完全恢復了。
  
  這個晚上廖停雁睡得特別熟,司馬焦坐在她旁邊,抓著她捏胳膊捏腿揉肚子踩奶……當然是為了配合藥效打通受傷淤堵的靈脈,總之翻來覆去給她揉了一頓,廖停雁都沒醒。
  
  「怎麼還是這麼能睡。」司馬焦低聲自言自語了一句,靜靜望著她,臉上的笑就慢慢沒有了。
  
  他很少有這麼平靜的時刻,特別是在失去廖停雁這段日子裡,讓他覺得,恍惚間比三聖山的五百年還要漫長。
  
  沒有血色的蒼白手指勾起廖停雁頰邊的一縷頭髮,緩緩勾了一個捲,那縷長髮又從他手裡落下去。
  
  ……
  
  冬城的早晨與夜晚,都是最冷的時間,白色建築上偶爾會凝出一些霜花,待到太陽升起,這些霜花就迅速融化消散,連最後一絲水汽都會散在空氣裡。
  
  乾冷的冬城令在鶴仙城生活了好幾年的廖停雁不適,所以她所在的宮殿,和外面不一樣,有著陣法護持,溫暖如春,廖停雁還偶爾會主動加濕。
  
  這一日早上,禁宮上空捲起一片陰雲,然後下起了雪。這是因為匯聚起的靈力攪動了天空上的雲,所以才有了這場難得的雪。
  
  廖停雁一醒過來看到窗外大雪紛飛,坐起來跑到窗戶邊上探頭往外看,然後她才意識到那些匯聚在禁宮上的外洩靈力,是因為自己。
  
  她收斂了一下無意識散發的靈力,靠在窗戶邊閉眼內視。與化神期完全不同的感覺,質變產生的量變,讓她覺得自己現在能打二十個從前的自己。
  
  她在熟悉煉虛期修為的時候,發現了自己體內一個開闢的空間。先前她就隱隱有點感覺,只是修為降到化神期,她打不開煉虛期那個封閉的空間,也不太明白到底怎麼回事,現在她能感覺清楚,也能打開了。
  
  就好像在家裡發現了一個秘密地下室,廖停雁興致勃勃地開始翻找裡面的東西。
  
  各種吃的用的都有,包含了衣食住行所需的幾乎所有東西,分門別類放著,簡直就是個大型倉庫。這些都是自己以前存的?怎麼像個存橡果的松鼠。
  
  她找到了些好像是以前常用的東西,一面鏡子,不知道怎麼用,她擺弄了一下放在旁邊,又找出來幾個木片小人,小人背後寫了阿拉伯數字123,臉上還畫了顏文字。
  
  啊……這不是我以前常用的顏文字嗎。廖停雁覺得更加慌了,不是吧,以前那個敢跟大佬談戀愛的真的是我嗎?我還有這麼吊的時候嗎?
  
  簡直無法想像。
  
  小木片人放在一邊,繼續翻,翻出一本神怪大辭典那麼厚的術法大全,還有個裁出來自己裝訂的粗糙筆記本,有個鎖,這個鎖是個小陣法,需要輸入密碼。廖停雁試了下自己的生日,應聲解鎖。
  
  廖停雁:「……」啊啊啊!
  
  筆記本裡不是她想像的日記,而是記載了術法修習心得的一本學習筆記,字跡當然也是很熟悉的,她自己寫的字,簡體字,很隨便寫的那種狗爬字,一般人都看不懂,她不是趴著都寫不出來,估計也就她自己能認出來。
  
  翻了幾頁,她看到自己在上面畫烏龜,畫雞腿和薯條奶茶,畫了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這就代表著學不耐煩了,所以開小差。再後面還有練字一樣地寫了自己的名字,鄒雁也有,廖停雁也有,還有司馬焦,用不太規則的愛心把那個司馬焦圈了起來。
  
  廖停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完了,是我,當初跟司馬焦大佬談戀愛的勇士竟然是我!真的是我?!
  
  廖停雁摀住自己的臉,不忍直視地用一隻眼睛瞧筆記上的塗鴉,似乎能透過那些亂七八糟的筆跡體會到當時的心情。
  
  她還在那筆記本裡翻出來個千紙鶴,抱著某種說不清楚的預感,廖停雁把千紙鶴打開瞧了瞧,裡面寫了幾個字「司馬焦大豬蹄子臭傻逼」 。
  
  哇——以前我很囂張啊。果然,那句歌詞怎麼唱來著,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
  
  不過,雖然是罵人,但怎麼看都覺得滿滿帶著一種欲語還羞的喜歡。噫嗚嗚嗚怎麼會這麼羞恥的?
  
  她默默把那個千紙鶴疊了回去,順手放在一邊,繼續翻找。
  
  找出來一個首飾盒,是個有空間存儲能力的首飾盒,雖然容納體積不大,但抽出來十幾個抽屜,都放滿了各種漂亮的首飾。
  
  只有個最小的抽屜上鎖了,還是自己以前生日密碼。廖停雁把那抽屜拉出來看了眼,又迅速推了回去,因為太過用力發出砰地一聲。
  
  她見了鬼一樣地瞪著自己的手。
  
  媽呀。
  
  看來我以前,和司馬焦,是真愛啊。
  
  她又慢慢抽出了那個抽屜,看著裡面紅色絨布上放著的兩枚戒指。這一格裡面就放了兩個戒指,一大一小,雕了花紋的簡單素圈,內圈裡刻了英文字母,大的那枚是J,小的是Y。
  
  廖停雁咽了下口水。
  
  戒指這東西,真的不能隨便送,她以前準備這個東西要送誰,顯而易見,就是好像還沒來得及送出去,不知道是不好意思還是耽誤了。
  
  「你在看什麼?」司馬焦再度悄悄出現在身後,並向她發來了死亡之問。
  
  廖停雁現在聽到他的聲音就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心虛,手下一重,不小心把那個抽屜整個扯了出來,再想藏就已經晚了,原本不太在意的司馬焦發現她態度不對勁,已經瞅準了那兩枚戒指,拈起來觀察了一下。
  
  「這麼緊張,這兩枚小圈有什麼問題?」司馬焦不緊不慢地問。
  
  這個玄幻世界並沒有情侶夫妻戴對戒的習慣,在這裡戒指也沒有被賦予這種意義。廖停雁吞吐了一下,「沒什麼,好像是我以前的東西。」
  
  司馬焦哦了一聲,「看上去,像是送我的。」
  
  廖停雁:「……」有一點莫名的害羞。
  
  她看著司馬焦把那枚大一點的戒指戴在了手上,中指最合適,他就戴在了中指上,然後又自然地把那枚小的戒指往小拇指上套。
  
  廖停雁看他自己戴了兩枚戒指,面無表情,不僅不覺得害羞,還覺得心裡好像有什麼小鹿摔下了懸崖摔死了。
  
  行行行,就讓他一個人戴。怎麼不多訂幾個讓他戴滿十根手指頭呢?
  
  司馬焦又鵝鵝鵝笑起來,戴著戒指的手伸到她眼前給她看:「看到了嗎?」
  
  廖停雁:「嗯,看到了。」看到你這個傻直男戴了兩個戒指,把我那個戒指也戴上了,還不合手。
  
  司馬焦就笑著搖搖頭,把小指上並不合適的那枚戒指取了下來,拉過廖停雁的手,給她戴上了。
  
  拉著她的手看了一會兒,他低頭輕吻了一下她戴著戒指的手指。抬眼看她:「我知道,你以前會喜歡我,現在也會,你會依賴我,相信我,想要一直陪伴我。」
  
  廖停雁:「……」那您還挺自信呢,我自己都不知道。
  
  司馬焦摩挲她的手指,「因為你是這樣,我也是這樣。」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6-2 11:00 PM

第六十二章

  廖停雁後知後覺發現自己被人表白了。
  
  講什麼「你是這樣,我也是這樣」,明明就應該反過來,他的意思是「因為我這樣,所以你也是這樣」吧。真是個自信溢出的大佬。
  
  只是,別人家的男朋友講情話,總要含情脈脈些,他不,他就像是隨口一說,態度很不端正。
  
  而且說完,也不等她反應,就放開她的手,徑直去翻她拿出來的那堆東西了。
  
  我唯一的男性朋友?你都不給我一點時間回應的嗎?——雖然她還沒想好說些什麼,但總不能連她開口的機會都剝奪?
  
  司馬焦在那面直播鏡子上點了點,啟動了這個已經十年多沒有被打開的靈器。這個產品質量還是很不錯的,迅速開機,並且顯露出了畫面。
  
  青山綠水的仙境,一群白化動物正在碧藍的湖邊喝水。廖停雁瞬間來了興趣,湊過去看。
  
  司馬焦把鏡子給了她,「之前給你做的,你叫它什麼『直播鏡子』。」
  
  廖停雁心想,我以前的小日子看來過得還挺美呢,都搞出來直播了。她看了一會兒,無意識一劃,鏡頭就轉變了,畫面猛然變成一片焦土,焦黑的土地上插著黑色的長棍,每根隨意斜插在地上的長棍都掛著一兩顆頭顱。
  
  被風吹雨淋日曬的人頭顯露出一種詭異的邪氣,這個突然出現的大型墳場和上一幕的仙境反差太大,廖停雁差點把鏡子給扔出去。
  
  司馬焦伸手輕輕一劃,很淡定地換了個畫面,口中隨意道:「當初選的地方,不少如今都毀了,沒什麼好看的,下次給你換幾個地方。」
  
  下一個畫面是一片殘破的亭台樓閣廢墟,荒草叢生,只有從精細的壁畫殘片,和依稀可辨的巨大規模能看出一點這裡從前的宏偉。
  
  司馬焦看了眼,「哦,好像是庚辰仙府裡某個地方,破敗成這樣了。」
  
  廖停雁想起自己從前在市井間聽過的消息,司馬焦這個魔主前身是修真界第一仙府的師祖慈藏道君。
  
  都說他是因為修煉不當入魔了,所以心性大變,屠戮了不少庚辰仙府的修士,還毀掉了庚辰仙府的地下靈脈,將好好一個靈氣充盈的人間仙境變成了個寸草不生的焦黑荒原。
  
  據說庚辰仙府昔日的中心方圓百里,如今都沒人敢踏足,而那偌大個仙府,迅速垮了下去,倒是餵肥了整個修真界其餘修士門派。
  
  這些年聽說修真界那邊可謂是全門派狂歡,到處一片歡樂的海洋,每個門派都多多少少得到了好處,幾個頗有能奈的修仙門派不知道從庚辰仙府搜刮了多少資源寶貝回去,可謂一朝暴富。庚辰仙府犧牲一個,幸福千萬家。
  
  因為這事太大,相關消息與修真界隔著這麼遠的魔域裡也流傳甚廣,廖停雁從前在胭脂台上班,沒少聽人說起這些八卦,說什麼的都有。
  
  什麼庚辰仙府裡堆滿了屍體啊,盤旋的食腐鳥多年不散,如陰雲繞在空中,比魔域還像魔域。什麼庚辰仙府的巨城如今都被炸毀了,多少華美宮殿變成灰燼。
  
  當初廖停雁還覺得這些人八卦描述太誇張,現在看來……一點都沒誇張。以小窺大,她只看了幾個零星畫面就覺得後頸的汗毛豎起來了。
  
  這些天她每次通過日常相處覺得司馬大佬是個無害貓貓的時候,他就會突然顯露出兇惡的一面,變成天眼神虎,那眼睛滋啦滋啦變成鐳射砲。
  
  廖停雁在心裡想像著司馬焦像個轟炸機一樣轟炸皇宮,又瞄了旁邊的司馬焦一眼。
  
  司馬焦好像沒注意到她的小動作,不疾不徐,手指隨意地在鏡面上又劃了幾下,廖停雁就看著那一幅幅殘垣斷壁,然後聽著導致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在後面不鹹不淡地說:「看來這些年庚辰仙府確實是敗落了,外圍的這座大城也荒涼至此……唔,這裡掛上了赤水淵的旗,發展倒不錯。」
  
  「這裡原本是你常看的一家歌舞樂坊,每日都有不同的伶人歌舞奏樂,如今看上去是換了營生了,改成了客棧……我看看,這是白帝山的標識。」
  
  「這裡倒是還在。」
  
  停在了一個大廚房忙碌的畫面上。
  
  廖停雁腦袋裡的轟炸機停了一會兒,她抱著直播鏡子看了一陣,默默吸了吸口水。
  
  大廚房裡的煙火氣很親民,也讓人很有食慾,剛從蒸籠上端出來的蒸肉拌了醬,赤肉濃醬;炙烤出的某種肉塊正在滋滋響,被人撕成了條狀,撒上不知名的調料粉末,旁邊端菜的小子嗅了嗅氣味,狠狠咽了下口水。還有清亮點綴著紅色的甜羹,軟綿的麵糕等等,無數道菜,光看著就知道很好吃。
  
  廖停雁:「……」魔域的吃食,是真的比不過修真界。
  
  她正感嘆著,目光又被旁邊的司馬焦吸引。他好像對熱火朝天的廚房和美食沒有興趣,從那一堆雜物裡又翻出來數字小人123號。
  
  他在木頭人額頭一點,三個小人落地長大,圓胳膊圓腿和大圓腦袋。三個小傢伙一個嘿咻嘿咻撿到搥背的小錘子,在廖停雁腳下繞來繞去。一個就地坐在了司馬焦腳邊,仰著腦袋,用嘲諷的顏文字表情看著他們兩個。
  
  另一個笑臉小人左右看看,找到廖停雁一盤還沒剝的瓜子,塞到了嘲諷臉小人面前,嘲諷小人立刻就開始剝瓜子。
  
  笑臉小人到一邊開始整理廖停雁翻出來的那亂糟糟一堆,有東西滾到了司馬焦腳邊,它還湊過去拉了拉司馬焦的衣角,把那個白玉藥瓶撿了回去放好。
  
  司馬焦似乎覺得在自己腳邊剝瓜子的嘲諷小人有點礙事,用腳尖輕輕踢了踢它,表達著「一邊剝去」的意思。
  
  廖停雁指了指三個小人,有些猜測:「這是我做的……」
  
  司馬焦指了其中兩個,「你造的。」又指腳邊那個,「我造的。」
  
  哦,原來我倆以前還一起造人呢。
  
  廖停雁看著這一幕,莫名覺得自己這麼多年,好像一個拋棄妻子的渣男。
  
  「我以前的記憶,還能想起來嗎?」廖停雁猶豫了下問。按照一般失憶法,都會想起來的,有時是在撞了頭後,有時是在經歷了生死一刻後,反正或早或晚都得想起來,不然劇情就不酸爽了。
  
  司馬焦撥弄雜物的手一頓,「能不能想起來都無所謂,不是一段很長的時間,也沒有什麼太緊要的事情需要你記住。」
  
  好叭,你說是就是。廖停雁有點放鬆下來,要是司馬焦大佬對她恢復記憶很有期待,她壓力感覺很大的。
  
  現代社畜,很多都不能承受別人的期待,特別心累,還是順其自然好。
  
  廖停雁自覺自己不能因為不記得就穿上褲子不認人,還是要負起責任來,所以她試著問:「那我們以前是怎麼相處的?」也好參考一下。
  
  司馬焦嗯了聲,「就這樣。」
  
  廖停雁:「就這樣?」
  
  司馬焦:「就這樣。」
  
  廖停雁雖然表情很正經,但腦內已經出現了不太正經的東西,她清了清嗓子,「那我問一下,咱們,有沒有那個?」
  
  已經知道她說的那個是哪個的司馬焦往旁邊的榻上一坐,故意懶洋洋問:「哪個?」
  
  廖停雁:「就是……那個,婚前性行為?」
  
  司馬焦靠在榻上,眨了眨眼,「有啊。」
  
  廖停雁:「嘶——」不行,腦子裡開始有畫面了。
  
  司馬焦:「還有很多。」
  
  廖停雁:「嘶——」腦子裡的畫面控制不住開始朝著需要打碼的方向去了。
  
  司馬焦:「神交雙修一起。」
  
  廖停雁:「嘶——」畫面有些想像不能所以搖搖欲墜了。
  
  司馬焦:「你現在回來了,是該和以前一樣了。」他癱倒在榻上,一頭黑髮流水一樣洩在枕邊,做了個「你懂的快像以前一樣來」的姿勢。
  
  廖停雁大聲吸氣:「嘶——」畫面變成被遮罩的感嘆號圖片了。
  
  司馬焦忍不住了,側了側臉,笑起來,笑的混身顫抖,胸膛震動。他亂沒形象躺在那,袖子和長袍垂在地上,一腳抬著放在榻上,一腳踩在地上,屈起手指抵著額心。
  
  那脖子,那鎖骨,那側臉,那修長的身形,讓人莫名有種想撲上去和他滾成一團的衝動。
  
  「來啊。」司馬焦笑夠了,凝望著她,「剛好給你鞏固一下煉虛期修為。」
  
  廖停雁:「雙修?」
  
  司馬焦只笑,看著她。
  
  廖停雁:「你先等下。」
  
  她在自己空間裡翻了會兒,想找找有沒有酒一類的能壯壯膽,找了半天才從角落裡找出來一個壇子,揭開紅封,試著舀了一勺出來喝。又辣又難喝,確實是酒沒錯了,她又喝了兩勺,見司馬焦一直神情奇怪地看自己,她試著問:「你也要?」
  
  司馬焦看了眼她那個酒壇子,「不,我不需要壯……陽。」語氣特別奇怪,剛說完就大笑起來,好像再也忍不住了。
  
  廖停雁想到什麼,在酒壇底部翻了翻,然後她就對著翻出來的東西僵住了。
  
  不是,她以前為什麼要屯壯陽的酒啊,這玩意兒不是給男人喝的嗎?她的目光不由看向了司馬焦的某個部位。
  
  腦內風暴狂捲——修仙人士也有這種隱疾?不好我是不是知道了什麼不得了的秘密?
  
  司馬焦慢慢不笑了,他面無表情和她對視。
  
  廖停雁:「我覺得這一定是誤會!」
  
  其實還真是誤會,她之前什麼都囤一點,這壇酒就是之前買了一大堆果酒後某個掌櫃送的,結果最後酸酸甜甜的果酒喝完了,就剩這一壇,她發現了這是什麼東西之後就扔到了角落裡,反正也用不上。
  
  可現在,誰還管是不是誤會,當情侶的,總要有點誤會的。
  
  司馬焦坐起身,作勢要站起來。
  
  一般人看到這個可怕的場景,反應絕對是往後退或者趕緊跑,廖停雁不是,她一改往日散漫,迅速上前,一把按住司馬焦把他按了回去,「冷靜,不要衝動! 」還急中生智給他貼了個清心符在腦門上。
  
  這麼幹的時候,廖停雁還感覺有點似曾相識,彷彿自己曾經這麼幹過。
  
  司馬焦冷笑著一把扯掉了腦門上的清心符。
  
  ……
  
  一覺醒來,廖停雁看見窗外的大片竹影和一枝紅色楓葉。
  
  冬城禁宮外有竹子和楓葉嗎?好像沒有,應該是一片白色的才對。
  
  廖停雁悚然一驚,從床上坐了起來。她懷疑自己是勞累過度出現幻覺了,定睛一看才發現不是,眼前這個風雅的居室不是冬城禁宮。
  
  她身上穿了一件單薄的綢衣,輕若無物,貼著肌膚像水流一樣,她踩在地板上,走到落地的雕鏤藻繪木格前,看見外面綠竹紅楓,藍天白雲,還有煙水朦朧,遠山青黛,腳下一片清澈的小湖。
  
  這哪啊?她摸出來鏡子照臉。
  
  還是那張臉,就是脖子上多了個牙印。
  
  她傾身靠在木欄上往外看,腳忽然被抓住,整個人往前摔下了水。
  
  水裡有個黑頭髮黑衣服白臉的水鬼,「終於醒了。」
  
  廖停雁抹了把臉上的水,往岸邊爬,爬到一半被人抱著腰又給掄到了水裡。
  
  「待會兒再上去。」水鬼說。
  
  廖停雁打量他,「貓應該不喜歡洗澡泡水的。」
  
  司馬焦:「什麼意思?」
  
  廖停雁迅速轉移話題,「這是哪?」
  
  司馬焦:「直播鏡子裡有那個大廚房的別莊。」
  
  廖停雁:「……修真界?」
  
  司馬焦:「對。」
  
  廖停雁:「嘶——」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6-3 10:14 PM

第六十三章

  司馬焦,這個曾經搞垮了修真界第一仙府的老祖宗,目前手下勢力正在統一魔域的貨真價實大魔王,在這種時刻,竟然帶著她萬裡迢迢過來修真界一個不知名城裡度假,就為了她饞那一口吃的……這究竟是什麼感天動地的男朋友。
  
  廖停雁一想,就覺得從前見識過的,室友男朋友大半夜因為一個電話起來去買燒烤和蛋糕送到樓下的行為,完全被比下去了。
  
  鑑於男朋友這麼上道,哪怕她被強按著陪他泡水,她也忍了。
  
  而且周圍的景緻真的很好,令人心曠神怡。她在魔域住了這麼些年,魔域的景色真是沒什麼好說的,大片的荒漠和荒林,少見繁茂的綠色植物,冬城裡倒是長了些植物,可是魔域裡的植物大多也和修真界不同,有些怪模怪樣的,顏色也不太新鮮。
  
  所以她好些年沒看到這種美景,嗅到這種新鮮純淨的山林氣息,整個人漂在水上,都要化作一片落葉。
  
  放空的廖停雁漂在水面上,司馬焦看她漂著,就將腦袋枕在她肚子上,也和她一樣仰頭望著天。
  
  紅楓和竹林沙沙響,紅色的楓葉落下來,被廖停雁輕輕一吹,又慢悠悠往上倒飛,在空中飄來蕩去,像一隻蝴蝶。兩人擺了個T型,眼睛都跟著那一片葉子懶散轉動。
  
  「以前我們也這樣嗎?」廖停雁問。
  
  「嗯。」司馬焦從鼻子裡嗯了一聲,似乎是半夢半醒間的回答。
  
  廖停雁瞅著他,他和剛見到那會兒相比,看上去越來越懶散了,倒是跟她很有點相似。她以前就是這樣,工作之餘很喜歡癱著什麼也不幹,朋友們都說跟她待久了很容易被感染懶病,看來這懶病,就是大魔王都無法免疫。
  
  她想著,手底下不自覺絞著司馬焦的頭髮,絞著絞著,順口就塞嘴裡嚼了嚼。
  
  泡澡嘴裡愛嚼東西這個壞習慣不記得是什麼時候養成的,之前在胭脂台工作,他們有準備員工宿舍和澡堂之類,雖然廖停雁是住家裡,但她偶爾會在員工澡堂洗個澡,一邊泡澡一邊嚼一種能美白牙齒保持口腔清新的草梗,這些清潔用品東西澡堂配了很多,她就嚼著玩,然後習慣了。
  
  意識到這不是牙草,而是大魔王男朋友的秀髮,廖停雁僵了僵,在大魔王一言難盡地註視下,把他的頭髮拿了出來,在水裡認真仔細地搓了搓,還拿出一把梳子給他梳順了,好好放回去。
  
  「好吃嗎?」司馬焦問她。
  
  廖停雁:「不好吃。」
  
  司馬焦的神情不對,廖停雁立刻悟了,改口道:「好吃!」
  
  他的神情還是不對。
  
  男朋友真的很難哄啊。
  
  司馬焦起身,隨手把頭髮往後梳理了一下,嘴上說:「你真就饞成這樣,連頭髮都要吃。」
  
  我不是,我沒有!
  
  「起身,去吃東西。」司馬焦說。
  
  小湖挺淺,旁邊的木廊就架在小湖上,司馬焦一腳踩上木廊,將那些雕花格推開一些,轉身把手伸給站在水裡的廖停雁,手上一用力,就把她也拉了上來。
  
  袖子一震,他整個人身上的水汽消失,又是個油光水滑的魔王。
  
  找了件浴袍披上,正濕噠噠擰頭髮的廖停雁:「……」您老,就這樣搞定了,不考慮換衣服嗎?
  
  講真,廖停雁有點懷疑他一直沒換過衣服,怎麼看他每天穿的衣服都差不多啊,雖說愛泡澡,還是修真人士,身上不生灰塵污垢,但也不能總不換衣服,心理上過不去啊。
  
  她之前在自己的那個空間裡發現了不少男裝,各種樣式顏色的都有,可能是男朋友的衣服。她想了下,拿了套繡白色仙鳥祥雲花紋的衣袍出來,在司馬焦面前展開,問他:「換一套衣服吧,這套怎麼樣?」
  
  司馬焦看著她拿出來的衣服沒說話,廖停雁就又翻出來一套白色帶著許多墨色花紋的,「這一套呢?要是想換個形象,這套也不錯。」
  
  還拿出了一套淡雅紫的,這一套就比較富貴氣質。
  
  社畜的工作經驗告訴她,想要讓客戶認可,是需要技巧的,不要直接詢問對方行不行,而是一次性拿出來幾套方案,對方自然就不會考慮行不行,而是直接進入挑選其中一套的流程。
  
  現在一樣,她都拿出來三套了,司馬焦很大機率不會考慮不換,而是考慮換哪套。
  
  司馬焦:「你給我準備的?」
  
  廖停雁:「我的空間裡很多,應該是你以前穿的。」
  
  司馬焦忽然笑了,湊近廖停雁耳邊說:「我不知道你以前還為我準備了新衣。」
  
  ……懂了,以前那個自己,給男朋友準備了衣服,但沒拿出來過,大概就像那個準備了但沒送出去的戒指一樣。現在,被失憶的自己直接戳破了。
  
  眼看著大魔王那翹起的嘴唇,和一臉暗爽的表情,廖停雁也只能假裝無事發生過。
  
  司馬焦垂下頭,在她唇上貼了貼。
  
  他脫了外袍,丟在一邊,廖停雁趕緊撈著衣服,把木窗隔關上了,黃昏曖昧的光透過木窗隔的花紋映照在室內,司馬焦脫了衣袍,白皙的肌膚也覆上了一層朦朧的暖黃。
  
  他脫衣服的樣子有點好看,拈過一件內衫套在身上的動作也很好看,敞著的胸膛被白色內衫掩住,再穿黑色中衣和外衫,蓋住了白色內衫,只留下一道白邊。他隨意拉了一下前襟領口,繫帶的時候,手上曲起的手指骨節尤其好看。
  
  長髮被衣服罩了進去,他又抬起手把長髮從領口挽出來,舉手投足,衣袖輕擺,長髮浮動,和著這時候的光影,有種幼時記憶中港式舊電影的韻味,雖說年幼時不太懂事,但關於「美」的概念卻也有些明悟。
  
  廖停雁揪著他的一根腰帶,眼睛盯著他沒有移開,感覺自己可能中了迷魂術。
  
  司馬焦一手拿過她手裡那根腰帶,一手扣著她的後頸,拉過來又親了下。不是貼一貼的那種親,是捏捏她的脖子示意她張開嘴的那種親。
  
  兩人的影子在室內拉長,旁邊還映著木窗上的花,像一盞才子佳人的花燈投影。
  
  廖停雁回過神,發現司馬焦已經拿著腰帶繫好了。這腰帶繫在外袍裡面,抽出手的時候,外袍就落下將那腰線遮住。他繫好腰帶往旁邊一坐,看著她,「好了,到你了。」
  
  廖停雁:「到我?」
  
  她看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心想,我這是被美色所惑,才會站在這看完了大佬換衣服全程嗎?禮尚往來,現在人家要看她換。
  
  她沒理會那坐姿充滿了大佬氣息的男朋友,自己去一邊的屏風後面換衣服。
  
  她穿裙子,外面司馬焦大笑。廖停雁隔著屏風,朝著他那邊悄悄耷拉眉眼吐了下舌頭。
  
  司馬焦笑聲漸漸消失,但隔著屏風注視著她的影子,仍是帶著笑。或許是因為黃昏光影太過溫柔,他臉上的神情也是少見的繾綣,幾乎有些不像是那個曾經獨自徘徊在三聖山上影子一般的人了。
  
  廖停雁打理好自己出來,司馬焦站在門邊,「走吧。」
  
  廖停雁上前,抬起手把他的頭髮再理了一下,他打理自己很隨意,還有幾縷頭髮落在衣領裡沒拿出來。廖停雁給他把頭髮打理好了,這才跟他一起往外走。
  
  這是個別莊,佔地極大,那個帶著湖和竹林紅楓樹的院子是獨屬於他們的,出了一道門外面是四通八達的寬道,牆邊等待著代步的風轎,負責抬風轎的人非常殷勤將兩人請上去,速度不快不慢,剛好能讓他們欣賞沿途景色。
  
  「您二位可是去珍食樓?」
  
  等到肯定答案後,隨行配備的導遊兄弟就開始用熱情禮貌的語氣給他們安利這裡的美食。
  
  這處別莊客人們都能有單獨的院子,吃食當然也能送去,但也有人愛熱鬧,於是珍食樓就是這一類客人們必去的地方,大家吃飯時還能欣賞歌舞和各種表演。
  
  沿途過去,廖停雁還看到了其他坐風轎的客人。這風轎真的就像一陣風似得,悄無聲息,幾架風轎相遇,輕飄飄就掠過去了。
  
  珍食樓燈火通明,流光溢彩,上百座獨立的小閣樓圍繞成一個圈,由空中長廊連接,中心則是一個湖心島,有伶人在那表演節目。
  
  風轎將廖停雁兩人送到其中一座小閣樓,另有等候在閣樓的侍從將他們迎上去,周到的服務讓廖停雁感慨,肯定收費超貴的。
  
  她現在又有種嫁入豪門的感覺了。不管在哪裡,司馬大佬都不是缺錢用的角色,所以廖停雁沒有客氣,只要菜單上有的全都點了一份。
  
  「慢慢上就行,不用全部一下子擺上來。」廖停雁囑咐了一句,搓搓手期待自己的大餐。
  
  司馬焦對吃的都沒興趣,倚在一邊等待。
  
  廖停雁真的很久沒有吃過這麼豐盛美味的食物了,魔域畢竟還是地域差異,口味不同。而且她這個修為,吃這麼些靈氣不濃郁的食物完全不會被撐著,所以可以盡情品嚐,滿足嘴巴和舌頭。
  
  還有各色飲料任取用,白玉壺裝著,自飲自酌,很有氣氛。有絲竹繞耳,還有曼妙歌舞,絡繹不絕的美食,色香味俱全,眼耳口鼻都得到美妙的享受,幸福感爆棚。
  
  就是在這種時候,外面打了起來。
  
  聽到喧鬧聲,廖停雁抬頭往外看。
  
  隔湖對面的一座閣樓炸了,廢墟裡出來三人。而他們對面的一個閣樓,站著十幾位紫衣人,正指著變成廢墟的閣樓大笑。
  
  「真是許久未見了,沒想到昔日清穀天的脈主洞陽真人,也入了別門別派,看這樣子,過得還挺不錯啊。」紫衣人中的領頭者大聲道,語氣嘲諷帶著怨恨。
  
  對面穿青色衣的三人,當先一位看上去二十歲上下的年輕人道:「夏道友如今不也是進了白帝山,還未恭喜。」
  
  紫衣人冷笑,「既然知道我入了白帝山,就該知道,如今是你死期到了,區區一個穀雨塢可護不住你!」
  
  年輕人萬般無奈,拱了一拱手,「無論如何,也曾是同門,如今大家道不同不相為謀,何必非要糾纏於前塵舊怨。」
  
  一個咄咄逼人,一個語氣雖軟,態度不軟,眼看就叮鈴哐當打了起來。
  
  廖停雁只看了兩眼就吃自己的,偏偏她這位置倒楣,被打架的人給波及了,那囂張的紫衣人比青衣人修為更高,將他打的砸在廖停雁的閣樓,把她面前的桌子全都給掀了。
  
  廖停雁還舉著筷子,筷子裡一塊醬肉搖搖欲墜。她看了眼那吐了口血站起來的青衣人,默默吃掉了醬肉,放下筷子,一腳把那個追上來還要繼續打的紫衣人給踢飛了,砸回了他們自己的閣樓。
  
  踢完這一腳,看到那位青衣人震驚地看著她,廖停雁才反應過來。
  
  糟糕,忘記了這不是魔域了。
  
  在魔域鶴仙城住了那麼久,她都形成條件反射了,一旦被欺負到面前,下意識就要打回去,不然在魔域認慫的話可是會被得寸進尺欺負的,血的教訓養成的習慣,讓她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修真界和魔域不同。
  
  她猶豫著,去看躺在一旁的司馬焦。
  
  誰知這時候,那青衣年輕人捂著胸口,遲疑喊道:「你是……停雁徒兒?」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6-4 10:58 PM

第六十四章

  「你是……停雁徒兒?」昔日庚辰仙府清穀天支脈脈主洞陽真人,也就是這青衣人季無端,神色恍惚地看著眼前的廖停雁,不敢相認。
  
  他在十一年前收了一個徒兒名為廖停雁,與他早夭愛女長得一般模樣,那時他收下那孩子為徒,只是為了寄託哀思,想要好好照顧這有緣的弟子,只是沒想到,他那弟子,最後竟然會捲入那樣可怕的風雲變幻中。
  
  那時候,他也只是個小小支脈脈主,清穀天處於內外門交接處,沒什麼引人注目的特殊之地,所以徒兒被選去侍奉師祖,他雖心下不安,但也無法多做什麼,只是前去打聽了幾次消息,然而三聖山的消息,又豈是他區區一個真人能打探到的。
  
  後來聽聞她得了師祖慈藏道君喜愛,隨師祖一同出了三聖山,百位高級內門弟子中,只有她一人僥倖留下性命。那時,連著清穀天也盛極一時,只是他感覺到一絲暗潮湧動,愈發不安。有心想去見見徒兒,寬慰一番,卻無法相見。
  
  後來聽聞她命燈被滅,似乎是死了,又有些消息說她還活著,季無端這個做師父的自覺沒用,也打聽不到虛實,而且那段時間清穀天著實不安生,他為了保護餘下的弟子們安全費盡了心力。
  
  之後,就是那一場導致庚辰仙府四分五裂的巨大災難。他遠在內府地域邊緣,都能看見中心處噴湧的沖天火漿,濃黑滾滾的煙幾乎覆蓋了天際,天搖地動,地下靈脈在一日內盡數萎縮破碎,各處靈園藥園被炎氣灼過,一夕間凋零敗落,連離得近的靈泉和湖泊都蒸發殆盡……
  
  那樣的災難,死的人那麼多,內府的幾大宮長老宮主和幾個家族,曾經那樣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們,面對那樣恐怖的力量,也無力抵抗,死的死,傷的傷,還活著的都倉皇逃了。而他們這些邊緣人物,和外府的小修士小家族們,全都僥倖逃過一劫。
  
  都說是慈藏道君在三聖山閉關時就已經入魔,所以才會屠殺瞭如此多的人,毀去了庚辰仙府的萬萬年基業。
  
  庚辰仙府就如同一座高塔,失去了頂樑柱後,坍塌的速度之快遠超所有人預料,被庚辰仙府欺壓了多年的其他修仙門派一擁而上,瓜分了還在惶惶的庚辰仙府殘餘勢力。
  
  季無端這個清穀天脈主在這種時候,毅然放棄固守,帶著一部分資源和一些願意追隨的弟子們前往摯友所在的穀雨塢,成為了穀雨塢弟子,避開了那段最混亂的時間。
  
  如今將近十年過去,他幾乎要忘記當初那個曇花一現的可憐徒兒了。
  
  他怎麼想得到,會在今日,突然見到原本以為早已離世的人。要說他與這個徒兒,相處不久,瞭解的也不是很多,如今久別重逢,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只是心裡感慨萬千。
  
  季無端在這感慨著,廖停雁就懵逼了。她不記得以前的事了,諸位,她根本不知道面前這個小哥哥是誰啊!
  
  聽他叫自己徒弟……這是原身的師父,還是我的師父?
  
  廖停雁不由得又去瞄司馬焦。我需要一點幫助,男朋友你說句話呀!
  
  司馬焦從頭到尾就倚在一邊,坐在屋內的陰影處,他收斂了氣勢,季無端本沒有注意到他,發現徒兒使勁看那邊,他才一同看過去。
  
  「噗通——」
  
  終於看清楚那邊坐了個什麼人的季無端,腿一軟,跪了下去。
  
  他彷彿回到了庚辰仙府大難那一日,屠殺著那些化神煉虛甚至合體修士的這位師祖,如砍瓜切菜一般,有不少庚辰仙府低級弟子那時才第一次見到師祖真容,卻被他身上的駭人殺氣與戾氣逼得嚇破了膽子。
  
  他的威名甚至在他去往魔域之後,在修仙界傳的更甚,導致這些年儘管大家都知曉庚辰仙府是他所毀,卻也不敢光明正大辱罵這魔王,不敢說他半句壞話,更不敢多提他的名字與道號。
  
  現在,這個遙遠的、可怕的大魔王,竟然就出現在他眼前。
  
  季無端只感覺自己的心臟被人捏緊,有些喘不過氣。
  
  就在這時,之前被廖停雁一腳踹飛的那個紫衣人又氣勢洶洶衝回了這裡,身後還跟著他那些弟子和打手們,神情憤怒喊道:「季無端,今日我非要讓你死……」
  
  廖停雁一看,正準備動手先把這個找事情的打發了,卻發現那個領頭紫衣人和青衣小哥哥一樣,猛然僵住,接著噗通一下跪了下去,看著司馬焦眼睛都直了。他似乎比所有人更害怕,身體都在不斷顫抖。
  
  這紫衣人從前是主脈一個弟子,身份比季無端更高,於是他也比季無端更清楚慈藏道君長什麼樣,他帶來的有兩位,也曾是庚辰仙府弟子,同樣在那災難幾日裡,見過師祖追殺師氏眾人,此時更是面色大變,站立不穩往前一跪。
  
  就是其餘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見到這個情景,也慌了。
  
  廖停雁:「……」啊,你們要這麼誇張嗎?
  
  男朋友沒動,沒說話,也沒看他們啊。
  
  紫衣人的表情就好像現代人見到了一隻活生生的侏羅紀恐龍,廖停雁眼見他顫抖著顫抖著,最後驚恐扭頭就跑,跌跌撞撞還撞碎了閣樓的幾扇門,本就破了的閣樓一下子更加寒磣了。
  
  人一下子跑了個乾淨,看他們那麼驚懼的樣子,廖停雁不太好意思追著他們打,只能站在原地,瞅著還沒有站起來的季無端。
  
  司馬焦也沒動,他都沒看那來了又跑的一群人,而是放下手,坐直了一點,看了會兒季無端。
  
  把季無端看的是渾身冷汗,臉色蒼白。他想起那個傳聞,慈藏道君能看穿人心,看清一切內心陰暗。
  
  廖停雁湊過去,用手摀著嘴在司馬焦耳邊問道:「那真是我師父啊?」
  
  司馬焦順手抱著她的腰,嗯了聲:「好像是。」
  
  廖停雁又問:「那我跟他關係好不好?」
  
  司馬焦:「不清楚。」
  
  看廖停雁寫了滿臉的「事情這下子大條了」,司馬焦又給她添了句:「不過,我看出來,他對你沒惡意。」
  
  廖停雁一聽明白了,鑑於這些年她瞭解到的修真界師徒關係,一般都是和親子關係一樣的,這個她師父,應該關係也不錯。
  
  她捏捏司馬焦的手,讓他放開,走到季無端面前,給他扶了起來,態度恭敬了些。
  
  眼睜睜看著自己徒弟和大魔王親親密密咬耳朵的季無端:「……」
  
  他恍惚的被廖停雁扶了起來,聽到她帶著點歉意地說:「不好意思,師父,我出了點事,失憶了,不記得你了。」
  
  季無端:「啊……如此啊。」他其實壓根沒明白廖停雁在說什麼,他衝擊太大,回不過神。
  
  他這次出門帶來的兩個弟子一瘸一拐找了上來,這兩人修為不是很高,被紫衣人給打到了湖裡,這會兒紫衣人走了,他們才沒了壓制,連忙上來尋找師父。
  
  「師父,您怎麼了?」
  
  兩個弟子是穀雨塢的弟子,沒見過司馬焦,也沒見過廖停雁,只覺得向來慈愛的師父不太對勁,十分擔心。
  
  季無端一個激靈,抓住了兩個弟子的手,生怕他們哪句話說的不對,惹了心狠手辣的師祖動手。只要師祖一個動念,他們就不知道要死成什麼樣子了。
  
  廖停雁看這個師父嚇成這樣,咳嗽一聲道:「師父剛才沒受傷吧?」
  
  一個小弟子好奇地看她,「師父?這位師姐怎麼喊您師父?方才是這位師姐幫忙趕走了那些白帝山的人嗎?」
  
  季無端看看沒什麼表情的司馬焦,又看看露出個笑的廖停雁,說道:「這是為師……幾年前失散的弟子,你們廖師姐。」
  
  說是師姐,他說完一感覺,這才發現這徒兒如今修為比自己還高,一時間覺得自己是不是介紹錯了,但轉念一想,確實是自己徒兒,他未曾逐她出師門,不論她是什麼身份,如今自然還是自己弟子。
  
  他硬著頭皮介紹了,準備看著廖停雁的態度,再隨時改口。
  
  結果廖停雁也沒有反駁的意思,看向兩個小弟子,「原來是師弟啊。」
  
  兩個小弟子紛紛乖巧喊她師姐。
  
  「師父師姐能重逢,真是喜事一件!師父,師姐要回我們穀雨塢嗎?」
  
  季無端心臟都快停了,想把活潑小弟子的嘴巴給捏上。這傻小子,話能隨便說嗎。他顧慮著廖停雁如今的身份,主要還是顧慮司馬焦。
  
  雖然徒兒看著和師祖關係親密,但也不知道是什麼關係,如今她好好活在世上,還有了這樣的修為造化,和他這個師父以及一群師兄們,都已經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該如何相處呢。
  
  廖停雁也很猶豫,她不知道該怎麼和這個突然出現的師父相處。按照她的社畜習慣,這會兒寒暄一陣,肯定就找個地方先敘敘舊,再吃吃喝喝,最後聯絡了感情後分道揚鑣日後再約。
  
  可司馬焦現在在這,她還沒忘記他的身份呢。
  
  廖停雁和季無端都不由去看司馬焦。
  
  話癆的小弟子又有話說了:「咦,這位前輩是?」
  
  季無端想把自己的好奇話癆弟子捂上嘴,但他不敢在師祖面前亂動。
  
  司馬焦走到廖停雁身邊,終於說了一句話:「你們師姐的道侶。」這是對那個小弟子說的。
  
  「多年不見,不帶徒兒回去敘敘舊?」這話是對季無端說的。
  
  「去穀雨塢看看吧,那裡景色好。」這話對廖停雁說的。
  
  季無端腿一軟,又想跪下了。師祖要去穀雨塢!可他能說不能嗎?當然不能,這師祖一個不高興,連庚辰仙府都能搞垮,更何況他們區區一個穀雨塢。
  
  唯一讓他略感欣慰的就是,師祖與徒兒說話時語氣更加溫和些,看樣子,那句道侶應該不是虛的。
  
  「師姐的道侶就是我們師兄啦!」
  
  聽著自己的傻徒弟喊師祖為師兄,季無端差點忍不住把這傻孩子糊到地裡。
  
  他發覺師祖並沒有暴露身份的意思,只好勉強維持住了表面的鎮靜,小心地問:「那你們如今便,與我們一同去穀雨塢小住?」他稱呼含糊,說的也小心。
  
  當然是小住,誰不知道慈藏道君在魔域呼風喚雨,就快一統魔域了,難不成他還能常住穀雨塢不成?
  
  廖停雁聽著師父這話,感覺自己像是帶著丈夫回娘家,她應了一聲:「如果不麻煩的話,我們就去看看。」
  
  話說,這「回娘家」是要帶禮物的吧?
  
  司馬焦瞧了眼廖停雁沉思的側臉,笑了下,拿出個小瓶放到季無端面前,「你身上有傷,服下這個。」
  
  季無端一個腿軟,差點又跪下了,緊緊抓著一個徒弟的手才堅強站住。他拿過那個藥瓶,心中忽然升起受寵若驚之感,這可是慈藏道君啊,只聽說過他收別人性命,沒聽過他送人東西的。
  
  他們一行人往穀雨塢去,路上季無端就想開了,像慈藏道君這樣的人物,若是真想做什麼,整個修真界恐怕也沒人擋得住,他既然沒有惡意的樣子,那自己也該大方些。
  
  他是想開了,就是不知道穀雨塢的塢主和長老們能不能想開。
  
  穀雨塢在這諸多修仙門派裡並不起眼,屬於中流,大概就是現代各種大學裡的農業大學,塢中弟子大多不擅長打架,就擅長養殖之類。他們種植的靈穀靈果靈藥等遠銷各大門派,因為這個特性,穀雨塢所在地域景色優美,地方也大,當然和庚辰仙府絕對不能比。
  
  穀雨塢弟子也不是很多,還大多都沉迷種田,是少見的弟子關係比較和諧的修仙門派。
  
  他們回到穀雨塢,首先看到的就是一畝畝綠油油的農田,與凡人的田地不同的就是那些泥土分為不同顏色,植株的顏色也有不同差異。
  
  「這是一般的普通靈穀,在這種植的都是些外門弟子。」季無端給她介紹。
  
  廖停雁看見田間地頭挽著袖子正在觀察植物生長狀態的穀雨塢弟子,覺得這門派畫風真是別緻,別人都是怎麼仙怎麼裝逼怎麼來,他們一進山門就是大群人在種田。
  
  「季長老,你們回來啦!」
  
  還有弟子和他們打招呼,打完招呼又鑽進了田裡。
  
  季無端把徒兒和師祖送到自己的竹林幽圃,然後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匆匆去找塢主和其他長老說明此事。
  
  塢主和長老們聽聞此事,都跪了。
  
  大家跪成一片,面面相覷,都感覺腿軟一時站不起來,乾脆就著這個姿勢談話。
  
  「無端哪,你真的不是騙我們的?那個、就是那位?真的,真的現在就在我們穀雨塢?」塢主說到後面,聲音低不可聞。
  
  季無端苦笑:「我怎麼敢拿這種事和大家開玩笑。」
  
  「完了完了,我們現在召弟子們趕緊跑,能不能逃走一半?」一個胖墩墩的長老說。
  
  「可別,惹惱了那位,我們一個都跑不掉。」滿臉桃花的風流長老愁眉苦臉。
  
  季無端見好友這個模樣,心中有些歉疚,道:「其實,也不用如此焦慮。那位,似乎對停雁徒兒不錯,他應當只是陪停雁徒兒四處走走,恰好過來看看罷了,只要我們不刻意去惹怒,應當沒事,我只是覺得,大家應當約束一下弟子,不得讓他們隨意去那位面前放肆,以免惹怒了他老人家。」
  
  「沒錯沒錯,還有我們應當前去拜見一番,不然若是覺得我們不恭敬,遷怒怎麼辦。」
  
  大家討論了一陣,都去換上了自己最體面的衣裳,做了最正式的髮型,戴上最貴的寶貝當見面禮,然後互相壯膽前去見傳說中的慈藏道君。
  
  然後他們就見到穀雨塢內那些年紀小的弟子們,都圍在了竹林幽圃,正在看季長老失散多年的徒兒。
  
  「沒騙你們吧,我說了我這位師姐長得好看極了,我師父只有這一位女弟子呢,等到大師兄他們都回來了,見到師姐,肯定也很開心。」
  
  「廖師姐,你這個叫瓜子的東西真好吃,我怎麼沒見過啊,我們穀雨塢種了很多靈果,我還沒種過這種呢。」
  
  一群弟子自來熟地擠滿了院子,季無端絕望地聽著他們嘰嘰喳喳,還聽到停雁徒兒說:「這個啊,我給你一點,你試著種吧,說不定能種出來。」
  
  「真的嗎?謝謝師姐!」
  
  「師弟師弟,分我幾粒!」
  
  「師姐,這個師兄是你的道侶,他怎麼不說話?」
  
  廖停雁跟他們開玩笑:「他不喜歡說話,你們可別吵他,不然他生氣了,就把你們抓去魔域賣了。」
  
  一群小弟子哈哈哈笑了起來,空氣中充滿了歡樂的氣氛。
  
  只有人群後面的塢主和一群長老,虛虛地扶住了身旁的竹子,抬袖子擦臉上的汗。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6-5 11:14 PM

第六十五章

  蘇橫林風塵僕僕趕回了穀雨塢,在山門前遇到了同樣趕回來的師弟楊樹風,兩人神情都帶著憂慮和一絲焦急。
  
  「楊師弟,你可也是收到了師父的信?」
  
  楊樹風點頭:「是,只是師父如此急著讓我們回來,不知是不是谷內發生了什麼事。」
  
  「我們盡快回去拜見過師父便知曉了。 」
  
  二人進了山門,發現似乎並沒有什麼事,谷中的弟子們還是那樣各做各的事,面上也不見憂愁,還有人哈哈笑著對他們說恭喜。
  
  師兄弟兩人滿腦袋問號,恭喜什麼?
  
  一位年長些的師兄對他們笑道:「你們早年失散的廖師妹回來了,正住在季長老的竹林幽圃呢。」
  
  蘇橫林和楊樹風兩人都大吃了一驚,他們兩個是季無端的親傳弟子,當年也是見過廖停雁的,雖說相處不是很久,但總歸記得這位可憐的師妹。
  
  二人對視一眼,眼中雖然有疑惑驚愕,也有些喜色。
  
  「師父,聽說廖師妹回來了?」蘇橫林作為年長的二師兄,一身灰綠長衫格外端莊溫和,面容比季無端這個師父還要成熟些。他剛帶著師弟走到竹林幽圃,一眼看到了躺在竹椅上的兩人。
  
  一男一女,女子自然是面容有些熟悉的廖師妹,而男人……!
  
  廖停雁聽到聲音揭開眼罩,就看到兩個男子撲通跪下。司馬焦瞧了兩人一眼,懶洋洋地翻了個身。
  
  廖停雁覺得,可能大佬身上有這種「別人看到他就要跪下」的技能buff。
  
  「兩位……師兄?起來說話吧。」廖停雁扭頭朝屋內喊了聲:「師父,又有兩個師兄回來了。」
  
  「來了。」季無端從屋內出來,看到兩個弟子的神情,又是無奈,又是想笑,只好上前把兩人帶進了屋,先好好解釋一下。
  
  慈藏道君在穀雨塢住了兩日了,沒有任何要動手的意思,一般只是在那坐著或者躺著,對人雖然面無表情,也不愛搭理人,但從塢主到所有知曉他身份的長老,全都感恩戴德。多麼和善的態度啊,相比起被他搞垮的庚辰仙府,他們簡直幸運得不行!甚至他們都懷疑慈藏道君如今是不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
  
  季無端七個弟子,前五個都是在清穀天收下的,廖停雁是他第六個弟子,第七和第八兩位弟子則是到穀雨塢後收入門下。
  
  先前有三位弟子已經回來,他們也曾在災難之日見過慈藏道君真容,剛回到穀雨塢看到那位當初毀天滅地的慈藏道君竟然躺在家中睡覺,他們也嚇得不行。因此季無端安撫徒弟,現在真是熟門熟路。
  
  他安撫了兩個弟子,又詢問他們二人:「此次出去,你們可尋到了靈源?」
  
  兩個弟子都露出羞愧之色,「我們二人都未尋到。」靈源難得,他們在外兩年都沒能尋到消息。
  
  季無端暗嘆一口氣,也沒再多說什麼,只道:「既然如此,也不要強求,眼下你們一路奔波勞累,還是先回去休息吧。還有,既然你們都回來了,明日要為你們廖師妹辦一場宴會,可莫要忘記了。」
  
  兩人這才想起廖停雁。廖停雁入門三月餘即遇上師祖出關,離開了清穀天,彼此相處不多,他們要說感情有確實是有,但並不深厚,如今兩位弟子心中難免忐忑。
  
  「廖師妹她與……那位,究竟是?」
  
  季無端道:「慈藏道君自稱是停雁徒兒的道侶。」
  
  兩人再度震驚,道侶,這個名分不是簡單就能定下的,更何況以那位師祖的身份性情,怎麼也想不到他會願意給一個人道侶的身份。
  
  「不用過多疑慮。」季無端調整好了心情,教導徒弟們,「你們二人要對停雁徒兒照顧親厚,對慈藏道君恭敬,等閒不要湊到他面前便是。」
  
  眼見兩位師兄震驚又畏懼地和她打了招呼離開了,廖停雁戳了戳司馬焦的肩膀,小聲說:「他們都很怕你啊。」
  
  司馬焦:「但凡知曉我的名字,誰不怕我。」
  
  好像是,她當初以為自己是師雁的時候,魔域那麼多人提起這個冬城大魔王也是畏懼居多,現在到了修真界,更是如此。
  
  好像也就只有她一個人不怕?
  
  她還是師雁的時候,聽了大魔王那麼多恐怖事蹟,可心裡也不是很怕,聽到司馬焦這個名字,就覺得不可怕。或許是潛意識的感覺?
  
  她將自己的竹躺椅拉近了司馬焦,把腦袋鑽進他脖子裡。
  
  司馬焦閉著眼睛一手按住她的腦袋,摸到她後脖子捏了捏,「怎麼樣,怕了沒有。」
  
  廖停雁:「嗤嗤嗤嗤嗤嗤!」
  
  走出來準備詢問徒兒是不是要吃午飯的師父,默默又退了回去。看到徒兒和師祖親親密密靠在一起,像一對有情的小兒女說悄悄話,他不好意思,也不敢湊過去。
  
  但他,真的有些佩服這個從前不聲不響的徒兒了,她敢偷親慈藏道君,敢抱慈藏道君的腰,還敢把慈藏道君的頭髮編成辮子,這是何等的勇氣!
  
  穀雨塢不少弟子都回來了,他們不比幾個見過慈藏道君的師兄,大多不清楚司馬焦的身份。知曉內情的長老們明面上是讓他們過來見季長老找回來的徒弟,順便大家一同飲宴聯絡感情,只是那些弟子私底下都被自家師父長輩耳提面命,千萬要表現出不卑不亢又溫厚可靠的風範,要有同門之誼,其餘都沒說。
  
  穀雨塢宴會,之前本來很是隨意,但這次考慮到司馬焦,眾長老就決定好好辦,要辦出逼格,照庚辰仙府從前的規格來。
  
  還是季無端覺得不太妥當,特地去問了聲廖停雁。
  
  廖停雁一聽,就說:「既然這樣,也不用折騰了,大家一起吃燒烤好了,我這裡有很多燒烤架,聽說師兄師弟師叔師伯們都各自有擅長種植的蔬果和養的牲畜,大家也不必帶什麼見面禮了,就帶點自己種出來養出來的菜就好。」
  
  廖停雁也是怕了這些同門,之前一群長老說來送見面禮,看著那些東西,她差點以為司馬大佬是惡名昭彰的強盜頭子,使得這些人不得不送上最寶貴的東西破財消災,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如果不考慮慈藏道君的身份,廖停雁說的這種大家聯絡感情的宴會方式,更符合穀雨塢的情況,季無端考慮再三,看到慈藏道君對徒兒的愛護遷就,最後決定按照廖停雁說的做。
  
  於是穀雨塢召開了一場規模最大的燒烤晚會,並不是所有人都嘗試過這種飲宴方式,還挺新鮮,紛紛響應,還未開始就有不少人自帶食材入場。
  
  「廖師姐,你覺得我們的青靈瓜哪一個更好?」面容相似的兩個年輕修士異口同聲問。
  
  廖停雁一手拿著一片瓜,各自吃了一口,細細品味,沉吟不語。
  
  這兩位師弟都是植物種植系的,兩人種了同一種青靈瓜,這兩人是雙生兄弟,感情很好,但他們也喜歡種同一種東西,然後互相比較,穀雨塢內不知道多少人曾經被迫給他們做過裁判。
  
  今夜的宴會名目是廖停雁,她自然也攤上了這事。
  
  「廖師姐,你覺得我們誰種出來的青靈瓜才配被稱為青靈瓜!」兩個師弟又異口同聲。
  
  廖停雁舉著左邊那片瓜,「這瓜甜。」再舉右邊,「這瓜脆。」
  
  「我覺得,分別叫青靈甜瓜和青靈脆瓜好了。」
  
  兩個師弟面面相覷,忽然哈哈大笑,喊了聲謝謝師姐之後就跑走了,然後又送來了不少切好的瓜。
  
  「廖師妹,還有你的道侶,來,嚐嚐師兄養的這小仙黃牛肉,方才我家的師妹用調料仔細醃製炙烤了,滋味非常好。」一位師兄過來給他們送烤肉。
  
  分量足夠,香味濃郁。捧著另一份牛肉的師弟饞得不行,「廖師姐快嚐嚐,我師兄輕易不肯殺他那些寶貝仙牛來吃的,這些牛肉我們自己也難吃到呢!」
  
  說著把手裡那份往司馬焦面前推,「師兄吃啊!」
  
  這一舉動看得旁邊那些假裝喝酒的長老們眼皮子不停抽搐。這些長老們擔心不知道內情的弟子們冒犯慈藏道君,只能坐在附近時時注意,看到這一幕,真恨不得上去把那小弟子扯開,把肉迅速端走,他們可知道慈藏道君不碰那些食物啊,惹怒了他可怎麼辦!
  
  廖停雁這時候一把將司馬焦面前的那份也拉到自己面前,「他這份也是我的。」反正大佬男朋友基本上不吃東西,他就是那個不染紅塵煙火,吃風喝露就能活的小仙男。
  
  長老們暗籲一口氣。
  
  小弟子哇一聲,羨慕道:「真好啊,有道侶的話,就能吃雙份的,我也想有道侶啊,廖師姐,道侶很難找嗎?」
  
  廖停雁想了想,「應該不難找吧。」她都沒找,道侶自己就出現了,簡直就是送的。
  
  司馬焦笑了一聲,是那種意味不明的笑聲,惹得廖停雁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小弟子:「真的嗎,為什麼師兄們很多都找不到道侶呢?」
  
  燒烤場地頓時響起一片咳嗽聲,單生狗師兄們成群結隊守著燒烤架,各自處理帶來的食物,聞言都有淡淡的心酸。
  
  穀雨塢的女弟子,真的很少啊。外面門派的女弟子們,更喜歡那些用劍的劍修和法修之類,對於他們這一類的,並不青睞。而且眾多穀雨塢弟子沉迷種田,沒有時間去認識女弟子。
  
  「廖師妹,來嚐嚐這穀酒吧,是我與師妹自己釀的,用來釀酒的靈穀也不同於外面普通的靈穀,是我種出來的變異種,這酒滋味很好,喝多了也不醉,對身體也有些好處。」一位溫柔師姐來送飲品。
  
  跟著就來了七八位師姐師妹,送了很多花蜜花膏之類滋補養生美容養顏的飲品,還有個師妹送了她許多手工製作的純天然靈草化妝品,跟她分享了很久的使用心得。
  
  連旁邊時不時偷看他們的一位長老,都過來給了一大罐的蜂蜜。
  
  「這蜂蜜可難得,都是純粹的杞靈花蜜呢,當初我師父要了許久都沒討到幾勺,還是廖師妹招人疼,師伯這才捨得。」一個弟子不明所以,只當自家師伯難得大方一回,笑著說了兩句,被那長老瞪著眼睛掐著脖子掄走了。
  
  燒烤架在旁邊的幾個師兄師弟招呼:「這些素菜也別有一番風味,師妹要不要?」
  
  廖停雁過去拿了不少素菜回來,一個師弟問她:「師姐,這是我種的甜瓜,你要試著烤一烤吃嗎?很好吃的!」
  
  幾個師兄把他按到了一邊,紛紛對廖停雁露出笑容,「這小子口味與我們不同,別聽他的。」
  
  「師侄,來,嚐嚐這烤鴨,我們塢內養了許多綠花鴨,肉質鮮嫩,是上好的靈鴨,就連醬香記都找我們供貨呢。」又有一位師叔來送鴨子。
  
  廖停雁一聽,詫異道:「醬香記的醬鴨是塢內養的?我很喜歡吃那個醬鴨!」
  
  對,她在魔域鶴仙城,經常光顧的醬鴨,就是修真界進口,醬香記出品,在那個黑暗料理橫行的魔域,她靠著醬鴨吊了那麼久的命。沒想到,她和師門緣分深厚至此,突然就因為這個醬鴨對穀雨塢產生了非常多的好感和歸屬感。
  
  那可是她吃了多年的醬鴨啊!竟然是師叔養的!
  
  司馬焦感覺到她內心的激動,眉毛微微動了動。她的歸屬感,產生的是不是太輕易了?
  
  廖停雁:呵,這裡有這麼多好吃的,無機純天然養殖培育蔬菜瓜果肉類,我超喜歡的。
  
  師叔聽她這麼說,頓時開心大笑,「既然喜歡吃,我多給你抓一些,下回要是想吃,自己去後山的雲湖抓便是了。」
  
  說到這裡,他臉上笑容微微收斂,「只是可惜,近年後山靈氣沒有從前濃郁了,綠花鴨的滋味比不上從前。」
  
  廖停雁啃鴨子的動作一停,「師叔,這是怎麼回事呢?」
  
  這師叔並不知曉司馬焦身份,聽新師侄問起,就解釋道:「靈氣消退都是正常現象,或許是被地脈影響,或許只是靈氣枯竭,也不知道雲湖還能養多久的綠花鴨,若是靈氣再度減少,我就要給那些鴨子們找其他的地方了,可是這樣的好地方哪裡是那麼好找的,說不好那些綠花鴨吃上幾年,也就沒有啦。」
  
  長老們給他使勁使眼色,想讓他閉嘴快滾,然而這位師叔壓根沒注意到自己的師父和一群長老們在後面眼角抽搐,他最近為了這事操碎了心,被問起難免多說幾句。
  
  「不過塢主與長老們都在想辦法,等找到靈源,埋進後山那一片,日子久了,或許能生出新的靈脈,就能暫緩靈氣消減。可惜這靈源珍貴,哪有那麼容易得到,一群弟子長老們輪流外出尋訪都沒能尋到。」
  
  廖停雁神情嚴肅,這不是件小事啊,要是吃了多年的醬鴨停產了,想想就覺得難受。
  
  司馬焦:「……」
  
  他扶了扶額。
  
  師叔又擺了擺手,「不過這事,跟你這些小輩沒關係,既然回來了,就好好吃吃喝喝!來,多吃點!」
  
  這天晚上,廖停雁吃了很多,那些食物積攢下來的靈氣,也讓她覺得有點飽了。
  
  飽暖思……思考人生。
  
  廖停雁抓著司馬焦的手,「大佬,你覺得,那些好吃的鴨……後山靈氣有救嗎?」
  
  司馬焦:「有。」
  
  廖停雁:「真的!不過要解決這事是不是很困難?」
  
  司馬焦讓她拿出了妝盒,隨手打開一個抽屜,從裡面拿出了一條白色的圓珠項鍊。在廖停雁疑惑的目光中,他指著那條八十八顆珠子串成的項鍊,「這就是他們找了好幾年都沒找到一顆的靈源。」
  
  「拿兩顆就足夠用了。」
  
  廖停雁:「???」
  
  她之前還嫌棄這條項鍊醜來著。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6-6 11:11 PM

第六十六章

  「諸位,如何?這可是一個天大的好機會!」白帝山的主人風帝語氣激昂地說:「如果真的如我門下弟子夏衍所說,那慈藏道君孤身來到修真界,如今不正是我們聯手殺死他的好機會嗎!」
  
  風帝說到激動處,從那鑲赤金嵌靈玉的位置上站起來,一副領導者大演講的模樣。
  
  可是,在場眾位大小仙門卻沒人應聲,一時間氣氛有些尷尬。
  
  風帝不快,看向與白帝山地位相當的赤水淵,「虞淵主意下如何?」
  
  那穿著火紅長袍的虞淵主吹著自己的指甲,彷彿指甲上長出了什麼稀罕的花,眼睛都不移開,嘴裡含蓄敷衍地應了兩聲:「哦,嗯,我覺得此事不簡單啊,再議,再議吧。」
  
  見他這般沒個正經模樣,風帝又去看旁邊的拜天宮,「宮主覺得呢?」
  
  拜天宮宮主眼神迷茫,風帝喊了兩聲,才見他慢吞吞動了動,啊了一聲,很是茫然地問:「何事啊?會議結束了?」
  
  風帝差點給他們氣死,可拜天宮赤水淵與白帝山勢力相差不大,他又不能與這兩個鬧翻,只得暫時忍了,去問五個主位裡剩下的兩個:「瑞老和商城主呢,你二位應當有些氣魄吧!」
  
  瑞鶴鄉的老頭旁邊不知道什麼時候擺上了星棋盤,正在沉迷下星棋,理也不理會他,只有琵琶城的城主商琴音耍著一根釵,撩起眼皮看他一眼,撇撇嘴道 「當我們傻子呢,你把我們叫來,隨便說兩句話,然後讓我們去給你賣命,成全你當老大,哪有這麼好的事情。」
  
  風帝被她刺的臉色忽紅忽白,表情難看地環顧其他中小門派掌門們,所有人都沒和他對視,低頭的低頭,扭頭的扭頭,還有假裝看袖子上花紋出神的,一群人都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調調。
  
  風帝心中覺得這些人實在沒用,被庚辰仙府壓了多年,現在半點氣性都沒有。
  
  他重重哼一聲,「看來你們仍是不相信,我的弟子夏衍從前乃庚辰仙府弟子,他能確定那是慈藏道君,我也派了人前往穀雨塢查看,那位的確什麼魔將都沒帶。」
  
  「當年庚辰仙府之事大家都知曉,他受到那般重創,恐怕幾十年內都難以復原,他如今只在魔域休養了幾年,恐怕只是強撐出來的架子,不然,他回歸修仙界,不會如此平靜,我們也不用如此懼怕他。」
  
  「當年他無端入魔滅殺了庚辰仙府諸多家族,如此深厚的血債,我們作為修仙正道,難道不該為慘死同道聲張正義!更別說如今他是魔域半主,誰知道他日,他會不會帶領魔域魔修進攻我們修仙界,說不定他此回就是悄悄潛入修仙界打探消息,為日後大戰做準備!如此,我們更該早日滅了這災禍之源!」
  
  風帝振振有詞,說完滿室皆驚,他見到眾人驚訝甚至是驚恐的眼神,看向他……身後。
  
  啪啪啪鼓掌聲在極靜的室內響起。
  
  風帝方才說話,人已經往前走出幾步,如今他便見到他之前的位置上,坐著一個黑袍的年輕男人。
  
  這男人膚色白皙,黑髮披垂,放下了鼓掌的手,道:「說得好。」
  
  在座眾人幾乎沒人曾親眼見過那位慈藏道君的真容,他在修仙界曇花一現,又著實濃墨重彩,讓所有人都不得不畏懼又嚮往。如今見到這悄無聲息出現的男人,所有人心裡都同時出現一個名字。
  
  是他。
  
  如果不是慈藏道君司馬焦,又有何人能在眾多大能修士齊聚一堂的時候,不引起任何注意,突然出現,又安坐上首。
  
  「第一仙府,壓在你們頭上太久了,如今這座大山沒了,你吞了些殘羹剩飯,就迫不及待想要取代曾經的第一。」司馬焦聲音裡雖然沒什麼情緒,卻莫名令人覺得充滿了諷刺與不屑。
  
  風帝方才說的頭頭是道,義正言辭,如今見了司馬焦,他卻不敢多說一個字,只退後幾步,額頭冷汗直流。
  
  司馬焦注視著他:「你準備如何對付我?聯合這些人,圍剿穀雨塢?」
  
  風帝只覺得腦子一疼,彷彿有一隻手毫不留情地在靈府和腦子裡翻攪,他不想開口,然而卻抗拒不了地如實回答道:「先抓那個廖停雁……」
  
  「噗——」
  
  在場所有人的臉色都白了。
  
  風帝的修為是在場最高的,如果不是這樣,眾人也不會看在他的面子上前來參與這一場私會。
  
  可是,這樣修為的風帝,卻連反抗都沒能反抗一下,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被慈藏道君捏開了腦子,連魂魄都發出一聲尖嘯,被慈藏道君手中升騰的火燒了個乾淨,神魂俱滅。
  
  他究竟是什麼修為?!
  
  虞淵主等人面色大變,滿眼警惕又恐懼地盯著那突然發難的慈藏道君。
  
  他該不會一怒之下把他們全都滅了吧?這位連庚辰仙府都說滅就滅,更何況他們了。不少人心底就免不得埋怨那個風帝,自從他白帝山吞併了庚辰仙府許多勢力地盤後,就越發膨脹,如今可好,不僅自己死了,還要連累他人。
  
  司馬焦坐回了上首那個位置,場中無一人亂動,也沒人敢走神竊竊私語,全都坐在原地,許多人都並不敢看他。
  
  「我想要一塊地方。」司馬焦平靜地開口道:「魔域出口附近,往外劃分八千八百里,到孤群山脈止,日後都屬於我,所有修仙門派外遷。」
  
  眾人一聽,都愣住了,幾個聰明的已經明白了這大佬的意思,頓時心中大喜!不怕大佬有要求,就怕他沒要求啊!畢竟大佬如果願意,完全可以搞死他們全部,想要什麼直接拿,如今願意跟他們交流,就表示不會撕破臉。
  
  而他要求的那邊一片雖有些靈山寶地,但與大多修仙門派都比較遠,因為臨近魔域,風氣也比較彪悍,如果能拿這一塊地方給大佬交換他們的安穩生活,他們當然求之不得。
  
  司馬焦出門,廖停雁並不知道,他們也不是每時每刻都在一起,她被司馬焦指點了靈源後,一早就去找師父了。
  
  雖然她覺得只是付出了一條項鍊——還是她不太喜歡的一條,但這事對穀雨塢來說是大事,所以季無端師父又帶著她去找塢主,和一群長老開會。
  
  聽說她願意拿出那麼多靈源幫塢內渡過難關,眾多長老熱淚盈眶,一下子都忘記了對慈藏道君的恐懼,紛紛對著廖停雁一頓好誇,然後一群人簇擁著她前去後山實地勘察,要告訴她靈源都會用在哪裡,還準備給她單獨劃分一塊地作為小小的獎勵。
  
  「日後這一塊山谷都分給你了!」
  
  塢主劃出一大塊的地方。
  
  廖停雁:「不了不了,給我師父吧,我不會種田。」
  
  季無端:「也行,放在你名下,讓你幾位師兄幫你種,想種些什麼與為師說就是。」
  
  因為這件天大的喜事,穀雨塢又搞了一次大宴會,這次廖停雁提議改吃火鍋,還是自帶食材,廖停雁那一桌的食材各色各樣都擺不下了,養鴨子的師叔尤其大方,嫩嫩的鴨子堆了一堆。
  
  司馬焦在宴會開始前往廖停雁面前晃了圈,隨後就回了幽圃泡水,廖停雁一個人吃吃吃,沒了司馬焦在場,所有人都莫名放鬆,一連吃到了半夜才散場,師姐們拿出來許多自釀的烈酒,不知道喝倒了多少的師兄弟,廖停雁也多喝了點,有點暈乎乎的。
  
  她走到幽圃後面的石潭邊,見到了泡在水中的男人。
  
  司馬焦睜開眼睛,看到她抱著腦袋坐在潭邊看自己,眼神有些迷濛。他伸出手,袖子帶起的水花嘩啦啦響了幾聲,沾著水的冰冷手指在廖停雁臉上撫了撫。
  
  「玩的開心嗎。」
  
  廖停雁清醒了點,點了點頭,笑了下,「師兄他們種的菜養的肉都好吃。」
  
  每次司馬焦在水裡泡著,見到廖停雁,總喜歡把她拉下水,只是這會兒,他沒有這麼做,而是用手描摹著她的眼睛。
  
  廖停雁覺得他手涼涼的,十分舒適,用手摸了摸他的手背,貼了上去,無意識將鼻子都往他掌心埋。
  
  「醉了?」司馬焦問。
  
  廖停雁搖頭,「沒有,喝的不多,師姐們沒讓我喝烈酒。」
  
  她說完,把捧著的司馬焦右手丟回水裡,又去撈他的左手,「這手不冰了,換隻手。」
  
  司馬焦把手給她,說:「嗯,醉了。」不然,她不記得從前的事之後,很少這樣主動與他親近。
  
  廖停雁沒有醉,只是夜色這樣好,天上的明月那樣圓,映在潭中,靠在水裡朝她露出淡淡笑容的男人,令人忍不住怦然心動,想要更親近一點。
  
  有時候,人不願意承認是某個人撩人,便藉口月色撩人。廖停雁搖晃了下,踩進了潭水裡,伸手摟住了司馬焦的脖子,把臉埋在他冰冷濕潤的懷裡。這是個冰冷的懷抱,司馬焦也反手摟著她,一手習慣捏了下她的後脖子,再順著她的頭髮。
  
  潭中的月亮在他們腳邊,天上的月亮掛在潭邊的桂樹梢頭。
  
  潭水裡有掉下來的桂花,廖停雁摸到幾朵零星掉在手背上的小花,就塞嘴裡嚼了嚼。
  
  「你吃桂花嗎?」
  
  司馬焦懶散地回答她:「唔……不吃。」
  
  廖停雁拉著他的衣襟,湊上去。
  
  過了會兒,司馬焦捏著她的脖子給她捏開,「太香了這股味。」
  
  廖停雁噗噗笑。
  
  「你為什麼總是看著我看一會兒就笑?以前也這樣嗎?」廖停雁忽然問。
  
  司馬焦挑眉:「我有總是笑?」
  
  廖停雁:「有哇。」
  
  司馬焦搖搖頭,似乎是不太相信,但不想和她爭執,於是只哦了一聲,「那就有吧。」
  
  其實真的有,有時候廖停雁就很尋常的在那啃瓜子,不小心掉了一粒,磕開的瓜子仁落在地上不能吃了,她露出一個有點喪氣的表情,一轉眼睛,就看到司馬焦正在看她,彷彿被她的神情逗笑了,露出個短暫的笑來。
  
  有時候廖停雁翹著腿在看直播,忽然來了興致數大廚房燉了幾個蹄,不自覺噘起嘴,就見到旁邊司馬焦看著她笑了下。
  
  有時候她只是換了條裙子,轉個圈,觀察裙子飄起來的樣子,會發現司馬焦也在看著她微微笑。
  
  可她以前只聽人說司馬焦是個心狠手辣的主,沒聽過他愛笑。
  
  可能,只有她知道這個秘密。
  
  他們在穀雨塢住了一段時間,日子平靜極了,穀雨塢裡沒有什麼紛爭,不像其他地方,他們一群弟子總是聚在一起吃吃吃,廖停雁偶爾會聽他們提起外面很亂,說什麼白帝山弟子爭權搞得烏煙瘴氣,被其他修仙門派佔了便宜什麼的,穀雨塢反正一般不參與這些,他們是修仙界最大的靈食原料供應地。
  
  廖停雁每天身在糧倉,都差點忘記自己道侶其實是個魔域魔主。
  
  「該回去了。」司馬焦說。
  
  廖停雁想了下,恍悟:「哦對!紅螺應該快要出生了!」
  
  司馬焦不是指這個,不過他也沒說什麼,帶著廖停雁回去魔域。在那之前,他還帶她去了另一個地方。
  
  「這裡是?」
  
  「秋葉岱山,寒沙縈水,岱縈山。日後,這裡會建起宮殿,你可以住在這裡。」
  
  「可這裡是魔域外面?」這麼隨便就劃了地盤的嗎?
  
  「所以?」
  
  「這塊地盤?」
  
  「屬於你了。」司馬焦點了點那望不到邊際的山,「八千八百里,到孤群山脈止。」
  
  廖停雁:……想她在原本世界,一套房都買不起,現在呢,這麼大的地盤要來幹嘛?
  
  她回到魔域了還在思考這個問題。
  
  回到魔域,大黑蛇先來迎接,它跟著其他魔將去打南方三城,誰知道打下來回來邀功,卻發現祖宗不在,不知道去哪了,連帶著新找回來的廖停雁也不見了,它待在禁宮簡直待出了抑鬱症。
  
  然後廖停雁拖著變小的犬系黑蛇,見到了紅螺。她在孕體裡就得到了各種靈藥澆灌,出生後沒幾天,已經長成了三四歲的幼童模樣。
  
  廖停雁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這小女娃是哪個,被她一把抱住腿,聽她喊著:「草了草了草了我沒想到姐妹你竟然這麼吊!我都沒想到我還能復活,還是這麼牛逼的復活,草,我這是雞犬升天了哈哈哈他娘的我簡直愛死你了,再生父母,以後我認你當爹都行哪!」
  
  她依靠這語氣認出了紅螺。
  
  廖停雁:這滿口草草草的調調,倒是和司馬焦那朵童音火苗很有點相似,認他當爹可能更合適。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6-7 11:38 PM

第六十七章

  「苟富貴,勿相忘。」這句話是從前廖停雁對紅螺說的,她那時候還化名叫呂雁,在胭脂台當保安。紅螺收入比她高,混得也比她好,兩人交上朋友後,紅螺就常請她吃飯,有時候見到她了,隨手給她丟個果子什麼的讓她嚐鮮。
  
  在胭脂台那種地方工作,難免會遇到些危險,廖停雁曾受過工傷,可惜魔域又沒有員工保障工傷賠償,魔域裡人情淡漠,那時還是紅螺將她拖離戰場,後來還幫忙給她弄到了一枚不錯的丹藥治傷。
  
  廖停雁這些都記得清清楚楚,見到如今這個活蹦亂跳,狂喜亂舞的紅螺,她也感到很高興。
  
  兩人說起分別後的一些近況,聽到廖停雁說完自己和冬城大佬司馬焦的故事,紅螺拍著大腿,「這他娘的什麼神仙愛情!老娘好羨慕哦!」
  
  她說起自己的事,又氣得拍桌:「你不知道,當時那兩個弄死我的傻逼技術有多差,想我修煉風月多年,御男無數,那兩個的技術能蟬聯倒數第一,娘的,我都想變成怨靈也要弄死那兩個了,我沒想到,你真的會幫我報仇。」
  
  紅螺抿抿嘴,撲上去,抱了抱自己的這個朋友。
  
  「謝謝你。」
  
  「好,不用謝。」廖停雁在她的背上拍了下,抱著她站起來,「走,我帶你出去逛逛。」
  
  紅螺立刻興奮起來,坐在她懷裡囂張大笑,「哈哈哈哈其實我這死一次也不虧嘛你知道我現在資質有多棒嗎?你看我這張臉真是天生的美人胚子嘿嘿嘿,而且我現在還有個當魔域王后的親爹!」
  
  廖停雁:「你還真認我當爹啊,那司馬大佬不就是你娘了?」
  
  紅螺迅速地一把摀住了她的嘴,緊張地左右看,「噓,被魔主聽到這話,我會死的!」
  
  廖停雁哈哈笑:「哪有這麼誇張,雖然外面都傳他凶殘,但他不怎麼愛殺人。」她在他身邊這麼久了,就沒見他動過一次手,還殺人呢,他都不吃肉葷,去哪裡找這麼熱愛和平的大魔王。
  
  紅螺一言難盡地看著她,「娘啊,我的親娘啊,你覺得魔主不可怕,那是因為你們是道侶,他對你沒有惡意,你當然感覺不到他身上可怕的氣息,我們不一樣啊,我們都是後娘養的!他看不順眼說殺就殺了!」
  
  「還有什麼不殺人,你傻呀,他殺了不讓你看到唄,嘖嘖嘖不是我說這也太講究了,你又不是沒殺過人,他老人家還怕嚇著你了怎麼著,你當初跟我一起玩耍的時候可沒有這麼『嬌弱』的。」
  
  廖停雁:「講道理,朋友,如果身邊有人替你動腦子,你還想自己動腦子嗎?要是有人事事都幫你動手,你還想自己做?不存在的。」
  
  紅螺:娘的,好羨慕這廝能躺贏。
  
  廖停雁帶著紅螺和繞在腳邊轉圈圈的黑蛇在禁宮裡晃悠。
  
  紅螺:「這就是傳說中的魔主禁宮啊,外面傳的可玄乎了,這樣看,好像也沒什麼可怕的地方。」
  
  廖停雁:「感覺爽嗎?」
  
  紅螺:「爽啊!別人都不能來,我能來,看看這殊榮,我都能橫著走了!」
  
  紅螺:「不過你這也太懶了,現在發達了竟然什麼都不幹,要換成我,我能帶著大群魔將凶獸和魔主,大搖大擺回去鶴仙城,讓那些傢伙看看老娘現在發達了,後悔死那些曾經看不起老娘的狗逼!」
  
  廖停雁剛想說什麼,張開嘴,又閉上了。
  
  她們不知道怎麼走到了一處有兩個魔將守衛的外圍宮殿,那兩人看了眼抱著小孩身後跟著蛇的廖停雁,完全沒敢阻攔,後退一步請她隨便進。其實沒準備進去的廖停雁看他們迎賓的樣子,乾脆就順勢走進去了。
  
  司馬焦竟然坐在殿內,他的面前有好些魔將在火焰裡掙扎扭曲,被燒成一片黑灰,而這樣的黑灰在他面前的地面已經鋪了厚厚一層。
  
  廖停雁:「……」哇。
  
  司馬焦在旁邊站著的一群魔將裡看了幾眼,又點出了幾人。那被點出的幾人都神情難看,有一人直接跪下了,哭著求饒,但還是被司馬焦連著另外幾人一起燒了。
  
  很快,地面上的灰又厚了一層。
  
  紅螺看得汗毛直豎,不由自主更加緊地抱住廖停雁的胳膊,小聲說:「娘呀,那些都是冬城的魔將吧?魔主說殺就殺了?瞧見沒,你還說他不殺人,這叫不殺人哪?」
  
  廖停雁:「e」
  
  她的聲音雖然小,但司馬焦很快將目光投了過來。
  
  「怎麼到這裡來了。」
  
  廖停雁作勢轉身:「那我先回去了?」
  
  司馬焦朝她伸手:「過來吧。」
  
  廖停雁只得拖家帶口,帶著見到司馬焦後就抖成一團的乾女兒和舔狗黑蛇,一起走向司馬焦。
  
  那一堆的魔將和準魔將,都看著她,又不敢多看她。
  
  廖停雁坐在司馬焦旁邊,讓紅螺坐在自己腿上,這位剛才還指點江山的姬友這會兒安靜如雞一聲不吭。
  
  司馬焦繼續點魔將出列,看他那漫不經心的模樣,廖停雁懷疑他是隨機選的人,就是那種「小公雞點到誰就是誰」的點法。
  
  她看到諸位魔將強撐著鎮定的樣子,忽然覺得好像從前課堂上數學老師點名上黑板做題,每一個沒點到的人都神情嚴肅不敢大意,被點到的則如喪考妣。
  
  看他們都沒人試圖掙扎反殺,乖乖上前送死,廖停雁感覺略奇怪,魔域的兇殘魔將們什麼時候這麼純良了?
  
  她來的太晚,所以不知道,那一層厚厚灰燼裡,就有不少是絕望下試圖攻擊司馬焦的,可結果如何呢,不還是成了一撮灰。
  
  司馬焦好像殺得差不多了,擺擺手,所有人又退了下去。這時候的倖存人員臉上都充斥著逃出生天的激動。
  
  「那些是?」廖停雁看地上的灰。
  
  司馬焦:「我不在的這段時間,生出了異心的東西,處理一下。」
  
  廖停雁感覺自己抱著的紅螺抖了抖,只好安慰地拍了拍她。
  
  司馬焦總算注意到了紅螺,瞧了這小女童一眼,「這是什麼?」
  
  廖停雁舉起她介紹:「紅螺,我之前想復活的那個朋友。」先在大佬這裡露個臉掛個號,免得哪天不小心被大佬順手殺了。
  
  紅螺抽了抽小短腿,「……」朋友求你放下我別讓我直面魔主講真的我現在有點怕。
  
  司馬焦沒說什麼,拉著廖停雁起身。紅螺見機跳下去,跟在黑蛇後面自己走,再也不敢待在姬友懷裡了。
  
  廖停雁被他抓著手,感覺他手心有些燙,這不太正常,因為他的身體總是涼涼的。她動了動手指,司馬焦抓緊了些,扣住她的手指,沒讓她亂動。
  
  廖停雁瞧他,「你殺人都是直接用火燒的?」可她以前聽說,冬城大魔王司馬焦最愛用手殺人,搞得鮮血淋漓才開心。
  
  司馬焦沒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笑了聲道:「他們對這奉山靈火的畏懼,已經慢慢被我刻在了骨子裡。」
  
  廖停雁:「???」
  
  司馬焦用拇指摸了摸她的額角,換了個話題,「我抓到了師真緒。」
  
  廖停雁下意識啊了聲。
  
  司馬焦:「你想去看他嗎?」
  
  這個問題……一般正確答案肯定是不想,但是想到這些年這個假哥哥經常接濟自己的魔石,她覺得有必要去看一眼。
  
  她清清嗓子,問:「我能回答『我想』嗎?」
  
  司馬焦:「想就去吧。」他說的很隨意,並不在意,撩了一下廖停雁的頭髮讓她去了。
  
  看看這強大的自信,不愧是世界第一的大佬。
  
  廖停雁果真去見了被關起來的師真緒。而廖停雁離開後,司馬焦冷漠地註視著紅螺,紅螺緊張地抱緊了旁邊的黑蛇,心裡忍不住想:「娘吔,這個老祖宗不會是覺得我纏著他道侶很礙眼想讓我消失吧!」
  
  司馬焦:「會殺人嗎?」
  
  紅螺:「會的會的。」
  
  司馬焦又審視了她片刻:「我可以給你想要的一切,日後,我要你幫她做一些事。」
  
  紅螺點頭如搗蒜:「可以可以可以我可以!」
  
  廖停雁不知道姬友遭遇了什麼,她前去見了師真緒,發現他情況還好,就是神情憔悴了點。
  
  「……哥?」看在他曾藉自己錢的份上,廖停雁還是這麼喊他。
  
  師真緒神情複雜又帶著一絲厭惡警惕地看著她:「既然已經想起來了,還這麼喊我,你是在羞辱我?」
  
  錯了,沒想起來。
  
  廖停雁撓了撓臉。
  
  也許從她臉上的神情看出了什麼,師真緒詫異地睜大了眼睛,「莫非你還未恢復記憶?既然如此,你怎麼會投入司馬焦的懷抱?」
  
  廖停雁:「因為愛情?」
  
  師真緒一噎,這話真的沒法接。他腦中一轉,忽而笑出來,「雖然要恢復你的記憶並不簡單,但司馬焦一定能做到,他不為你恢復記憶,你猜這是為什麼?因為他有不想讓你記起的東西,甚至他這段時間對你所說的都是謊言!他在騙你!」
  
  師真緒如今已經沒有了任何辦法,他既然被司馬焦抓住,總歸只有一死,就算是死,他也要讓司馬焦不好受。如果能挑撥這兩人的感情,自然最好。
  
  廖停雁沒再說多什麼,嘆口氣,離開了這裡。
  
  她想起與師千縷師真緒生活在一起的日子,他們總是試圖說服她,生為師家人,就要為了家族而犧牲,個人的喜惡與未來是沒有意義的,只有一族一姓的永恆才有意義。
  
  像邪教洗腦,所以她總不相信,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身陷什麼傳銷組織。
  
  可是,在一起生活了幾年,真的沒有一絲感情嗎?她是有的,只是這種親情不合時宜,也不能說,對誰都不好。
  
  司馬焦在外面等她。
  
  廖停雁走過去,聽到司馬焦說:「我不殺他,但他將被永遠囚禁在這裡。」看在廖停雁的份上,他可以不處置這個師家人的魂魄,讓他能正常投入魂池轉世。
  
  司馬焦說完,拇指擦了一下廖停雁的眼角。
  
  「只有這一個,師千縷必須死,明白嗎?」
  
  廖停雁吸吸鼻子點頭。
  
  她主動牽起司馬焦的手,「我不能恢復以前的記憶嗎?」
  
  司馬焦:「你自己如果能想起來,就自己想。」
  
  廖停雁又說:「我相信你。」
  
  司馬焦: 「不相信也沒關係。」他並不在乎這些。若是他喜歡的人,怎麼樣都沒關係,他願意做什麼,只因為他願意。她信也好,不信也好,愛也罷,不愛也罷。
  
  廖停雁靜了會兒,組織了一下語言:「道侶,雙修嗎?開靈府的那種?」
  
  她以為司馬焦不會答應的,因為這段時間,他從來沒說過要靈府雙修,她總覺得他好像在避開,可能是因為她失憶,覺得不太安全?
  
  司馬焦卻答應了,「如果你想,自然可以。」
  
  廖停雁終於明白司馬焦為什麼不搞靈府雙修了,她看到了司馬焦的靈府,大地消失了,變成一片翻湧的赤紅火漿,火焰佈滿天空,鋪天蓋灼人的焰火流漿。這是一個令她窒息的靈府,她甚至不能觸碰那些火焰,她的神魂唯一能立足的,只有一小塊開著花的地面。
  
  ……
  
  廖停雁失神地躺著,眼睛慢慢恢復清明。
  
  她翻個身,哽咽了一下。
  
  「換成一般人,是不是早就疼死了?」
  
  司馬焦將她轉過來,「我是一般人嗎。」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6-8 11:35 PM

第六十八章

  魔域最近的談資,就是冬城魔主司馬焦的道侶,對於這位很少出現在眾人眼中的女子,有人說她是魔修,也有人說她是從前修真界的弟子,各種小道消息傳得滿天飛。
  
  原本的廖停雁是原冬城魔主麾下的細作,冬城內知曉她身份的人雖然不多但也有那麼幾個,只是司馬焦來到冬城後,找出了所有知道廖停雁身份的人進行詢問。
  
  這位祖宗想知道些什麼,用的向來都是簡單粗暴的方法,所以等他一個個「詢問」完,所有人就都報廢了,包括原來那個冬城城主。
  
  這就導致有心人怎麼查,都只能查到廖停雁在鶴仙城的幾年,還有一點從前修真界的身份猜測,其餘的都像是無從查起的秘密,令人不由自主就對這神秘女子多了幾分敬畏。
  
  「神秘女子」廖停雁,每日帶著一個三頭身的小女童紅螺,和一條人見人怕的大黑蛇,在禁宮內外或者冬城裡人少的地方溜達。
  
  她溜達了幾回,城內又出現了一個謠言,說她為魔主司馬焦生了個女兒,先前有段時間她和司馬焦都不在魔域,就是因為司馬焦不放心,帶著她去了某個秘密的地方待產。
  
  廖停雁:「……」
  
  紅螺:「那個傳說中的女兒是我嗎?」她對那個讓自己死,又給了自己新生的支渾族並不喜歡,於是跟他們恩怨了結,沒有在他們族中生活,就跟在廖停雁身邊。
  
  她現在才是個剛出生沒多久的小孩子身體,在這個世界上,她只相信自己唯一的朋友,當然留在她身邊比較安心。
  
  廖停雁奇怪的是,司馬焦聽到這個謠言,他竟然也沒反駁,還反問她:「你不想要個女兒?」
  
  廖停雁老實說:「不太想。」而且,雖然紅螺往常叫自己爹很順口,但那都是開玩笑,哪有真當父子的。
  
  她不知道司馬焦是怎麼理解的,過了兩天他就帶了個看上去五六歲的男童過來見她。男童也是雪白的臉,黑色的眼睛頭髮,穿著黑色的袍子,和司馬焦的臉起碼有七分相似,像是個小一號的白雪公主。
  
  廖停雁:「???」你他媽?這你私生子?!
  
  司馬焦對疑似他私生子的小男童沒什麼好臉,還是那張後爹一般的面孔,倒是小男童非常熟練地跑到廖停雁腳邊繞了一圈。
  
  看著他這熟練的動作,廖停雁心裡有種詭異的熟悉感,脫口而出:「蛇蛇?」
  
  事情很清楚明白了,司馬大佬不知道怎麼的把他那個大殺器黑蛇弄出了個人身。也就只有個人身,小孩子好像不太會說話,只會嘶嘶叫,仰著臉朝她露出個笑容——講真的,那張小臉上露出笑容,給人的震懾感太大了,有種莫名的陰冷,比猙獰蛇臉還恐怖。
  
  「不要女兒,這個兒子如何?」司馬焦問她。
  
  廖停雁難以置信地看著他,請問您這腦迴路是怎麼長的?
  
  司馬焦按了一下她的腦門,「帶它出去轉一圈。」
  
  廖停雁趕鴨子上架,帶著新出現的小男孩出去招搖過市,果不其然,立刻就有傳言說她早年為司馬焦生下長子,因為仇敵太多,一直被司馬焦秘密藏起來教導。
  
  廖停雁:明明沒有懷孕,卻一下子成為了二胎母親。
  
  黑蛇不是一直能保持人身的形狀,他才剛掌握化形能力不久,還是被外力催熟的,經常克制不住變回蛇。他是蛇的時候,廖停雁還能只把他當個寵物蛇,可一旦什麼東西變成人樣,就不由自主把他當人,投注感情。
  
  司馬焦這幾日不愛動彈,躺在一張玉床上,長髮瀑布一樣掛在床邊,露出的手腕和腳腕,幾乎能和玉床的玉色融成一片。
  
  廖停雁去找他,看到他的樣子,下意識屏息,抱著變成小孩子的黑蛇蹲在床前看他。
  
  司馬焦閉著眼睛,伸手放在她腦袋上,「幹什麼?」
  
  廖停雁:「你是不是又偷偷搞什麼事了?」她分不太清楚這個男人難受和不難受的樣子,因為他疼死了也是這個死樣子,心情平靜也是這個死樣子。
  
  司馬焦:「是做了點事。」
  
  他睜開眼,側身看她:「怎麼?」
  
  聽他說得非常隨便,廖停雁摸了下他的手,發現是冰涼的,她有點放心了。她隱約明白,他身體涼涼的時候基本上是狀態還行,要是熱了,那就不太妙。
  
  她放了心,想起自己的來意,把小孩兩隻小爪子搭在床邊,問他:「你不給他取個名字嗎?我以前好像就沒聽過你叫他名字?」
  
  司馬焦終於看了黑蛇一眼,這原本只是隻普通小蛇的傢伙,如今變成這樣,幾乎可以說就是他在特殊情況下的造物。
  
  這蛇在他身邊許多年,一直很害怕他,最開始並不敢在他面前多待,對他來說和死物唯一的區別,就是這蛇會動會喘氣。只是什麼東西在身邊待久了,都難免會有一點特殊。
  
  「它沒有名字。」司馬焦說:「你可以給它取一個。」
  
  廖停雁:「跟你姓還是跟我姓?」
  
  司馬焦:「……你還真準備把它當兒子?」
  
  廖停雁:「……不是你自己說的嗎?你之前是不是又在逗我玩?」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司馬焦:「算了,隨便取個就行。」
  
  廖停雁覺得有必要詢問孩子的意見,於是低頭問黑蛇:「你想叫什麼?」
  
  黑蛇:「嘶嘶——」
  
  廖停雁特別民主:「行,那就叫絲絲吧。」
  
  司馬焦:「……」
  
  他按了下額頭,又在床上笑的好像患了羊癲瘋。
  
  廖停雁看他笑,靠上去,將腦袋枕在他的頭髮上:「雙修嗎?靈府那種?」
  
  司馬焦笑聲一停,「怎麼,還沒疼夠?」
  
  他的神情有點不對了,看著廖停雁,說:「你以前也沒主動要過,難道說,你就喜歡這種疼的感覺?」
  
  廖停雁:「你為什麼說的我好像一個變態?!我很怕疼的,我這輩子最怕疼。」
  
  司馬焦:「那你就消停點。」
  
  廖停雁有口難言,她可能是與司馬焦有什麼特殊的感應,最近總覺得他好像不太對勁,有點慌,可他什麼都不說,她就想靈府雙修的時候或許能自己找到答案,結果被堵了回來。
  
  廖停雁想了下,把鵝子撈起來走到殿外,推推他,「去找紅螺玩去。」然後殿門一關,自己噠噠噠走回去,她腦子裡想著自己拍著床大喊「你到底修不修」的情景,走回去一看,發現司馬焦坐起來了,正在解衣帶,把外衣隨手扔到了床邊,然後躺回去。
  
  「我不想動,你要來就自己來。」
  
  廖停雁:「……?」大佬你怎麼回事?別人家的霸道總裁都是「坐上來自己動」,你就這麼疲憊嗎?看你這麼疲憊,我也好疲憊啊!
  
  她走過去,扳著司馬焦的肩搖晃兩下,「那你告訴我,你到底有沒有事啊!你靈府裡的火怎麼回事,為什麼會越燒越旺了!我覺得不太好,你是不是瞞了我什麼?」
  
  司馬焦,「確實有點事沒告訴你。」
  
  寫了滿臉的「你能拿我怎麼樣呢」,就是那種大佬式的睥睨。廖停雁有點抓狂了,可能是被他上次靈府裡的火焰給影響了,有點暴躁上火,她狠狠心,直接開始扯司馬焦的腰帶。
  
  …………
  
  什麼「你不想」,騙鬼呢?
  
  廖停雁覺得自己要是下次再信了這廝的鬼話就是傻逼。
  
  雖然司馬焦有些異樣,但他麾下魔將們為他建功立業的心仍沒有減退,三個月後,魔域全版圖被他們收集全了,整個魔域歸於司馬焦名下,他真正成為了魔域共主。
  
  同時,他追捕了許久的師千縷也被抓住了。
  
  這一次廖停雁沒去看,師千縷被抓來的第一天,就由司馬焦親手處決,連人帶魂消散得乾淨清潔。竊取了庚辰仙府許多年,又在司馬焦的追殺下流亡了近十年的師氏一族,終於迎來終結。
  
  只是師千縷死時,怨毒的詛咒之聲許多人都聽見了,他說司馬焦也終會死於火焰,會落得和他一樣魂飛魄散的下場。師千縷臨死一擊,用一枚仙器刺穿了司馬焦的腹部。
  
  而司馬焦的身體從傷口處開始燃燒,一時竟然無法停下,就彷佛他整個人都變成了一根易燃物,被師千縷那枚仙器給點燃,這場景令所有的冬城魔將和新歸附的魔將魔主都勃然色變。
  
  最終司馬焦還是暫時控制住了火焰,只是神情難看,彷彿堅持不住,很快就關閉禁宮不出,將所有的事務都丟給了底下的魔將。
  
  廖停雁聽到消息,匆匆跑到殿內,看見司馬焦手中沾著一點血,靠在床上,面無表情注視窗外。她撲過去要看他身上的傷,司馬焦也沒攔著,拿開手任她隨便翻,結果掀開他的衣服,看到的是光潔的腹部,並沒有傷口。
  
  廖停雁:「傷口呢?」
  
  司馬焦:「沒有傷口,師千縷早已廢了,他傷不了我。」
  
  廖停雁:好了,知道了,他要搞事了。
  
  司馬焦一個月沒有出禁宮,廖停雁也是,被關閉的禁宮就好像一個牢籠,隔絕了外界一切。
  
  直到某日,外面喧嘩大作。背叛者被釣出來了。
  
  司馬焦終於站起身,廖停雁正在嗑瓜子看直播,見狀也拿出了自己早早準備好的一把直刀,跟著站起來。
  
  司馬焦有些溫熱的手搭在她的手腕上,捏了捏她滿是瓜子味的手指,將她按了回去,低聲說:「今夜你就坐在這裡看著冬城燒起來的樣子。 」
  
  他的語氣有些古怪,彷彿帶著嗜血的殺意,和一些揮不去的興奮,簡單來講,就是一般反派boss要幹壞事就用這語氣說話,怪變態的。
  
  廖停雁看他沒有改變主意的意思,當真坐了回去,看外面一處又一處燒起來,沖天的火光將這一座雪白的城在夜色裡映照成鮮紅色。
  
  等到天明,火焰熄滅。廖停雁是在事後,才從紅螺那裡聽到那天晚上究竟死了多少人,光是魔將,就死了幾乎一半。那些剛打下來的城,不少城主並不服氣,現在他們也不用服氣了,畢竟命都沒了。
  
  魔域是個很奇怪的地方,司馬焦越是暴虐,他收服的魔將就越是對他忠心耿耿,他來到魔域後,已經殺了太多的魔修,這一次是最大規模的,好像是為了慶祝將魔域整個收入囊中,所以才搞了個熱鬧的焰火晚會。
  
  就是這一次,終於將那些人徹底震懾住了,廖停雁感覺他好像在馴獸一樣,她跟著他出門巡遊了一次,幾乎所有的魔將,只要看到司馬焦出現,看到他的火焰,就下意識感到恐懼和臣服。
  
  「人太多了,就不好管,現在總算差不多。」司馬焦對廖停雁這麼解釋。
  
  廖停雁指出:「可是你壓根就沒管過他們。」只是不順心就殺殺殺,把所有人都嚇成了聽話的小羊羔。
  
  如果他一直在,自然不需要特地去管。
  
  司馬焦揉著眉心笑了一下。
  
  魔域外面那屬於廖停雁的大片地盤,很快建起了一座座城池,廖停雁更喜歡那邊,於是司馬焦帶她去外面住,冬城的禁宮則空了下來。
  
  廖停雁感覺他們像是國家遷都,如今的都城是以她的名字命名,叫做雁城,不少魔修從魔域遷了過來,填充了這座城,而在這座城裡生活的魔修,按照魔域習俗自動成為她的附屬,要遵守她的規則,廖停雁都不知道自己怎麼莫名其妙成了一個城主。
  
  不知不覺,他們就在雁城過了七年。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6-9 10:48 PM

第六十九章

  廖停雁覺得自己好像和道侶遭遇了七年之癢。
  
  司馬焦最近對她有點冷淡,不拉著她一起泡水了,也不和她雙修了。哪怕他每夜睡不著,眼睛裡都是血絲,也不願意和她雙修緩解。
  
  更誇張的是,他半個月前開始還把自己關在了殿裡,誰都不見。這個「誰」也包括了廖停雁。這些年來,廖停雁什麼時候想見司馬焦,都可以去見,不管司馬焦在做什麼,可是這一回不行了,司馬焦連她都拒絕見。
  
  「你覺得這是感情問題?」紅螺修煉的特殊功法,幾年時間已經長大不少,看上去像個十二三歲的初中小姑娘——當然說話的語氣神態還是那根暴黃的老油條,「男人都這樣,你管他想什麼,睡服他就是了,道侶嘛,有什麼是雙修不能解決的啊。」
  
  廖停雁:「你這話有本事去司馬焦面前說。」
  
  紅螺立刻一縮脖子,「不了不了,你自己去吧,現在誰還敢去見他啊,會被殺的吧!他老人家越來越喜歡燒人了!」
  
  前幾天有個魔將從魔域過來,押著幾個意圖闖入禁宮的奸細,準備交給魔主,結果那些人走到司馬焦閉關的宮殿前面就燒起來了,那火焰無色,被燒的人都沒反應過來,往前走了幾步,身上的血肉變成灰一直往下掉,走到台階前,被燒得就剩下一點點的人砸在地上,瞬間變成白灰,場面又詭異又兇殘。
  
  能靠近那台階的唯有黑蛇和廖停雁,但黑蛇到了台階也不能繼續上前,而廖停雁是唯一還能走到門口的人。
  
  廖停雁坐在一根巨大的樹枝上,望著司馬焦閉關的那座宮殿。她輕輕顰起眉,連紅螺特意的插科打諢都沒能讓她展顏一笑。
  
  紅螺打量了她兩眼,拍了拍手掌,「你保持這個表情,最好再憂鬱一點,嗯,帶著清愁的憂鬱女子,然後你可以去殿門前站著擺個造型,我敢保證,很快魔主就會從門裡出來哄你。」
  
  廖停雁:「???」什麼玩意?
  
  紅螺:「不行,這個表情不行,要剛才那個。」
  
  廖停雁翻了個白眼,躺了下去,「算了,他想做什麼就做吧,他那個性格,想做什麼別人都阻止不了,這個一意孤行的暴君,我得等著他搞完了自己告訴我。」
  
  今日的雁城風和日麗,天藍的又乾淨又純粹,白雲堆成一團落在遠處的山頭,綠色的山林前段時間才謝了大片粉紅的赤櫻花,如今的新綠特別鮮嫩。
  
  原本魔域特產的赤櫻果,因為她喜歡吃,幾年前司馬焦令人將那些赤櫻樹搬到了雁城,因為長勢不好,還請了穀雨塢的人前來幫忙種樹,於是這些年每年春季,山上都是大片的粉櫻色,再到了七月最炎熱的時候,滿山的赤櫻果就能吃了。
  
  雁城裡住了很多魔修,也住了不少的仙修,都是這些年搬過來的,因為廖停雁喜歡吃各種食物,城內最大的特產就是美食,前後左右十幾條街都分佈著各地特色美食店,尤其是廖停雁住的行宮外面,最出名的美食一條街。
  
  前些年的時候,司馬焦還常陪著廖停雁一起去那街上吃東西,廖停雁吃,他就坐在旁邊看著。偶爾還會帶上紅螺或者黑蛇絲絲,帶黑蛇的次數比較多,因為他在吃東西這方面,和廖停雁像是親生的。
  
  一個咕嘟咕嘟,一個就噸噸噸。
  
  街上那些老闆又害怕又激動,後來習慣了還敢和廖停雁搭幾句話,他們發現傳說中殺人如麻的魔主,並不會隨便殺他們——如果他們能做出廖停雁喜歡的食物,還能得到很多好處,要是特別滿意,甚至會掉落稀有物品,高級丹藥術法靈器之類。
  
  搞得不僅是魔修們,很多仙修正道也跟著過來開店,正所謂富貴險中求,他們把店開到這裡,令人送來最棒的廚子。廖停雁一度覺得自己像個能掉落稀有物的boss,招的各路人馬一起過來刷。
  
  這段時間司馬焦閉關,廖停雁去美食街的次數都少了很多。
  
  她大部分時間就躺在行宮後面的一棵樹上。這棵巨樹格外高大,視角很不錯,在這裡她能將整個行宮盡收眼底,看到下面一格一格的坊市街道,還有那些種滿了赤櫻樹的山。
  
  這棵大樹叫做香沉青木,不是普通的樹,它會在陽光下散發出一種淡淡的香氣,這香氣能解鬱清心,令人心情舒緩放鬆。
  
  她們剛搬來雁城行宮沒多久那會兒,有段時間可能是雙修太頻繁,廖停雁被司馬焦靈府裡的灼熱火焰影響,就總是感覺胸口悶悶的,所以司馬焦讓人找了這樹種下,從那之後,每到天晴有太陽的日子,廖停雁就愛躺在這巨木之上,尋個視角很好的樹枝搭個窩睡覺。
  
  黑蛇絲絲也愛纏在樹枝上,這傢伙雖然能變成人身,但幾年來絲毫沒有長大的意思,仍是那個小娃娃的模樣,司馬焦沒看著他的時候,他就更愛用蛇身,廖停雁也隨他。
  
  遠處的天邊飛來了一行巨翼鳥,它們飛成人字形,翅膀像雲一樣白,翩翩落在雁城裡。那是很多修仙門派喜歡馴養的一種靈獸,一般用來送貨,比如這些,廖停雁就能認出它們是穀雨塢馴養出來的鳥,因為它們帶著的都是蔬菜瓜果和新鮮肉類,是那些師兄弟們送來給她的。
  
  也只有穀雨塢的貨,才能直接飛進城裡,不需要落在城外再從城門進入。
  
  這幾年,穀雨塢不少人也終於知道了她的身份,魔域魔主的道侶。出乎意料的,大家都很和諧,沒人敢鬧事,至少明面上沒人敢,還發展出了一個特色的交換集市。
  
  ……
  
  司馬焦給她營造了一個舒適的、無憂無慮的環境。外物都不用憂慮後,她唯一需要焦慮在意的,就只剩下了司馬焦。
  
  她有時候都覺得這人是故意的,這個心機吊。
  
  廖停雁在樹枝上睡了一天,晚上也沒下去,她半夜裡迷迷糊糊感覺到了什麼,像是有一根細線輕輕拉了拉她的心,讓她從睡夢中自然地醒來了。
  
  她很熟悉的那個人影站在不遠處,他在看遠處的山,還有一片波光粼粼的湖。他背著手,長髮和衣擺偶爾會拂過香沉青木的橢圓樹葉。
  
  「他是吸血鬼嗎,怎麼老是半夜突然冒出來。」廖停雁腦子裡忽然冒出這麼個念頭,她動了下,突兀地回憶起了一個場景,彷彿也是半夜,她被人從睡夢中喚醒,看到床邊一盞雕花的燈在輕輕晃動,司馬焦在她床邊,整個人一半沉在夜色裡,一半浸在曖昧昏黃的燈光裡。
  
  「行行好,祖宗,您半夜別叫醒我成嗎?你回來了直接睡好嗎?我給你留了位置的。」她痛苦地癱在那說。
  
  「不行。」
  
  她就頂著一張睡眠不足的臉捲著被子滾到了床裡側。
  
  ……
  
  廖停雁愣了下,不記得這回事是在哪裡發生的……是她遺忘的那段記憶裡嗎?
  
  這時候站在那的司馬焦回頭看了他一眼,「半個月沒見我而已,認不出來了?」
  
  廖停雁盤腿坐起來,瞧著他從樹梢那邊走過來,像隻悄無聲息的黑夜黑貓。
  
  「你閉關完了?」
  
  司馬焦:「沒有,出來看看你。」
  
  廖停雁抓住他的手,他的手是溫暖的,散發著正常人的熱度。他正常了才是不正常。
  
  「你不要泡水嗎?」
  
  「不了。」司馬焦說著,捏著她的手腕,另一隻手順著她的臉頰摸到耳後,最後停在後頸,將她拉的湊近了自己一些,「不高興?為什麼?」
  
  廖停雁:「……」你還有臉問為什麼。
  
  廖停雁:「我感覺你在做危險的事。」
  
  司馬焦:「所以你擔心我擔心得不得了?想跟我鬧脾氣?」
  
  廖停雁:「……」這話她說不出口,脾氣也鬧不起來。
  
  司馬焦就笑,拉著她的手跳下去,兩人像兩隻夜貓子在行宮屋頂上散步。
  
  黎明時分,司馬焦準備回去閉關,他拉著廖停雁的手,在她戴著戒指的手指上親了一下,隨即放開她道:「讓人給你找了隻漂亮的白毛靈獸,今天就會送到雁城,待會兒你自己去玩,玩的開心點。」
  
  話音剛落,人影就消散了。
  
  廖停雁在屋頂上站著,背後是剛漏出一線明光的天。
  
  「誰想要玩白毛,你這個臭黑毛。」她自言自語,覺得這日子沒法過了。
  
  雁城裡今天又很熱鬧,魔將送來了一隻異常珍稀的雪靈狐,這東西因為一些原因已經快要滅絕,不知道他們從哪裡找來了一隻,魔主特地讓送來給道侶解悶玩耍。
  
  巴掌大的雪靈狐,有又柔軟又長的白色毛毛,黑葡萄一樣水靈靈濕漉漉的眼睛,又大又軟的耳朵,和一團蓬鬆如雲的大尾巴,還有粉嫩的肉球爪子。
  
  毛絨小可愛簡直治癒良藥,擼狐狸令人身心舒暢,就連黑蛇也沉迷擼毛團,甚至願意為了更好的擼毛團每天保持半天的人身。
  
  這麼一隻瘦弱的雪靈狐,跟著廖停雁吃吃喝喝半個月,就從巴掌大胖成了籃球大,尖尖的小臉都變圓了不少。因為它的叫聲是昂——,它的名字就叫了昂昂。
  
  廖停雁身邊有紅螺,有黑蛇,現在又多了個雪靈狐昂昂,越發熱鬧。都說雞飛狗跳,「狗」這個任務歸了黑蛇,雪靈狐就只能充當飛起來的「雞」,這兩位智商半斤八兩,很有些棋逢對手的味道,每天在廖停雁身邊上演追逐戲。
  
  司馬焦隔上十天半個月,從那個宮殿裡出來,出來就會來找廖停雁,幾乎都是在半夜,把她強行喊醒之後,陪她一晚,然後早上消失,廖停雁都快懷疑他是不是把自己弄死了,現在已經變成了無法白天出現的幽靈之類。
  
  「讓人給你馴養了一些逗趣的鳥兒,等會兒運到,去看吧。」像露水一樣消失之前,司馬焦留下這麼一句話。
  
  這個白天,雁城就飛來了很多的白鳥,這是一群體態優美的鳥兒,最大的特色是她們能短暫地幻化成人形,披著羽衣在天空中跳舞。
  
  廖停雁:……這不是個歌舞團嗎?
  
  司馬焦不知道什麼時候讓人給她搞了這麼個歌舞團,只要搖晃著鈴鐺,這群棲息在附近的幻鳥就會從山林中飛起,來給她跳舞唱歌,哄她開心。
  
  第三次出關看廖停雁的時候,司馬焦忽然問她:「把穀雨塢搬到雁城附近如何?」
  
  廖停雁捏住了他的嘴。
  
  廖停雁:「你是覺得我過的不夠熱鬧嗎?」
  
  司馬焦拉下她的手,握在手裡,「過得熱鬧不好?你不是挺喜歡的。」
  
  廖停雁看著他半晌,伸手抱住他的腰,「我能進你的靈府看一眼嗎?」
  
  司馬焦把她抱起來,抵住她的腦門敲了兩下,「不行,你現在進來,神魂會被燒。 」
  
  怎麼可能,他們兩個互進靈府那麼多次了,她怎麼都不會被燒,除非臭大佬瘋到去燒他自己的神魂,才會連帶著她的也會被燒。
  
  ……不是吧。
  
  廖停雁撲上去磕司馬焦的腦門,張牙舞爪,「讓我進去!」
  
  司馬焦一手扣住她的手,絆住她的腿,順勢壓著她的腦袋埋進自己胸口。廖停雁掙扎半晌掙扎不起來,癱在他身上,聽到司馬焦胸口笑聲震動,頓覺悲從中來。
  
  真的,這日子過不下去了,司馬大佬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似乎在找死,她懷疑自己要變成寡婦了。
  
  司馬焦倒是挺開心的,笑了半晌都沒停。
  
  就他這個態度,實在不像是會發生什麼了不起的大事,廖停雁有些迷惑,不知道他究竟在做什麼。
  
  這年冬日最冷的時候,司馬焦徹底出關了,他在廖停雁身邊待著,和以前似乎沒什麼不同。
  
  一場大雪下了三天四夜,雁城都變成了白色,有些像是魔域裡面那個白色的冬城。
  
  司馬焦在夜裡把廖停雁搖醒了。
  
  「幹嘛?」廖停雁迷糊問。
  
  司馬焦點頭,「可。」
  
  可什麼可?廖停雁莫名其妙,衣服被解了。
  
  廖停雁:「???」等下,請問這車因何而起啊?
  
  ……
  
  司馬焦抱著她走進那一潭碧色的潭水裡,這裡曾經開著血凝花,養了朵火焰,但廖停雁很久沒看到過那朵火焰了,她不明白為什麼要在這裡,來不及想,只下意識抱著司馬焦的脖子,試著將額頭貼在他的前額,半途被司馬焦一隻手摀住了。
  
  「不行。」他的手心熾熱,先是捂著她的額頭,然後往下移,遮住了她的眼睛。廖停雁一邊抽氣一邊抓他的胳膊,感覺唇被堵住,溫熱的液體渡過來。像是什麼香甜濃郁的汁水,這東西一進到身體裡,溫暖的感覺就湧上四肢百骸。
  
  廖停雁沉沉浮浮間,感覺自己修為突然一節一節拔高,以令她驚恐的速度突破。
  
  廖停雁:「等……等下,你……給我,喝、什麼……」
  
  司馬焦只是在她耳邊笑,牢牢捂著她的眼睛,也不說話。廖停雁有點怒了,心道這廝又搞什麼夭蛾子,扭頭不想喝,可是司馬焦的手緊緊鉗著她的腦袋,她根本無法動彈。
  
  只要他想控制住什麼人,沒人能掙脫,但廖停雁還是第一次得到這種待遇,往常她不願意什麼,司馬焦從不逼她。
  
  她被迫嚥下嘴裡的渡過來的液體,如果不是沒有血腥氣,她都要覺得這其實是血。隨著這些液體湧進喉嚨,她感覺整個人好像被拋進了火海,連腦子都被燒成一團漿糊。
  
  明明身在水池裡,那些水卻沒有給她帶來一絲涼意,相反它們都像是變成了火焰,往她身體裡鑽。
  
  外面響起雷聲,非常響亮的雷聲,幾乎炸在頭頂,廖停雁一個恍惚,感覺神識掙脫了司馬焦的控制,飛了起來。外面狂風捲雪,雷雲堆卷,電光亂舞,她還聽到了不少嘈雜的喊叫聲。
  
  雷迅速而憤怒地砸了下來,廖停雁感覺到了這雷中的恐怖力量,帶著不可言說的某種意味,她藉由現在這個狀態感應到了一些,不由自主瑟瑟發抖。
  
  司馬焦將她按進懷裡,他放開了她的眼睛,廖停雁抱著他的脖子,睜開眼就看到他胸膛破開了一個大口子,裡面流動著的血是金色的,沒有血腥氣,只有一點點好像花的香氣。
  
  是她剛才喝的東西。
  
  廖停雁一時間氣地想錘這男人一頓,一時間又為他身上的這個傷口心驚。伸手就堵了上去。
  
  「不用。」司馬焦親暱的在她頭髮上親了親,「馬上開始了。」
  
  「馬上開始什麼你他媽倒是跟我說啊!」廖停雁實在忍不住尖叫。這人究竟在做什麼天打雷劈的事,那雷裡帶著的氣息已經異常可怖。
  
  她要被這男的逼瘋了。司馬焦看著她氣急的表情,卻大笑起來,勾起她的下巴,又給她渡了變異的血。廖停雁咬他的舌,逮到什麼咬什麼,想一腳把他踢到十萬八千裡外,司馬焦按著她的後頸,寸步不退。
  
  「我從生下來就承受著各種疼痛,你給我的這一點,不疼不癢,知道嗎。」他放開廖停雁,拇指擦擦她的唇,這麼低聲說,彷若情人間親密的耳語。
  
  廖停雁感覺自己身體裡的血沸騰起來,快要燒著了,「你究竟……在做什麼啊。」
  
  司馬焦凝視她,眼神很溫柔,又溫柔又瘋狂。
  
  他說:「我把奉山靈火煉化了,煉進了我的血肉神魂,再過一會兒,這些就都屬於你。」
  
  奉山靈火是神火,它在司馬一族一共被煉了六次,上一次是司馬萼,為了將靈火煉成純淨之火,讓司馬焦能融合靈火,她獻出了身體和神魂,被火吞噬得什麼都不剩。
  
  而司馬焦,他是這一族中唯一一個將靈火煉進身體裡,也是唯一一個,用自己的身體再生生把這火煉化的瘋子。
  
  「放心,不會疼,我把這火留給你,以後這世間沒有什麼能傷害你,我的仇敵都被我殺完了,我留給你的都是你喜歡的東西和人。」
  
  「為什麼啊,你好好的,幹嘛要這麼做,我又不想要……」廖停雁感覺自己流下了眼淚,但是眼淚在臉頰上就被高溫給蒸發了。
  
  都這麼燙了,她怎麼還沒熟呢?怎麼不燙死面前這個自以為是的大豬蹄子?
  
  司馬焦捂著她的臉,「我本來就不能長久,不能長久的人,才會像我這樣瘋,你最清楚,我的靈府裡,有終年不熄滅的火,它給了我超越一切的力量,也會奪走我其他的東西。」
  
  當初在庚辰仙府,他吞噬了師氏一族多年煉出來的一朵新火,又幾乎透支了自己所有的靈火燒毀了庚辰仙府的內核和師氏一族大半的修士,從那之後,他的身體開始產生崩潰之兆。
  
  強大是有代價的。司馬一族註定滅亡,他會死,他死了,身體裡的火也會跟著熄滅。
  
  可他不甘心,也不放心。
  
  所以他多年嘗試,終於成功把自己煉成了一根「燭」,當他的身體燃盡,神魂燒滅,就可以將這火改頭換面,送給廖停雁。從今以後,她就是第二個他,能擁有超過一切生靈的力量,只是不用承受火焰帶來的痛苦,這是一朵真正新生的火,不再是奉山靈火。
  
  「這天要我死,可我不想把這條命給它,這世間我唯獨愛你,自然要給你。」
  
  廖停雁只覺得渾身難受,眼睛都紅了,難受地咬住了司馬焦的手,想狠狠咬掉他一塊肉。
  
  他身上的靈氣瘋狂湧進她的身體裡,碧綠潭水裡閃爍起紅色的光,是一個複雜的陣法,這陣法將他們兩個相連。
  
  雷落下來,落在潭水邊,卻怎麼都砸不到兩人。
  
  廖停雁在這火燒般的痛苦中,忽然記起一個陌生的場景,也是漫天的雷和電,她仰望著司馬焦的背影,看他擋在自己身前撕開了落下的雷,像個頂天立地的英雄,就是彩霞仙子說的那種,會踩著七色雲彩的蓋世英雄。
  
  呸,什麼蓋世英雄!她氣哭了,抓著司馬焦的手不停顫抖。
  
  「你等著,等你死了,我就是繼承了無數遺產的富婆,你一死,我就養幾百個野男人!」
  
  司馬焦在雷聲中大笑,捏著她的後頸,靠在她耳邊說:「不會有別人了,你這輩子都忘不了我。」
  
  是啊,她一輩子都忘不了司馬焦。
  
  可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讓人又愛又恨的男人。
  
  「你想得美,你想怎樣就怎樣嗎,我偏不讓你如意!」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6-9 11:22 PM

第七十章

  雁城的一天,從宮城外面那條街道散發出的各種食物香味開始。
  
  這些年,雁城裡的美食店鋪酒樓越來越多,所有人都以能取得廖停雁青睞為榮。
  
  雁城城主兼魔域魔主廖停雁,是個和前任魔主司馬焦完全不同的主,她沒有神鬼莫測的脾氣,也不暴躁易怒,很多情況下她都非常好說話。
  
  可是誰都不敢小看這個好說話的魔主,只要她還擁有靈火,那個曾為司馬焦所有,令人聞風喪膽的靈火,就沒人敢挑戰她的權威。
  
  而且司馬焦死了這麼些年,有一些風言風語傳出來。比如說當年魔主司馬焦不明不白的突然死亡,幾乎所有人都覺得那樣的食物鏈頂端的存在不會輕易死去,除非是他身邊最親密的人對他下手,所以一度有傳言是廖停雁為了奪取靈火,殺死了司馬焦。
  
  這個傳言傳得有模有樣,再兼之之前廖停雁也能熟練使用那火殺了幾個有異心鬧事的魔將,魔域不少人都對廖停雁十分敬畏。
  
  這樣心狠手辣,又有手腕,甚至能依靠心機殺死了司馬焦奪取權利的女人,絕不可小覷。
  
  被認定為魔域最有城府和心機的女人廖停雁,此時正泡在池子裡降暑,滿臉鬱卒地發出「我要死了」的聲音。
  
  紅螺穿過一條林蔭路,轉過一片人高的花牆,來到一處半露天的靈池邊。她看見泡在水裡的廖停雁,上前趴在玉欄杆上喊她:「你今天泡夠了沒有,早餐要不要吃啦?」
  
  「要,要吃,等我下。」廖停雁掙扎著從水池裡爬出來,拖著浸透了水的一頭長髮和睡裙,臉白的像個水鬼。
  
  她在屏風後換了衣服,梳了頭髮,一邊給自己塗口紅,一邊抱怨:「這破火我真的服了,又疼了我一天。」
  
  紅螺坐在一邊感嘆:「這,就是擁有力量的代價。」
  
  廖停雁憤憤地一砸梳妝台,想起如今不知道在哪個旮旯犄角裡的司馬焦,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想當年司馬焦因為過度使用自己的血脈靈火,還隨便融合師氏養出來的新火,把自己的身體搞崩潰了,然後突發奇想把自己煉成了一根蠟燭,想要燃燒自己的血肉和靈魂,將煉化的靈火傳給她。
  
  廖停雁當時被他氣的腦子發熱,順勢主動奪取了他的力量,然後主動結束靈火傳導,反過來把他才燃了一點的神魂,給強行從引渡的靈火裡揪了起來。
  
  火最後還是傳遞成功了,但是沒有了司馬焦大部分的神魂做引,差點把廖停雁給活活疼死。雖然後來不會每時每刻都疼,但也留下了個後遺症,就是每月一次,廖停雁總要疼上那麼幾天。
  
  除了這個期間不流血,簡直就是標準的大姨媽週期。
  
  她來到修真界,好不容易當上了沒有月經期的女修士,原以為大姨媽就永久性離開了,沒想到,還是被司馬焦這個大豬蹄子給活生生作出了個新的「姨媽期」。
  
  這些年裡,每月到了這幾天廖停雁就疼得死去活來,是那種被燒灼的疼,非得泡在水裡面才感覺好一些。每次漂在水裡,她都覺得自己已經是條死魚。
  
  至於那個被她突然爆發要死要活強留下來的司馬焦神魂,因為之前被那大豬蹄子作死用來煉化靈火,變得有些脆弱。廖停雁不得不立刻動用寄魂託生之法,選個適合的孕者送他重新去投生。
  
  當初司馬焦為紅螺寄魂託生,廖停雁有全程圍觀,因此她也知道該怎麼做。
  
  只是這寄魂託生還有個問題。若想成功,最好要託生在有血緣關係的孕者身上。可司馬一族幾乎所有血脈都被司馬焦自己殺了個乾乾淨淨。
  
  另一種就是和紅螺一樣,抽選與他神魂能最大程度融合的胎體。當初紅螺能迅速挑出適合的身體,是因為紅螺的神魂並不強大,與她合適的人有不少。可換了司馬焦就不一樣了,他的神魂哪怕有損傷,也不是隨便什麼胎體就能適合的。
  
  廖停雁根本找不到適合他的孕體,無奈之下,只得把他的神魂用秘法裹住投了出去,讓他有所感應自動尋找適合的孕者和胎體。
  
  可是也因為這樣,廖停雁如今根本找不到司馬焦,不知道他到底投身在世界的哪個角落。而且不知道生下他的孕者在哪裡,所以也沒有乘著孕者生下他之前讓人吃還魂丹。沒了這個外力幫助備份記憶,都不知道靠他自己能想起來多少東西。
  
  差不多十七年過去,廖停雁派出了無數魔域修士,前去尋找司馬焦的下落。這是個大工程,找了十七年仍舊沒找到。庚辰仙府曾經有過很稀薄司馬氏血脈的人,首先被廖停雁整個篩了一遍。
  
  然後就是那些大門派出生的,很有資質的孩子,把魔域和修仙界翻了個遍也沒尋到。她的網越撒越廣,司馬焦仍然沒有消息。
  
  紅螺知道廖停雁的心病,看見她露出這種神情,就知道她肯定又想起了司馬焦的事。
  
  「急什麼?反正急也急不來,這都多少年過去了,人肯定早生下來了,沒有找回來就說明他沒有想起來,或者離得太遠回不來。現在我們都開始翻找那些遙遠凡人世界的鄉村角落了,估計很快能找到的。」紅螺照常安慰她。
  
  她們尋找的範圍越來越廣,搜索進度都到了大陸最邊緣的凡人世界。
  
  廖停雁之前還做夢,夢見司馬焦變成了一個鄉村裡的黑臉農夫,農夫皮膚黝黑,身材粗壯,說著一股土味情話。她還夢見過司馬焦變成了一個乞丐,到處流浪,被其他的乞丐欺負,他那個破脾氣忍不了,和人發生肢體衝突,一怒之下打死了對方的人,最後被關進了牢裡,不見天日。
  
  ……如果真是這種狀態,她要怎麼才能找到這祖宗?這也太慘了吧。
  
  廖停雁和紅螺一起,帶著在外面玩耍剛回來的黑蛇和雪靈狐去外面吃早餐。
  
  雖然司馬焦讓人糟心,但就如他離去前所說的,他留給她的東西,都是她最喜歡的。所以在沒有他的這些年裡,她的生活依舊過得非常平靜,也並不缺人陪伴,反正她所有的苦惱和不順心,都只因為司馬焦這個歷史遺留問題。
  
  廖停雁去吃早餐的時候受到了所有食鋪老闆們的熱烈歡迎,她習慣了那些殷切的注視,隨便選了一家最常吃的食肆。於是這些老闆就像爭寵的妃子一樣,被選中的老闆得意非常地將她們迎了進去,其餘人則唉聲嘆氣,或者重振旗鼓,準備明天再戰。
  
  這是雁城每日都會上演的一齣。
  
  廖停雁在這裡吃到一半,外面忽然響起喧嘩之聲,有風塵僕僕的魔修找了過來停在食肆門口。
  
  「魔主,在南大陸搜尋的魔將大人送來最新的消息。」魔修異常興奮地來到廖停雁身前行禮。
  
  「魔將大人說,這次絕對就是那位的託生了,不僅您做的魂燈有反應,非常巧合的那位還是從前的名字,據說連容貌也相似!」
  
  廖停雁聽到這裡,手一抖,一枚皮薄餡大晶瑩剔透的水晶小籠包,掉在了桌上。
  
  「草」,她忍不住罵了一聲,豁然站起,「帶上人,我們走!」
  
  人在南大陸的扈國,南大陸那邊靈氣甚少,因此,也很少有修仙門派在那附近。那邊幾乎全部都是凡人世界,修仙者在那邊,幾乎變成了傳說中的存在,普通人都沒聽說過。
  
  那祖宗怎麼真的跑到那種偏僻的地方去了?
  
  廖停雁也顧不得其他,心潮澎湃立刻出發,都到了扈國境內了才想起來細問,「人究竟在哪裡,現在是什麼身份?」
  
  來報信的那個魔修也是才想起來,好像魔將大人的信中都沒有詳細說。
  
  「算了。」廖停雁擺手,「先就近找個地方停下休息,然後將祈氏魔將召來詢問便是。」
  
  為了避免在扈國這個普通人國度引起恐慌,廖停雁一行人偽裝成普通人,坐著尋常的馬車,進入了最近的郡城。
  
  恰巧是扈國的端夏節,整個溧陽郡都非常熱鬧,城外的河上還有人在賽龍舟。
  
  廖停雁看著人群,見幾乎所有人都手拿艾草,頭上插著類似菖蒲的花,手上繫著彩繩,頓時覺得很是親切,這就像原來世界的端午節一樣,她在修仙界多少年都沒見人過端午節了,不由得停下來多看了幾眼。
  
  只看了幾眼,她便放下了車簾。算了,還是先找司馬焦要緊。
  
  ……
  
  湖邊一座遊船內,溧陽郡守魏顯瑜弓著腰,語氣小心地對面前的人道:「陛下,這裡人如此多,您萬金之軀,又只帶了這麼些侍衛,可不能在此久留,為防意外還是早些回去臣下府內歇息吧。」
  
  他說著,不斷去偷瞄那位陛下的神色,生怕自己的話惹怒了他。
  
  他們這位陛下名為司馬焦,十六歲的年紀,殘暴之名就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若不是先王只留下這一個子嗣,他無論如何也坐不上這王位。也不怪乎朝中幾位老臣都暗中嘆息,說此君主有亡國之相,必是亡國之君。
  
  這位陛下不喜朝政事物,又自小患有頭疾,十分不耐聽人講書,十二歲時還提劍殺了他的一位老師,很是為朝臣詬病,結果敢於詬病他的朝臣都被他殺了個痛快。
  
  自古便是仁善之君易被朝臣拿捏,反而是昏君暴君之流。一意孤行,為所欲為,更令朝臣惶恐。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6-10 10:41 PM

第七十一章

  陛下年歲漸長,越發不喜歡長留宮廷,時常隨心帶著臣下護衛,前往各郡,名為私訪民情,實則誰不知道這位陛下只是嫌無聊,才會搞得興師動眾,不顧朝中反對之聲,離宮遊玩,今次乾脆拋下春祭來到溧陽。
  
  魏顯瑜這個溧陽郡守做了好些年了,心中想什麼面上不顯,這些時日盡心盡力的照顧陛下玩樂。今日城外熱鬧,陛下要看龍舟,他也安排妥當,還特地準備了些美人在湖岸邊歌舞。
  
  只是到了地方,也不見陛下對龍舟有多麼感興趣,坐在船邊,百無聊賴擺弄著腰間一塊玉玨。
  
  眼看著這一坐就是大半日,魏顯瑜站在這伺候的有些受不住,背後汗濕,腿腳酸疼。他養尊處優慣了,怎麼受得住這個,只好試探著開口,想著先把這位陛下勸回去歇息,自己也好鬆快鬆快。
  
  十六歲的陛下,面若好女,臉若粉敷,黑髮烏眼,端的是一副好相貌。只是面上莫名帶著一股戾氣,看人時總有種彷彿能看透人心的沉鬱森然。
  
  他彷彿沒有聽見魏顯瑜說的話,神情波瀾不驚,不知在想些什麼。
  
  「陛下……」魏顯瑜長居溧陽,與這位傳言中的暴君相處不多,見他不理會自己,忍不住試著再勸。
  
  那好好坐著的司馬焦毫無預兆忽然間一拂袖,看也不看,將桌上一盞茶甩在了魏顯瑜身上,茶杯砸了他的腦門,還淋了他一身的茶葉。
  
  魏顯瑜眼角抽搐,卻什麼都沒敢說,低下頭去,掩飾神情。
  
  就在這時,他看到司馬焦站起,一把撕開了掛在窗扇上的半透明繡花錦簾,往外看去,目光彷彿在追尋什麼。
  
  掛簾子的玉勾和流蘇都被他扯得掉在地上,玉珠在地上彈動,滾進了一邊的茶几下。
  
  不只是魏顯瑜,連伺候在陛下身邊的幾個太監見狀,都面露詫異之色。
  
  其中一人緊張地咽了嚥口水,上前輕聲道:「陛下,您怎麼了,可是在找什麼?」
  
  司馬焦忽然按了按額心,「方才路邊有一個坐著華架車馬的女子,去為孤找到她。」
  
  ……
  
  「什麼?他現在是扈國的陛下?」
  
  廖停雁先是驚訝,隨後又覺得理所當然。早覺得這祖宗像個暴君,如今可算是實至名歸了。
  
  可是現在要怎麼辦?她是直接把司馬焦搶回去魔域,還是先接近他,試試他的記憶有沒有恢復,再慢慢來告訴他以前的事?
  
  黑蛇留在魔域震懾下屬,沒有跟來。廖停雁身邊只帶了個紅螺和一群魔將魔修。
  
  紅螺:「當然是先把他帶回去再說,現在他就是個凡人,又不能反抗,你不是正好將他帶回去,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還有,得再讓他修煉,哪怕身體資質不好,以那位祖宗的悟性,也一定能修出個樣子。」
  
  廖停雁聽著,卻久久沒有說話。
  
  她有些出神。
  
  她們暫時落腳的這個庭院,長了大叢的梔子,濃綠的葉和白的花正好就在窗外。她看著窗外的花發了一陣呆,忽然說:「不,就留在這裡,我不把他帶回魔域,也不要他修煉。」
  
  我想讓他當一世普通的凡人。
  
  紅螺很不能理解,睜大了眼睛,喊道:「不讓他修煉?凡人短短幾十年,難不成你還真的要看他過完這幾十年,然後就這麼死了?到時候你怎麼辦?!」
  
  廖停雁想說,我從前也是凡人,我也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擁有更長久的生命,我其實是並不想活得那麼久的,久的令人害怕,只是這十幾年,她就已經覺得十分疲累了。
  
  凡人很好,幾十年的人生也足夠了。
  
  也許對司馬焦來說,身為普通人,才是他最幸運的事。他本來是要神魂俱滅的,是她強行把他留了下來,如果一定要追求長久,似乎太過貪心。
  
  她沒說話,但看了一眼紅螺。紅螺就明白,她不會改變主意了,在固執這一點上,她可能和司馬焦很有夫妻相。
  
  紅螺雖然仍然是不能理解她在想些什麼,但她沒法勸,只能指出目前的問題,「既然你不想把他帶走,那你就要留在這裡陪他了,可你要用什麼身份接近他?之後要怎麼做,你想好了嗎?你找了他這麼多年,總不是要偷偷在一邊看他就夠了的。」
  
  那肯定不行。
  
  這確實是個問題。
  
  廖停雁思考片刻,「不然這樣,你看,我用術法給他做一個夢,然後入夢。」不是常有那種做夢夢見漂亮的姐姐然後就一見傾心的。
  
  她又想起了洛神賦,臨時發揮,準備套個流傳千古的範本,說:「夢裡的場景就是他在水邊遊玩,突然看到一個凌波仙子站在河邊,一見之下驚為天人。」
  
  這樣做幾次夢,她在找個機會再現實中重現這個場景。這對她來說還是很簡單的,出場神女逼格這麼高,以後要是顯現出什麼特殊的地方,直接就能解釋了。
  
  超絕讚。
  
  廖停雁滿意地點了點頭,覺得這個操作非常有神話特色。
  
  紅螺:我感覺這不太靠譜,姐妹,你真的要這麼玩嗎?
  
  廖停雁:這種屬於基本操作,能有什麼問題?
  
  兩人細細討論了一陣如何假裝仙女下凡,切實有效地迷住一個暴君,忽聽外面有魔將傳聲道:「魔主,外面來了一隊凡人士兵。」
  
  什麼士兵?她們可是剛來這裡,還什麼壞事都沒來得及做,怎麼會被士兵找上門來?
  
  莫非是因為她們沒有辦入城許可,或者還沒做好假身份,結果被查了水表?可是,現在的這些凡人國家戶籍管理這麼嚴格的嗎?
  
  廖停雁見到那一隊帶著衛兵的人之後,感覺更加懵逼,因為那帶著士兵的人是個細聲細氣的小白臉,他不是來查黑戶的,而是帶著笑對坐在主位的廖停雁說:「我家郎君在河邊見到女郎一面,心中牽掛,於是令我等前來尋找女郎蹤跡,還望女郎隨我前去見過我家郎君。」
  
  女郎是扈國專對未婚年輕女子的稱呼,郎君則稱呼男子。
  
  廖停雁:「……」
  
  明白了,原來是走在街上碰到了色狼,被人家看中了相貌,所以才讓人找上門來,想要強搶民女。
  
  竟然有生之年還能碰上這種劇情?老實講,廖停雁都快忘記自己還是個大美人的設定了。
  
  紅螺和其他充作做下人護衛的魔將魔修們,聞言也是面面相覷。這個……廖停雁從前是世界第一大魔王司馬焦的道侶,後來自己就成了魔域魔主,誰敢看上她啊,就是看上了也不敢說啊,哪裡曉得會生出這種事。
  
  可能因為實在太離譜,廖停雁竟然都沒覺出憤怒,只有旁邊一夥人高馬大,臉長得凶神惡煞的魔將,露出被冒犯的兇狠的神情。
  
  哪裡來的小王八蛋,敢覬覦他們老大!抽筋!扒皮!煉魂!
  
  也許是察覺到了他們的不善,那先前還有著高傲姿態的白臉男人,這會兒腿發顫,說話都不自覺哆嗦,「我們郎君,並非普通人,若是女郎願意,通天富貴唾手可得…… 」
  
  廖停雁想笑,「哦,多大的富貴?」
  
  白臉男人又稍稍挺直了下腰板:「我家郎君,姓司馬,來自燕城。」
  
  燕城是王都,司馬是國姓,能用這個自稱的人,只有一個,就是扈國國君司馬焦。
  
  廖停雁:「……」
  
  誰?你跟我說誰?
  
  廖停雁:「……司馬焦?」
  
  白臉男人面色一變:「大膽,不可直呼君王名姓!」
  
  紅螺和魔將們都陷入了沉默,這回沒人發怒了,他們都覺得不太真實。
  
  廖停雁:我確實還沒來得及造夢搞人設吧?
  
  奇怪的沉默中,紅螺拍了拍廖停雁的肩,小聲說:「嗯,那什麼,千里姻緣一線牽,珍惜這段緣?」
  
  廖停雁突然反應過來:「!!!」司馬焦!他變成了一個!路邊看到漂亮女人!就要讓人上門強搶的混球了!這麼熟練,說不定不是第一次幹!
  
  你媽的!司馬焦!你死了!
  
  我跟你講,你要死了!
  
  廖停雁上了來接人的馬車,一路沉默著前往溧陽郡守魏顯瑜的府邸。
  
  她想著見到司馬焦後要怎麼出氣,照著他的小白臉呼一掌,還是一腳先踢飛他,或者先說幾句再動手……
  
  等到真正再見到他那張熟悉的臉時,廖停雁卻覺得自己無法動彈,只定定看著他,心裡湧起很多沒什麼頭緒的情緒。
  
  她想起一句詩。
  
  人間久別不成悲。
  
  不成悲,乍相逢才悲。
  
  千言萬語,一時不知從何處說,廖停雁望著坐在那漫不經心看過來的男人,看到他的眼睛,眼淚瞬間下來了。
  
  她想說,我找你好久,還想說,我常常做夢,夢見你卻很少,還想罵他,狠狠地罵他,更想過去抱抱這個好不容易找到的人,可是不管是親是罵,她都沒辦法去接近,只能像被定在原地一樣,看著他淚流滿面。
  
  司馬焦:「……」
  
  他原本坐在那,沒什麼表情的看人哭,後來手裡把玩的玉盞掉在地上碎了,他站起來,走到廖停雁面前,略顯粗魯地用拇指擦去她的眼淚,「你哭什麼?」
  
  他煩躁地看了眼旁邊帶人來的侍從,「我讓你們去找人,沒讓你們搶人。」
  
  內侍被他一眼看的惶恐不已,「陛下,這位女郎真的是自願來的!」
  
  自願來的?自願來的會哭成這個死了夫郎的樣子?
  
  司馬焦簡直被哭的頭疼,遲疑了一下,撚了下手指上殘留的淚痕,覺得自己的頭疾好像要發作了,眉心一跳一跳的疼。
  
  廖停雁哭著哭著,找了個位置,扶著榻上的一座小幾坐下。
  
  按著眉心準備爆發的司馬焦:「……」
  
  你怎麼那麼熟練?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6-11 11:10 PM

第七十二章

  扈國國君司馬焦,從幼年開始,就少眠多夢,他常有許多亂夢,大多沒什麼具體意象,就是大片的紅色天空,鮮血和火焰,偶爾還有黑黢黢的宮殿和壓在頭頂的鎖鏈,令人倍覺壓抑。
  
  就如同曾經那些教訓他的老師一般,冗長的說教,帶著輕蔑與排斥的眼神,都是令人感到不快的。
  
  只是,偶爾,他也會夢見一個人,一個女人。
  
  有時她坐在山溪邊,赤腳踩著水,伸手折下頭頂一枝鮮嫩的綠葉,將綠葉隨意地在清澈的溪水中拂動。陽光落在她的腳踝,落在她的長睫和面頰上,落在她挑起水花的手指上。
  
  他在夢中感覺到非常平靜,甚至帶著柔軟的情緒,注視著這一切,他彷彿也通過這個夢感覺到了那冰涼的溪水。
  
  有時,她躺在一團錦繡溫柔的被褥中,陷入軟綿的包裹,像是一枚裹在糕糖裡的蜜棗,帶著點香甜的氣息。她偶爾會翻一個身,將手伸出來,搭在床邊。而他在夢中會抬起她的手,一一捏過她那些手指。
  
  還有的時候,她在夢中對他流淚,彷彿他傷了她的心,令她在夢中都不得歡趣,非得對他垂淚,逼得他無處發洩心中痛楚才夠。
  
  夢中那個人的臉隨著他的年紀增長從模糊到清晰,也越發生動,只是,她究竟是誰這個問題,困擾了他好些年。
  
  「你是誰?」
  
  「廖停雁,我是廖停雁。」與他相遇的時候,她就是廖停雁了。
  
  司馬焦站在廖停雁身前,伸手摩挲她的下巴和臉頰,手指帶著微微涼意,看著她的目光也有許多探究。
  
  廖停雁已經哭夠了,終於從久別重逢裡恢復了過來,她坐在那仰頭看司馬焦,像是注視時隔多年再次開放的花,澎湃的心潮退下後,海浪仍然一下又一下地拍在沙灘上,激起小朵的浪花。
  
  如果不是旁邊還有許多人在看著,她可能會忍不住也去摸一把他的臉。
  
  嗯……是這樣的,她仔細看了下,目前這位陛下還是個小陛下,十六歲的模樣,和她從前熟悉的樣子不太一樣,顯得更青澀些。以前的司馬焦是個青年模樣,畢竟活了那麼多歲,平時神情神態動作,都帶著成人的氣質,可現在這個司馬焦……真的很嫩。
  
  眼睛還是那個眼睛,但因為沒有了幾百年的記憶疊加,顯得清澈許多,還有一點圓,臉部輪廓也比長大後的模樣柔和,沒那麼鋒利,鼻子和嘴唇也是,可哥愛愛的。
  
  不行,這個感覺就好像突然回到十幾歲的少年時期,看到年少戀人的模樣,都快要被萌死了!哪怕對方從前是個自我的老狗逼,也無法影響他現在的可愛。
  
  這小臉可真水嫩啊。
  
  廖停雁沒忍住還是伸手摸了一把陛下的臉。
  
  司馬焦:「……」?
  
  面前這個剛才還哀哀哭泣的美人,算是被他搶回來的,他當然想摸人家的臉就能摸,可她又是怎麼回事,這麼自然地反過來摸他的臉,到底他才是那個嚇人的壞名聲暴君,還是她是?
  
  司馬焦古怪地看她:「你摸孤的臉?」
  
  廖停雁:「……」實不相瞞,陛下,其實你的屁股我都摸過,臉又算得了什麼呢。
  
  司馬焦發現自己被冒犯了竟然也不覺得生氣,反而有些奇怪問:「你看上去似乎並不怕孤?」
  
  廖停雁:啊?我現在還要表現出怕你才行嗎?
  
  但是她才剛來貴地,都沒補完前道侶的新人設,也不知道這暴君做了些什麼令人害怕的事情,所以現在要從哪裡開始害怕起?老實講這麼多年她的演技完全沒進步,不知道能不能應付這個司馬焦。
  
  司馬焦:「你莫非沒聽說過孤殺人如麻?」
  
  廖停雁:「哇哦?」
  
  司馬焦對她懵懂的樣子很不滿意,覺得這女郎大抵是年紀太小,又在家中被養的太好了,不知人間疾苦,連他的名聲都沒聽說過,恐怕她也沒法想像他殺人是怎麼回事。
  
  司馬焦於是大搖大擺坐在她旁邊,往幾上一靠,揮手讓那些站在一邊的侍從們都下去,然後眼神放肆地上下打量廖停雁,用一種變態變態的語氣說:「孤曾將一個對我破口大罵的人剝了皮,掛在宮門口,等到他被風吹雨淋變成了一具白骨。」
  
  廖停雁:嗯,那還真的是好可怕——如果沒有以前那個動不動要滅人家一族,一動手就搞死整個庚辰仙府內環人員,燒掉大半魔域魔將用來做花肥的司馬焦做對比的話。
  
  司馬焦看得出來面前這美人沒有覺得害怕,低低笑了兩聲,挑了下她的下巴,「你就不怕若是惹怒了孤,也會被孤如此料理?孤可非是什麼憐香惜玉的人。」
  
  當然,這男的和憐香惜玉這個詞生來無緣,她記得,她當初剛入庚辰仙府,被選進他的三聖山高塔,就看著他弄死了一堆堆的大美人,他想殺人,從來不分男女。
  
  對,當初的記憶她想起來了一小部分,是司馬焦把自己當蠟燭燒了之後想起來的,可能是當時給她刺激大發了。
  
  十六歲的司馬焦,湊近她故意嚇唬人似得說自己的「豐功偉績」,廖停雁不僅不怕,甚至還想笑。
  
  算了,還是給陛下一點面子吧,畢竟也是好可怕的陛下呢。
  
  「好……好怕哦。」她嗓音有點顫抖,忍著笑的那種抖。
  
  司馬焦:「……」總感覺面前這女人怪怪的。
  
  司馬焦:「你看樣子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命運,孤乃國君司馬焦,而你,會隨我前往燕城王都。」從今以後就要離開家鄉,被關進那個宮城牢籠。
  
  廖停雁矜持地點點頭:「好,我答應了。」
  
  司馬焦:「……孤不是在詢問你,孤是要告訴你,從今以後,你就是孤的女人。」他意味深長的目光掠過她的身體,等著看她倉皇失措的模樣。
  
  倉皇失措什麼的,是不可能的,廖停雁猶豫地看著小陛下水嫩的臉蛋,心道,年輕真好,就算是說這種屁話,看到他的嫩臉也不生氣了。
  
  不過,做他的女人,這不太好吧?現在就考慮開車這種事實在太早了。
  
  雖然這不是現代,但司馬焦現在這身體才十六歲,貓可能都沒長齊,他又大概率沒想起來以前的事,心智還是個十六歲的叛逆少年,她真的下不去手。
  
  不行,我的良心不允許我睡未成年的小男孩,至少再等兩年。
  
  「陛下,我們兩年後再說好嗎?或者一年後?」廖停雁委婉的把下一句話的主語從「你」變成「我」。
  
  「我還小呢,有些害怕。」
  
  司馬焦:「……」這人到底在說什麼屁話?
  
  他沉下一張小白臉,「你以為你能選擇?只要孤想,你立刻就能屬於我。」
  
  廖停雁:別,別逼我犯罪,我的意志可是很薄弱的,道德感也越來越少了,一個不注意就真的動手了。
  
  也許是因為她現在是個比司馬焦強很多的強者,聽十六歲的小男孩怎麼拱火都覺得想笑,廖停雁自覺如今自己是個成年人,還是個一根手指能把司馬焦摁在床上動不了的大魔頭,所以很是包容。
  
  呵,你說什麼,我都不會跟你這個小屁孩生氣。
  
  結果等她被「搶」到寬敞的馬車上,押回去王都燕城的路上,司馬焦看她理所當然躺在自己旁邊安安穩穩準備休息的樣子,冷不丁對她說:「你是不是傻,怎麼都沒反應,你這樣要是入了孤的後宮,能被孤後宮那些女人生吃了。」
  
  成熟大人•絕不生氣•廖停雁:後宮那些女人?什麼女人?司馬焦你要死了,你幾十年的生命到現在就要提前結束了!
  
  看廖停雁終於變了臉色,司馬焦感覺十分舒爽,心道,怕了吧,他略帶得意地道:「你若能得孤歡心,孤自會保你無憂。」
  
  他盤算著自己現在的後宮情況,想著近來最出風頭的幾個是長什麼樣,他出來一趟有點記不太清了。
  
  作為一個皇帝,他當然有個後宮,裡面的美人有按照規矩採選上來的,也有人送的,各地的王侯都愛互送美人,扈國風氣如此,司馬焦這個國君尤其愛送給別人美人姬妾。
  
  他看哪位臣下不順眼,就會送哪位臣下美人。他送出去的,都是在他那後宮爭鬥裡名列前茅的佼佼者,隨便拉一個出去都不是省油的燈。
  
  他養著各方送來的美人,就好像是養一群蟋蟀,讓她們鬥,誰有手腕有心計能勝出,就是他眼中能用得上的東西。
  
  這個糟心的陛下,每回送出去一個美人,都美其名曰,君臣相和,可人家扈文王送自己的將軍後宮美姬是因為人家兄弟感情好,不分你我,他呢,他都是打著搞不順眼朝臣的想法去的,送一個美人,能把一個臣子家裡搞得翻天覆地,雞飛狗跳,他都不知道搞散了多少個大臣和諧的家庭。
  
  搞得現在那些臣下最怕的就是逢年過節陛下心血來潮開宴會,他宴會上總要送出去幾個美人,那哪裡是送美人,簡直就是送喪神。
  
  廖停雁不知道這些內情,她磨了磨牙,看著大爺似得坐在那的司馬焦,忽然抬手揮了下。司馬焦眨眨眼,忽然慢慢閉上了眼睛,他的眼皮蓋了下來,只是眼珠仍然在轉動,好像想掙扎醒過來。
  
  廖停雁手臂攬在他的脖子上,輕聲安撫了句:「你睏了,睡吧。」司馬焦這才沒有再試圖掙扎,慢慢睡了過去。
  
  廖停雁把人弄睡著了,這才捏著他的手腕按了按,旋即撇嘴。
  
  呸,這個童子雞。
  
  不過,他這個身體,是真的很不好。
  
  廖停雁仔仔細細給他檢查,發現他的神魂還是在當年受了損,也與現在這具身體融合的不是很好,他大概時常會覺得頭疼。眼下有烏青,這麼一閉眼安安靜靜地就看出來了,睡眠估計也不好。
  
  他是祖傳的睡眠不好嗎?怎麼都換了具肉體,還是睡不好。
  
  還有身體太弱了,有神魂的影響,也有胎裡帶的病,他自己可能也不太在意,年紀輕輕的,如果是普通人沒有靈藥來治,可能最多活個三十多歲。
  
  她剛才還有點生他的氣,可現在看到他這具破身體,心裡又開始覺得心疼。還好她是修仙人士。
  
  「你怎麼到哪裡都能把自己折騰的這麼難受?」廖停雁低聲說,啄了口陛下的臉頰。
  
  她摸出來一個玉壺,這是穀雨塢師兄送的參露,靈氣不是很多,修仙之人大概就喝個味道,但對普通人身體來說是頂尖的滋補良品,她這裡有很多更好的,但現在這個最合適。
  
  她抿了一口,低頭吻住司馬焦的唇,給他餵了一小口。他現在連這個也不能多喝,以後可以每天給他喝一點。
  
  司馬焦擰起眉,手指彈動了一下,不太安穩的樣子。廖停雁攬著他的脖子,一手在他腦門額心拂過,讓他平靜下來,然後靠在他胸膛上。
  
  他的感覺很敏銳,哪怕是個普通人身體,神魂也還是那個司馬焦。
  
  他如今的胸膛有點單薄,果然是個十幾歲的少年,胸口不像從前那麼冷了,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暖意,只有手是微涼的。他的心臟在緩慢跳動,代表著進入了沉睡。
  
  廖停雁注視他的下巴出神了一會兒,也蹭了蹭他的胸膛,一起睡了過去。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6-12 10:59 PM

第七十三章

  司馬焦醒來,發現自己在馬車上睡著了。他很少能安穩睡著,更別說是在行駛的馬車上,而且他回想起睡著之前,發現記憶竟然有些模糊,彷彿是與廖停雁說著話,說著說著就感到了睏倦——這個女人不對勁,他立刻察覺到這點。
  
  不對勁的女人抱著他的脖子,靠著他的胸口,睡的很香。司馬焦剛醒過來腦子還不太清晰那會兒,下意識抱著她的腰,捏了捏她的後脖子,做完了他才清醒過來,看著自己的手,表情神秘莫測。
  
  這女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畢竟司馬焦是個「臥榻之側不容他人鼾睡」的典型暴躁皇帝,還沒有活物能在他旁邊安生睡著,一般來講,他旁邊有人,他也絕睡不著。
  
  「醒醒。」司馬焦搖晃起懷裡一睡不起的女人。
  
  廖停雁心神放鬆,睡得正好,感覺到了這頻率熟悉的搖晃叫醒服務,自然而然就有條件反射——這是司馬焦又鬧她了。
  
  於是她接著條件反射,抱緊司馬焦的脖子,往人家頸窩裡埋臉,含糊著說了兩聲:「嗯嗯,不吵。」
  
  壓根就沒睜開眼。
  
  司馬焦感覺她的鼻子和唇都湊在自己脖子邊上,呼吸簌簌掃著頸,渾身都不對勁。是那種理智察覺到不對,但反應不過來,警惕心和對危險的預估都沒能用出來的奇怪感覺。
  
  這個廖停雁有一張常在他夢中出現的臉,莫非就因為這樣,他能容忍她至此?司馬焦不甚明白,擰眉深思了半日。回過神後發現自己還把人抱在懷裡沒扔開,手還彷彿有自己的意識一般摸著人家的肚子。
  
  陛下滿面思慮之色,心道,還挺好摸的。
  
  他搓了搓手指想,也罷,便放在身邊觀察一番,若有不對,遲早會露出馬腳。這女子這般親近討好自己,既然這樣,待回宮之後,給她高一些的份位便是了。
  
  他想著,掀開車簾往外看了眼,燦爛的陽光落進車內,照在廖停雁的臉上。
  
  廖停雁:「……熱。」
  
  司馬焦:「……」
  
  他屈指敲了敲車壁,馬車立刻緩了下來,有內侍拉開紗門和錦簾,跪在車門前道:「陛下— —」
  
  他一眼瞧見司馬焦抱著廖停雁的樣子,面上露出愕然之色,又在司馬焦的驟然沉下的臉色裡,迅速惶恐地垂下頭去。
  
  司馬焦:「取冰過來。」
  
  為了時刻準備著滿足陛下的各種需求,車隊裡帶了大量的奢侈享受物品,內侍應聲下去後,很快就令人端了冒著寒氣的冰鑑上來安放好。
  
  廖停雁其實在喊完那聲熱之後就醒了,她睡迷糊了沒防備,差點準備直接用術法降溫,好險想起來現在是個什麼情況,才和凡人帝王司馬焦第一天見面,就來這麼一場大的,可別嚇到他了。
  
  萬一被他誤認為是妖怪怎麼辦,比如什麼意圖禍亂朝綱的狐狸精什麼的,她不太想走這個劇本。
  
  還是在他身邊太放鬆了,不能這樣,得注意一點。
  
  司馬焦:「醒了就起來,孤的腿都被你壓麻了。」
  
  廖停雁慢吞吞坐到一邊,看他的腿,凡人的身體真的太脆弱了。她一個恍惚,眼前忽然浮光掠影般出現某個片段。
  
  穿著黑色長袍的司馬焦坐在巨蛇背上,低頭看坐在懷裡的她,似乎有些嫌棄地說:「你這麼點修為,太弱了,豈不是我稍稍用力你就要沒命。」
  
  轉眼又是這個司馬焦,毫不猶豫刺破了自己的手掌,將血餵給了她。
  
  她也曾是這樣脆弱的普通人,是他把她變成現在這樣的。
  
  ……
  
  馬車裡十六歲的陛下沒注意廖停雁的神情,他讓人打開冰鑑,取出裡面冰過的水果,示意廖停雁吃。
  
  「吃吧。」
  
  他靠在那敲敲自己的膝蓋,忽然想,我為何這麼自然要讓她吃?
  
  廖停雁眨眨眼,抱著散發寒氣的大桃子,湊到司馬焦旁邊,作勢給他捏麻木的腿,實則給他拍進去幾道靈力,讓他的身體能血脈暢通。
  
  正想讓內侍過來捶腿的陛下鼻子裡哼哼兩聲,又大爺似得靠了回去,覺得這個美人還是很愛慕自己的,又是投懷送抱,又是暗送秋波,還主動給他捶腿。
  
  陛下有點膨脹。
  
  廖停雁就錘了三下,收手吃桃。怎麼講,果然是由奢入儉難,吃太多修仙界靈食靈果,這個滋味就不太夠了。
  
  司馬焦:「……你不會討好人?」只錘三下是什麼意思?
  
  廖停雁:「……陛下的腳還麻?」不是腳麻了嗎,她都用了靈力,錘三下足夠了。
  
  司馬焦:「……」確實不麻了但是,你對孤的討好僅此而已嗎?
  
  他用威嚴而有壓迫感的眼神凝視廖停雁。一般而言,他露出這樣的神色,不管是那些大臣還是內侍宮人或者後宮美人,全都會嚇得不行。
  
  廖停雁:不是,你非要這樣看我嗎?你司馬撒嬌嗎?
  
  算了,她想,才十六歲,叛逆期都沒過,滿足一下他又怎麼樣。老草不跟嫩牛計較,捏腿就捏腿。
  
  雖然目的達到了,但是陛下不知為何覺得廖停雁想的好像和自己不太一樣,他有這種感覺,甚至覺得自己聽到廖停雁在心裡愛憐的喊他小陛下。
  
  司馬焦:「……」錯覺吧。
  
  他看著窗外的河流,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又敲了敲車壁。
  
  「陛下。」馬車外騎著馬的一人湊近低聲道。
  
  司馬焦道:「魏顯瑜如何?」
  
  侍從道:「魏郡守已經回轉了。」
  
  司馬焦揉了揉自己的額心。忘記料理魏顯瑜了,他到溧陽當然不是隨便來的,魏顯瑜這人先前與南堰侯勾勾搭搭,暗地裡做了不少小動作,他本來準備這回來順便把魏顯瑜解決了,只是……他看了眼旁邊的廖停雁,只是出了點事,一時間竟然忘記了這事。
  
  他在「暫時放過魏顯瑜」和「趁著現在還沒走遠直接叫人回去料理魏顯瑜」兩個選項中猶豫了片刻,還是選了後者。
  
  來都來了,肯定不能放過他。他當即派了幾人回轉,去解決這件事。
  
  那幾人在幾天後追上了隊伍,帶回了令司馬焦滿意的結果。
  
  他手底下有一群聽話好用的內侍,對他忠心耿耿,和他後宮那些蛇蠍美人齊名,在諸位大臣眼中,都不是些什麼好東西。蛇蠍美人毀家,手狠內侍要命,一內一外,殺人添堵都齊了。
  
  這些年,凡是讓司馬焦不痛快的人,都會落得可怕的下場。
  
  如果不是因為都被司馬焦整怕了,他這樣隨意出宮閒逛,一走一兩個月,朝中還不早鬧翻天了,怎麼會這樣安靜如雞。
  
  也虧得他不理朝中事務,基本上都是由幾位老臣代理,幾位分別代表著不同勢力的老臣,在朝中就能支起一台大戲,司馬焦這個本該是主角的君王,最後反而淪為了看客。
  
  一個令人畏懼又討厭的看客。
  
  司馬焦的儀仗車隊剛進王都燕城,就有不少等在城門的人飛奔回去報知各方,司馬焦回來了,表示大家的好日子又要結束了。
  
  廖停雁覺得挺新鮮的,她和司馬焦在一起也有很長一段時間,他那會兒雖然很厲害,所有人都害怕他,但他基本上不願意搞什麼很誇張的架勢派頭,出行都更喜歡帶著她和黑蛇一起,被人打擾了就會不高興,但現在他這個前呼後擁的架勢,真的是很「皇帝」了。
  
  車隊一路沿著寬闊的主街,直通宮門,沿路上已經有重兵把守,隔絕了其他人接近。
  
  燕城王宮是一片寬廣的宮殿,與廖停雁曾見過的那些修仙界魔域建築都不相同,這座宮殿大概有些歷史,建築大氣,青色的磚牆有一種質樸厚重的氣息,或許就是獨屬於凡人的時光痕跡,與修仙界那些永遠保持著嶄新的華美不太一樣。
  
  她當了很多年的「修仙人士」了,幾乎快忘記自己曾經也是個普通人。
  
  司馬焦見她望著窗外,表情有些落寞出神,心裡就不太高興起來。莫非她不願意入宮?都到這時候了,才意識到今後會有什麼樣的生活?她這表情什麼意思?
  
  司馬焦一不高興,就決定把之前決定給廖停雁的份位再升高一點。
  
  這樣她總高興了。
  
  若是這樣還不高興,那就太過恃寵而驕了,他是不會一直容忍的。
  
  完全沒發現陛下腦補了些什麼東西的廖停雁,被帶到了司馬焦居住的宸殿,洗澡更衣,打理好了之後去參加晚宴。
  
  司馬焦每次在外面遊蕩回來都要開個宴會,和久別的臣子們增進一下感情——以送大家美人的方式。
  
  他的後宮們坐在一道屏障相隔的內殿,能隱隱綽綽看到一個個婀娜的人影,外殿則是大臣們,一個個神情沉重的好像在參加喪宴。
  
  司馬焦帶著廖停雁最後一個到場,廖停雁感覺自己走在司馬焦身邊,所有人都在看自己,比看司馬焦的人還多。
  
  司馬焦坐在主位,也沒讓廖停雁去內殿後坐,直接就讓她坐在了自己身邊,這一舉動又引起一片嘩然。廖停雁耳尖地聽到內殿那一群美人都瞬間騷動了。
  
  「開宴。」
  
  司馬焦聲音一出,就有絡繹不絕的侍從送上熱菜酒水,撤走原本的糕點等物,翩然的舞姬也扭動腰肢,從殿外飄然而至,眨眼就是歌舞昇平。
  
  廖停雁瞧瞧面前的菜色,挺有食慾地準備開吃,她自顧自吃了一口,聽到旁邊奉酒的內侍發出一聲倒抽氣的聲音,頓時想到現在不比從前,不由筷子一僵。
  
  司馬焦語氣隨意對廖停雁道:「想吃什麼就吃。」
  
  扭頭又語帶不快地對那內侍道:「滾下去。」
  
  那內侍趕緊擦著額上冷汗下去了。陛下的性格好像比從前好了一些,真是撿回一條命。
  
  廖停雁吃了幾口嚐鮮,見司馬焦撐著下巴看自己吃,都不動筷,忍不住問:「陛下不吃?」
  
  這段時間在路上也是,他都很少吃東西,他以前就是這樣,什麼都不愛吃,可現在是凡人了,要是不吃東西,他怎麼活?難怪把身體搞成這樣,這人壞毛病也實在太多了。
  
  廖停雁心裡盤算著什麼時候給他開個小灶滋補一下,隨手給他舀了個丸子,「陛下,這個好吃,你嚐一嚐嗎。」
  
  正好來送酒的內侍見狀,嚇得手裡的托盤都摔了。
  
  廖停雁:不是,你們幹嘛這麼一驚一乍的?
  
  司馬焦厭煩地看一眼碗中的丸子,揮揮手讓那個嚇得跪在一邊的內侍滾蛋,一邊答道:「不吃。」
  
  他這挑食的基因難不成是寫在神魂裡的嗎?
  
  廖停雁無奈,夾回來自己吃了。
  
  也許是因為今晚的陛下實在太無害,大臣們沒等到他作妖,紛紛放鬆下來,享受歌舞盛宴,酒過三巡,不少人就醉了。按習慣,臣子們出列祝酒。
  
  然後是賞賜環節。
  
  司馬焦照例賞下去兩個美人。
  
  有一位大臣姓趙,這兩年來風頭很盛,算是司馬焦的嫡系,很得司馬焦重用——看重他夠無恥夠心狠,才二十來歲就把他升為了九卿之一的少府。這位本就飄了好幾個月,又喝了不少酒,有些上頭,這會兒為了表示親近,便用半開玩笑的語氣道:「陛下新得的美人臣下看著倒是喜歡,不知可能割愛。」
  
  場中突兀地安靜下來。
  
  司馬焦沒有說話,他將目光轉向了趙少府,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
  
  殿中的歌舞聲樂停了下來,嘈雜祝酒也沒了聲音,眾人都察覺到什麼,自發安靜下來,於是只剩下一片壓抑的死寂。
  
  「你想要孤的貴妃?」司馬焦探身,輕聲問。
  
  這聲音輕飄飄的,卻如同炸雷,把所有人都炸的一陣心驚肉跳。
  
  貴妃?這位陛下的後宮裡,所有的美人都沒有份位,只是最低階的美人。皇后、一品三夫人、九嬪這些頭銜都還空置著,從未見他給哪個美人提份位,如今他卻不聲不響,忽然帶出來個貴妃?
  
  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突然就成了貴妃?
  
  若說司馬焦會被美色所迷,所有人都不信,可現在,他們又都不太肯定了。
  
  趙少府終於有些醒酒了,他愕然望向司馬焦陰沉的臉,哆哆嗦嗦跪下去,結巴道:「臣、臣下喝多了,一時、一時糊塗……」
  
  司馬焦輕飄飄點了點桌案,「拔了他的舌頭,吊死在宮門口。」
  
  先前一直影子般站在附近的內侍出列四個,凶神惡煞撲上前,當著眾人的面,兩人按住手腳,一人掰開嘴,一人拔舌頭。
  
  「呃啊不——嘔——」
  
  廖停雁還舉著筷子,看著兩個人拖著抽搐的一具身體越走越遠,殿中長長一條紅色的拖痕無人清理,殿內外一片寂靜。
  
  司馬焦這時又看著廖停雁,微微笑起來,一張少年的面上絲毫看不出方才的陰沉戾氣,他語氣和緩說:「怎麼不繼續吃了?來嚐嚐這道牛舌。」好像殺了個人,終於舒爽了,對面前的菜色也有了興趣。
  
  廖停雁:「……」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6-13 10:10 PM

第七十四章

  廖停雁這個半路貴妃,就這麼莫名其妙,堪稱輕率地成為了司馬焦的後宮之主,鑑於司馬焦還沒有皇后,她如今就代表著最高等級。
  
  司馬焦可能是對於帶人升級這事有著天然的愛好,動不動就大跳級。
  
  不僅跳級,司馬焦還大袖一揮,讓廖停雁住進了梓宮——皇后的宮殿。
  
  陛下向來任性,誰都奈何他不得,他都這麼說了,也沒人敢出來說個不字,那殿前的血還沒擦乾淨呢。
  
  廖停雁住進梓宮,心想,不和司馬焦住一起也好,晚上能召下屬們來問些事情,順便讓紅螺帶人回魔域去看著情況。
  
  雖然梓宮只住著她這麼一個主人,但裡面人不少,來來往往,愣是把一個這麼大的宮殿烘托出熱鬧的氣氛來。
  
  負責伺候她的宮人女侍一大堆,粗粗一看,起碼百人,內殿裡貼身伺候照顧的、負責她頭髮的、負責她珠寶首飾的、負責她衣服的、負責她熏香的、負責她鞋子的……從頭到腳,連指甲染色也有專人負責。
  
  除此之外還有負責她庫房財務的、負責管她的茶水、管飲食用膳、管夏天用冰冬天用炭、管庭院花木、管燈火窗戶、管殿內掃灑……半天之內就已經全部到位,分工細緻的廖停雁都有些記不清。
  
  凡人皇帝這日子過得,怎麼比修仙人士還要奢侈墮落?當然修仙那會兒司馬焦是不喜歡太多人在身邊湊近轉悠,他那時候感覺太敏銳了,但凡有人在身邊就容易被影響,會特別煩躁,而且那會兒很多事能直接用術法高效完成。相比起來,凡人皇帝這真的是太誇張了。
  
  廖停雁幾乎是被一堆人像菩薩一樣供著收拾好,再給花團錦簇地移送到了寬大的床榻上,點熏香,放簾子,女侍們又有序退下。
  
  廖停雁抖被子躺下,睡到半夜,被人吵醒了。能靠近還不驚醒她的,這世界上就一個,司馬焦。
  
  我說你怎麼又半夜出現?
  
  廖停雁看到床邊那個黑影,竟然一點都不覺得奇怪。他這個半夜出沒的毛病,可能和不愛吃東西一樣,是寫在人物初始設定裡的。
  
  她又想起來一點從前的片段,是在庚辰仙府,三聖山上,她一次半夜醒來,看見黑衣的師祖在奇怪的花叢裡徘徊,還隨手殺了個很漂亮的姑娘。那花是日月幽曇,腦子裡突兀冒出來這個念頭。至於姑娘是什麼身份她就不太記得,好像是哪個慘遭淘汰的參賽隊員。
  
  他不在的這些年,她回想起了不少東西,這幾天想起來的格外多,雖然都是碎片一樣的記憶,但都讓她覺得既新奇又感慨——我以前是腦子抽了才跟這種臭毛病賊多的變態談戀愛嗎?
  
  司馬焦坐在床頭看她,不點燈也不說話,要是普通人能給他嚇出個好歹來。但廖停雁無所畏懼,她瞧瞧這個黑眼圈有點重的陛下,主動朝他伸出手,「陛下,你要一起睡嗎?」
  
  司馬焦一早發現這人不怕自己,但聽她這麼說,還是一頓,「你不是很怕孤對你出手?怎麼如今改變主意了?」
  
  廖停雁:「……」不,我是怕自己對你出手。
  
  廖停雁:「要不要睡啊?很晚啦,你不休息啊?」普通人熬夜不僅會有黑眼圈,還會脫髮,甚至腎虧的。她心有戚戚地摸了一把自己如今那一頭烏黑亮麗的頭髮,還是修仙好。
  
  司馬焦沒理會她的話,一手撐在枕邊,居高臨下地註視她:「你是什麼?」
  
  他仔細看著廖停雁,湊得很近,好像要將她完全看透。
  
  他湊的太近了,呼吸相聞的距離,廖停雁忽然就很想笑,仰頭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真是可愛啊。
  
  「啾。」
  
  司馬焦:「……」他緩緩坐直身體。
  
  半晌,他才說:「你是妖物?迷惑君王,你的目的是什麼,使孤亡國?」
  
  廖停雁:這都什麼跟什麼,你幹嘛瘋狂給我加戲?
  
  廖停雁:「……我不是,我沒有,你別胡說。」
  
  司馬焦:「那是精怪之流,想藉由王朝運勢修煉?」
  
  廖停雁:「……我真的不是,真的沒有。」
  
  不是,我這張臉有那麼像壞蛋嗎?
  
  司馬焦壓根不好好聽人說話,「你是用什麼辦法進入孤的夢中?」
  
  廖停雁:咦?夢中。
  
  她坐起來,「你夢見過我?」
  
  司馬焦皺眉:「不是你用了什麼方法令我夢見的?」
  
  嘿,你還挺理直氣壯呢,你自己惦記著我,還怪我咯?
  
  廖停雁正色道:「實不相瞞,陛下,其實我是天上的仙女下凡,我們緣定三生,所以我才會前來找你再續前緣。」
  
  司馬焦嗤笑:「你以為孤是三歲孩童,連這種鬼話都信?」
  
  廖停雁:「你是不相信仙女下凡,還是不相信緣定三生?」
  
  司馬焦毫不猶豫:「不相信仙女下凡。」
  
  廖停雁: ……媽的,我這份美貌還稱不上仙女嗎!
  
  司馬焦站起來,「算了,看你這麼努力編瞎話逗孤開心,今夜就不為難你了。」陛下心情不錯,站起身甩著袖子走了,顯然沒把她的話放在心裡。
  
  行叭。廖停雁啪一下倒回了床上。
  
  第二日,廖停雁見到了司馬焦的後宮,一群活色生香的大美人跑到她眼皮子底下,說是要請安。面上看上去都是一片乖順,但各人眼中,嫉妒、排斥、算計,種種惡意都快溢出來了。
  
  看著她們,廖停雁又想起三聖山上那一群,開局就死,結局除她全滅的美人們。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在司馬焦的後宮想平安活到現在,很不容易吧,這都是些依靠自己的努力和實力活下來的人。
  
  貴妃是一品三夫人之一,美人們都喊她夫人。
  
  「夫人家鄉是在何處?」
  
  「夫人初來王宮,若是不嫌棄,盡可召我們前來陪伴解悶。」
  
  司馬焦走過來時,正見到廖停雁被一群美人圍在中間,在他看來,就如同一群食人妖花圍著一朵瑟瑟發抖的小白花,所有人都對廖停雁不懷好意。
  
  「貴妃。」
  
  廖停雁正體會著左擁右抱的感覺,忽然聽司馬焦語氣沉沉,他大步走過來,臉上神情明明白白寫了準備發脾氣。這很正常,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四天都在發脾氣。
  
  「貴妃喜歡什麼花?」司馬焦先是這麼一問。
  
  為什麼問這個?廖停雁莫名其妙,還是答道:「芍藥。」特別是粉色的芍藥,輕盈剔透,格外輕靈。
  
  司馬焦朝她笑笑,似乎也覺得芍藥不錯。
  
  然後他點了兩個美人,翻臉道:「將她們兩人埋進芍藥花叢裡,想必明年的芍藥能開得更好。」
  
  廖停雁:雖然這兩位剛才對我的惡意有點明顯,但你這個陛下主動幫我搞定後宮美人是不是搞錯了什麼?我記得你在回宮的馬車上還一副準備看我吃癟的樣子。
  
  把其餘那些嚇得面無人色的美人趕走之後,司馬焦道:「你不是妖怪嗎,難道察覺不到她們在瞪你?被冒犯了也沒反應,若是她們害你,你又當如何?方才那兩人,有一個善用毒草,你離她那麼近,竟沒有半點防備。」
  
  他眼裡寫滿了怒其不爭。
  
  魔域大佬廖停雁:……請問,您給我發揮的空間了嗎?沒有。
  
  「我真不是妖怪。」她說。
  
  司馬焦:「罷了,不與你說這些。」
  
  他拉著廖停雁往自己來時的方向走,「你還是跟著孤,不要亂跑了。」
  
  廖停雁終於發現了,這位陛下病得挺嚴重的。
  
  她被帶到前朝大臣們議事的地方,司馬焦把她帶過去,讓人給她搬了個座位和小桌子,放上零食,讓她打發時間。
  
  大臣們沉默片刻,看到坐在主位沒說話的司馬焦,有志一同裝作沒看到廖停雁的存在,繼續討論之前的事。
  
  司馬焦之前在這裡坐的好好的,聽他們吵了一陣後,忽然站起身走了,他們還以為陛下是不耐煩他們的爭吵,一走了之,結果誰知道他是去把那位不知來歷的貴妃接來了。
  
  真是個昏君!原來還以為他是不好美色,現在看來是沒到年紀,瞧瞧如今,這不就初露端倪了!
  
  個別大臣痛心疾首。
  
  廖停雁聽了陣,發現他們是在爭吵修建運河之事,這事似乎吵了許久了,現在還沒能定下。
  
  朝中一方說要修,修運河各種便利,造福後世,還能把瀾河分流,避免每年瀾河的洪水災害。一方說不能修,不可為黎明百姓再添負擔,修運河不是個簡單的工程,那麼長的距離,不知要徵多少役夫,到時勞民傷財,定會惹得天怒人怨。還有一方是牆頭草,這邊站一會兒,那邊站一會兒。
  
  司馬焦聽著,一句話也不說,隨便他們吵。
  
  他只在最後輕飄飄說了句:「既然大司空說要修,那便修。」
  
  美髯中年聞言,露出自得神色,一拱手讚道:「陛下聖明!」
  
  「陛下三思,陛下不可啊!」另一個剛才舌戰群雄的鬍子老頭幾乎快要哭出來了,心中滿是絕望。如今國內情況不穩,諸方王侯虎視眈眈,朝中又怨聲載道,這樣的境況下,應當不修才是,可陛下……陛下他分明清楚,卻半點不在意。
  
  老頭當過司馬焦幾年老師,因為還算識相,平安升官,可他如今真是憂慮極了,在殿中就老淚縱橫。沒有什麼比輔佐的帝王明明有能力當個明君卻非要做個昏君更痛苦的事了。
  
  廖停雁在一邊被他哭的吃不下去。
  
  這天夜裡,她坐在窗邊,發了個訊號,召來了兩個魔將。
  
  「魔主!」兩個魔將齊聲道。
  
  然後他們收到了這輩子最奇怪的命令。
  
  廖停雁:「會修運河嗎?」
  
  魔將:「???」
  
  修仙人士,修為到了一定程度,移山填海也不是難事。廖停雁沒有親自去辦,把這事交給了手下幾個魔將。
  
  沒過兩天,一個消息傳得沸沸揚揚。
  
  ——上天顯靈!一夜之間憑空出現了一條長長的運河!直通燕城王都旁邊的慶縣!
  
  新出現的運河連通瀾河與螭江,解決了瀾河的水患問題,又順便搞定了北部四郡的水源問題,還連通南部幾個繁華郡縣,造出了一條便捷的河上商道。
  
  朝中所有大臣都差點瘋了,廖停雁看到三天前那個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老爺子差點當場跳個老年迪斯可,熱情洋溢地吹了一大堆彩虹屁,直誇司馬焦這個陛下得上天眷顧。
  
  這一天,廖停雁可算是見識到了什麼叫做睜眼說瞎話,反正就是閉眼吹,所有人都在吹司馬焦。一夜之間,大家都忘了他是個暴君。
  
  司馬焦:「……」
  
  當天晚上,一群挖完了河溝的魔將前來復命。
  
  「魔主,屬下們已經造完了運河!」
  
  廖停雁滿意地誇獎他們:「不錯。」
  
  沒說兩句,司馬焦忽然闖了進來,腳步聲就在簾外。
  
  廖停雁一驚,她下意識覺得司馬焦如今是個普通人,好對付得很,就沒怎麼防備,眼看人就要進來了,廖停雁下意識手中一動,把兩個魔將變成了兩隻貓。
  
  她這些年學到的有趣術法之一——變貓變狗變老鼠變鳥,都行。
  
  廖停雁動完了手才反應過來,看著面前兩隻懵逼的魔將貓,心道,我是傻了嗎,直接讓他們用法力隱身不就好了,反正現在的司馬焦也看不出來。
  
  司馬焦已經走了進來,看到兩隻站的彆彆扭扭的醜貓:「這什麼。」
  
  廖停雁:「啊……野貓吧,哈哈。」
  
  兩位倒楣魔將:「……」魔主,為什麼要營造出一種彷彿背著前魔主偷情的感覺啊,我們可是無辜的。
  
  司馬焦欺近廖停雁,把她壓在榻上,「運河之事是你做的吧,嗯?你還說自己不是妖怪?」
  
  眼看要朝著不能描述的劇情發展了,縮在一邊的兩個魔將貓:「……」我們要不要走啊?留在這裡看的話,會被殺的吧?
  
  廖停雁給他們打手勢——趕緊走!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6-14 10:43 PM

第七十五章

  天降福澤,忽現運河這個神蹟傳開的時候,南堰侯正在準備搞邪教洗腦包,傳揚當今陛下司馬焦的暴君行徑,準備以此作為引線點爆北方六郡。
  
  他都準備好了,下一步就是以北六郡今夏大乾旱進一步論證司馬焦不得天命,散播流言,動搖民心。
  
  他身邊有個神道,很有幾分能力,這位老神仙斷言司馬焦的王朝不能長久,這是個短命鬼,而他南堰侯就是真正的天命之子,只要他順應天命造個反,一定能得到最後的勝利。
  
  老神仙除了算出今夏乾旱,還算出南部幾郡今冬的大雪災,和明年春天的瘟疫,這些都是南堰侯準備利用的造反大事件。
  
  可是,他正準備大幹一場,就出現了這種事。
  
  出師不利,南堰侯愁的早飯都吃不下去,摸著自己的髮際線找來老神仙詢問,「如今怎麼辦?不是說司馬焦不得天命嗎?」
  
  老神仙眉眼耷拉,一張泥胎雕塑的木然臉,捏著手指羊癲瘋一般抖動片刻道:「我夜觀天象,司馬焦身邊出現了妖星!正是這個妖星阻礙了你的大事,需得除掉她!」
  
  ……
  
  「在這邊可能還要住些年,辦個魔域駐燕城辦事處吧,萬一下回還有修運河這種工程也好有人做。」廖停雁終於找了個空隙和紅螺說上了話,「魔域那邊你幫我多看著點,要是有人鬧事……嗯,應該沒人敢鬧事,鬧事的這些年都燒的差不多了。」
  
  紅螺蹲在窗臺上跟她說話,是個隨時能往外撤退的姿勢,她說:「這個我倒是不擔心,就是這旮旯地方,半點靈氣都沒有,讓人來這邊常駐肯定不願意,外派人員一年一換怎麼樣,還有你一個人在這邊我也不放心,過段時間把你鵝子和寵物都送過來。」
  
  廖停雁:「不是,你把他們送過來,讓我怎麼跟司馬焦講?」
  
  跟他講,這個蛇蛇叫絲絲,是你的遺孤,雖然能變成和你長得很像的小男孩但其實不是你親生的,這個狐狸叫昂昂,是你以前送我的珍稀寵物但是因為吃太多被我養成了狐狸豬?
  
  紅螺:「管他的,你撒個嬌不就行了,我看你把他迷得昏頭轉向的,還不是你說什麼他都好好好。」
  
  廖停雁:講道理,好像是他把我迷得昏頭轉向的,上回差點就沒把持住。唉,少年人,就是容易衝動。
  
  紅螺一邊跟她說些廢話,一邊用眼睛瞟門,雖然她也能感覺到有人過來的氣息,能提前避開,但要她面對一個不再是魔主的司馬焦,她還是有點潛意識的敬畏……反正就有點怕。
  
  紅螺:「好了,差不多了,我先走,你自己注意。」
  
  紅螺走了沒多久,司馬焦就來了,他每天都要花很多時間和廖停雁待在一起,而廖停雁最近為他的飲食和睡眠操碎了心。想讓這祖宗吃點東西,比從前讓她幾歲的小侄子乖乖吃飯更難。
  
  沒有辦法,她只能等他每晚睡著之後,藉助外力讓他睡的更沉,然後趁機給他餵些靈露之類,為他滋補身體,再用神魂稍稍安撫他受損的神魂,減少他頭疾發作的次數。
  
  這一切在司馬焦看來,就是他每到夜裡,睡在廖停雁身邊,就會陷入異常的昏迷,而醒來後就會發現自己神清氣爽,精力充足,連頭疾都沒再犯了,日日都睡的很沉。
  
  他為此還思考過:什麼樣的妖怪,才會不吸人精氣,反而有益?
  
  他不知道為什麼和妖這個設定槓上了。
  
  過了幾日,魔域駐燕城辦事處搞定了,十個魔將帶領上千名魔修正式入駐,他們來了這裡當然要先來拜見過魔主。
  
  恰巧廖停雁坐在花園裡賞花喫茶,這時天降黑雲,一群魔修下餃子一樣嘩啦啦落下來,一下子站滿了這一片花園,如果不是都隱藏了自身,恐怕會引發騷亂。廖停雁面色不變,讓周圍毫無察覺的宮人們都離開站遠一點,她自己假裝欣賞風景,實則聽著面前魔將回稟。
  
  魔將正說到他們就近住在了城外,說到一半卡住了。廖停雁一看,發現是司馬焦面無表情走了過來。
  
  發現魔將們默默退後了一步,並且下意識安靜起來的樣子,廖停雁心道,祖宗真是積威深重,哪怕變成這個樣子,還是令人心裡慫慫的。
  
  反正他看不見這一大堆凶神惡煞的魔將魔修,廖停雁很淡定,當做他們不存在,對司馬焦說:「陛下怎麼過來了?」他這時候應該是在前朝聽大臣們吹彩虹屁的。
  
  司馬焦剛才確實是在聽大臣說廢話,但他見到天邊黑雲籠罩到宮殿上,心中覺得有些不對,便直接過來看看。
  
  結果他看到了什麼?上千個裝扮奇怪,一看就不像好東西的人包圍了廖停雁。他原本以為是廖停雁遇到了危險,但仔細觀察後卻發現這些人彷彿對廖停雁很恭敬,更像是她的從屬之流。而且從遠處那些宮人毫無異樣的反應來看,其他人似乎並不能看見這些人。
  
  司馬焦迅速弄清楚了現在的狀況,他也彷彿沒看見這些人,從他們之間穿過,直接向著廖停雁走過去。
  
  廖停雁見司馬焦毫無異色穿過人群,魔修們自覺地大退步給他讓出來路,而他走到她身邊坐下,開始用一種奇怪的眼神打量她。
  
  廖停雁:「……」你又怎麼了?
  
  她藉著喝水的動作給旁邊的魔將打個眼色,讓他繼續。魔將原地平移一米,離司馬焦遠一點後才壓低聲音繼續說:「還有小殿下,他比屬下們稍慢一步,很快也會到了。」
  
  小殿下就是黑蛇。
  
  廖停雁扶了一下額,感覺有點頭疼。她現在就希望絲絲來的時候,不要變成巨蛇的形態,不然她不好遮掩。
  
  司馬焦聽著旁邊人說話,再看著廖停雁的表演,瞇了下眼睛。
  
  廖停雁真的覺得司馬焦在這裡怪怪的,莫名覺得壓力很大,於是她也不多說,直接讓屬下們撤。她哪裡知道,這樣普通的障眼法,能瞞得過普通凡人,卻瞞不過司馬焦,他就算是凡人了,也不是一般人。
  
  一群魔修又像來時那樣乘著黑雲走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廖停雁覺得他們走的有點快,好像屁股後面有凶獸在追。
  
  司馬焦無動於衷地坐在那,看著一群人飛走了。
  
  會飛,果然是妖。司馬焦重新審視了一下廖停雁,她看上去很懶,不太像什麼有出息的角色,可是以方才的情形來看,她或許還是個地位不低的妖王。陛下不動聲色地想:有些出乎意料。
  
  半夜裡,廖停雁照樣把旁邊的司馬焦盤了一遍,讓他陷入沉睡中,然後剛準備繼續睡覺,就聽到了窗戶外面有聲音。
  
  「篤篤篤。」有人在敲窗。
  
  不會是絲絲來了吧?廖停雁從床上坐起來,一抬手,遠程式控制制打開了拴上的窗。果然,窗外冒出來一個圓圓的黑腦袋。黑蛇竟然是用小屁孩人形來的,雖然這些年沒長個子和智商,但是多少還是有進步了。
  
  絲絲從窗外爬了進來,懷裡還抱著一隻很胖的雪靈狐。
  
  雪靈狐昂昂兩聲,像隻小野豬衝著廖停雁來了,被廖停雁抱在了懷裡擼毛,黑蛇先在廖停雁腳邊轉了一圈,然後很快找到了床邊,趴在那看著司馬焦。他認出來主人的氣息,興奮地原地轉了兩圈,用腦袋使勁鑽了鑽司馬焦的胳膊。
  
  廖停雁抱著狐狸豬小聲喊:「誒,別太用力,萬一被你拱醒了……」
  
  話音未落,她就見司馬焦睜開了眼睛。
  
  廖停雁:「……」草,怎麼醒的!
  
  司馬焦:「……」她果然想瞞著我。
  
  司馬焦看了眼廖停雁僵硬的表情,又看了眼靠在自己旁邊滿眼親近濡慕的小男孩。這小男孩有一張和自己特別像的臉,要說不是親生的他都不信。
  
  在這一刻,司馬焦心裡終於相信了之前廖停雁說的緣定三生的屁話。
  
  這大概是我從前和她生的孩子。司馬焦在一片僵硬寂靜的氣氛中,拎起來床邊的黑蛇,捏著他的臉仔細看了一陣,然後他很淡定地說:「既然來了,就住下吧。」
  
  廖停雁: 「???」
  
  廖停雁:「呃……他是……你記起來他是誰了?」
  
  司馬焦:「猜到了。」
  
  廖停雁:「……」但我感覺你沒有猜到。
  
  司馬焦不給她解釋的機會,「我都知道了,你也不必隱瞞。」
  
  廖停雁:「你都知道什麼了??」
  
  司馬焦:「知道你很愛我。」不然為什麼要帶著孩子找過來,連妖都不當了,跑來給他當貴妃,果然是很愛他。
  
  廖停雁:「……」他腦補了些什麼東西?她怎麼就沒有以前司馬焦的讀心術呢!
  
  第二天,司馬焦帶著黑蛇去上朝了。
  
  嚇壞了一大票大臣。
  
  這小男孩是誰?看臉的話絕對是陛下親生的,可是他怎麼看都有五歲了,陛下才十六歲,也就是說陛下十一歲就……嘶,雖說也有十二歲成家的,但十一歲就能讓人生孩子,陛下真是……天賦異稟。
  
  司馬焦把黑蛇領到自己的臣子們面前,也不管他們能不能接受,用一種聽上去不太在意,但實際上非常微妙的語氣說:「孤的孩子。」
  
  大臣們:果然是親生的!不愧是搞出神蹟的陛下啊!
  
  面面相覷一陣,當然還是先誇了再說。而且這位小殿下乖巧坐在那,一句話不說的樣子,真的和他親爹完全不一樣,這真的好令人感動!先皇死得早,司馬焦年幼繼位,不少大臣都是看著他從小屁孩長大的,他從小時候就是那個暴躁好殺的死樣子,哪裡比得上這個小殿下的乖巧。
  
  真好,看起來是個好控制的繼任者,只要能堅持過司馬焦這一朝,到了下一朝,他們的好日子就來了!
  
  眾位大臣並不知道,乖巧的小殿下原型是個比宮殿還大的巨蛇,一嘴能把他們全部的人都吞進肚子裡——還不夠塞牙縫的。
  
  「不知道小殿下的生母是?」
  
  司馬焦:「貴妃。」他想到昨晚廖停雁很不好意思承認的嘴硬模樣,笑了一下,覺得這個啞巴孩子也順眼了不少。算了,畢竟是她生的,還特地帶過來給他這個父親看,好好養著讓她高興點就是了。
  
  眾人恍然大悟,就說呢,怎麼會突然無緣無故帶回來了個貴妃,原來是早有前緣,還珠胎暗結!那位貴妃也是個狠人哪,瞧著不聲不響,年紀也不大,沒想到這麼敢做。
  
  流言風一樣傳進後宮,吃瓜貴妃瓜子都掉了:「……」媽的,風評又被害了!
  
  司馬焦,一個走到哪裡都要造謠黑她名聲的道侶。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6-15 11:04 PM

第七十六章

  「好吧,我必須告訴你,這孩子其實不是我生的。」廖停雁嘗試心平氣和地和十六歲的陛下講道理。
  
  陛下坐在她對面,聞言冷冷一笑,「不要騙人了,這孩子臉長得和我相似,一雙眼睛卻像極了你,你抵賴有什麼用,抵賴這事就不存在嗎。」
  
  廖停雁:我不抵賴這事也是不存在的!
  
  黑蛇絲絲坐在這對道侶中間,趴在桌子上晃腿,像個慘遭爹媽離婚,對未來不知何去何從的迷茫小男孩。
  
  廖停雁也陷入迷茫,對著黑蛇的臉仔細看,心想,這眼睛跟我長得像嗎?我怎麼沒感覺啊?她從前過年回老家,總聽說家裡哪個表妹長得和自己哪裡像,可每回都看不出來。此時此刻,她不禁懷疑起自己的眼神是不是不太好。
  
  難道別人都看出來了,只有我沒看出來?她想起這些年來對她和黑蛇母子關係毫不懷疑的魔域眾人。
  
  廖停雁:「他確實是你一個人搞出來的。」餵了太多血給餵成了變異蛇,最後也不知道做了些什麼讓他能變成人形。
  
  司馬焦:「越說越離譜了。」他用一張掌握著全世界真理的臉對著廖停雁,完全不相信她的真話。
  
  對的,這世界上就是真話比較難以令人相信。
  
  其實不管是十六歲的陛下還是幾百歲的師祖,他們都是一模一樣的,又固執又自我,覺得全世界自己最牛逼,其他人都是傻逼,也只相信自己認定的東西。比如說從前認定了愛她,就要把所有的一切都給她,現在認定了她是妖,她就怎麼解釋都不聽。
  
  真是頭疼。
  
  湊活過唄,還能離咋地。
  
  「行吧,是我生的,你的孩子,行了吧。」廖停雁不想解釋了。
  
  司馬焦早有預料般道:「我就說你騙不了我。」小夥子還挺得意呢。
  
  嘿,這傢伙怎麼這麼欠揍呢。
  
  不過廖停雁看著道侶不知天高地厚的嫩臉,心中冷笑,行,祖宗,你就這麼認著吧,等到你自己恢復記憶,看看你再想起來這一段是何感受。聽到自己打臉的聲音了嗎?聽到自己久遠之前發出的「真香」呼喚了嗎?
  
  我等著。
  
  司馬焦接受了忽然出現的鵝子,也順便接受了廖停雁那隻養成了豬的寵物狐狸,偶爾跟她躺在一起的時候,也會順手摸兩把狐狸豬的毛毛,但最愛的還是摸廖停雁的腰。
  
  廖停雁轉眼來了一個月,每月的靈火暴躁期如期而至,疼的她面色慘白,癱在床上不動。
  
  司馬焦發現她的異狀,讓人去喚醫者過來,被廖停雁一把抓住了手,「沒用的,他們看不出來什麼,也沒辦法緩解。」她聲音虛弱,半闔著眼睛說。
  
  司馬焦看她這個樣子,心裡就有掩不住的暴躁和怒火,「究竟是怎麼回事,你這樣是因為什麼?」
  
  廖停雁終於看了他一眼,「……以前受過傷。」
  
  司馬焦神色陰沉,語氣裡帶著風雨欲來的怒氣,「是誰,誰傷了你?!」
  
  廖停雁忽然用力捏他的手,「就是你。」
  
  司馬焦斷然道:「不可能。」他想都沒想就反駁了,他有一種盲目的自信,覺得這個世界上再沒人會像他一樣護著面前這個女人。
  
  廖停雁疼的難受了,想起來這些年每月的痛苦,又想起當初抓出司馬焦神魂的那一刻,心裡的驚怒,她吸了口氣,說:「你以前特別厲害,有你保護我,沒人能傷我,所以唯一能傷我的就是你自己了。」
  
  「你殺了我一次。」廖停雁的語氣很平靜飄渺,不像平時說話那麼隨意。
  
  「不可能。」司馬焦仍是這麼說。
  
  廖停雁:「你那時候要死了,你想要我跟你一起死。」
  
  司馬焦陷入了沉默,看著廖停雁蒼白的臉不吭聲,他遲疑了,因為他想了想那種情況,不確定自己會不會這麼做。他現在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就是一個比從前好解讀的司馬焦,所以他的遲疑代表著,他可能真的想過殺她。
  
  廖停雁發現自己竟然都不覺得害怕。對啊,這才是司馬焦。可他那會兒怎麼偏偏要犧牲自己給她留下一切呢。
  
  司馬焦俯身,托起廖停雁的臉,「你沒有騙我?」
  
  廖停雁:「你在十七年前,確實殺了我一次。」
  
  司馬焦這個人,真話不相信,她現在說的假話,他卻好像真的信了,顰眉抱著她,一時不知道說些什麼,只緩緩地撫摸她的頭髮。
  
  他凝視廖停雁此刻的臉,眼前忽然出現一幕短暫的畫面,他抱著她坐在碧色的潭中,渾身彷彿燃燒起來一般,而她望著他,眼裡都是淚,搖頭朝他大喊什麼,看上去好像要崩潰了。比起平時隨便癱著的人,就好像有什麼在她眼睛裡碎了。
  
  司馬焦一愣,按了按滯悶的胸口。
  
  那是什麼,他從前的記憶?
  
  廖停雁抓住司馬焦的手,司馬焦回神,握住她的手,語氣放緩了許多,可能是他這輩子最溫柔的語氣,「真的很痛?」
  
  廖停雁吸氣: 「真的很疼。」
  
  「我好疼啊,司馬焦,我好疼。」
  
  以前沒有這麼疼的,之前十七年,司馬焦不在的時候,到了那幾天她就找個池子泡著,疼狠了就大聲罵司馬焦,覺得好像也沒什麼難熬的,可是現在罪魁禍首司馬焦就在身邊,她忽然覺得格外疼,讓她特別想讓司馬焦跟自己一起疼。
  
  她做到了,當她用虛弱的語氣說自己很疼的時候,她看到司馬焦的神情,一瞬間覺得,他好像也很疼似得,竟然難以忍耐地微微抿起了唇。
  
  這時候她又心軟了。
  
  算了,故意鬧他幹什麼,司馬焦就是這樣的人,而且這樣的疼,或許他有生以來的幾百年中,日日夜夜都在承受著。他不像她這麼怕疼,何嘗不是因為他已經習慣了。
  
  廖停雁不說話了。
  
  司馬焦卻好像更加不能忍受,「做些什麼你才會緩解?」
  
  廖停雁:「……泡在水裡會好一點。」
  
  其實不會,需要泡在冰冷的靈池裡才行,但這樣的靈池這裡沒有,而且普通人的身體在這種靈池旁邊是會被寒氣入侵的,現在的司馬焦受不住這個。
  
  聽到她這麼說,司馬焦將她抱到了梓泉宮後的一汪泉池裡,他抱著廖停雁走進去,自己一起泡在裡面,用唇蹭了蹭她的額頭,「有沒有覺得好一點?」
  
  廖停雁靠在他少年的懷裡,吸了吸鼻子,繼續騙他,「好點了。」
  
  泉水清澈,他們的衣袍在水中糾纏在一起,廖停雁在身體細密的疼痛裡,回想起了許多從前的事。好像只有疼痛的刺激,才能讓她的記憶一點點失而復得。
  
  她想起來在庚辰仙府裡的時候,那時候司馬焦也愛浸泡在水中。她記得最開始,他浸泡的是寒池,那麼冷,連她也受不了的冰冷寒池,可是後來,不知不覺,他就開始隨便找個水池泡著了。
  
  為什麼?好像是是因為那會兒司馬焦不管在哪泡著,都想讓她陪伴一起。是因為她受不了寒池,所以他只隨意找了普通的水池泡著嗎?
  
  廖停雁在時隔多年後,猛然明白了當年那個在夏日山溪邊凝望她的司馬焦。他那時的心情,是否和現在的她一樣?
  
  他或許那時候也承受著比她如今百倍的痛,只是他還能靠在那不露出絲毫異色,朝她露出一個笑,伸手對她說:「過來。」平靜得讓她覺得,那只是個愜意又慵懶的午後小憩,一段尋常又舒適的時光。
  
  那時候他們的痛苦並不是互通的。
  
  回憶裡的司馬焦猛然消失,如今這個什麼都不記得的少年司馬焦正沉默地為她擦拭臉頰上不知何時落下的淚水。
  
  「真的這麼疼?」
  
  他的眉頭始終蹙起,仔細擦完她的眼淚,又親吻她的眼睛,充滿了憐愛的味道,明明才是個少年而已,明明是個不知道什麼是憐惜的暴君。
  
  廖停雁抽著氣,仰頭去找他的唇。
  
  司馬焦撥開她臉頰邊上貼著的濕髮,托著她的腦袋親她。廖停雁抱住了司馬焦的脖子,雙手抱著他的背。他抱著她靠在池壁上,頭髮漂在水中,抱著她的手慢慢撫著她的背脊。
  
  廖停雁忽然覺得,身體裡靈火造成的刺痛有所緩解,她離開司馬焦的唇,將腦袋靠在他肩膀上喘氣,「我好點了。」
  
  「嗯。」司馬焦側頭親吻她的脖子,用鼻子蹭著她耳垂。
  
  廖停雁:「好像親一下之後沒剛才那麼痛了。」
  
  司馬焦思考片刻,動手解她的衣服。
  
  廖停雁:「等下。」
  
  廖停雁:「我正疼著呢,你鬆手。」
  
  司馬焦:「我試試,你乖點,不要吵。」
  
  廖停雁:「我不試!我廖停雁今天就是痛死,死在這裡,也不要這麼做!」
  
  ……
  
  廖停雁:「你是不是覺得疼?」
  
  司馬焦:「……」
  
  廖停雁:「不然還是算了?我們以前……那時候也沒見你疼啊,還是你現在年紀太小了……」
  
  司馬焦捏她的後脖子,「住嘴。」
  
  廖停雁: 「噗哈哈哈哈哈哈~」
  
  司馬焦卻沒有被她笑的惱羞成怒,他看著她笑,眉頭稍稍一鬆,臉上也露出來一點笑意,緊緊抱著她換了個姿勢,拇指擦了擦她的眼角,「是不是沒有之前那麼疼了?」
  
  好像是真的有效,靈火被司馬焦安撫下來了。
  
  廖停雁想起來自己剛才被美色所惑沒能把持住,忽然覺得有點羞恥,她摀住了臉,又乾脆把腦門磕在司馬焦的肩上,司馬焦就在她耳邊笑,笑的蘇蘇的。
  
  他們就像是兩株在水中招搖的水草,無聲而溫柔的糾纏。
  
  「你真的很愛我。」廖停雁在迷糊中,聽到了司馬焦這麼說,他按著她的腦袋,壓著她緊緊貼在自己懷裡。
  
  廖停雁閉著眼睛,同樣抱著他,輕輕嗯了一聲。
  
  如果我不愛你,不管在哪裡我都會過得快樂。
  
  可如果我不愛你,在哪裡我都不會過得這麼快樂。
  
  ……
  
  大臣們在下面爭論了半天,都沒聽見上首的陛下說一句話,眾人不約而同停下來往上望去,發現他完全沒有聽他們的話。雖然陛下從前也不太聽他們說什麼,表現的非常隨便,但今天他竟然在發呆,一隻手放在鼻端,輕輕撚動,不知想起了什麼,臉上露出一點罕見的真實笑容。
  
  不像那個會因為心情不好就要殺人的陛下,像個想起心上人的少年。
  
  大臣們:……驚!!!
  
  司馬焦注意到了他們見鬼的神情,乾脆站起來,「你們自己看著辦,孤要去夏宮避暑。」
  
  他帶著怕熱又愛泡水的貴妃去夏宮避暑了。之前吹了他好長一段時間彩虹屁的大臣們又開始痛心疾首:陛下被美色所惑!沒救了!肯定要亡國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6-16 11:08 PM

第七十七章

  夏宮是先皇所造,是個夏日消暑的行宮。先皇雖說沒有司馬焦這麼暴戾愛殺人,可他好享樂,還愛女色,在令大臣們頭疼的程度上和兒子是相差不大的,他下令建造的行宮異常精緻華美,和燕城皇宮的質樸大氣完全不同。
  
  這座夏宮並不大,但處處都是景緻,坐落在酈雲山下,靠山環水,夏日清涼,著實是個避暑的好去處。
  
  往年司馬焦也曾來過這裡,只是他在哪裡都待不長久,尋常在這裡住個幾日也就罷了,這回要帶貴妃過來住,早早便令宮人將夏宮清掃一遍,使得長久沒被人好好使用過的夏宮煥然一新。
  
  廖停雁一眼看到夏宮就覺得不錯,這裡比起灼熱的雁城王都,感覺清幽多了。而且這夏宮後山也有山溪,除了沒有靈氣,其他地方都特別像是當年在庚辰仙府裡他們曾經泡過的池水。
  
  廖停雁每月疼那麼一次,一次幾天,這回剩下的幾日,都是在夏宮後山的山溪裡待著。
  
  其他都還好,就是要注意不能讓宮人待在附近,否則不小心撞上什麼就尷尬了。畢竟司馬焦前兩天才通了人事,這兩天時常會幫她止痛。
  
  畢竟是個少年人,貪歡一些廖停雁也很瞭解,她唯一不瞭解的是,以前的老祖宗司馬焦,到底是怎麼裝的那麼人模人樣的,當時那祖宗表現的好像完全不在乎這些事。
  
  換成小陛下,他就直接多了。廖停雁發現他沒有從前那麼「矜持」,然後她猛然明白過來,從前那個成熟版的司馬焦,原來還背著幾百歲的師祖形象包袱,那包袱可能有一噸重。
  
  人間的山水與修仙界的山水也沒什麼不一樣,廖停雁躺在清涼的溪水裡看著頭頂的綠葉,伸手折了一枝,在水中拍了拍,順手就挑起水花潑到司馬焦身上。他坐在旁邊,披著一件黑色的外袍,懶洋洋地一歪腦袋,躲過那兩點水珠。
  
  見到他看著自己的神情,廖停雁忽然認可了紅螺說過的一句話——「他被你迷得神魂顛倒。」
  
  以前廖停雁對這話嗤之以鼻,司馬焦這人在別人看來是瘋狂,可在她看來,這個男人永遠理智,連去死都安排得清清楚楚,這樣的人怎麼會有「神魂顛倒」。可是現在,看他注視自己的目光,廖停雁忽的就明白了。
  
  ——他確實在迷戀著我。
  
  她和司馬焦在一起的時間其實並不多,兩人若說戀愛,也不像普通人那般戀愛,好像就是水到渠成一般,或許少了幾分年輕男女情熱時的激情。廖停雁那時甚至很少會覺得羞澀,因為司馬焦表現的太理所當然了。
  
  而且那時候的司馬焦實在太聰明太敏銳,他能察覺到她的每一分情緒,所有會令她感到尷尬不適的事情,在他那裡都輕描淡寫化去。他就像個善於營造安全場所,等待著獵物自己進入,然後圈養起來的獵手。
  
  可是現在的司馬焦忘記那些了,他現在的身體裡流動著不會讓他疼痛的血,他也不記得幾百年的沉重枷鎖,不記得司馬這個姓氏讓他經歷了多少的血腥,在他所記得的這十六年記憶裡,她佔了一個特殊的部分。
  
  他無法那麼熟練地對她擺出「一切盡在掌握」的姿態,還會用這樣的眼神追逐她——看心上人的眼神。
  
  對這個隔世的情人,廖停雁破天荒覺出一點羞澀來。
  
  她側了側頭,看向一邊的藍天。司馬焦走過來,他坐在她身邊,一手撐在水裡,低頭凝視她,有些不講道理地佔據了廖停雁大半的視野。
  
  廖停雁:「……幹嘛呀。」
  
  司馬焦不說話,他笑了一下,是那種少年人狡黠的笑,他彈了兩滴水在她臉上。廖停雁下意識閉了下眼,就感覺一根手指點在自己的面頰上,追逐著水珠落下的痕跡劃動。
  
  幼稚。廖停雁在心裡說,手忽然澆起一捧水拍到司馬焦臉上,然後她以完全不符合自己平時懶散的敏捷身姿躥起來跑到岸上,避開司馬焦可能會有的反擊。
  
  她站在岸邊的大石上笑。
  
  司馬焦就坐在水中,單手拂去臉上的水珠,手指一點她,掀唇嘲笑:「幼稚。」
  
  廖停雁:「……」
  
  你是個小陛下,你說我幼稚?!
  
  她默默泡回了水裡,結果司馬焦立馬朝她潑了一大片水,劈頭蓋臉。
  
  廖停雁:「???」你媽的?就知道這貨不是好東西。
  
  司馬焦撐在水裡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夏宮日子是過的很悠閒的,廖停雁過了那幾天痛苦,也不多愁善感了,每天就是癱著。她不太想承認司馬焦是跟自己學壞了,他以前偶爾也會學她一樣癱著,但現在他有時候癱的比她還徹底,這可能就是放下負擔後的放飛自我吧。
  
  不過,好歹作為一個狗皇帝,他的日子也不能一直如此悠閒平靜。
  
  這一天晚上,廖停雁察覺到不對勁,緩緩從沉睡中醒來。她連眼睛都不用睜開,就用神識看到了夏宮各處混進來的陌生人,這可能應該叫做刺客。
  
  她的神識視角是俯視,那些動作敏捷,藏在樹影裡的人影在她看來,就好像是遊戲地圖裡標的非常清楚的移動紅點,一目了然。
  
  她半撐起身體,在司馬焦耳邊說:「有人來刺殺你啦。」
  
  她說了三遍司馬焦才睜開眼睛,廖停雁看著他的神情,懷疑他沒聽清楚,又補了句:「你醒了,外面有很多人來刺殺你啦。」
  
  司馬焦嗯了一聲,抱著她又躺了回去,「這次隔了四個月才來,他們越來越不濟了。 」
  
  他充分表現出了經常遭遇這種事的熟稔,和對敵方勢力的不屑之情。
  
  廖停雁看到那些刺客紅點被藏在宮殿外圍的內侍們砍了出去,那些內侍是司馬焦貼身的一群隨侍,平時低眉順眼,一到殺人的時候就顯露出了凶神惡煞的一面,把那些刺客打得落花流水,於是外面的一點喧嘩很快就平息了下去。
  
  廖停雁:這樣的大好時機,我一個魔域大佬,竟然沒能出場大發神威?
  
  她心裡覺得有點可惜,閉上眼繼續睡,可是沒一會兒她又醒了,把司馬焦搖醒。
  
  「醒醒,又來了一撥人。」這回人數比較少,但是顯然比之前那些厲害。
  
  司馬焦按了按額角,「你半夜不睡覺,別叫醒我。」
  
  廖停雁:「你信嗎,我這是跟你學的。」
  
  司馬焦把她按了回去,「沒事,你別管那些了。」
  
  廖停雁睡不著,她開著神識看直播情況,發現有個特別厲害,已經突破了防線,正往……嗯,黑蛇所在的宮殿去。
  
  這回他們來夏宮,是把黑蛇一起帶來了的,畢竟在陛下心裡,現在的黑蛇是他們的愛情結晶。噗,說到這個就想笑。
  
  廖停雁:「啊,有個刺客去絲絲那邊了。」
  
  司馬焦坐了起來,他面無表情下床,鞋也沒穿,咣一聲抽出了牆上的一把劍,踹開門出去了。
  
  廖停雁:「……等下?」
  
  你不是知道你鵝子是「妖怪」嗎,這麼急著過去幹什麼?廖停雁趕緊也起身追過去了,她倒不是怕黑蛇怎麼樣,她就是怕司馬焦被鵝子突然變成大黑蛇的場景給嚇到。這要是給他嚇壞了,難不成她還要學白素貞盜仙草嗎?
  
  那個刺客確實很厲害,在普通凡人境界裡的厲害,可是遇上了一隻巨大的黑蛇,那也沒辦法,只能含恨九泉了。
  
  司馬焦到的時候,正看到一隻巨大的黑蛇張開血盆大口,啊嗚一聲把那個提劍的刺客給咬住。黑蛇其實沒想吃人,他就是習慣咬什麼,結果被司馬焦突然出現這麼一嚇,他直接就把嘴裡的人給吞了下去。
  
  黑蛇:「嘔——」
  
  只吐出來那刺客拿著的一把刀。
  
  司馬焦看著黑蛇。
  
  黑蛇扭了扭身子,覺得主人不太想看到自己變成蛇,於是又乖巧地變成了那個黑髮小男孩,坐在床邊晃了晃腿。
  
  親眼看見大變活人的司馬焦:「……」
  
  隨後趕來的廖停雁也看到這一幕,忍不住捂了一下臉。
  
  司馬焦扭頭看了她一眼,神色略複雜,廖停雁電光火石間突然和他的思路對上了,明白了他在想什麼,搶答道:「我不是蛇妖!」
  
  司馬焦看了眼她的腰,心道,果然是蛇妖,然後他說:「不用跟我解釋這個,我不在意。」
  
  廖停雁:「……」媽的,我在意啊!
  
  司馬焦又按了按額角,指指他的假兒子,「他怎麼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都往肚子裡吃,你沒教他垃圾不能吃嗎。」
  
  廖停雁:「他一直是你在教! 」你當初還把大黑蛇當垃圾桶,讓他處理垃圾!你給我清醒一點!
  
  司馬焦:「我不在的時候,你這個當娘的也不教他?」
  
  廖停雁:「……我無話可說。」(髒話)
  
  不知道為什麼氣氛突然就變成了家庭兒童教育,黑蛇宛如一個看到爹娘吵架現場,不知所措的傻孩子。
  
  司馬焦:「算了,我又沒怪你。」
  
  廖停雁:「你倒是有臉怪我呢。」
  
  司馬焦擁有著大部分男人都沒有的明智,知道及時停止和妻子的爭吵,免得戰火擴張。他對準了無辜的鵝子,「剛才那東西吐出來,以後不要隨便吃。」
  
  黑蛇:「嘶嘶——」好委屈哦。
  
  司馬焦:「我兒子怎麼還是不會說話,他是不是腦子有什麼毛病?」
  
  廖停雁:「……」你問我啊?我都不知道你怎麼把他搞出來的,有毛病也是你的毛病。
  
  發現廖貴妃的臉色微妙,司馬焦又揮揮手:「算了,我又不是嫌棄你,到底是我們的孩子,不會說話就算了。」
  
  廖停雁神情複雜地看著他,覺得自己可能不需要出聲,這人一個人就能搞定這一齣家庭劇了。他自己搞出問題,再自己解決問題。
  
  兩人回去睡覺,司馬焦忽然捏著她的腰,「你能變成蛇?變一個給我看看?」
  
  廖停雁:「我不能。」
  
  司馬焦:「受過傷所以變不回原型? 」他合理推測。
  
  廖停雁:「因為我不是蛇妖啊。」她給出了更合理的答案。
  
  司馬焦:「你還在因為剛才的事生氣?話都不好好說了。」
  
  廖停雁:「……」看來這人是聽不下去真話了。
  
  她吸了口氣,「行,你看著。」
  
  她在司馬焦的眼皮子底下變成了一隻油光水滑的水獺,然後一本正經地說:「看到了嗎,這才是我的原型,水獺。」
  
  司馬焦陷入沉思,究竟在什麼情況下,一隻水獺妖怪,才能生出一隻巨蛇妖?
  
  他把自己的水獺貴妃抓起來,「我覺得……你這樣子異常熟悉,我好像見過你這個樣子。」
  
  說著,他腦子裡確實出現了一些畫面,是他將水獺揣在懷裡的畫面。他抱著水獺,揉著她的肚子。
  
  司馬焦深信不疑了,「原來是水獺妖。」
  
  廖停雁:「……」好後悔,不該帶他去泡水,腦子都進水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6-17 10:23 PM

第七十八章

  廖停雁原本只是想跟司馬焦開個玩笑,誰知道一下子把自己給坑了,這傢伙自從聽了她的玩笑話後,就認定她是個水獺妖了。
  
  真要說的話,水獺妖是個什麼鬼,這從前聞所未聞的妖怪種類,他怎麼會這麼自然的接受了?
  
  不僅接受了,他還很喜歡,時常想讓她變成「原型」,廖停雁沒理他,不能再縱容他這樣下去了,她現在可是大佬,沒有一個大佬會這麼好說話的。
  
  廖停雁:「我跟你講,你要是再揉我肚子,我就把你變成小雞仔。」
  
  她想了下又嘴欠的添了句,「或者變成蛇,你的原型是蛇,你知道吧?」
  
  司馬焦已經通過「合理」的推測知道了自己上輩子可能是個厲害的蛇妖,他捏著廖停雁的臉頰不許她睡覺,說:「你可以讓我變成蛇,不過你自己也要變成水獺。」
  
  這男人竟然不惜自己變成蛇也要擼水獺,這是一種怎麼樣的執念?這個陛下不能像師祖一樣完美隱藏自己的喜好,所以說,其實以前的那個司馬焦,心裡是很喜歡她變成水獺的?
  
  果然是很喜歡吧,廖停雁想起來那時候他到哪都愛把自己放在身上。
  
  沒想到,師祖看著一張狂霸酷拽臉,竟然愛擼水獺?
  
  他以前對蛇蛇那個態度,可能因為蛇蛇沒有毛吧?對吧?
  
  夏宮後山的山溪,這幾日時常出現一條大腿粗的蛇,還有一隻皮毛油亮的水獺,水獺趴在蛇身上,顯得十分有靈性。
  
  ……
  
  南堰侯好不容易搜羅了幾個奇人異士,重金籠絡,想讓他們刺殺廖貴妃和突然出現的小殿下,當然最好的是能乾脆殺了司馬焦。
  
  為了掩護這幾人,南堰侯犧牲了不少的手下,最開始那兩撥刺客都是用來令司馬焦放下戒心,轉移視線的,最後這一撥的幾個人才是他的殺手鐧。他們在之前兩撥人的幫助下,混進了夏宮的守衛之中,這些奇人異士有會「易容」的,悄無聲息頂替了夏宮幾個不起眼的內侍。
  
  幾個人踩好了點,得知陛下和貴妃午後會在後山山溪裡納涼小憩,而這個時候他們身邊都沒有伺候的宮人,可謂是最好下手的機會。後山的守衛內鬆外緊,只要能突破外面的防線,到了裡面,他們要殺那狗皇帝和貴妃,自然輕而易舉。
  
  這些不愧是南堰侯花了一半身家重金求來的,成功突破了防守,來到山溪邊。
  
  「怎麼回事,人怎麼不在這裡?」一個嗓子尖尖的男人將這一條山溪看過一遍,疑惑道。
  
  「這溪裡浸著酒壺,應該就是這裡沒錯。」目光最沉穩警惕的男子指著溪水裡沉浮的酒瓶說:「或許他們是去了上游或者下游,時間不多,我們分頭去找!」
  
  一位細眼長眉沉默少言的男人已經一言不發迅速順著山溪往前尋找,而另一個身形微胖的,眼睛滴溜溜四處轉,忽然指著水潭一叢垂吊蘭草花下,「你看,那是一條黑蛇!這山間竟然還有這麼粗的黑蛇!」
  
  「好了,這是什麼時候,你還管黑蛇白蛇,趕緊把狗皇帝和他那個貴妃找到殺了才是要事!」沉穩男子看了眼溪中那一條沒有搭理人意思的大蛇,旋即移開目光。
  
  這四人分開尋找之後,蘭草花下那條黑蛇昂起頭,朝著他們離開的方向吐了吐蛇信,隨後又垂下了腦袋,繼續盤踞在水裡。
  
  一隻水獺趴在蛇身上,撩開用來遮太陽的蘭草,朝那幾人消失的方向看了看,爪子撓了撓臉上的鬍鬚,忽然口吐人言:「怎麼又有刺客,這四個刺客,有點不一樣啊。」
  
  他們好像摸到了一點點修行的邊緣,但不是什麼正經途徑,也沒有正式修煉,只是掌握了一點比普通人更厲害的能力,可能是遇到過些什麼奇緣一類。
  
  她故作嚴肅地說完,覺得差不多該輪到自己閃亮登場了,站起來撫了撫肚皮上濕潤的毛:「今天就讓你見識一下我的能力。」
  
  一條蛇尾巴把她拽了回去,捲起來。
  
  變成了黑蛇的司馬焦:「不用管,外面那些侍人很快就會發現不對,過來捉拿,這麼大太陽你亂跑什麼。」
  
  廖停雁被捲在尾巴裡,心想,你為什麼用尾巴這麼熟練啊?你以前畢竟不是真的蛇啊?!你進入設定這麼快的嗎?
  
  她剛把陛下變成蛇的時候,出於個人喜好,還給他加了紅色的花紋,結果這個陛下他不肯,還說什麼鵝子是黑蛇,他為什麼會有花紋,非讓她給去掉了花紋,簡直把廖停雁笑到岔氣。
  
  她用爪子抓了抓蛇的鱗片,「我是想讓你看看我現在有多厲害。」
  
  可憐都沒有什麼厲害的對手,害得她如今堂堂一個魔域大佬,竟然還要靠處理幾個小賊來展現自己,簡直就像是用屠龍寶刀剁螞蟻,用洲際導彈射蒼蠅。
  
  司馬焦:「別折騰了,我知道你很厲害就行了。」
  
  廖停雁躺了回去,「我感覺有點憋屈。」
  
  司馬焦:「嗯?」他隨口應了聲。
  
  廖停雁雙手放在腹部,「以前都是你護著我,有什麼危險,遇到什麼敵人,你都會像這樣——」她伸出一隻爪子,擺一下,「這樣刷一下解決。」
  
  簡而言之,她也好想在陛下面前裝個逼哦。她都這麼厲害了,為什麼沒有裝逼的機會?這個武力值放著好玩的嗎?
  
  感受到她身上的抑鬱之情,司馬焦昂起腦袋,「把我變回去。」
  
  他們兩個變回人,司馬焦順手理了理她的頭髮,然後拉著她坐下,自己從水中撈出來一瓶酒喝了口,「好了,等著吧,他們待會兒找不到人就會回來,到時候隨便你怎麼辦。」
  
  他這是為了哄美人一笑,把自己擺在這當魚餌了。
  
  廖停雁:「……我感覺你在心裡說我幼稚。」
  
  司馬焦抿了口酒,似笑非笑看她一眼,曼聲道:「沒有——」
  
  「他們在這!」
  
  四人找了過來,還沒開始說反派必備的話語,比如什麼「今日你們就要命喪刀下」之類的,就同時感覺腦子一痛,栽倒在地,人事不知。
  
  廖停雁收回打響指的手,背在身後,側身看一眼司馬焦,矜持地問:「怎麼樣?」
  
  司馬焦放下酒壺,平淡地拍了兩下手掌,「不錯。」
  
  廖停雁坐回他身邊,「我感覺,好像沒什麼成就感,也不爽。」
  
  司馬焦:「可能是因為你沒殺他們。」
  
  廖停雁:「我都抓住了,你都不問一下背後主謀?」一般權謀電視劇劇情都得這麼演,待會兒她還能展示一下玄幻世界的問話技巧,雖然沒有司馬焦以前那個真話buff厲害,但對普通人完全沒問題。
  
  司馬焦:「這麼簡單的事還需要問?」
  
  廖停雁:「你知道是誰?」
  
  司馬焦:「南堰侯。」
  
  南堰侯?就是這個人欺負我的陛下嗎,很好,你已經得罪了魔域魔主了。
  
  廖停雁揮揮手,讓那四個人睜開眼睛站了起來,她望向那四個人,神情冷淡,瞳孔微動,語氣忽然有些飄渺冰冷:「你們回去,處理了南堰侯。」
  
  那四人陡然清醒過來,看上去和之前沒什麼異常,然而他們此時看向廖停雁時,眼中都是敬畏和虔誠,毫不猶豫跪下:「是,魔主!」
  
  然後他們四人就毫不猶豫轉身離去了。
  
  廖停雁一回頭,見司馬焦在看自己。
  
  「怎麼了?」
  
  司馬焦忽然一笑,仰頭又灌了一口酒,才道:「以前你說話行事,都讓我覺得很熟悉,但是剛才你的樣子……我感覺我似乎沒有見過。」
  
  他笑起來,帶著手心的溫暖,貼在廖停雁頸脖一側,「令我有些陌生。」
  
  廖停雁忽然就沒了笑意,她微一側臉,避開了司馬焦的手,看向他放下來的那一壺酒,「你離開我十七年了,我又不是永遠不會變的。」就像他,從前也不愛喝酒,可現在,他時常小酌。
  
  司馬焦攬著她的後脖子把她拉回去,按著她的腦袋把她按回自己胸口,「為什麼生氣?因為我說陌生?」
  
  「只要你一直在我身邊,所有如今的陌生,都將變成日後的熟悉。」他低下頭,唇貼著廖停雁的耳廓,姿態非常親暱,低聲繼續說:「而且你一直在我身上尋找熟悉感,也想讓我在你身上尋找熟悉感,重複過去相似的場景,不會累嗎?」
  
  廖停雁:「……」
  
  她感覺手指像是被燙了一下,有些顫抖的疼。她沒想到他會突然戳破這一點,戳破她那些秘而不宣的心思。
  
  司馬焦總是這樣,他看著總是什麼都不在乎,也沒有注意,但其實他心裡什麼都明白,也什麼都清楚。
  
  從前是這樣,現在也如此。
  
  十七年,這不是一個很短的時間,至少對她來說不是。她是久別重逢,他是宛若初見,她不擅長愛,只有他最熟悉的樣子罷了。不論是夏日山溪,還是水獺,都是她在這漫長時間裡記起來的,他不記得了,所以她重現一遍。
  
  廖停雁默默起身,走進了溪水裡,她把自己變成了一條普通的小魚,混進了那一群拇指大的小魚中間。她現在不太想和司馬焦說話。
  
  司馬焦伸手捋了一把長髮,也走進了水裡,他彎腰去看那些小魚,思考著什麼,伸手下去抓魚。那些小魚在他手指伸下去的時候就一哄而散了,司馬焦不以為意,繼續在那裡抓魚,好像一定要抓到那個和自己躲迷藏的廖停雁。
  
  他在山溪裡轉來轉去,忽然猛地一捧水,合攏手掌往岸上走,帶著笑對手掌中說:「好了,別生氣了,我們先回去。」
  
  走到岸邊,他背後被人潑了一片水,廖停雁出現在他身後,板著臉朝他潑水,「你認錯魚了!」這男的什麼眼神?
  
  司馬焦卻早有預料一般扭頭,鬆開了手,他的手掌裡只有一捧水,沒有魚。他岔開腿坐在岸邊大石上,帶著笑撐著下巴看她,非常壞。
  
  他是故意的,他在詐她。
  
  廖停雁跟他對視片刻,躺回水裡,又變成了魚,這回她是真的不想理這個傢伙了。
  
  司馬焦走回水裡,伸手往水裡去抓魚,那些小魚還是一股腦遊走,只有一條,好像死了一般,僵硬地漂在水裡,一動不動。司馬焦忍下喉嚨中的笑,兩手把那魚捧起來,故意發問:「這回沒認錯吧。」
  
  他手裡僵硬的魚翻個身,朝著他:「呸——」
  
  司馬焦大笑起來,捧著她回去。
  
  其實,他想起來不少事,只是都沒有她,也並不令人心情愉快。
  
  「如果你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如果你不是『廖停雁』。」
  
  「我也會喜歡你。」
  
  「你信不信?」
  
  魚吐了個泡泡:「……憑什麼?」
  
  司馬焦:「憑白無故。」
  
  廖停雁:「故弄玄虛。」
  
  司馬焦:「虛與委蛇。」
  
  廖停雁:「……」蛇字開頭的成語有什麼來著?蛇蠍心腸?可是虛與委蛇的「蛇」讀音同「移」,這不行吧。
  
  司馬焦:「哈哈哈哈哈!」
  
  廖停雁臉一黑,媽的,我為什麼要突然跟他玩成語接龍?!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6-18 09:56 PM

第七十九章

  這一年冬日格外冷,南部幾郡從入冬起就下了好幾場大雪,比往年冷上許多的天氣讓平民們的日子難熬起來,沒有足夠抵禦嚴寒的衣物火炭,很快就開始出現凍死的人。
  
  最開始只是路邊無家可歸的乞丐,如漆黑的石頭一般被凍在路邊,然後就是一些偏遠村子,貧民棚戶區,體弱的老人小孩……因為這一場寒潮來得突然,一時間死的人又太多,底下的官員不敢上報,強行將凍死的人掩埋,不允許任何人離開原籍地。
  
  因此這一場災禍,最開始燕城王都方面並不清楚,等到消息瞞不下去了傳開來,大臣們匆匆前去皇宮尋找陛下商討,卻發現陛下根本不在王宮裡。他總是如此,說走就走,如今越發誇張了,竟連一點消息都沒傳出去。
  
  王宮裡如今只有個小殿下,坐在司馬焦常坐的那張椅子上,晃著腿一臉天真地看著他們。
  
  大臣們:要亡國了!肯定要亡國了!
  
  他們心中聲討譴責了一番陛下,又痛心疾首一回,然後聚在一起討論怎麼面對這場百年一遇的大雪災。反正陛下平時也不管這些,他們自己處理就好了。
  
  然後問題又來了,畢竟不是所有官員都大公無私,大家各有各的想法,又開始扯皮起來。
  
  他們在扯皮,陛下和貴妃此時卻在千里之外的南明郡,也就是讓他們爭論不休的「受災區」。
  
  前兩日廖停雁在宮裡待得無聊,發現今冬燕城王都沒有絲毫下雪的預兆,反倒南方寒氣迫人,她便突然起意想要去看雪。她在修仙地界,好些年都沒看到大雪了,有些想念,所以在商量過後,她帶著陛下乘著飛行靈器飛到了南明郡賞雪。
  
  漫天的白雪和鉛灰色的天空,讓這個婉約的南方大郡變成了雪嶺,雖然確實好看,但廖停雁只看了幾眼就擰起眉。
  
  有時候修為太高真的不太好,她的感知能力非常強,強到她能透過重重雪層,看到裡面被凍住的屍體,神識再拉高一些,一眼望去,甚至有些死靈怨氣徘徊。
  
  廖停雁沒了賞雪的心情。她的神情變化引起了司馬焦的注意,兩人站在南明郡一座城樓之上,司馬焦身上搭著一件黑色的狐裘,他溫熱的手掌蹭了一下廖停雁的臉,蹭掉了落在她臉頰上的一片雪花。
  
  「怎麼,這雪不好看?」
  
  「這裡死了不少的人。」廖停雁牽住他三根手指,有些懨懨的。
  
  司馬焦沒什麼表情,「既然如此,那就去個沒有死人的地方看雪。」
  
  廖停雁:「……」忘記了,這個祖宗從前在修仙界就是手一招帶來腥風血雨的人物,他並不在乎這些。
  
  廖停雁重新說:「看到這裡死了這麼多人,我覺得不舒服。」
  
  司馬焦這才眉頭動了動,「那就處理一下。」
  
  廖停雁思考了片刻,仰頭看天,天空之上,隱隱有什麼在閃爍。她忽然揮手,磅礡的靈氣直衝雲霄,震散了那些冰冷的雪雲。天光突然間明亮了許多,陰沉了一個月的地方終於出現了一絲太陽的蹤跡。
  
  她聽到隱隱的雷聲,沒放在心上,就是看了眼司馬焦。她得到靈火之後,但凡做點什麼事,總能聽到雷聲,只是得到靈火之後,她也不怕雷聲了。
  
  就好像司馬焦給她的不止是靈火,還有他的某一部分特質,讓她對這個世界少了許多畏懼。
  
  「不止南明郡,寒流一路往南,我現在震散一次,過段時間又會聚集起來。」廖停雁決定把魔將們找來幹活。畢竟一個人幹活太累了,拯救世界需要人手。
  
  她和司馬焦一起住進了南明郡郊樅景山的一處莊園裡,這裡的山林也被雪覆蓋,還未化去的厚厚積雪在陽光下閃耀,天地清朗,這景緻讓廖停雁感覺稍微好了一點。
  
  先前駐守在燕城王都的魔將們趕到,滿臉迷茫地領取了自己的任務——清雪救災。
  
  魔修:「我們……我們可是魔修啊。」
  
  魔將危厄滿面猙獰:「爺爺我也記得我們是魔修,可是魔主不記得了!要不你去提醒她一下?!」
  
  魔修轉了轉眼睛:「我們真的要去救這些凡人?都死了這麼多人,魔主肯定也是隨口吩咐,不如我們——」
  
  魔將危厄瞬間露出了忠君愛國的濃眉大眼,一抬手:「來人,這人違抗魔主之命,把他綁到魔主那裡去!」
  
  魔修:「!!!」
  
  試圖陽奉陰違偷偷搞煉屍材料的魔修被燒死x1。
  
  魔將們帶著老實下來的魔修們各自奔赴受災嚴重的幾個郡,驅散寒流,人工停雪。這事其實並不難,就是有些瑣碎,幹完活回來匯報的魔將得到魔主的認可後,紛紛放鬆離去。
  
  魔將危厄是速度最快的一個,他見過魔主準備離去時,恰巧在走廊遇上了司馬焦。這個前任魔主統治魔域的那段時間,所有人看到火焰都覺得心驚肉跳,危厄也是一樣,他從未見過那麼強大又殘暴的魔主,幾次三番差點給他嚇破膽子,哪怕他現在是個凡人,危厄也下意識感到恐懼。
  
  他忍不住屏息,站在一邊想等這祖宗自己離開。反正他現在又看不到我,魔將危厄在心裡這麼安慰自己。
  
  「危厄。」
  
  魔將危厄一僵,對上司馬焦的眼神,背上一瞬間寒毛直豎。他看到我了!看到我了!
  
  等到司馬焦走了,他才恍然回神,想起來剛才他說了什麼——「將雪帶到這一處樅景山。」
  
  只說了這麼一句,就直接走過去了。
  
  危厄忽然猛地一拍手,嘿呀!前任魔主他、他竟然記得我的名字!忽然覺得好榮幸好驕傲啊!
  
  不過,「將雪帶到樅景山」這是什麼意思,樅景山就是這一片山頭,他老人家想讓這座山下大雪?現任魔主想讓雪停,前任魔主想讓下雪……嗯,他是不是知道太多了,是不是遇上事兒了?
  
  他的一位下屬聽聞此事後,搖搖頭,「將軍,您可還記得前任魔主在魔域時嗎?道侶要什麼他給什麼,就算不要,只要喜歡也會尋來給她,你看這如今這做法不是很熟悉嗎?依我看,是咱們現在這位魔主想看雪,或者從前的魔主想同道侶一起看雪!」
  
  危厄:「嘖嘖,道侶實在也太麻煩了! 」
  
  小小抱怨一句,然後乖乖去做,將寒流與雪雲趕至這一片荒無人煙的山林,給山莊裡的兩位元主子人工降雪。
  
  廖停雁在見紅螺,紅螺偶爾會從魔域過來看看她,順便帶一大堆清穀天送的特產,給廖停雁改善一下生活。
  
  紅螺一來就看到她把魔將們指使的團團轉,她不明白了,「你這是在幹什麼,閒著沒事管這些幹什麼?」她畢竟還是個土生土長的魔修,很是不理解廖停雁的做法。
  
  廖停雁也沒多說,只說:「可能因為我終究是個凡人。」
  
  紅螺翻個白眼:「你這個修為,你跟我講你是凡人?」
  
  可是有再高的修為,心是凡人的話,也就確實算是個凡人了。這可能就是她能看著魔域和修真界裡面那些鬥來鬥去,各種死人,卻受不了凡間這一國一地的雪災死人的原因。
  
  能接受波瀾起伏人生中的犧牲,但看不得平凡人生裡的災難。這大概就是所有普通凡人的心理。
  
  紅螺也不願意拿這種小事和她多說,「算了,這點小事,你想做就做吧,反正只是些普通人。」
  
  廖停雁就是這個時候發現了外面在下雪,她先是一愣,然後閉目一瞬,神識發現雪只存在於這一片山林,存在於她眼前所見。
  
  後山松林上的雪還沒化完,這一場大雪下來,大概又能維持很久的純白世界。
  
  廖停雁大開著窗戶,任由紛飛的雪花飄進來,帶走屋內的溫暖氣息。她來這裡是想看雪的,知道這一點的只有一個人。
  
  紅螺正和她說起司馬焦,「你到他身邊大半年了,他想起來多少了,有沒有想起你?你們現在怎麼樣?」作為廖停雁最親密的朋友,她總是很擔心自己的朋友出現感情問題。
  
  她說了半天,發現廖停雁沒回答,她看著窗外的雪,臉上帶笑。
  
  算了,不用問了。
  
  她耳朵一動,忽然快速說:「我說完了,先走,下回再見。」說完從窗戶跳了出去,瞬間消失。
  
  紅螺一走,司馬焦就走了進來,他自然地坐到廖停雁身後,抱著她一起看窗外的雪。廖停雁習慣性靠在他懷裡,手指微動,屋內的暖爐就開始散發熱度,他們周圍的空氣都變得溫暖如春。
  
  下著大雪的時候,天地之間總是格外寂靜。廖停雁有那麼一瞬間想問司馬焦,想起來多少了。他讓這場雪出現,就表示他確實想起來很多。
  
  可是,廖停雁終究沒有開口問,她只是覺得很安心。
  
  她很早就知道,司馬焦遲早是會想起來的,他畢竟不是轉世,而是寄魂託生。
  
  如果說轉世是一台電腦零件拆開,分開重裝到其他的電腦上,那寄魂託生就只是一台電腦重裝了系統,還是備份了資料的那種。就算當初生下他的孕者沒吃還魂丹,他的記憶也會慢慢找回來,只是之前廖停雁不知道這個過程需要多久。
  
  真要說的話,她自己的記憶想完整找回可能還更難些。因為司馬焦他只要隨著年齡增長,就自然想起來了,而她每次都需要神魂的疼痛,才能想起來被洗去的記憶。
  
  廖停雁這一輩子都在「順其自然」,她捏著司馬焦的手,感覺道他身體裡那一點微弱的靈力湧動,慢慢睏倦地閉上了眼。
  
  順其自然吧。世上的事都是越想越複雜的。
  
  南方幾個郡的大雪都停了,唯一沒有停雪的只有無人踏足的一片樅景山。
  
  司馬焦和廖停雁去後山松林漫步,一把紅傘落滿了雪,變成了白色,林中有一處小徑,通往山上一處野亭,兩人反正無所事事,乾脆拾階而上,踏雪尋亭。廖停雁少有這種願意自己爬山的時候,往常她都待在一個地方「冬眠」。
  
  正所謂春睏夏休秋乏冬眠,是所有社畜的生活習性,哪怕廖停雁不做社畜很多年,還是沒有改變。
  
  兩人走在山徑上,司馬焦走在前面一點,他頭上沒有傘遮著,肩上落了雪,廖停雁落後一步,她舉著一把傘,自己遮著雪,兩人就這麼一前一後走著。廖停雁轉動傘,唰唰唰有雪落在司馬焦的狐裘上,被他輕輕一抖就落了。
  
  他扭頭挑下眉,又繼續不緊不慢走著,沒把她的騷擾放在眼裡。
  
  山上那個野亭荒涼敗落,破的差不多了,幾乎被雪掩埋,兩人轉了一圈,踱步到亭邊的一棵枯樹下。司馬焦伸手搖晃了一下,枯枝上的雪瞬間落了廖停雁滿腦袋,她才剛收了用來裝逼的傘。
  
  廖停雁:「……」
  
  司馬焦在她反擊之前,折下了那根抖落了積雪的枯枝。他的手指在枯枝上點了點,那根枯枝飛快長出花苞,眨眼就開了幾朵粉色的山桃花。
  
  這是回春術,很普通的一個術法。
  
  廖停雁默然片刻,接過那枝在雪中露出粉色的山桃花。
  
  司馬焦便牽著她的手回去了。
  
  「我知道你在怕什麼,但是我以前說過,只要我在,你就什麼都不用怕。」
  
  廖停雁晃著那枝不合時節的桃花,心想:我又有什麼好怕的,在這個世界,我唯一怕的不就只有你嗎。
  
  但她的陛下就像這一枝花,想開就開了,半點不由人。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6-18 10:01 PM

第八十章

  廖停雁半夜突然驚坐起,看到床邊插在花瓶裡的那一枝山桃花,伸手把身旁的司馬焦給搖醒了,震聲問:「你都想起來了還讓我變水獺給你看?!還假裝蛇妖逗我玩兒?!」
  
  司馬焦沒睜開眼睛,啞聲噓了一聲。把廖停雁拉回來按在胸口上,安撫地拍著她的背,臉埋在她的頭頂。
  
  司馬焦:「睡了。」
  
  廖停雁瘋狂搖頭,甩了司馬焦一臉頭髮,終於給他鬧醒了。他只好放開廖停雁,攤開躺在床上,捏了捏鼻樑,斜睨她一眼。
  
  廖停雁:呵,半夜把人搖醒果然很爽啊。看到了嗎,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司馬焦:「你……不如坐到我身上來搖?」
  
  廖停雁發出了嫌棄的一聲:「呃——誰要滾床單!」
  
  司馬焦坐起來,「好吧,那我來。」他突然撲向廖停雁把她壓在床上,然後滾了一圈。
  
  廖停雁:「!!」你搞啥!
  
  滾了幾圈停下來,廖停雁吹了一下甩在臉上頭髮,覺得司馬焦是不是腦子又有病了?大半夜的滾床單?
  
  廖停雁:「請問,你在做什麼?」
  
  司馬焦:「自然是滾床單。」
  
  廖停雁想起了久遠以前的「摸魚」事件,臉色頓時有點猙獰,她一個用力,抱著司馬焦的腰往回翻滾,「行,來滾啊!」
  
  外面守夜的宮人聽到這大半夜的動響,臉上露出微妙的神色,陛下和貴妃……嘖嘖嘖,真是激烈啊。
  
  兩人玩鬧一樣滾了兩圈,把床上的被單枕頭滾了一地,廖停雁的腦袋撞到了床架,司馬焦伸手擋了一下牆,讓這場幼稚的遊戲停下來,他的手掌摀住廖停雁的後腦勺,低頭在她臉上親了下,「好了,睡吧?」
  
  廖停雁:「……」我剛才在幹什麼?為什麼現在每次生氣,就突發性被他傳染沙雕,這人是有毒嗎?
  
  看到她的表情,司馬焦笑起來,廖停雁感覺他胸口裡的震動,覺得鼻子癢癢的,就近湊在他胸口蹭了一下。
  
  蹭完發現司馬焦表情不太對。他的手指撫到她的衣襟拉開,往她的脖子上蹭了蹭,「行吧,待會兒再睡。」
  
  然後她們滾了另一個意義上的床單。和剛才鬧翻天的踢枕頭踹被子不同,這一回安靜又纏綿。廖停雁在這個時候,會懷疑司馬焦從前是不是真的蛇妖,那細密無聲的糾纏令人戰慄窒息。
  
  「嘶——」她吸了一口氣,抓緊司馬焦的肩膀,耳邊聽到司馬焦微微的喘息和笑聲。
  
  「我是想起來了,和我想看水獺有什麼關係?」
  
  廖停雁:「……」捏他屁股!
  
  ……
  
  之後廖停雁再追問他想起來多少了,司馬焦只說:「該想起來的都想起來了。」
  
  廖停雁就沒再問這個,只是像影子一樣跟著他,司馬焦去哪裡,她就去哪裡。司馬焦偶爾會故意一個人出去,然後就悠哉地看著她匆匆出來找。
  
  廖停雁:「祖宗!別離我太遠!」
  
  她每回看著司馬焦那一臉「真拿你這個黏人小妖精沒辦法」的神情,就燥的感覺像是來了大姨媽,忍不住朝他大聲逼逼:「祖宗!你有點自覺好嘛!」
  
  司馬焦意外地很喜歡看她變成暴躁鹹魚的模樣,看夠了才問:「什麼自覺?」
  
  廖停雁簡直給他氣到飛起,板著臉快步走過去,她剛準備開口說話,司馬焦上手一把將她抱起來,抱著大腿抬起來那種,廖停雁差點給他抱得一個倒栽下去。她往前趴在司馬焦身上,被他抱著往那仍積著厚厚一層雪的石階走去。
  
  只暴躁三秒就恢復了原樣的廖停雁摟著他的肩,「你就一點都不怕嗎。」
  
  還是之前那條路,司馬焦抱著她往上走,步子不快不慢:「有什麼好怕。」
  
  廖停雁沉默了很久,彷彿自言自語一般說:「最開始,你在庚辰仙府被困,後來你能脫困,恐怕付出了不小的代價,那時候我還不懂,可是後來就想明白了。」
  
  「我們那次逃離庚辰仙府,你差點死了,吃下的那一枚丹丸效果太好了,現在想想那樣徹底治癒你的損傷,恐怕是有代價的,那個代價是什麼?」
  
  「之後,你幾乎殺盡了師氏一族還有庚辰仙府那麼多頂尖的修士,要殺他們,你又犧牲了什麼?你的靈火是不是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失控的?在魔域幾年,都說你嗜殺,時常無緣無故將人燒成灰燼,是因為你當時已經無法控制了是不是?」
  
  他這個人,就是痛得要死了,傷得快死了,也不想讓人看出來一 點,總要擺出勝券在握的樣子。
  
  「你跟我說過的,你說天要亡司馬一族,你就是最後一個,所以你一定會死。」
  
  他掙扎過,最後選擇將生命給她。自我犧牲的幾乎有些不想他了。
  
  「你本來應該死了,是我、是我強迫把你的神魂拉了回來,你的苦難本來應該在十七年前就停止了……」
  
  如果是那樣,他不會成為現在這個陛下,不會有這樣一個千瘡百孔的國家,不會遇上這些無休無止的天降災難。如果只是這樣,她可以護著他,可是當他再次走上修仙之路,沒有了靈火和那一身司馬血脈的司馬焦,他還能對抗這一方天地嗎?
  
  她又能在「天譴」之下護得住他嗎?如果護不住他,她怎麼能看著他在這世間苦苦掙扎。
  
  「司馬焦……我很沒用的,就算你千方百計把靈火留給我了,我也比不上你厲害,我怕我護不住你。如果我強行留下你,就是為了讓你再痛苦的死一次,那我為什麼要強求?」所以,只有這平安喜樂幾十年,不可以嗎?
  
  她越說聲音越低。
  
  司馬焦抱著她往石階上走,突然笑出聲。
  
  廖停雁:「……」你看看這悲情的氣氛,這種時候你可以不要笑場嗎?你尊重一下我心裡的痛苦好嗎?
  
  司馬焦:「你搞錯了一件事。」
  
  廖停雁:「什麼?」
  
  司馬焦:「如果我打定了主意灰飛煙滅,你不可能『強留』下我的神魂。」
  
  廖停雁一愣後,猛然反應過來,往後一仰,不可置信地盯著司馬焦的臉,「你……」
  
  司馬焦臉上露出她很熟悉的笑,就是十七年前,他在她面前燃燒起來時臉上那個笑,帶著洞悉一切,帶著早有預料。
  
  可她現在才看明白。
  
  「那是我給你的選擇。如果你寧願承受痛苦也想讓我留下,我就會留下,若是你並沒有那麼愛我,我也願意將神魂為你做一次燈引。」司馬焦很隨意的道:「總歸是給了你的東西,你願意如何,就可以如何。」
  
  「現在也是這樣。」
  
  廖停雁想起當初自己把司馬焦的神魂從靈火中分離的情景,確實比她想像中容易。
  
  她突然恨得有些牙癢癢,低頭一口咬住司馬焦的肩,她第一次這麼用力,口中很快就嚐到了腥味。司馬焦卻連哼也沒哼一聲,甚至還大笑起來。
  
  「你看,你想我留下,想我陪你更久,我都可以做到。而且,我其實並不需要你保護。」
  
  說話間,他已經走到了上次那個山間野亭。
  
  司馬焦側了側頭,撫了一把廖停雁的頭髮,「好了,鬆嘴。」
  
  他把廖停雁放在了那棵山桃樹下,扶著樹枝,彎腰親她沾了血的唇。「真兇,我第一次見到你這麼兇。」
  
  廖停雁靠在那棵山桃樹樹幹上,被親的仰起頭,她看見司馬焦漆黑的,彷彿跳躍著火焰的眼睛,還看見他們頭頂這棵樹驟然間如春風吹過,白雪融化,枯枝上綻開無數朵粉色的山桃花。
  
  她聽見了雷聲。抓著司馬焦衣襟的手一緊。
  
  司馬焦握住她的手,抬起頭,紅色的唇往上勾起,「你在這裡看著我渡這一場雷劫。」
  
  他要渡雷劫?為什麼她沒能看出他到了需要渡雷劫的時候?
  
  是有什麼遮掩了她的感知,甚至是遮住了天機?!
  
  廖停雁看他起身後退,險些追過去,卻被司馬焦一手按了回去。
  
  「安靜看著。」
  
  他側身站在那,仰頭望天。廖停雁眼前一個恍惚,好像看到了當初在三聖山,站在高塔外面對著一群庚辰仙府修士的那個師祖。
  
  廖停雁的瞳孔忽然縮緊,因為司馬焦的手中出現了一團火。不是他以前的紅色,而是無色的,只有邊緣能看出一點藍,這火很小,但它一出現,周圍的溫度瞬間就升高了,這一片山林以這一處坍塌野亭為中心,積雪飛快融化,就彷佛快進的動作,地面上長出絨絨青草,周圍的樹木也開始青翠。
  
  這是……靈火?為什麼他還有靈火,又為什麼是這個顏色?
  
  廖停雁滿腹的疑問,司馬焦望向她,說:「這是你為我點燃的火。」
  
  這是當初師氏一族用奉山一族血肉培育出的一朵新生靈火,也是被他融合後,導致他當初身體迅速崩潰的東西。不過現在,它經過靈火融合,又有最後一個司馬氏的血肉煉化,如今被廖停雁身上那一簇靈火引燃,已經變成一朵全新的,可以不斷生長的靈火。
  
  ——這是他當初所設想的,最好的結果。他賭贏了。
  
  雷一聲聲墜落,又一次次不甘散去。司馬焦手中的靈火重回身體,他剛才靈氣充盈的身體,融合進了那靈火之後,再次變得氣息純粹,彷若凡人,廖停雁也看不出異樣。
  
  他一拂袖,拂去身上塵埃,走到廖停雁身前,伸出手給她,「走吧,回去了。」
  
  廖停雁茫然地看著他。
  
  司馬焦搖了搖花枝,抖落了她一身。
  
  廖停雁回神,問他:「你是不是還能陪我很久?」
  
  司馬焦:「你想要多久就有多久。」
  
  廖停雁:「那,我也不用害怕?」
  
  司馬焦:「我早就告訴過你不用怕。」
  
  廖停雁:「所以你就什麼都不解釋,故意看我為了你急的團團轉?」
  
  司馬焦:「……沒有。」
  
  廖停雁明白了,「多說無益,狗賊受死!看招!」
  
  她一躍而起,司馬焦側身躲過,拉住她的手腕放在唇邊一吻,「為什麼又生氣。」
  
  廖停雁毫不猶豫一把薅住他的頭髮,「我今天就要告訴你,什麼事都瞞著老婆,總有一天是會遭受家庭暴力的!你真以為我不會打人是嗎?!啊!」
  
  不趁著他現在還沒恢復巔峰實力揍他一頓,日後就更揍不到了。
  
  司馬焦:「嘶——」
  
  陛下被按在樹上打,好好一樹山桃花,都給她們搖晃的落光了花。
  
  司馬焦給她沒頭沒腦按在樹上,剛想轉身抓住她的手,就聽到她一邊踢他的腿一邊大哭,頓時頭疼地又趴回去了。
  
  算了,讓她踢夠了再說,反正也不太疼。
  
  司馬焦,一個能為了廖停雁去死,卻絕不明白她此刻為何大哭的老狗逼。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6-18 10:57 PM

第八十一章

  司馬焦這個皇帝,當的非常有水分,就像他當初當人家師祖,根本也不像個師祖,反而像個敵方陣營的大魔頭。鑑於他從前當慈藏道君卻搞垮了庚辰仙府,當魔域魔主又幾乎殺了大半個魔域的魔主和魔將,廖停雁也不強求他好好當個皇帝了,反正一切有她……的魔將們看著,絕不會有大事。
  
  南郡的雪災突然被解決,來年春天的一場瘟疫還沒來得及大規模爆發,剛報給了陛下,就消彌於無形。魔將不擅長應對瘟疫,他們只擅長傳播瘟疫和活屍鬼靈製造慘案,所以這事是委託給了修仙界一些人士去做的,其中清穀天也出了力。
  
  受魔域邀請前往凡人聚集的國度替普通人驅散瘟疫,眾修仙人士一邊幹活,一邊都有點上頭。
  
  我們可是修仙正派人士啊!為什麼要和魔域一起拯救世界?!不是,為什麼魔域要拯救世界?他們是修仙的,還是我們是修仙的?
  
  這個事完滿解決了之後,到處都流傳起陛下得天命庇護的傳言,說他能請仙人下凡相助。
  
  一群從前對司馬焦又懼怕又暗自嫌棄的臣子們不知腦補了些什麼東西,對待司馬焦越發惶恐,連小殿下兩三年過去沒長個是因為什麼都不敢去問。
  
  宮人之中某個傳言傳的有鼻子有眼,說是小殿下的宮殿曾在風雨交加的夜晚出現巨大的、如蛇一般的影子,幾乎纏住了整個宮殿。
  
  「什麼蛇,那必然是龍!」
  
  「對對,小殿下乃一國太子,當然有真龍之氣!」
  
  司馬焦並不在乎這些,他和廖停雁並不常待在王宮。廖停雁就算癱著,也更喜歡風景優美,美食眾多的地方,所以她在一個地方住一段時間,總要找個其他地方待一陣,經常是半年或者一年一換,基本上看心情。
  
  這大概就是鹹魚對於旅行的夢想——說走就走,想去哪就去哪,但不管在哪都要癱著。
  
  對於把蛇蛇一個丟在王宮的行為,廖停雁起先還有些過意不去,司馬焦卻說:「讓他待在那,當一段時間皇帝對他日後更好,當個十幾年皇帝就能說話。 」
  
  人間王朝的氣運,和修仙界的氣運,自有不同之處。司馬焦一個大佬,用一己之力和不同的針對性方法,把道侶和跟班都餵的嗖嗖升級。
  
  司馬焦這個可怕的男人,恐怖如斯!
  
  不知道什麼時候想起來自己其實沒有鵝子的陛下,仍是把大黑蛇當做鵝子養著,廖停雁之前想看的,他想起一切後自打臉的情況沒有出現。
  
  她略有點失望,小陛下一旦變回了老狗逼師祖,就越發能裝模作樣了,她根本看不出來他有沒有惱羞成怒,連神交也感知不到,能感知到的,都是些她不好意思說出口的東西。
  
  司馬焦近來脾氣好了許多,沒有從前師祖那種時時刻刻隱忍爆發的戾氣,廖停雁覺得這和他的睡眠質量提升有很大的關係,可見睡眠充足對於保持心情愉悅有多麼的重要,連狂躁症都能緩解治癒。
  
  他們近來到了先前從未踏足過的地方,修仙區域比較邊緣的西區,這裡有幾千座大山連綿,有終年不散的雲霧和濕潤的雨氣,還有無邊林海和數不清的本地美食。這裡靈氣不濃,比魔域還要差一點,不過有些特色的修仙族群,他們修的不是正統的五行術法,而是靈巫術。
  
  廖停雁是為了當地特產美食烤菇子去的,可是到了地方吃了頓菇子之後就有點身體不適,全身發燙。她躺在床上懷疑人生,覺得自己是不是蘑菇中毒,可她都是大佬了,還會因為小小的蘑菇中毒嗎?這一點都不修仙!
  
  然後睡了一覺起來,發現自己身下多了個蛋。
  
  廖停雁茫然看著自己手裡的東西:「……」蛋?
  
  等一下,這個蛋,這個有花紋的紅色的蛋是什麼?司馬焦趁我睡覺時候塞過來逗我玩的?
  
  司馬焦剛好走進來,廖停雁將手裡溫熱的蛋舉起來朝他示意,「你的蛋,拿走。」
  
  司馬焦捏著那蛋看了兩眼,坐在床邊拋了拋, 「你跟我生的?」
  
  廖停雁:「呵,我們兩個人類,怎麼生個蛋出來。」醒醒,你根本不是蛇妖設定了!生不出蛋的!
  
  她還是傾向於這是司馬焦搞出來逗她的,這人最近不是一般的皮。
  
  司馬焦端詳了一下那蛋,猛地往旁邊的牆壁上一敲。廖停雁心裡一緊,脫口而出:「我的蛋!」
  
  剛說完她察覺不對就立馬改口喊:「你的蛋!」
  
  那蛋沒有被敲出蛋花,還是一個橢圓的蛋形。
  
  司馬焦:「不如你孵著試一試,看能孵出來什麼?」
  
  廖停雁沒有從前那麼好騙了,聞言懷疑地、警惕地瞧著他:「你根本就知道這裡面是什麼吧?」
  
  司馬焦笑一聲,躺在她身邊,順手把蛋從她領口扔了進去。廖停雁感覺那溫熱的一顆蛋咕嚕嚕掉到肚子上,立刻掏出來往司馬焦懷裡塞,「你要孵就自己孵!我不幹!」
  
  司馬焦抓住她的手,包裹住那顆蛋,「既然這樣,乾脆烤了吃了。」說話間,他的手掌冒出透明帶藍的火焰,裹住了廖停雁的手包括那顆蛋。
  
  廖停雁:「等下!」怎麼說燒就燒,萬一裡面真有活物燒死了怎麼辦!
  
  她手掌裡那顆蛋已經啪一聲被燒裂開了。
  
  裡面咻的冒出來一團紅色的火焰,一出現就大喊:「我糙,你們這狼狽為奸的狗道侶,又想折磨老子!老子真是倒了八輩子黴才會被迫跟了你們!」
  
  竟然是髒話小火苗!真是久違了。
  
  廖停雁還以為他早在當初就給司馬焦煉化沒有意識了呢,畢竟這差不多二十年了,她擁有這朵靈火,可從來沒聽過髒話小火苗吭聲。
  
  她下意識去看司馬焦,看到他的表情,她就知道這事肯定他早就知道了。這男人沒告訴她的事不止一件兩件。最氣人的地方在哪呢?他不是故意隱瞞,就是覺得這事沒必要說,腦子裡整天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所以,她一般是撞上一件事,知道一件事。都不知道他還能給出什麼樣的「驚喜」。
  
  廖停雁揪住那嘰嘰歪歪的火苗,往司馬焦懷裡一丟,「這怎麼回事。」
  
  「靈火本體能離體出現。」司馬焦把那朵髒話火苗彈開,「說明你現在已經完全融合了這靈火。」
  
  畢竟廖停雁不是奉山一族的血脈,他當初強行讓靈火給她繼承也不是那麼容易的,這需要一個漫長的融合過程,在他的預想中應該是三十年。不過因為這幾年被他那朵靈火勾動,提前融合完成了。
  
  靈火綴在一邊的玉枕上,好像已經被憋了許久,膽子也大了不少,大聲說:「姓司馬的,你有沒有良心!虧我跟了你那麼多年,你為了另一個女人,說拋棄我就拋棄我,你看看我現在縮水成什麼樣子了,你們司馬家……」
  
  這話怎麼聽著就那麼不對勁呢?
  
  廖停雁:「是我打擾你們了,告辭。」
  
  她想明白了,她之前擁有靈火,卻不能像司馬焦那麼隨意使用,還以為是自己沒有奉山血脈才會導致靈火威力降低,現在看來是之前沒有完全融合。現在完全融合靈火,她心裡又有了很多明悟,感覺到身體裡的力量再一次增強。
  
  廖停雁:「……」突然明白當初司馬焦是怎麼想的了。
  
  先把魔域的刺頭和修仙界能主事的都嚇怕了,然後給她靈火裝逼嚇人,等她靈火徹底融合,他遺留下來的威望差不多也無法再震懾有異心的人,不過那時候完全融合靈火的她也什麼都不怕了。
  
  他考慮的可真周全,比她原來想的還要周全。
  
  廖停雁按住喋喋不休的髒話火苗,把他收了回去。就床躺下。司馬焦這人,怎麼總是讓人又感動又氣?
  
  這磨人的老祖宗!
  
  她不吭聲,司馬焦瞧她一眼,拉了拉衣袖,將手腕放到她面前。廖停雁配合地張開口,在他的手腕上咬了一口。
  
  「不氣了?」司馬焦摸著那一排牙印,按照深淺程度估計她這回的生氣程度,是一般生氣。
  
  「嗯。」廖停雁感覺要是每次都因為這些事跟司馬焦生氣,她遲早變成個氣球被放飛,而且生氣非常累,一次還行,多來幾次受不住,所以還是算了,意思意思氣一下以示尊敬。
  
  莫名其妙的,兩人就變成了這麼個模式。廖停雁一有生氣的預兆,司馬焦就抬胳膊送手指讓她咬一口撒氣,或者讓她自己隨便找地方咬。
  
  他有一撮頭髮就是被她咬的毛毛糙糙的,至今還在他的髮尾處晃蕩,時不時會被他夾起來看一看。
  
  廖停雁好了,爬起來去找吃的,美食在廖停雁的人生裡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她為此不惜隱姓埋名,跑到這裡,當然不可能只吃一頓。
  
  美食還沒吃上,先遇上了個潑辣的妹子,瞧上了司馬焦的美色,當街和廖停雁吵了起來。
  
  廖停雁:「……」吵架我不擅長啊。
  
  於是她放出憋了很久的髒話小火苗,雖然這火苗罵人詞彙量不高,但眾所周知,小孩子高亢的尖叫和蠻不講理的哭喊抱怨,能戰勝一切罵街。那還想勾搭司馬焦的妹子黑著臉堵著耳朵落荒而逃。
  
  廖停雁在一邊吃完了兩串野味烤菜,覺得衝這特殊的風味,確實沒有白來一場。
  
  這裡的男男女女也異常熱情。
  
  回去的路上,廖停雁被個臉上塗抹著油彩的野性男子勾搭了。這裡男男女女勾搭人,都是能吵贏了打贏了直接搶回去睡了再說的,所以說廖停雁其實是收到了那男子的比鬥邀約,不過他話還沒說完,就在廖停雁面前燒成了灰。
  
  廖停雁:「……」她聽到周圍響起一片尖叫,人群騷亂。
  
  看到旁邊的司馬焦動了動手指。
  
  他冷笑一聲,許久未見的戾氣漫上來,周身火焰搖曳。
  
  ——就像當初三聖山那個搓出火海的火焰大魔王。還以為他脾氣好了,現在看來可能是錯覺。
  
  修真界的大魔王傳說,又有了後續。
  
  廖停雁:「祖宗!快收了神通吧!我來,我來行不行!」
  
  後來,傳說中的大魔王,變成了兩個。
  
  廖停雁:「……」好冤喏,都是司馬焦黑我的。
  
  離婚是沒辦法離婚的,只能被他黑了一輩子。
  
  (正文完)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6-19 10:40 PM

番外一 ABO

  新星曆451年,廖停雁跟隨家人一起從中部的H-2星搬到了首都星A星。
  
  因為她的父親升官了,從士官升到了中尉,而她的大哥也得到了軍功,所以一家人終於有資格搬遷至首都星。
  
  廖家七口人,廖父廖母,典型的AO配對,而他們生下的五個孩子,包括廖停雁在內,全都是A。廖停雁上有哥哥姐姐,下有弟弟妹妹,兄弟姐妹五個站在一起,排行老三的她比不過哥哥姐姐挺拔健壯,也比不過弟弟妹妹驕傲活潑,所以廖父廖母常對著她嘆氣:「老三啊,你看起來不像個A,更像個B或者O啊。」
  
  所謂A、B、O,指代如今的性別體系三大類。A指代戰鬥力和精神力遠超出一般人的一部分人,只要是A,不論男女都是硬漢中的硬漢。O則和A完全相反,體力戰鬥力都不高,還一般都敏感而溫柔,體質天生適合生育,和A之間會因為資訊素產生感情,越是相融度高的資訊素,雙方的感情就會越好。
  
  至於B,則是普通人,沒有超凡之處,也沒有資訊素,這一類占瞭如今總人數的大部分。
  
  幸運地作為一個素質高出一般人的A,廖停雁本該像姐姐那樣是個喜好爭鬥,永不服輸,勇敢且堅韌的「超人」,可惜,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具身體裡的靈魂是個來自遙遠地球的客人,所以她的性格完全不A。
  
  總之這些年來,兄弟姐妹們都以她為恥,覺得她這樣的弱雞有辱A群體的高大上名聲。
  
  廖停雁:行叭,我無所謂。
  
  她們到了首都A星沒多久,廖父去拜訪上司,進行基本的社交,這一天晚上,帶著大兒子參加完一個宴會回來的廖父異常興奮,招來了自己的幾個孩子,「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訴你們!」
  
  廖父說,帝國的太子到了適婚的年紀,然而在上流階層,他找不到一個匹配度高於百分之六十的結婚對象,沒辦法,眼看太子都到了24歲了還沒找到適合的結婚人選,皇帝只能放低要求,連尉官級別家庭出生的孩子,都能有機會入選太子的結婚人選。
  
  廖父這麼興奮,是因為他家五個孩子,最小的雙胞胎剛滿十八,長子二十五歲,五人都有機會成為太子妃。
  
  哦,對,帝國太子司馬焦,是個O,所以他得找個A。
  
  廖停雁看著一家人興奮地交談,母親說起要做新衣裳,覺得場景莫名有點像是《灰姑娘》。
  
  廖停雁對這事消極怠工,她一個完全不像A的A,按照現在O們的審美標準,她反正肯定不會入選。
  
  帶著去長長見識順帶吃頓好的想法,廖停雁在半個月後跟著家人一起走進了那個豪華寬廣的皇家宴會廳。這裡是首都星一處知名的皇家宴會廳,能容納數萬人一同進行宴會,一走進去,廖停雁就差點被那刺目的光芒閃瞎了眼。
  
  上百盞幾十米長的超豪華水晶吊燈,繁複花型玻璃穹頂,光可鑑人的金色地板。悠揚的音樂,衣冠楚楚的人群,站立於兩旁身穿金紅兩色制服的挺拔士兵,還有優雅穿梭於賓客之間的侍從。剛好到了整點,室內的音樂噴泉在人們讚歎聲中噴發,製造出了室內的人工彩虹。
  
  廖停雁:……這也太誇張了吧。
  
  她今天穿著一套新做的禮服,因為是個女A,沒有選擇裙子,而是更類似於男子的長褲禮服,但更加優雅輕靈,習慣了穿寬鬆T恤的廖停雁怎麼都覺得不習慣,腰勒得慌。
  
  她以為今天能見到那位傳說中的宴會主角帝國太子司馬焦,但到宴會快結束,這位主人公也沒出現。廖停雁在其他人的竊竊私語中聽到了一點小小的八卦消息,據說那位太子很不滿這種大型徵婚,所以不想來。
  
  皇室的消息很難傳出來,她到現在才聽出來,那位太子殿下好像不太像是傳統的O。
  
  兄弟姐妹們都已經和各自新認識的朋友們火熱聊起來了,只有廖停雁,又是落單的一個,她被室內的嗡嗡聲吵得頭疼,想找個沒人的角落坐一會兒。
  
  「你去哪?」大哥非常敏銳地投過來一道視線。
  
  廖停雁用老實人的面孔說:「解決生理問題。」
  
  大哥:「快點回來,不要亂跑!」
  
  雖然家裡人都覺得她這個A很有水分,讓他們丟臉,但出去了還是會緊緊看著她,免得她被人欺負——很大程度上,她家裡那些保護慾爆棚的A們都是把她當成B或者O來對待的。
  
  溜出了家人視線,廖停雁坐在了宴會廳外面的一個石門墩子上,這裡比較偏僻且安靜,她終於可以喪喪地坐下來長長嘆一口氣,順便鬆一下被勒的太緊的腰。
  
  就在這時,她發現石柱子另一邊的陰影裡,離她五步遠的地方靜靜站著一個人,面容模糊,個子很高,應該也是來參加相親宴會的A。他好像一早就在這裡,滿身陰鬱地看著旁邊的花叢。花是很好看的,粉色的佛倫娜夫人月季,聞起來還特別的香。
  
  嗯,除了月季香,還有一股特別香的烤肉香味,就是那種撒了孜然在烤架上滋滋冒油的香。
  
  廖停雁左右看了看,滿腦袋問號,這裡有人在烤肉?她動了動鼻子,覺得自己一瞬間超餓的,誰能想到這個晚會竟然只提供酒水而沒有飯菜,虧她是空著肚子來的,現在聞著這味道,越聞越餓。
  
  「你有聞到很香的烤肉味嗎?」廖停雁試圖和旁邊那位同樣躲清閒的朋友搭話。
  
  那人站在陰影裡,看不清容貌,聞言低低說了句:「……烤肉?」
  
  聽上去不太高興,可能是不喜歡被陌生人搭話。廖停雁只好閉嘴了,可那人轉過頭來看了她一會兒,忽然低低嘖了一聲,拋給了她一樣東西。廖停雁低頭一看,發現是一朵紅色的花,她從未見過這種花,花型像是一朵燃燒的火焰,淡淡的香味令人心曠神怡。
  
  她再抬頭,陰影裡的人已經不在了。
  
  廖停雁覺得那朵花特別又好看,拿在手裡沒有丟,一直拿著回到了宴會廳,結果一路人都有人驚愕地看著她。
  
  連她的親人們看著她都幾乎要把眼睛瞪脫眶了。
  
  廖停雁:「……?」我剛才鬆開的腰帶忘記繫回去露出裡面的襯褲了?為什麼都看著我?她隱晦地關注了一下自己的褲子拉鍊。
  
  「你是怎麼、怎麼拿到的火焰之花?」廖父問。
  
  剛才她躲出去的時候,皇宮大總管出現,代替太子殿下選了一百人進入複試,而他們每人都有一朵火焰之花。廖停雁手中的是第一百零一朵。
  
  廖停雁傻眼了,那位老總管已經走了過來,詢問她手中的花從哪裡來的,眼中滿是懷疑。
  
  廖停雁:「剛才在外面的花叢邊,一個年輕人給我的。」可能對方也是被選中的天之驕子,然而他並不想做太子妃,於是隨手把這花丟給了她。
  
  話說這「讓」過來的資格不行的吧?
  
  但是老總管仔細看了眼她手裡的花,忽然笑了,他微微彎腰,瞬間變臉,和藹可親地說:「這位小姐,三日之後,請務必讓我們接您前來皇宮赴宴。 」
  
  就這樣廖停雁莫名其妙混到了複試,在兄弟姐妹和父母複雜的目光下又進了皇宮。
  
  她可能去的晚了,到的時候正看到那一群A在混戰,他們不知道為什麼打了起來,打得非常激烈。
  
  在戰圈中間的是個異常高挑的男子,黑髮黑眼,臉上帶著嘲諷的笑,滿身戾氣,一手一個把撲過去的其他人錘在了地上。
  
  廖停雁遠離戰圈,聽著那邊咚咚咚的巨響,心驚膽戰地旁觀了會兒,心道,這他媽才是真的A啊,簡直A中巨A!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A的男A了,這個氣勢太絕了。
  
  她眼睜睜看著那位巨A把所有人都打趴下,然後扭了扭手腕,臉色陰沉地看向場中唯一一個站著的她。廖停雁趕緊後退兩步:「我認輸,別動手。」
  
  這可能是太子妃的比武招親現場,現在這位選手已經以絕對的優勢佔據了比武第一,看來太子妃的位置非他莫屬了,她一個過來湊數的,還是直接投降比較明智。
  
  那位朋友卻聽而不聞,朝她走過來。
  
  廖停雁隨著他走過來,聞到了一股檸檬蜂蜜薄荷茶的香味,她頓時覺得有點渴了,今天她吃飽了過來的,一路上因為大太陽曬著,非常渴望喝點清涼的飲料。
  
  巨A湊近她,問:「想吃烤肉嗎?」
  
  廖停雁聽出來這聲音了,是那天晚上丟給她花的朋友!
  
  廖停雁:「……不想吃烤肉,想喝檸檬蜂蜜薄荷茶,你是不是剛喝了,我聞到味道了。」她很有求生慾地表現出了自己的友好。
  
  巨A沉默片刻,牽著她的手腕,拉著她走向一扇門,「那就走吧,去喝那什麼茶。」
  
  廖停雁:「?」等下?
  
  侍從們面帶微笑地為他們拉開門,門後等待著的老管家對著巨A朋友說:「太子殿下,您已經選完了嗎?」
  
  她的巨A朋友矜持而不耐煩地扯了扯她,「就是她了。」
  
  廖停雁:「……」等下,太子殿下,他是太子?
  
  驚天巨A,是個O。
  
  廖停雁不由驚恐地扭頭看了看後面那一屋子被錘爆的A們,他們是假的A嗎?她又回頭看比自己高的太子司馬焦,不,這邊可能是個假的O。
  
  她全程夢遊一般和太子殿下一起喝了檸檬蜂蜜薄荷茶,那位太子殿下喝著這茶,面上全是嫌棄,「這什麼味道,你什麼品位?」說是這麼說,好大一杯還是喝完了大半。
  
  廖停雁又被人送回了家,老管家和藹可親地告訴她,只要她和太子殿下的匹配度到達百分之六十以上,她就是太子妃了。
  
  當天晚上,她收到消息,她和那位太子殿下的匹配度是百分之百。
  
  廖停雁那個多愁善感又溫柔似水的媽媽當場暈了過去。
  
  廖停雁:……震驚我媽。
  
  這個神奇的匹配度不止驚呆了廖家人,更驚動了全國上下。皇室已經三百年沒有出現過這麼高的匹配度了,匹配度高到這種程度,代表著他們兩個人非常合適,只要相遇,就是一見鍾情二見傾心三生緣定的類型。
  
  廖停雁:「……」啊,有嗎?我和那個滿臉暴躁的太子殿下有什麼天雷勾動地火的情況發生嗎?
  
  她懵逼地回想了一下和司馬焦殿下的兩次相遇,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第一次問聞到的烤肉味,和第二次聞到的檸檬蜂蜜薄荷茶味,是那位殿下的信息素味道。不是,誰家的資訊素味道還會變的啊?
  
  第三次見,廖停雁聞到了太子殿下的資訊素味道,是奶油曲奇小餅乾。可能因為他們是下午茶的時間見的面,她這會兒不餓也不渴,就是有點想吃小餅乾,才會聞到這樣的信息素。
  
  她不知道是自己的問題還是司馬焦的問題,也可能他們兩個都有問題,就像她聞不到其他O資訊素的味道。
  
  司馬焦坐在她對面,正在批一疊政務文書,紙張在他的筆下發出不堪重負地唰唰聲,好像要被劃破了。
  
  「吃什麼。」他頭也沒抬,好像是隨口一問。
  
  廖停雁從心回答:「奶油曲奇小餅乾。」
  
  今天是這個味道?司馬焦停下筆,「你怎麼只想著吃?」
  
  還是給她叫了小餅乾,真的特別好吃,她吃了一下午,吃飽了還在那裡睡了個午覺。
  
  廖停雁很好奇自己的資訊素在司馬焦那裡是什麼味道的,後來他們結婚了,去Y-2星度蜜月,司馬焦才回答了她這個問題。
  
  「是風的氣味。」
  
  風也有氣味嗎?
  
  他抱著她坐在窗前,看著外面的浩瀚星空,「今夜的風是帶著花香的。」
  
  這是個很浪漫的回答,浪漫的不太像平時的暴力太子。
  
  然後廖停雁說:「今晚的你是香辣小龍蝦味的。」
  
  司馬焦:「……」
  
  他打開內線,面無表情吩咐下去:「給太子妃送香辣小龍蝦過來。」
  
  小龍蝦送過來,司馬焦指著那盆香氣四溢的小龍蝦:「看到這盆小龍蝦了嗎?」
  
  廖停雁:「看到惹!」
  
  司馬焦:「倒掉都不給你吃。 」
  
  廖停雁:「……」我們匹配度真有百分之百嗎?是不是機器出故障測試錯了?
  
  然後廖停雁在床上的時候一直就不能專心,對著他的臉流口水,司馬焦差點懷疑自己是隻巨型香辣小龍蝦,他黑著臉披了衣服坐起來,「去吃你的小龍蝦!」
  
  最後這爆炸邊緣的太子殿下還是跟她坐在一起吃了兩盆小龍蝦才消氣。
  
  廖停雁感覺和太子殿下在一起,自己不像個A,更像個O,說實話,她覺得這世界上比太子殿下更A的O不可能有,就是比他更A的A說不定都沒有。
  
  不止她這麼覺得,就是在皇宮裡,大家好像都一直把太子殿下當A看待的,宴會上經常會出現A們不自覺聚到了領袖太子殿下附近,發自內心地願意服從這個強勢的太子殿下,一群溫和的O太太們則自然而然和廖停雁說起來家長里短。
  
  等到太子殿下黑著臉過來把她從一群O裡面帶走,大家才反應過來……啊,對啊,我們O不是應該跟太子殿下混嗎?
  
  性情溫柔又喜歡照顧人的O們看一眼黑臉太子:不敢不敢,怕了怕了。
  
  廖停雁回家探望家人,廖母擔憂地握著她的手,「我的孩子,都嫁給太子殿下好久了,你還沒有懷孕,可怎麼辦呢。」
  
  廖停雁:「……」
  
  廖停雁:「……媽,我是A,我懷不了的。」
  
  廖母突然回神:「對哦!你才是A!」
  
  回去皇宮,廖停雁抱著一盤牛肉乾跟司馬焦說:「我們一定要生繼承人嗎?」
  
  司馬焦皺著眉頭很不耐煩地在處理政務:「你急著懷孕嗎。」
  
  廖停雁:「……」好吧,連太子殿下本人都沒有覺悟。
  
  她吃了兩塊牛肉乾,太子殿下終於反應過來了,他看著她,臉突然黑下去。坐在旋轉椅上的廖停雁一蹬腿,抱著牛肉乾嘎吱嘎吱離了他三米遠。
  
  廖停雁:「嚼嚼嚼。」
  
  司馬焦打電話給科研院:「現在,立刻,馬上,研製人造子宮!」
  
  科研院:「太子殿下,這不符合我們的法律條例第三百二十一條,而且我們是科研院,不管這個,應該找生研院……」
  
  「嘟——」
  
  他打給了立法院:「我要修改法律,給我改掉第三百二十一條!」
  
  立法院:「啊?太子殿下,這不符合流程……」
  
  後來,誰都不知道,那位修改了無數律法,一生獨裁的統治者,他展現獨裁的最初,只是因為他不想生孩子。
  
  多年後有記者有幸採訪皇室,那位獨裁自我的皇帝一生唯一的皇后得到邀請發言。
  
  「請問,您所有的孩子都是通過人造子宮誕生的,您有什麼感覺呢?」
  
  廖停雁:「謝邀,我感覺不錯。」
  
  「感謝我的陛下讓人研發的是人造子宮,而不是A怎麼生孩子。」
  
  「那麼能不能請問一下,大帝的資訊素到底是什麼氣味呢?這個問題已經困擾了廣大民眾很多年了。」
  
  廖停雁:「不論何時何地,都是我最愛的味道。」
  
  (ABO小故事完)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6-20 09:58 PM

番外二 吸血鬼

  載了兩百人的三層巨型鐵大巴行駛在空無一人的林間公路上,廖停雁透過窗戶,看到公路兩旁高大的杉樹林,在黯淡的天色下呈現出一種墨綠色。
  
  空氣濕潤,才剛下過雨不久,地面上水汽蒸騰,遠山上的白色霧氣遮住山尖,哪怕是坐在車裡,周圍還有這麼多人,廖停雁也感覺刺骨的寒冷,涼意就像有生命一樣鑽進她的厚外套,抓住了她的四肢,特別是腳,冷得都快沒有知覺了。
  
  她看了一眼車廂裡其他人那滿臉的頹喪絕望,眼角餘光忽然瞥到外面樹林裡跳出來一隻小鹿,連忙扭頭去看。果然是頭小鹿,這樣的樹林公路,經常會有野生動物過路。她還想多看兩眼,可惜鐵大巴開得太快了,一會兒那頭在漆黑公路上跳躍的活潑小鹿就不見了蹤跡。
  
  「你看上去不太像是去做血食的人,這種時候竟然還笑得出來。」坐在她前面的一個男人不知道什麼時候轉頭看著她,語氣有些譏諷,「等你供了一次血,你就知道自己究竟要遭遇什麼了。」
  
  廖停雁下意識露出個社交假笑:「嗯,好的,我知道了。」
  
  她說完就覺得自己是做社畜太久了,下意識就想說「好的」「收到」,剛才差點就禮貌性地加了個「謝謝」。
  
  快醒醒,你已經不是那個九九六甚至一周七天工作加班無休的社畜了,你現在只是個穿越到奇怪世界,終於能好好睡了一覺的可憐成年人。
  
  她昨天穿越過來,變成了這個叫做「廖停雁」的人,住在一個亂糟糟五平米大的罐頭小房間裡,手機上還顯示著她有超大額欠款超時未還,被打入黑名單,必須進入血庫還款——信息量太大,廖停雁沒繼承原主記憶,滿頭問號,屋裡也沒什麼日記說明書,就一張遺書,說世界太黑暗想要投入死亡的懷抱希望來世做個有錢人。
  
  廖停雁:「……」e,誰不想來世當個有錢人,但是姐妹,你欠這麼多錢現在鴿鴿了我很難辦啊!
  
  回又回不去,還能怎樣呢,先苟著算遼。
  
  然後今天早上,她就被人帶走了,那一男一女兩位工作人員似乎是這個世界的「公務員」,專門負責把那些欠了大額欠款還不了的人送到血庫抵債。
  
  可能他們也是頭一次看到要被送進血庫裡的人沒有驚慌絕望痛苦掙扎,還和業務諮詢一樣問了他們很多基礎問題。
  
  總之通過這兩個態度還算不錯的工作人員,廖停雁才初步明白了這個世界怎麼回事。
  
  這裡是九十八區,又叫血族區,由吸血鬼大公統治。比起旁邊九十七區狼人區的混亂邪惡,和九十六區鮫人區的排外,血族區總體比較自由開放,只是有一點,這裡的特色和血族飲食有關。在九十八區生活的普通民眾每年都會義務獻血,而不少窮人過不下去了會選擇賣血,還有普通人如果在這裡借款換不上,或是犯了大罪,都會被要求血償。
  
  廖停雁:這是真正的血債血償啊。
  
  而廖停雁,她欠的太多,屬於最嚴重的一種情況,她現在幾乎等於整個人都歸屬了血族的私有財產,要被送進血庫裡,餘生大概就是在那個籠子一樣的血庫裡每天抽血供給廣大的吸血鬼朋友們,最後變成人乾死去。一般她這樣的進了血庫最多活三年,難怪原主要投向死亡的懷抱,換了誰也不想做血包啊。
  
  要不是廖停雁怕疼,做不到自殺,她也會選擇迅速死亡了。
  
  不過,在死之前,她想看一看傳說中的吸血鬼到底長什麼樣。她可是科學世界過來的,還沒見識過玄幻世界的神奇生物呢!
  
  在看到吸血鬼之前,她先看到了日後要生活的血庫……怎麼講,在密林包圍的一個巨大倉庫群,一大群一大群穿著藍色同款服裝的人,讓她想起畜牧場之類的地方。她和那一車喪喪的兄弟姐妹們一起被安排到了一個「倉庫」,統一洗澡換衣服,然後吃飯。
  
  大家看上去胃口都不太好,只有廖停雁動手吃,她沒想到這裡竟然還有牛排,烤的出乎意料的不錯,還有烤豬肝,灑了一層芝麻,焦焦脆脆的,飲料是牛奶。她吃了一會兒,看到旁邊的人看著自己,奇怪地回望過去。
  
  她有一天沒吃東西了,吃點東西怎麼了?分餐的死人臉大叔看她光溜溜的餐盤,又給了她一塊烤豬肝,還給她續了杯牛奶。
  
  吃飽了她就有點犯睏,每個人都分到了一個格子間,廖停雁拍鬆了裡面白色的床單被子,確定沒什麼異味後就躺下去睡著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將她推醒,廖停雁睜眼一看,是三個人,一個人拿著採血器,一個人端著幾十管血,還有一個架著金絲邊眼鏡的執事模樣中年男子,監督一樣站在外面看著。
  
  廖停雁看到他帶著一點紅色的眼睛,耳朵略尖。
  
  啊……這就是吸血鬼嗎?看上去好像沒什麼特別的啊。
  
  採血的兄弟也是一張面無表情的死人臉,沒對她說一句話,拉開她的手腕,直接取了一小管血,然後迅速走人。廖停雁拉下衣袖,翻個身繼續睡。
  
  要是死了說不定就會回去原來的世界,要繼續加班,所以趁這個空檔,她先在這裡好好補眠,至少能放鬆精神,之前加班實在太累了,設計方案改來改去,改的她就差當場去世。
  
  「科南先生,這一批新血採集完畢。」
  
  「嗯,我聞著有幾個血質還不錯,別幾次就抽死了。」
  
  「是的,先生!」
  
  執事模樣的中年男子帶著這一批新血,乘上了漆著紅色薔薇徽章的飛機。他們要經過二十分鐘的飛行,飛過旁邊這座高高的山脈,到達山脈另一邊的薔薇莊園。薔薇莊園是九十八區掌權者,血族大公的莊園,被無邊的墨綠林海包圍,從幾千年前流傳至今的古建莊園沒有絲毫外界的喧囂,就如同它的主人一般安靜而沉寂。
  
  與薔薇莊園一山之隔的那座血庫,是九十八區最大的一座血庫,裡面都是一些經過了篩選,品質達到中等以上的血食,又被稱作是薔薇莊園的後花園。
  
  在等級森嚴的九十八區,血族唯一的一位大公,擁有領地上所有的吸血權,血庫裡最優質的鮮血,也只屬於他一個人,所以每次血庫有新血,都會統一送到大公面前任他挑選……然而,血族這位大公患有厭血症,已經許多年沒喝過血,所以這一條如今變成了形式。
  
  薔薇莊園內園的執事接過了這一批的新血,他輕嗅一口,覺得這一次的鮮血比上一次要稍好些,就如同人類迷戀美酒一般,他們血族也一生都在追求更美味的鮮血。按照以往的習慣,他走過黑暗的長廊,旋轉的地下樓梯,經過那扇高大的荊棘之門。
  
  在地底深處,血族大公就在那一副漆黑木棺中。
  
  「大公,這一批新血送到了。」執事恭敬地呈上那些氣息誘人的血樣,同時在心中默數。他一般會數到十秒,然後大公毫無反應,接著他就能退出去,讓其他的高位血族們再去一一挑選。
  
  他數到五的時候,忽然聽到了一點細微的動靜,他克制不住驚駭,將眼神放過去,竟然發現那位大公有了動靜。
  
  蒼白的手搭在了漆黑的棺木邊緣,有一道修長的人影從中坐起,那一頭流水一樣彷彿有生命力的黑色長髮,隨著他的起身蜿蜒流淌。
  
  執事駭然,不自覺顫抖起來,他感覺到血脈的壓制之力,脊背越來越彎,不敢直視大公。
  
  那道人影包裹在黑色裡,像一道影子無聲無息掠了過來,執事清晰地看見那隻白到透明的手拿起了一管鮮紅的血液。
  
  執事:「!」大公、大公竟然有願意嘗試的血了?!
  
  這麼多年了,患有厭血症的大公別說是喝普通人類的血,就是血族中僅次於他的那些高位血族們的血,他也沒有興趣去嘗試,因為這個,血族裡多少女性吸血鬼為之心碎。
  
  執事內心激動,不自覺地抬頭看了一眼——他見到一張俊美而蒼白的臉孔,大公微微仰起頭,露出裹在黑色襯衫中的脖頸,他品嚐了一口那鮮血,喉結滾動,鮮紅的唇越發鮮豔。
  
  ……
  
  廖停雁吃了到血庫的第二餐,和上一餐一樣的配置。她一邊吃一邊想,該不會以後每天都吃這個吧?就算再好吃,每天吃也很容易厭的。但她轉念一想,那些養殖場一般也只給動物們吃同一種食物,行吧,看來想要一天三餐,餐餐不同,這是不可能的了。
  
  她決定過兩天要是還吃這個,就問問那個分餐的掌廚大叔,能不能換種飼料……不是,換種食物口味。
  
  她發現比起其他絕望的朋友們,自己的心態很不錯。可能是因為習慣了,她在自己那個世界時,常常覺得自己是一頭牛,勤勤懇懇工作,累死累活,到了這裡,更像是豬,混吃等死,還真不好說哪一種更加令人難以接受。
  
  可惜沒等到她在這裡吃滿三天,當天就有一架飛機匆忙飛了過來,幾十位武裝人員和十幾位女僕打扮的小姐姐,在三個紅眼睛的執事帶領下,衝進了她的小格子間裡,把她運上了飛機。
  
  廖停雁:「???」
  
  她一個人擠在一堆分不清是人還是吸血鬼的人中間,感覺自己好像變成了易碎品,因為他們是把她整個抬著走的,那個執事還在不停嚴肅地告誡他們要輕拿輕放,注意不要用力弄出了傷口什麼的。
  
  她在飛機大開的艙門往下看,看到底下雲霧籠罩著的濕冷杉樹林,天空暗沉,冷風呼嘯。
  
  所以這群人絕對是吸血鬼吧!坐飛機大開艙門吹冷風這是人能幹的事?
  
  她凍得哆哆嗦嗦,下了飛機就被人以抬古董花瓶的姿勢抬進了一個黑漆漆又死氣沉沉的莊園,接著她就被另一群女僕小姐姐給接手了,用水擦拭清洗,用清潔用品醃漬入味……廖停雁耳邊彷彿響起了舌尖上的中國bg,就是那種開始料理食材的時候放的bg。
  
  你們這是準備把我處理一下吃了?她試圖和小姐姐們說話,但她們都不理會她。
  
  廖停雁:「我覺得,屁股我可以自己洗。」
  
  仍然沒人理她。
  
  她被人唰唰唰的時候,忽然想起從前和室友一起洗她的狗,大狗子也曾這樣掙扎,或許也曾發出過這樣的吶喊,可她沒有理會,還使勁刷了刷,這大概就是報應吧。洗人者恆被人洗。
  
  她被一群小姐姐洗得噌光發亮,穿上了一身單薄的絲綢睡裙,然後被這群冷暴力女僕抬著送到了一個墊著厚厚地毯的房間。
  
  她們恭敬無言地退下了,留下廖停雁一個人赤著腳站在空曠的房間裡。
  
  房間裡只有一張大床,四角暗紅色的簾幔掛起。屋子裡非常暗,可能是因為窗簾太厚重,都垂了下來,暗紅色的窗簾加漆黑的花紋,讓這個房間看上去無比詭異。
  
  但廖停雁什麼都感覺不到,她只覺得自己真的快冷死了,這裡的人全都不怕冷,好像也不覺得別人會怕冷。左右看看見沒人過來,廖停雁直奔中間那張大床,拉開被子躺了進去。
  
  沒有辦法,這房間裡只有這張大床上有被子可以取暖。
  
  她好不容易緩了過來,長長吐出一口氣,眼睛適應周圍的環境之後,她才發現,這屋子裡竟然還有一個人。
  
  那個人坐在角落的一張高背沙發上,看不清模樣,只有一雙紅色的眼睛在黑暗中註視著她。
  
  廖停雁:「嘶——」這是什麼慘絕人寰的鬼故事。
  
  她撩起被子把自己兜頭蓋住,就像小時候看了恐怖電影不敢睡覺。
  
  房間裡靜悄悄的,廖停雁窩在被子裡心想,我該不會是眼花了吧,剛才那個吸血鬼他怎麼沒反應啊?這麼想,她悄悄露出腦袋,看到近在咫尺的那雙紅眼睛。
  
  離得太近,廖停雁終於看清楚了這吸血鬼長什麼樣——長得像個白雪公主樣。
  
  白雪一樣的肌膚,烏木一樣的頭髮和眼睛,紅色的唇。
  
  她看著看著,突然不講道理地覺得,自己心跳超快。
  
  他的手指很冷,唇也很冷,他沒有呼吸,但口中的氣息像是含了冷霜。她被扼住了咽喉,這個她不知道名字身份的吸血鬼和她貼近著,鼻尖和嘴唇在她的頸部徘徊,她無法動彈,被抬高了腦袋,然後,他埋首她的頸側,倏然咬下——
  
  並不疼,只有些癢麻,廖停雁一時間有些恍惚,她只覺得自己好像一頭紮進了松林的雪地裡,鼻腔裡聞到了雪的清冽,還有松樹的冷香,淡而冷,好像是夜裡的松林,刺骨的寒冷中還夾雜著一點夜的靜謐安寧。
  
  她失神了很久,回過神發現自己抱著那位吸血鬼的腦袋,手在他腦後緊緊抓著他的頭髮,而他已經停止了吸血,仍然靠在她的頸邊,透過薄薄的一層皮膚,輕輕嗅著那裡面溫熱的鮮血氣味。
  
  廖停雁:「……」呃,他髮質真的超好。
  
  髮質超好的白雪公主,是血族大公,薔薇莊園的主人,九十八區的掌權者,血族血脈的男人。
  
  他總是穿著一身黑色的襯衫和長褲,披著一件外袍,來去都悄無聲息。
  
  她莫名其妙在那張床上睡了一天,再起來後待遇又變了,一群執事和女僕小姐姐們看著她的目光都很複雜,又羨慕又嫉妒又敬畏,廖停雁解碼不出來。
  
  她沒有被送回血庫,據說是被大公看中,成為了他專屬的供血者。厭血症的大公終於找到了食物,廖停雁這個珍貴口糧於是得到了最頂尖的照顧。然而吸血鬼真的不會照顧人類,他們對人類太缺乏瞭解,比如在吃食上,就太過單一,廖停雁很懷疑長久這麼吃下去自己會便秘,於是要求改善伙食。
  
  「我們可是大公的眷屬!是血族中地位最高的一支!我們世代生活在這裡,是大公最忠誠的僕人,我們只為了他服務!」小哥哥和小姐姐們非常驕傲,拒絕了她的要求。
  
  廖停雁:好吧。
  
  晚上白雪公主來找她,廖停雁試著吹了下枕邊風,「我想吃一些其他的食物,就是一些小吃,可以不可以啊?」
  
  正所謂吃飽了的男人最好說話,白雪公主抱著她,懶洋洋嗯了一聲,聲音裡帶著點微醺,像是喝醉了。
  
  廖停雁被他抱著脖子舔了半天,看他喝的那麼珍惜,幾乎就是弄個小口子舔一陣,都覺得這位兄弟餓了好多年也太慘了吧,都不敢多吃,怕一下子吃完了。
  
  鑑於她是那個食物,所以就不勸他多吃點了。
  
  大公說了一句話,廖停雁第二天就看到莊園裡來了一溜兒的廚子,專給她做飯的,一天三頓加下午茶和夜宵,都有,她還能點菜,菜單非常厚,只能放在桌上攤開了翻,各區美食都有詳細描述,還帶插圖。不敢置信,他們連肉夾饃和麻辣燙都有準備。
  
  這裡實在太過濕潤和冷了,常年陰沉不見陽光,廖停雁受不了這冷,找小哥哥小姐姐們商量,「這裡能通電嗎?裝個空調或者地暖什麼的,實在太冷了,我穿好多衣服還是冷。」
  
  他們怪異地看著她,差點尖叫出聲,「你以為這是哪裡!這可是古老神秘的薔薇莊園!這裡千年來都是這樣!」
  
  廖停雁:「那我和白雪……和大公說?」
  
  她看著他們臉上寫滿了「這個不要臉的小妖精只知道找大公撒嬌實在太可惡了」,然後不情不願給她搞了個壁爐生火取暖。
  
  廖停雁:可是還是好想要電哦。
  
  這群人喜歡陰沉的天,喜歡黯淡的光,可她覺得在這裡過上一段時間,眼睛都要近視了,這個光線環境真的太糟糕。
  
  所以她又暗搓搓地跟白雪大公說了。
  
  「嗯,電燈?」他的聲音懶洋洋的,帶著磁性,讓人耳朵癢癢的。
  
  「嗯對啊,你看過電燈嗎?很亮的,還有空調,我覺得在房間裡裝個地暖比較好,能赤腳走,要是有地暖,我就不用在這裡還穿這麼厚的衣服了。」
  
  聽到她說不穿那麼厚的衣服,像隻黑貓一樣慵懶地躺在旁邊的大公點了點頭,「嗯,不錯。」裹得太緊了他都聞不到她的味道。
  
  很快就有施工隊過來裝電,一群吸血鬼們看著廖停雁的目光,就好像她殺了他們爹媽,還玷污了他們的清白,但是他們只能忍辱負重。
  
  「你竟然真的敢!大公、大公怎麼會這麼縱容你!」
  
  廖停雁也不知道,但從第一次見面開始,那個男人就對她很好,要什麼他都點頭,搞得她還怪不好意思的,畢竟她爸媽都沒這麼慣著她。
  
  眾所周知,人類都是貪婪的,有了一樣東西,就想繼續要更多,於是這座薔薇莊園安裝了電之後,又覆蓋了網絡,廖停雁的房間可以拉開厚重的窗簾,打開明亮的燈,她可以癱在厚厚的懶人沙發上拿著平板刷網絡劇。
  
  「好想喝奶茶。」
  
  奶茶送來了。
  
  她睡前喝了一大杯快樂養生奶茶,那男人抱著她舔她的脖子,嚐了一點血,說:「有點甜。」
  
  廖停雁:「哦,那我下次奶茶不加那麼多醣。」
  
  「你可以選自己喜歡的。」
  
  廖停雁摸著他的頭髮,「那我下次喝點可樂,讓你嚐嚐快樂肥宅水的味道。」
  
  男人就笑起來,深深地、貪婪又迷戀地吸她的味道,有時候廖停雁都覺得他對她好的太過理所當然了。
  
  他可能是捨不得喝太多血,但又不滿足,經常舔完了脖子就開始舔其他的地方,比如唇。第一次和這男人抱在一起親成一團後,這種事情就好像變得理所當然起來。到後來,他甚至更喜歡直接親她的唇,然後在糾纏的時候咬一口她的唇,舔舐上面的血。
  
  最開始他只是夜晚來,抱著她一陣。
  
  後來,他白天也會出現,她癱在那刷劇哈哈大笑的時候,他就在三米外的高背椅子上深沉地坐著,用那雙紅色的眼睛注視她,整個屋子裡都非常明亮,只有他坐著的那一個角落裡有陰影。看上去可憐巴巴的,像被佔了窩,只好在角落裡暗中觀察的小貓咪。
  
  莊園裡有一大片空地,廖停雁的房間正好對著那些空地。
  
  「那裡曾經種了很多紅薔薇,薔薇莊園這個名字最早就是這麼來的。」在莊園裡待了最長時間的管家說:「但是我也不曾見過上一次薔薇莊園開放薔薇花的樣子。」
  
  這天晚上,大公突然和她說:「想看薔薇花嗎。」
  
  廖停雁眼睛一亮,「想!」這裡周圍除了高大的杉樹很少有其他的植物,要是園子裡有種花那就太好了!
  
  她說想,莊園裡的所有空地就都種上了紅薔薇,到了開花的時候,鮮紅的花朵連成了片,馥郁的花香在夜色裡瀰漫,讓人做的夢都是芳香的。
  
  廖停雁在這薔薇濃香裡做了一個夢,她夢見自己變成了很多年前的一個女人,她也住在這座莊園裡,她對夢中的男人說:「這些紅薔薇能做吃的嗎?」然後她和他一起走在那片紅薔薇花牆邊,親吻他紅色的眼睛。
  
  夢是連續的,除了這一個,還有另一個,在那個夢中,她又變成了另外一個女人,只是時間彷彿在更早之前,她那時候總是想著沒有網絡很難熬,食物種類也很少,大公就問她,什麼叫網絡,又問她想吃什麼……紅薔薇在她的夢中開了兩次。
  
  廖停雁吃了很多薔薇花做的食物,什麼花糕花茶花餅,吃的她整個人都是薔薇花香,男人似乎也有點受不了了,這天晚上湊到她頸邊的時候就打了個噴嚏,把廖停雁活活笑到半夜。
  
  慢慢的,莊園裡所有吸血鬼都知道了,大公被一個人類女人迷惑,對她千依百順。有對此不滿的吸血鬼試圖處理廖停雁,卻被大公撕成了碎片,那兇殘的一幕讓廖停雁在這裡過得更加悠閒了,因為沒人敢惹她。
  
  ……
  
  後來,她太過虛弱,即將死去的時候,她看到面前坐著的男人和他身後窗外的大片薔薇花。
  
  「你怎麼認出來我呢?」她喃喃問。
  
  「我會認出來的。」他說完,俯身,大口吸取她身體裡的血液。
  
  外面的薔薇花一夕之間枯萎了,大公抱著失去了所有血液的屍體,順著長廊荊棘之門,再次走進黝黑的地底,一路的燈光依次黯淡,再不復之前的明亮。
  
  薔薇莊園再次回歸了寂靜。
  
  「我知道,你還會再回來。」或許是在很久之後,但終究會回來的。
  
  (吸血鬼小故事完)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6-20 10:08 PM

番外 三人魚

  穿著長裙的女子慢吞吞走在沙灘上,她的背影纖弱,遙望海面的時候,有種孤單而伶仃的感覺。
  
  不過,只是外表看起來而已。
  
  廖停雁看著遠處的海平面,心想:不知道今天周嬸會做什麼吃,早上看到她買了墨魚,應該是燉湯的,但是講道理,墨魚還是烤著比較好吃啊。
  
  好氣!要不是剛來這個世界沒多久,人設不能輕易改變,她就直接要求吃香辣墨魚了!
  
  昨晚剛下了一場大雨,半夜還刮狂風,一晚上都沒停歇,這會兒岸邊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魚小蝦小貝殼之類的,都是被昨晚的海浪打上來的。
  
  廖停雁想著午餐,在海岸邊越走越遠。
  
  然後,她在一塊礁石後面,看到了一條人魚。
  
  人魚?
  
  這個世界為什麼會有人魚?
  
  人魚這種東西是真實存在的嗎?廖停雁驚得連退好幾步,才想起來——既然自己能穿越到這個世界,那這個世界上有美人魚存在好像也沒什麼奇怪的?
  
  她湊了過去,發現人魚好像是死了,一動不動,尾巴上的鱗片都快乾了,那是孔雀翎一樣的顏色,青綠中帶著一點藍,要是有光線照著,應該會特別好看,不過現在因為乾涸有些暗淡。
  
  難道是昨晚大浪打到岸邊來的?
  
  廖停雁把人魚代入了一下擱淺的海豚什麼的,考慮自己到底要不要報警,她以觀察危險生物的謹慎態度慢慢接近,迅速地摸了一把那條魚尾巴。
  
  廖停雁:「!」我摸到了人魚的尾巴!行了,這場穿越值了。
  
  她摸了兩把人魚都一動不動,膽子就慢慢大起來,轉到一邊去看人魚的臉。人魚那一頭海藻似得頭髮蓋在臉上,上面還纏著些水草,廖停雁看不清,小心翼翼撥開漆黑的長髮。
  
  還真是一條美人魚,長了一張俊秀的男人臉,長成這樣,一定是條好人魚,既然都死了,還是不要報警了,讓他入海為安算了。
  
  廖停雁又摸了人家的頭髮,尾鰭,胸口,好奇夠了才搬著他往海裡拖,她現在這具身體比以前差一點,拖不太動這麼大一條人魚,中途歇了兩回,為了更好地搬動,她不得不抱著人魚的胳膊,讓他的胸膛緊貼自己的,那冰涼的溫度讓她進一步確定,這確實是一條死人魚。
  
  好可惜。
  
  她終於走到了海裡,正想著這樣夠不夠深,忽然感覺手裡的死人魚一動,接著她手一疼,人魚猛然砸進了海裡,廖停雁則被一隻手扯著,跟著進了海,她都沒反應過來,就被那一條人魚挾著帶進了海裡。
  
  ……
  
  人魚是被摸醒的,他感覺到自己身上因為脫水的灼痛,特別是魚尾部分,海風就像刀子一樣刮著乾疼的尾部。他被昨晚的大風暴拍到岸邊,不小心暈了過去,沒想到會暈了這麼久。
  
  他習慣在大風浪中遊行,卻是第一次這麼倒楣,竟然被拍到了岸上。
  
  他沒睜開眼睛,因為察覺到了身邊有一個陌生的呼吸,那是個人類。他心裡的殺意瞬間暴漲,只是沒有力氣,只能安靜蟄伏著。
  
  那個人類小心翼翼地摸他的尾巴,又動了動他的頭髮,摸了一下他的耳鰭,壓抑的緊張呼吸都讓他聽的一清二楚。是個很弱小的人類,人魚動了動有著尖利爪子的手,考慮要不要乾脆動手殺了這個人類,他的手指應該能劃破她的喉嚨,或者勾破她的肚子。
  
  可是他沒想到,這個人類竟然會把他抱回海裡去。人類遇到了人魚,向來都是抓走,但凡被帶走的人魚,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這一點他很清楚。
  
  可這個人類,瘦瘦小小的,看他的眼神沒有貪婪,動作輕微地動一動他的頭髮和尾巴,就像是海裡對他好奇湊過來的小魚一樣,讓他心裡沸騰的殺意莫名其妙消散了不少。
  
  灼痛的尾巴碰到了海水,清涼的海水瞬間讓他感到一陣舒適。人魚在那一瞬間躍進海裡,順手把人類也拉了下去。
  
  他在那一刻是想把這個人類拖到海裡淹死的,所以他緊緊拽著她將她按到了水裡。
  
  她好像被嚇到了,一雙眼睛睜的大大地看著她,白色的裙子在水底飄蕩,嘴裡冒出來幾個水泡。
  
  ……
  
  廖停雁嘴裡咕嘟咕嘟冒出來幾個水泡,她感覺自己要死了,心裡操了一聲,這人魚在釣魚還是狩獵啊?他是不是故意躺在那的?看你長了一張小白臉,怎麼能做這種不要臉的事情?
  
  這裡有魚殺人了,有沒有人管管哪!
  
  海裡是人魚的領地,他想弄死她輕而易舉。廖停雁想著自己穿越過來沒幾天,還沒來得及享受那個海邊大別墅,也沒來得及用那麼多存款,沒有嘗試過當富婆的滋味,心裡瞬間就怒了,她胡亂掙扎,抓住了人魚海藻一樣的漆黑長髮,無視對方暴躁的小白臉發飆,一口咬住了他的臉——然後她自己嗆個半死。
  
  廖停雁暈過去之前在心裡大聲喊:「要是我死了!我就祝你一輩子找不到老婆!你這個狡猾的人魚小白臉!」
  
  可能是她的詛咒奏效了,她發現自己沒死,在一個荒涼的岸邊醒過來,渾身濕透的廖停雁打了個噴嚏,茫然環顧四周,這他媽是那兒啊?
  
  這好像是個島,還是個很小的島,她在邊緣走了一圈才花了差不多十幾分鐘。所以這是要讓她荒島求生?她瞅瞅自己白嫩的手,這哪是荒島求生,分明就是絕地求生。
  
  她瞬間就在沙灘上躺下了。
  
  好累哦,乾脆之前死回去算了。
  
  她躺下沒多久,有人用水滋她。
  
  廖停雁坐起來,看到了不遠處海裡的小白臉人魚,他手裡拿了個肚子圓滾滾的魚,一捏魚肚子就通過魚嘴把水滋到了她這邊。
  
  廖停雁:「……」你媽的。
  
  她抓起一把沙子朝人魚那邊丟過去,沙子丟不遠,半途就被風揚了。那個暴躁小白臉人魚見狀,露出了嘲笑的神情。
  
  廖停雁:「……」我認識到教訓了,下次遇到奇怪的生物還是應該第一時間報警,自己私自處理是沒有好下場的。
  
  還有,夠了!滋你妹啊,你滋水滋上癮了是不是?!給你手裡圓滾滾的魚道歉啊!
  
  廖停雁爬起來,氣沖沖往前走了兩步,又馬上警惕地停住了,這傢伙是不是想激她過去,又淹她一次?這狗逼狡猾人魚,不可相信。
  
  人魚好像從她的神情中猜到了她在想什麼,發出一聲嗤笑,然後他抬起手,把另一條手臂長的魚扔向了廖停雁。廖停雁沒來得及躲,被砸的嗷一聲栽進了沙灘。她爬起來看著還在自己身上甩尾巴的活魚,不敢置信地瞪那條人魚,你他媽用這麼大的魚當武器砸我?!
  
  你怎麼不乾脆用石頭呢?
  
  廖停雁氣得不輕,雙手抓起那條魚砸了回去,可惜她準頭不好,只丟到了淺水區,大魚一回到水裡就擺著尾巴要跑,被不遠處的人魚一伸手,迅速抓了回去。
  
  他好像也有點氣,皺著眉瞧著廖停雁,又冷著臉把那條魚啪一聲扔到了沙灘上,這回廖停雁躲開了,她看著腳邊的魚,叉腰想,準頭這回不太行啊。你有本事就再砸,看你還能砸得中我嗎!
  
  人魚看出了她的挑釁,露出了一個複雜的神情,反正他臉上寫滿了「這人是不是個傻子」的鄙夷。
  
  他那條孔雀藍色的魚尾在水中一擺,整個人像箭一樣消失在了海水中。
  
  他一走,廖停雁就蹲下來,她坐在沙灘上喘氣,看著旁邊同樣在大喘氣的倒楣魚。嗯,這好像是她吃過的一種魚,前兩天周嬸買過的,好像還挺貴呢,她就記得肉質不錯刺還少,生吃也別有一番風味……嗯?生吃?吃?
  
  廖停雁終於發現哪裡不對了。對啊,要是那條人魚要砸她,為什麼不用石頭,要用魚?難不成,這不是砸她的,是帶給她吃的?
  
  被那條倒楣魚用一隻死魚眼瞪著,廖停雁終於回過了味,然後抓著自己的頭髮陷入茫然,不是,那條陰險的暴躁人魚不是要淹死她嗎,幹嘛還給她吃的?
  
  她以為那條人魚會把她一個人丟在這裡,可是事實上他很快就回來了,還是停在那個位置,和她隔著一段距離,兩個人一個在水裡,一個在岸上。
  
  人魚看看她腳邊沒動過的魚,又揚手扔了一條魚在她腳邊。
  
  廖停雁猶豫問:「給我吃的?」
  
  她發現人魚不會說話,只是他好像能聽懂她的話,用鼻子哼出一聲,又給她接連丟了好幾條小魚。
  
  他好像也不是很壞,廖停雁稍微湊近了一些喊:「你能不能送我回去啊!」
  
  「嗷!」她被一塊貝殼砸中腦門。再去看,人魚又遊走了。
  
  廖停雁抓著那貝殼,摸著額頭大喊:「啊——」好氣,這魚搞什麼?
  
  然後她發現那個貝殼裡有一顆圓滾滾的珍珠,不是貝殼原本的珍珠,而是乾淨的漂亮貝殼,裡面特地放上的一顆珍珠,泛著一種柔和的淺粉色光澤。
  
  廖停雁:「……」人魚真的好難懂。
  
  傍晚的時候,廖停雁坐在海邊,覺得自己餓的不行了,還好渴,可是旁邊散發著腥味的生魚她又實在吃不下去,島上也沒什麼能吃的。
  
  她看著天邊粉色和青藍色的晚霞,見到一條人魚躍出海面,他的孔雀藍魚尾在最後一抹光線的照耀下閃閃發亮,特別夢幻,這一幕就像是什麼傳說中的景色,廖停雁愣了好一會兒都沒回神,心裡滿是感動——太美了吧。
  
  然後人魚就靠近過來,用水滋醒了她。
  
  他見到她腳邊沒動的魚了,擰著眉指了指。那個樣子特別大爺,像是什麼祖宗在指點江山,雖然沒說話,但廖停雁覺得他是在說:給老子吃。
  
  可能是因為剛才那一幕,也可能是因為性格使然,她總不能緊張太久就會鬆弛下來,廖停雁忽然提著乾透了的裙子,走進了海水裡,慢慢靠近人魚。
  
  人魚沒動,他靠在一塊礁石上看著她,好像並不把她這種弱雞放在眼裡。
  
  廖停雁湊近他,「我覺得你是個好魚。」
  
  人魚睥睨她:「嗤。」
  
  雖然不會說話,但這個嗤真是非常精髓了。
  
  廖停雁忽然伸手抓住了人魚的手臂,大哭:「我要回去!我要餓死了!啊啊啊啊嗚嗚嗚嗚嗚!救命啊!」
  
  人魚沒想到她會突然哭起來,往旁邊的水一栽就要走,廖停雁抱住他的尾巴,「帶我回去吧魚兄求求你啦!不然你要把我丟在這裡餓死嘛!嗷嗷嗷嗷嗷!我要回去! 」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她吵得不耐煩了,人魚瞪了她一會兒,終於兩手將她提了過去抱在懷裡,然後鑽進了海裡。
  
  廖停雁閉氣,想著他是覺得自己吵要淹死自己呢,還是決定把自己送回去呢?
  
  人魚游的不深,廖停雁看到他在水中的臉,冷白的皮膚和在水中海藻似的長髮,真的像一隻惑人的水妖。
  
  她很快覺得憋不過氣,扯了扯人魚的頭髮,然後人魚就抱著她,一擺尾巴把她送到了水面。
  
  廖停雁:「呼——」她大口喘氣,覺得自己是賭對了,他應該不是想淹死她,而是真的準備送她回去。
  
  在這個漸漸暗下來的夜晚,她被一條人魚抱著,游在廣闊的大海裡。周圍看不見陸地,天上是滿天繁星,她能依靠的只有一條不會說話的人魚,人類天生對於海洋的恐懼,讓她只能緊緊抱著人魚的腰,累了就換抱著脖子,總之不顧一切緊緊抱著他,生怕被他半途扔下。
  
  他的巨大魚尾在水裡擺動,有時候會輕輕拍到她的腿上,她忍不住低頭去看。在岸邊時合攏的魚鰭在水中時是散開的,有種特別夢幻的美麗。
  
  人魚真好看。
  
  她不知道時間,只知道夜空中的星星越來越亮,她都差點在水裡睡著的時候,終於看到了熟悉的海灘。他真的把她送回來了。
  
  廖停雁感覺自己又有力氣了,從水中奔向岸邊,她到了岸邊後,扭頭看了一眼,人魚在漆黑的水中,見她看過去,就潛入了水中,魚尾在月光下拍了一下海面,濺起一片水花。
  
  廖停雁手裡捏著一顆圓滾滾的珍珠,決定原諒這條人魚。
  
  或許,以後就再也不會遇見了吧。
  
  ……不遇見是不可能的。
  
  她後來在海邊的一塊礁石下裝了監視器,想著要是人魚再靠近,她就會知道了。
  
  剛裝上沒兩天,她就在監視螢幕上看到了人魚。他的臉湊在監視器前面,彷彿知道這是什麼,對著螢幕,他用尖利的手指篤篤篤敲了敲監視器屏,好像敲門一樣。
  
  廖停雁透過監視屏,覺得自己好像和他對視了。人魚丟了一個貝殼在監視器前面,裡面也有一顆圓滾滾的珍珠。
  
  廖停雁:「……?」你幹嘛?
  
  人魚隔兩天就來一次,在監視器面前轉悠,然後丟下一個東西在監視器前面,有珍珠,還有紅寶石和藍寶石,甚至金項鍊。不是,他哪來的啊?難不成是從海裡的沉船找到的?廖停雁忍不住去猜測,過了一段時間,人魚扔下了一個盒子。
  
  廖停雁猜著那裡面是什麼,實在忍不住了,跑過去監視器前面看那些人魚特地丟在那裡的東西。
  
  結果,她剛彎腰,就被水裡竄出來的人魚給一把拉下了海。
  
  落水的瞬間,廖停雁心裡一聲草。又被這個人魚騙下海了!他故意扔下的那些東西是「魚餌」!
  
  可惜知道的太晚了。
  
  廖停雁被這人魚抱著在水裡游動,看到他臉上驕傲又得意的一點笑意。
  
  他抱著她在水裡游了一會兒,就把她放上岸了,簡直讓人搞不清楚他到底是想幹什麼。
  
  之後這樣的事又發生了好幾次,廖停雁反正是不怕了,她還覺得挺有趣的,她學會了游泳,人魚教她的,雖然他那個應該不叫教她游泳,應該叫故意逗她玩。
  
  她學會游泳之後,感覺海變成了另一種奇特的遊樂場,水中的世界一瞬間清晰起來。海底有太多奇怪的生物,哪怕是在淺水區,也像一片海底森林。廖停雁追著一群五顏六色的小魚游了一段,發現遠處有一條一米多長的大魚過來,馬上嚇得往回游,躲到人魚身後。
  
  人魚扭頭看她一眼,好像是在鄙夷她膽子小。廖停雁才不管,她躲在人魚身後,推著他過去看看,人魚剛才還懶洋洋的,突然間就躥了出去,他把那條魚抓住拖了回去,讓廖停雁看了個夠。
  
  他就像是海底兇殘的捕食者,普通的小魚並不怕他,但一些危險的大魚看到他就會跑。
  
  廖停雁有一次玩瘋了,離開人魚,一個人往外遊到了深海區。她在那看見一隻鯊魚,簡直嚇死了,僵在那不能動,眼看著鯊魚兇猛地游過來。
  
  那是她第一次聽到人魚發出聲音,他的聲音和人類的聲音完全不同,是一種奇特的尖嘯,廖停雁聽的腦子一暈,那條衝著她過來的鯊魚比她還慘,當場就在水中痛苦翻滾了起來,好像受到了特殊的攻擊。
  
  人魚飛快游過來,他臉上有著憤怒,尖利的手指把那條鯊魚的肚子撕開,鮮血在水中氤氳,一會兒就染紅了一大片海水。
  
  廖停雁被人魚抱著遠離了那片海域,還有些沒回過神,人魚憤怒地衝她叫了一聲,好像是在朝她發脾氣。
  
  後來她再下海游泳,人魚就跟在她身後,見她要往深海區遊,就拽著她的腿把她拽回去。
  
  廖停雁不知道自己和這條人魚究竟是什麼情況,她反正也不敢想,想就是跨物種談戀愛了。
  
  她反思了一下,覺得自己以前口味沒有這麼重的。怎麼想都不是她的問題,是人魚的問題,他要是個人,她喜歡的就是人了。
  
  她知道了那條人魚的名字叫嬌。大概是吧,她詢問名字的時候,他發出的一個音就類似於「jiao」,出於私心,廖停雁擅自給他叫「嬌」了。
  
  嬌嬌,噗哈哈哈哈哈!真的超好笑!
  
  夏天的傍晚,廖停雁穿著一身T恤短褲,提著小板凳刷子等東西前往海灘,給人魚清理身體。和他熟悉之後,廖停雁每隔一段時間都得給他清理一回,他身上的鱗片縫隙要是不清理,偶爾會長出一種小水草和各種寄生植物,還有手指縫隙裡,爪子裡狩獵留下的血肉殘渣也得定時清理。
  
  最要緊的是頭髮,廖停雁第一次給人魚洗頭,從他的頭髮裡洗出來一條小魚、一隻蝦還有一隻海星。
  
  海星可還行?
  
  廖停雁:「……」你身上都能養出個生態圈了!
  
  給他洗用的是無味的寵物香波,洗完把他那一把長長的頭髮編成一個長辮子,然後她一邊刷人魚尾巴的縫隙,一邊笑,「長髮公主,哈哈哈哈!」
  
  人魚懶散地坐在那,捏著圓胖的小魚滋她水,廖停雁早有準備,提起水槍滋回去。
  
  廖停雁:「新的風暴已經出現!滋滋滋滋滋!」
  
  人魚:「……」
  
  夜晚的海邊,人魚為她唱歌。
  
  他是一條很驕傲的人魚,尋常並不肯吭聲,給她唱歌,也是在非常、非常開心的時候,那個時候,他的吟唱比月光還要溫柔,比世界上一切的樂聲都要動聽。
  
  在他的吟唱聲中,她側身親吻他,低聲對他說一句:「我肯定在其他的世界也喜歡過你。」
  
  不然,怎麼會這麼輕易被他迷住。
  
  (人魚小故事完)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9-6-20 11:03 PM

番外四 校園
  
  廖停雁有一個男朋友,高二一班的司馬焦,只是這段戀情不為人知,是一段隱秘的地下戀情。
  
  她的男朋友司馬焦,是一位凌駕於眾多校霸之上的大佬,在初中部時就傳說眾多,到了高中部同樣威名赫赫。要說校霸,他也不像九班那幾個抽煙喝酒惹是生非,是通報批評名單上的常客,但就是比那幾個所謂的校霸更加令人畏懼,退避三尺。
  
  廖停雁在高二五班,和一班的教室不在同一個樓,一個U型的教學樓,一班教室在左邊,五班教室在右邊,隔著一個行政部遙遙相望。
  
  廖停雁在學校並不能經常看見自己的秘密男朋友,放假在家的時候見的多一 點,反正她經常在司馬焦那裡一待就是一天,除了晚上睡覺,一日三餐都在他那——她是打著學習的名號去的,而且男朋友那邊的伙食實在太好了,令人難以抗拒。
  
  不知道是因為將近一年的伙食太好了,還是司馬焦的暴躁填鴨教學法真的有用,廖停雁高二後成績一下子提升了許多。老師和她談話,想把她調去一班。
  
  鑒於從前很少有這種操作,廖停雁感覺這很有可能是司馬焦搞出來的事。
  
  大佬他家有錢有權有勢,做這種事很簡單,就是還要選一個合適的時機和理由。廖停雁心想,這可真是辛苦他了。
  
  廖停雁和司馬焦不同,她家庭普通,成績在沒和大佬談戀愛之前也很普通,人緣一般,屬於班上的中流學生,就是以後畢業了開同學會,同學們很大概率忘記她 叫什麼名字的那種同學,很不引人注目。
  
  她突然要轉到一班去,班上除了她的同桌和前後桌有些不捨,其他人多半是好奇,好奇她成績怎麼提高那麼快。
  
  廖停雁:……因為愛情。
  
  一班是重點班,班上的同學成績都是頂尖的,大概是因為這個原因,班級裡總是顯得很沉默,大家說話也非常小聲,廖停雁沒來過一班幾次,每次都是路過瞄幾眼,發現這裡就算是課間時間也比其他班安靜很多。
  
  可是,真的等她進了一班,她才發現有些不對。一班同學死氣沉沉的,和五班的輕鬆不同,和九班的放飛也不同。
  
  首先是安排座位,班主任問誰願意和她做同桌之後,教室裡陷入了長久的沉默,沒有一個人吭聲,同學們看書的看書,寫字的寫字,壓根沒人理會。
  
  廖停雁:「……」哇,學霸班這麼高冷的嗎。
  
  廖停雁看到教室採光最好的窗邊,自己男朋友好像趴在那睡著了,他旁邊是空著的,於是她自己找了個臺階下,「老師,那邊有個空位,我坐那邊吧。」
  
  此話一出,幾乎全班同學都忍不住抬頭看向她,眼神無比複雜怪異,微妙到廖停雁都懷疑他們是不是知道了自己在和大佬談戀愛。
  
  「老師,讓她坐我這邊吧。」一個女生忽然開口說。
  
  廖停雁再瞄一眼自己好像睡熟了的男朋友,「好叭。」
  
  她坐到那個叫做肖玉的女生旁邊,聽到自己的新同桌壓低了聲音告誡她:「你到我們班要注意一點,不要惹他,也不要吵到他。」
  
  廖停雁:「他?」不是說我男朋友吧。
  
  肖玉:「你以前是五班的,不認識他嗎?」她唰唰唰提筆在紙上寫了三個字。
  
  廖停雁一瞧,「司馬焦」,果然是她男朋友的名字。
  
  她的前桌女生也湊過來,撇撇嘴:「你還真大膽,想和那位坐同桌啊,等他醒了看到你,估計能把你丟出去,惹了他,你別想在一班待了。」
  
  肖玉:「想在一班待的久,最重要的就是安靜,他睡覺的時候別吵,否則會出事。」
  
  她們說的嚴峻,廖停雁一時間都有點發虛,那個,真的說的是她男朋友啊?老實講,她和大佬談了半年戀愛,一直覺得他脾氣很好,完全不校霸,她沒想到一班同學這麼怕他嗎?
  
  她配合地低聲問:「他怎麼了?」
  
  肖玉看她一眼,沒說話,找了張小紙條寫了給她,廖停雁看到上面寫著:據說以前有人在他面前吵架,被他捏著脖子丟下了三樓,腿都摔斷了。
  
  廖停雁:這種校園傳說真實度一般都不可信吧?大概。
  
  等她看完了,肖玉把紙條拿回去撕碎放進垃圾袋。
  
  廖停雁:太誇張了吧,司馬焦是什麼沉睡惡龍嗎?需要這麼小心對待。
  
  「你以為我們平時為什麼那麼安靜,說話都不怎麼說,還不是因為他在這裡,萬一吵到他,他發脾氣好可怕的。」
  
  廖停雁發現了,她的新同學們不是排外也不是對她有意見,她們就是給屋子裡的沉睡惡龍嚇成這樣的。她也終於明白為什麼每次路過一班她們都安靜的一批,原來不是學霸的倔強,而是求生的慾望。
  
  誰能想到呢,一班的同學們看上去光鮮亮麗,生存環境竟然這麼糟糕。作為惡龍家屬,她甚至有點羞愧。
  
  安靜地過了兩節課,廖停雁和新同桌處的還不錯,包括前桌那個說話老愛帶點諷刺的女生,後桌一個胖胖的眼鏡男生,特別是同桌,她數學超好,廖停雁有一題不會請教她,得到了詳細而耐心的解答。
  
  她想起司馬焦教她的時候那個惡龍咆哮的樣子,都覺得小姐姐真的是太棒啦!
  
  第二節課課間,司馬大佬從課桌上撐起了腦袋。幾乎在他無聲無息抬起頭的那一瞬間,教室裡就異常安靜起來,廖停雁剛扭頭去看,就被同桌拽了一下,她低聲而急促地說:「別看!」
  
  唬的廖停雁下意識和他們一樣低頭看課本,安靜如雞。
  
  廖停雁:「……」不是,我幹嘛要怕啊?我在男朋友家敢向他扔枕頭,敢拽他頭髮,還敢趴在他背上睡覺呢!
  
  司馬焦彷彿沒能睡好的樣子,一身的煩躁,面無表情走出了鴉雀無聲的教室。在他離開教室一分鐘後,整個教室沸反盈天,所有人說話的聲音終於恢復了正常音量。
  
  廖停雁被這前後反差搞得一愣,她同桌卻習以為常:「等你習慣了就好了,我們班常態。」
  
  那還真是辛苦你們了,真的。
  
  第三節課司馬焦沒回來,第四節課上課前,他走進了教室,直衝著廖停雁這邊來了。廖停雁正在做數學題,發現周圍突然安靜,抬頭一看,就看到男朋友一張面無表情的小白臉。
  
  司馬焦:「你怎麼在這裡。」
  
  廖停雁:「我已經在這裡上了三節課了。」你還裝,不是你搞事情把我轉到一班的?
  
  司馬焦眉頭一皺,他大概昨晚上沒睡好,眼裡有血絲,他總是睡不好,所以表情看上去經常是不耐煩的。
  
  司馬焦就揉了揉額頭,動手收她桌上的書。
  
  廖停雁聽到自己的同桌和前後桌都在小聲吸氣,後桌甚至嚇得拖動了一下桌子,發出一聲響。
  
  司馬焦沒理會這些,拿著她的書往自己那邊走,把她的書丟在了自己旁邊的空桌子上。廖停雁一點都不意外會發生這種事,拿著桌上僅剩的筆袋走跟過去了,臨走對著目瞪口呆的同桌尷尬地笑了笑。
  
  糟糕,好像要暴露了。
  
  司馬焦這一桌空間非常寬敞,他的前後桌都有意識給他留出了最大的位置。
  
  廖停雁感覺一班的同學視線都似有若無地掛在她身上,她不太自在地搓橡皮,搓了一堆碎屑出來。三分鐘過後,司馬焦抬頭環顧一圈,「在看什麼?」
  
  所有人迅速垂下了頭。
  
  廖停雁丟開橡皮在課桌底下使勁捏他的手!大佬!你這樣真的很像欺壓人的大壞蛋啊!
  
  ……
  
  高二一班的同學們發現了一個秘密,他們班上那位大佬,好像和他的新同桌在談戀愛。
  
  為此,他們特地建了個群,除了司馬焦和廖停雁,全班剩下的三十八個人都在群裡。
  
  「我看到大佬從課桌裡摸出來一瓶奶插了吸管放到廖停雁桌上了!!!廖停雁還順手就拿著喝了啊啊啊!!」
  
  「大佬的課桌裡什麼時候放過奶這種東西?我一直懷疑他的課桌裡放的是刀或者槍之類的危險物品?!」
  
  過了一會兒,有人在群裡發「剛才廖停雁是摸了一下大佬的頭髮嗎?」
  
  「好像是,我也看到了。」
  
  「糟糕,大佬給她摸醒了。」
  
  「大佬看了她一眼。」
  
  「然後無事發生,大佬躺下繼續睡了。」
  
  「無事發生???我還以為新同學要被打!」
  
  「我就說了他們肯定在談戀愛,就算是大佬也不會……呃,他真不會打女朋友嗎?」
  
  「是不是女朋友還不一定呢,說不定是他妹妹!」
  
  三十八個同學暗中觀察,一有風吹草動,群裡就是一群土撥鼠尖叫,廖停雁自以為不會被察覺的小動作,都被顯微鏡放大在群裡爆炸。
  
  上晚自習的時候,一班的一群人表面上認真學習,暗地裡紙條傳送頻繁,群裡也常有人刷屏。
  
  一般而言,大佬很少會來上晚自習,而今天,他來了,雖然還是趴在那睡覺。
  
  「她拿出了耳機聽歌,塞了一個耳機在大佬耳朵裡。」
  
  「勇氣可嘉……大佬這都能忍?他不是有點聲音都很煩嗎?」
  
  「你們告訴我,這是不是一個假的大佬,他是別人假扮的吧?一年了,我就從來沒見過他脾氣這麼好的時候!」
  
  高二一班群裡炸了好幾天,才慢慢恢復了平靜,只是還有人時不時談到那兩位。自從廖停雁轉到他們班上那一天起,就好像進入了新的歷史紀元,他們沉寂了一整年的教室,忽然間就出現了生機。
  
  最開始是廖停雁和旁邊的人說話,她並沒有特意壓低聲音,因為她的帶頭,大家不知不覺,就不再壓低聲音說話了,偶爾有吵鬧不小心聲音太大,吵到那位惡龍大佬,她的同桌都會負責安撫。
  
  第一次發現她在桌子底下拉著大佬的手晃來晃去安撫他,大家簡直要瘋了。
  
  「大佬的女朋友,真的可以為所欲為。」
  
  「我覺得她可以有個尊號,叫勇者,勇者鬥惡龍那個勇者。」
  
  「不,用龍騎士更貼切。」
  
  「艸,胖子你的思想也太污穢了!」
  
  「我覺得你們兩個的思想都挺污穢的。」
  
  第一個月月考成績出來,廖停雁毫不意外是全班倒數第一。她自己是早有預料,拿著成績單趴在桌上懨懨的,她以前成績一般,雖然被男朋友教了半年,想一下子在學霸班排上前列,還是有點困難。
  
  「幹什麼這幅表情,你考不好,是我沒教好,跟你有什麼關係。」司馬焦捏著她的後脖子,把她拉了起來,非常理所當然地說。
  
  廖停雁看了看旁邊的同學,發現他們都在埋頭刷題,好像沒聽見男朋友的話,心裡鬆了口氣,心想不愧是一群學霸,專注學習沒有八卦。她湊近司馬焦,低聲說:「這個星期去你家補數學還是英語?我兩門都沒考好。」
  
  坐在他們前面的同學迅速拿出了手機,在課本的遮掩下噠噠打字發群裡——「我剛才聽到廖停雁說週末去大佬家!」
  
  「直接去家裡?!為所欲為,為所欲為,告辭!」
  
  「嘶……大佬早戀都是這麼明目張膽的嗎?他以為學校是他家開……哦抱歉我忘了,真是他家的。」
  
  下午上課,講考卷,數學老師上來報了分數,點名批評,廖停雁最低的數學分首當其衝,撞上了數學老師的炮火。
  
  這位數學老師比較年輕,剛畢業沒多久,據說學歷挺高,還是學校領導家裡的親戚。她教了一班一年,嚴厲的形象已經深入人心,尤其喜歡辱駡學生,整個一班除了司馬焦,幾乎都給她狠狠罵過,分數比之前要低,錯了她曾講過的題,上課說了句話,遇上她心情不好,就是沒事,她上課也要先冷嘲熱諷一頓。之前一班轉走的一個女生,就是受不了她的罵哭著轉班的。
  
  她和司馬焦一樣,屬於一班同學的兩大心理陰影之一。
  
  「你知道你拖了一班的多少平均分嗎?你這個成績是怎麼到一班來的?我跟你說,你怎麼來的最好怎麼回去,你看看你考的是什麼東西,你這個腦子學什麼數學,不然你回去重讀小學?」
  
  廖停雁上去拿試卷,被這位老師冷嘲熱諷了一通,試卷都直接丟在了她腳下。
  
  她彎腰去撿,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巨響,司馬焦踹翻了桌子。
  
  接下來的場景堪稱一班最混亂的時刻,這個暴躁大佬突然發飆,先是走上講臺直接把講臺給踹翻了,然後把試卷全砸在了尖叫的數學老師身上,指著教室門讓她滾。
  
  數學老師倍覺沒面子,色厲內荏地尖叫:「你就是這麼跟老師說話的!」
  
  司馬焦懶得和她多說,上前就想踹人,被廖停雁一把抱住腰往後拖:「冷靜冷靜,咱們不打人啊!」
  
  他那個樣子太嚇人了,別說底下的同學們不敢攔,就是數學老師也給他嚇得花容失色,場中唯一一個敢靠近大佬而被沒他踹出去的只有廖停雁,但她勢單力孤, 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才阻止了司馬焦動手。
  
  偏偏司馬焦不願意算了,拖著她這個拖油瓶,又用力踹了腳桌子,「我讓你滾就滾,這個老師你也不用當了,回去跟你叔叔說,你叔叔也不用繼續在學校待。」
  
  數學老師面色大變,看看他這個有名的混世魔王,再看看一整個班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為她說話,氣的哭著跑走了。廖停雁在同學們的注視下,頭疼地抱著司馬焦的腰,連拖帶拽把他帶離了教室,一路往樓下去。
  
  一班教室裡安靜了一會兒,被留下來的同學們面面相覷。
  
  「呃,大佬和龍騎士退場去哪了?」
  
  「我覺得,可能不應該叫龍騎士,剛才那個是不是傳說中的『衝冠一怒為紅顏』?不然叫紂王和楊貴妃吧?」
  
  「這兩個都不是一對啊快住嘴!」
  
  「不是,他們去哪了啊?」
  
  「好像是底下小樹林。」趴在窗邊探頭去看的同學彙報,「我好像看到他們親了誒!」
  
  「哪裡呢!讓我也看下!」
  
  「哇,這是在順毛嗎?」
  
  「狗糧,我有點吃撐了。」
  
  第二天,班主任宣佈他們的數學老師換人,換了位二十幾年教齡的老教師,講課細緻,雖然同樣有些嚴厲,但是不愛罵人。
  
  宣佈換老師的時候,一班同學全體起立鼓掌,廖停雁發現所有人都看著自己,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廖停雁:「……」我什麼都沒做啊。
  
  司馬焦在喧嘩聲中皺眉抬頭,立刻被廖停雁按了回去,「你睡你睡。」
  
  ……
  
  他們每天早上跑步,對於廖停雁來講,這是比數學課還讓人頭大的事,她跑的很慢,一圈下來能喘很久,偏偏跑完就要去做早操,廖停雁累成死魚,動都不想動。
  
  司馬焦以前從來不來班級跑步,後來廖停雁來,他也就來了,他也不跑在佇列裡面,就在廖停雁旁邊,廖停雁跑,他仗著腿長直接用走的,一邊走一邊對慢騰騰的女朋友進行嘲諷,「你比那個懶貨龜龜爬著還慢。」
  
  廖停雁:「我不許你侮辱龜龜,龜龜比我快多了。」
  
  周圍眼觀鼻鼻觀心的同學們後來才知道,龜龜是大佬養的一條寵物蛇,廖停雁提起它就像提起兒子一樣。
  
  雖然在她跑步的時候司馬焦會對她進行慘無人道的打擊,但廖停雁根本就不和他生氣,跑完了實在太累,她會左右看看,看其他人都走了,就立刻坐在地上,「好累。」
  
  大概是撒嬌,反正每次這樣,大佬就會把她抱起來,一點都不浪漫的抱法,和抱小孩似得。一班的女生們暗地裡嘀咕,大佬這也太直男了,公主抱啊為什麼不公主抱!
  
  偶爾這兩人會逃了早操,原本逃早操的學生會聚集在小樹林後面躲著,但是自從大佬也帶著廖停雁去那裡之後,那邊就成了他們專屬的躲操聖地。有人經過的時候,看到大佬坐在牆邊刷手機,廖停雁抓著他的手躺在他懷裡休息,身上蓋著大佬的校服外套,兩個人安安靜靜地待在一起。
  
  「你們知道嗎,大佬會給女朋友買早餐。」
  
  「不可能吧?我感覺大佬都不吃東西的,他都不去小賣鋪吧?」
  
  「我今天看到了,他買了早餐,還買了一堆的零食,這些他自己肯定不吃,當然是給女朋友的。」
  
  廖停雁撕了一條口香糖嚼著,發現前桌隱晦地在盯著她手裡的口香糖。她遞了一個過去,「你要吃嗎?」
  
  前桌顫抖著接過一片口香糖,在群裡狂發消息:「啊啊啊啊啊!我吃到了大佬給女朋友買的零食了!」
  
  「哇啊啊啊太羨慕了我也想要!大佬去買的,能收藏起來了!」
  
  「恨哪!怎麼我沒坐在女朋友旁邊呢!」
  
  經過勇者、龍騎士、楊貴妃等一系列稱呼,不知不覺,大家都默默地開始叫廖停雁為女朋友。
  
  廖停雁察覺到四面八方的目光,心想,果然還是不該在教室吃零食,眾位學霸同學的目光都好灼熱,她默默把零食放回了課桌裡,算了,克制一下自己。
  
  她看著自己手裡的練習冊,鼓著臉算了半天沒算出來,默默連紙帶筆塞到旁邊。司馬焦被她戳醒,接過紙筆,三下五除二寫完丟回給她。
  
  廖停雁:「我照著抄了?」
  
  司馬焦:「抄,考試也照著我的抄。」
  
  廖停雁聽不太出來他是不是在反諷:「那我自己寫。」
  
  司馬焦:「我讓你考試的時候抄我的。」
  
  廖停雁壓低聲音,「那多不好意思……話說你別說這麼大聲啊!被聽到了!」
  
  司馬焦:「嗤。」
  
  英語練習卷晚上要交,廖停雁還有兩張沒寫完。
  
  廖停雁:「救命!救我!」
  
  司馬焦:「交什麼,不交算了。」
  
  廖停雁:「我寫不完了!焦!求求惹!」
  
  司馬焦給她鬧得嘖了聲,扯過她剩下的兩張英語卷,拿了隻筆勾選項,他的速度很快,看兩眼就唰唰勾完了,態度隨便,又用力,試卷都快給他劃破了。
  
  廖停雁:「不能隨便亂選!」
  
  司馬焦:「你以為我是你。」
  
  後來試卷發下來,果然一個沒錯。
  
  全班唯一全對的就是廖停雁——司馬焦自己壓根沒寫。
  
  知曉內情的同學們:「媽的好羨慕!」
  
  慢慢的,一班的同學們就習慣了大佬在女朋友面前又好說話又百依百順的樣子,和以前比起來,雖然都像老虎,但以前是真的會吃人的老虎,現在是紙老虎, 想想還有點詭異的反差萌。
  
  「剛才大佬跟我說話了。」
  
  「啊?他主動跟你說話?說什麼了?!」
  
  「他把我的熱水袋拿走了。」
  
  「哦,懂了,肯定是給女朋友的。」
  
  廖停雁來了姨媽肚子疼,抱著個熱水袋懨嗒嗒的。她瞧了眼旁邊的男朋友,蹭過去,「我好想吃紅豆冰。」
  
  司馬焦睥睨她,「你想死?」
  
  廖停雁:「你聽我說,雖然是冰的,但是紅豆補血……」
  
  司馬焦看著她。
  
  廖停雁:「好叭,那我不吃了。」
  
  那樣子看著怪可憐的,上課十幾分鐘,司馬焦瞧著廖停雁下垂的眼睛,聽著她有氣無力的聲音,起身出去了,弱小無助又可憐還經常被占課的音樂老師不敢問,也不敢說,就當沒看見。結果人出去沒一會兒,拿著個紅豆冰又回來了。
  
  在眾目睽睽之下,讓他的同桌吃了一口。
  
  音樂老師:「……好的,同學們,我們今天來欣賞一首《婚禮進行曲》。」
  
  一班同學默默地為音樂老師鼓起了掌。
  
  後來,司馬焦和廖停雁婚禮的時候,一班所有的同學都被邀請到場,他們聽著那婚禮進行曲,都不由得想起高中時那個有蟬鳴和藍天白雲的午後。
  
  「大佬看著女朋友的眼神好溫柔啊!」前排的女生悄悄和自己同桌嘀咕。
  
  (校園小故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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